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下,待到了晚上,夜市也没了响动的时候,郑清弦带了墨风和汐茗直往城郊而去。
这煌京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虽是繁华地界,可要比起帝都来那还是逊色几分,城中的富贵人家都住在中心或者是靠近市的地方,越往城郊走这房屋就越显得破落,等郑清弦停了脚步,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了一个土坯房,屋顶搭着稀疏的茅草,两个纸糊的窗户透出些微弱的烛光。
墨风四下瞅了瞅,这方圆数里除了散布着几块田地外便再无其他人家,连来此的路都只有一条,这可就怪了,能和平南王扯的上干系的人,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还能是个隐居的高人不成?
“哟,果然还活着,这下可就不好办了。”郑清弦挠了挠头。
“怎的?”
“嗯...汐茗小姐可曾听过四大灵猴之说?”
汐茗眉头一拧:“又是李云浅?”
墨风心想这李先生也没怎么着汐茗呀,怎么这俩人就这么不对付呢?
郑清弦尴尬的笑了笑:“要说确切记载,的确是云浅先生所为,不过这四大灵猴之名却是自古便有,当年诛邪之时,他们曾一度现世,后又隐去了身形,可以说世人只知道它们存在,却未曾有人见过。”
“具体是哪四猴,且说来听听。”
“据《奇闻录》记载,其一为灵明石猴,可识天时地利,为四猴之中最智者;其二为赤尻马猴,专通阴阳之事,据传闻他与狱间界有过联系;其三为通臂猿猴,其臂可摘日月,拨弄乾坤,乃四猴中最勇者;其四乃六耳猕猴,明事理,善辩声,掌握天地间万物灵性,乃是四猴之中最灵者。”
“然后,”墨风接过话来,“俗称的猴王,应该是灵明石猴,而曾在诛邪一战中出现过的,据查证是六耳猕猴。我说郑兄,你该不会是想说这里面住着位灵猴?”
“既是,又不是。”
“我看这里边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汐茗撇了撇嘴,“一股子腥味。”
“嘿,果然还是汐茗小姐有眼力见,这里面的东西您二位看了可能不太舒服,到底要不要进去全看您二位。”
墨风和汐茗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现在谁也摸不清楚郑清弦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他们却觉得这人不会加害他们,或者说还不到时候,而且想要去平南王府就得打点好这头不是吗?
墨风拍了拍郑清弦肩头:“走吧,奉陪到底。”
“得嘞!”
郑清弦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路小跑着去敲了敲门,结果没动静,再敲了敲,还是没动静,正纳闷呢,门突然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从里探出头来,在月色下眯了眯眼:“你哪位?”
“w晚辈郑清弦,协两位小友来此探望您老人家。”
老婆婆笑了,侧过身子:“进来吧,外面湿气重。”
可是即便是进了屋子,这和外边也没多大差别,桌子上摆着点剩饭,床上扔着点碎布头,老婆婆从床下边拿出几个小木墩,权当是椅子了。
“我这老婆子呀,到这岁数还能见着人,真是不容易。”她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蜷缩着身子,一双小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墨风他们,最后定格在郑清弦身上。
“你也不用说什么来看我逗我开心,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我心里跟个明镜儿似的,你们来这为了什么,我心里大抵也有个数。”
“哟,瞧您说的,来办事顺带着跟您唠唠嗑不也挺好嘛,咱犯不上那么生分不是?”
“呵呵,你这小娃娃,嘴上功夫倒是不小。”
“这不都是婆婆您平易近人嘛。”
“且不论你这人怎么样,说话倒是中听,不过我这老婆子也没那么多精力陪你们了…”
墨风心头一紧,知道这是要开始谈正事了。
“你们这次来,是想见灵猴,对不对?”
“婆婆您可真是厉害,一猜就知道我们想干啥。”
“你呀,甭给我来这一套,我在这守了一辈子,该见的不该见的,老婆子我见得多了,不差你们这几个。见灵猴我不拦着,你们既然能找到这,那就跟平南王那个老东西脱不了干系,我也拦不住,但有件事你们得帮我办了。”
“您请讲。”
“回头跟平南王传个信,就说老太婆和猴子挨不住了,没了,就权当做没了。”
郑清弦愣了一下,思索良久才答道:“此句,晚辈必将带到。”
老婆婆笑着点了点头:“那便是了,你们跟我来。”
听着婆婆的指示,把床头的木销拔出,一个暗道就出现在了地面,从入口便能感到里面散发出的寒气。
汐茗不禁打了个冷颤。
“里边冷,都受着点。”老婆婆拿过靠在桌边的拐杖,一步一步沿着台阶向下挪动,墨风几人紧随其后。
这屋子从地面看着不大,但这地宫可着实不小,估摸着走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底,坦白来说这地方不像是个地宫,而是一个类似溶洞一样的存在。
婆婆带着几个人东拐西拐,最后到了一个巨大的石柱前,她手里的拐杖用力的点了点地,没过多久前面便传来了动静。
“走吧,醒着呢。”
待到了石柱下面,一行人才借着不知何处照进来的光亮看清了“那个东西”。
它的体型和普通的成年人并无差别,不同地方在于浑身长满了银白色毛发,脖颈的长度是普通人的数倍。两个铁环穿透它的锁骨,一条铁链直穿而过将它牢牢绑在了石柱上,若不是婆婆说它醒着,墨风恐怕不会相信这是个活物。
“猴子,有人来找你了。”
听到婆婆的声音,它抬起了头,墨风本以为那会是一张和猴王近似的脸,却没想到它衰老的可怕,那张脸上唯有一双獠牙能显现出它当日的雄风。
它轻微地喘着气,厚重的眉毛似乎在动弹。
“有什么事你们直接跟他说吧,猴子的眼早被那平南王挖了去,他看不见。”
还未等郑清弦开口,汐茗不知怎得便走了上去,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灵猴身上的伤痕。
汐茗是个善良的姑娘,墨风很清楚,所以现在他不想去打扰她,无论是谁看到这幅景象都会难过。
“真是个好姑娘。”婆婆在一旁低声道,“猴子很少在人前这么温顺了。”
“堂堂赤尻马猴,怎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婆婆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都是他自己作的孽啊,他在灵猴之中是最残暴的,当初诛邪过后,趁着国难,他杀了人,又凭着自己的神通闹水灾,结果先是让猴王给了一棍,后来又让平南王暗算,最后囚禁于此。”
“您一直在这守着?”
“不然呢?起初平南王派我来,怕是想把我喂给这猴子,可是呢,他不但没吃我,还在土匪过来时凭着吼叫救了我一命。这荒郊野外,若是没了它,我定然被那伙人掳了去。说来也怪,我居然为了一只猴子守身如玉几十年,传出去怕不是让人笑话。”
沉默了一会,她继续说道:“这猴子啊,和我一样都活不了多久了。我就寻思着,要是他先死,我拼了老命也得把他弄出去,不能让他死了也见不着个日头;要是我先不行了,那我爬也得爬到这,让他吃了我,挣脱这链子出去。老婆子我敢保证,这次他不会再伤人了。”
她说这话时一直很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像极了那晚的红线仙。
“去吧,跟那猴子把话说清楚,趁着他还能听懂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