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轱辘——】
马车的后轮激起无数黄色的沙尘，疾驰而过带动的气流将枯草团拉向某个不知名的位置，巨大的噪音随着车轮与略显颠簸的地面之间的亲密接触而发出，令人有些无所适从。
莎拉的右手枕着头，她的脸面向窗外，身体轻轻起伏，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
这么恶劣的环境，也辛亏她能睡着啊。
就在刚才，莎拉问了一大堆关于她昏迷时发生的事情，我只好将这个锅顺手丢给了还在驾驶马车的格威尼德。看得出来，莎拉听得非常振奋，颇有一种少女看做作得要死的骑士小说时那种开心的样子。
“好厉害…和那时候的女王陛下真的十分相像啊。”
莎拉的眼睛里都快要蹦出金色的星星来了，我轻轻地扶住她的肩膀，防止她的脸继续接近。
我苦笑着敷衍她的崇拜，当然会和那个时候十分相像，因为波尔多的本尊就在我的身体里啊，虽然是…灵魂碎片而已。
【吾虽然是灵魂碎片，但也是不能小瞧的好吧！】
“哇？！”
被突然在脑中响起的声音惊吓到，我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当我看见格威尼德和莎拉都不同程度地对我有了反应，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连忙捂住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喂？！不是说了不要随便读取别人的思绪吗？！）
【可是哇——】波尔多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咸鱼躺浮空在半空中时和我说话一样，【汝的思绪已经提到了吾，吾稍稍偷听一下也没什么啦~还有，汝的思绪也令人伤心啦！】
我闭上眼睛，虽然我真的很想给波尔多一个白眼，但想必她也看不见，所以我还是决定放弃这个操作。
不过，波尔多的突然出现，倒是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在和那个男人的战斗时，波尔多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难道汝以为…凭你这样的力量，就可以救下死去的亲友吗？”】
且不说听起来就令人感到十分奇怪，特别是那个男人听见这句话之后，完全就陷入了沉思。
而且…在战斗开始之前，波尔多曾经用【瘟疫】来挑衅过那个男人…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关于那个北方的王国噩梦——【瘟疫之村·托尔卡】？
（那个…波尔多…关于托尔卡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当然是一无所知啊~】
噗？！
（什么？！）
【喂喂，汝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啊？】波尔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吾可是一直附身在汝的身上哦？如果汝都不知道的事情，那吾又怎么能清楚呢？】
说…说得也蛮有道理的样子啊。
（那你说的那些话…）
【哎哟，吾的小傻瓜。】波尔多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很无奈地捂着额头一样，【吾问问汝，现在汝是不是已经抵达托尔卡的外围了呀？】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
【汝想想看，这么壮硕的就像是一只怪物一样的人类，有可能会是正常情况下人类出现的变异吗？不可能吧？那就只有可能是北边托尔卡里的什么促成了这样的变异，那还能有什么呢？】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可是…我好像还是不能理解，既然你什么都不清楚，为什么还能这么准确地戳中那个男人的痛点呢？）
【这个嘛…灾难发生之后的难民们，最挂念的人估计就是他们的亲人吧。我也是随口那么一说，纯粹是碰运气罢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效果。当然也有可能是吾的威压出现了效果吧~（kira~）】
我怎么觉得…她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和我眨了一下眼睛？
【其实吧，吾并不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半响，波尔多叹了口气，就像是有点不甘心但又很无奈一样。【吾怀疑，这场瘟疫的爆发…恐怕和北方大陆的人也有关系。】
（北方大陆？）
我只听说过一点关于北方大陆的事情…似乎是个机巧与魔法都挺发达的地方。
【嗯。如果吾没有猜错的话，瘟疫的爆发和某种咒术也有关系…甚至可能是来自崇拜吾的城邦内部…也许是艾斯托比亚克教团…或者是梅斯纳什…】
后面的声音太小，我听不清楚她在念叨着什么。但就从她的说法来看，应该是从她的势力范围里跑出来的祸害人间的家伙造成了这次瘟疫。
【虽然是这么说，但吾也是无辜的。毕竟吾能实际控制的地方也就只有冰雪之巅一处地方而已，封印以外的地区吾都无法涉足…所以，虽然那些人类宣称崇拜吾，但吾对他们是完全没有一点控制的能力的。当然，也可以依靠像汝这样的人类来寄托像吾一样的灵魂碎片，从而影响人类的世界。可是，像汝这样与吾的灵魂高度契合的人类是十分难以寻找的…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差池，被附体的人类就有可能因为无法承受吾的力量而暴走，甚至连吾都有可能会被牵扯进去…所以…】
和我听说的情况似乎也差不多...历史上出现过的【凛冬的魔女】也不过就只有寥寥几人，这可是数千年的时间里才出现几个人而已啊…
突然，我想起来一件事。
自己不就是【凛冬的魔女】吗？！
我都说不上来到底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只差一点点我就要暴走而亡了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担忧，波尔多用一种十分元气的声音说道：
【不用担心，吾的孩子。从吾与汝的灵魂融合之后的那一刻，汝就已经完全能够适应吾的力量了。即使以后汝真的踏进了冰雪之巅，获得了吾的真身的力量，汝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大概…）】
诶？她是不是还说了些什么？
不过波尔多似乎不愿继续多言了，即使我继续追问下去也无济于事了吧。
我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无意间望见了窗外的天空：
灰色天空嘎然而止，从某个目力能够看见的地方延伸出无数的黑色裂缝，就像是玻璃窗被调皮的孩子用石头击碎之后残留的东西一样…黑色的裂缝中间，似乎有什么紫色的东西真正闪动…或者说，蠕动。
一阵狂风从窗口的地方灌了进来，狂风异常寒冷，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稍稍拉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现在好歹也算是春天了吧…为什么还会这么冷啊…
【“呜呜…”】
狂风刮过的时候，我似乎从风中听见了某些渗人的声音…但是，我又没有办法说得上来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声音…
莎拉的头发在狂风之中凌乱地飘起，但是这个少女却没有一点想要醒来的样子。
我伸出手去，想要唤醒还在沉睡的她…然而，还没等我碰到她的身体，她便从窗边滑落，重重地摔在木质的座位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莎拉？”
她的双眼紧闭着，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嘴里振振有词地碎碎念着什么，然而声音太小，我并不是很能清楚地听见。
我伸手轻触她的额头，异常地烫手。
“莎拉，莎拉？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奥妮…快…追上来了…”
“什么？”
“快…”
我将她的手心握在手里，和额头上的烫手所不同的是，她的手十分冰冷，就像是长时间浸泡在冰水中的人一样。
似乎是听见了车厢内的躁动，格威尼德回过头来。
“我们还有一会就到托尔卡了，女王陛下。接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未知的危险，还希望您务必小心…”
“格威尼德，先别说这些了。”我挥手打断他的话，“最近有没有什么能够落脚的地方？莎拉的情况似乎不太好。”
“莎拉小姐怎么了？”
“突然额头就变得好烫，叫她也没有反应，只有一些含糊不清的就像是梦话一样的回复。”
“是，我明白了。”
格威尼德的目光重新望向前方，马车的速度略略加快了。
不远处，一个沉寂的村庄渐渐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