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纪70年代,随着淘金热成为过去,白国西部大部分的开拓计划都已完成,生活在白国的牛仔们大大失去了过去的工作机会,难再有供给他们自由奔腾的荒野。
荷尔街的地位虽然起起伏伏,经济却也逐渐安定下来。‘和平’年代里的白国民众们一面承受与联邦冷战的高压,一面不得不去寻找着新的刺激来释放压力,从而尽情沉迷在大城市的潮流之中。登上月球、攻克亚南、战胜联邦、摇滚巨星、带来迷幻的药物,这些才是当代年轻人最新最疯狂的追求。
然后逐渐地把白国曾经的西部文化淡忘。
噢,拜托,你不觉得比起牛仔,猫王更酷吗?
正因这种种原因,处于在这迷幻时代里的牛仔们,数量早已不如从前。剩下的这些牛仔要么不得不转行,要么就只好厚着脸皮离开熟悉的地方去跟其他牛仔抢饭碗。但大部分牛仔身份并不光鲜,也基本没有有别的一技之长——如果有能够转行的资格,基本也不就会再这么干下来了。
因此,大部分走投无路的牛仔只能继续徘徊在西部寻找工作机会,在诺克顿州里的荒野地带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堂。当然,如此接近菲尼洲港口,尚且偏僻之地,这也变成某些马匪的最后一搏之地——但不论如何,西部!西部永远是牛仔们最后的故乡,如果你还会吹口哨套马,那你就不能错过这西海岸。
而与牛仔们同样孤独地扎根在这西部荒野,却又不住进镇内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那大概就是拥有地皮不卖的顽固人家,或是不想离开祖籍之地的原住民后裔了吧。
通过经营牧场一类的,在荒野里勉强讨得一口饭。偶尔应付一下过路人,警惕一下马匪,日子也不算太难过——好比如说,年过百半,因为沙暴失去独子的山姆大叔就是这样的人。
当‘勤劳山姆’又一天按时醒来,在大清早捧着牛奶从自家牧场棚屋里出来时,就一眼看见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站在自己牧场发呆。那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高大男人,一头蓬乱的头发在宽边帽下随风乱飞,他脸色灰暗、嘴唇干裂,正看着牧场里的奶牛发呆。
看着跟曾经的独子年纪相近、失魂落魄的对方,山姆老大叔不由生出不忍之心,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怎么了吗?孩子,你有什么难事吗?”
男人微微转过身来望向山姆大叔,那帽檐下锐利的眼神一闪,让山姆大叔有些慌乱地后退数步。但下一刻,那人便拖动身体,拉着身后被锁链连接的简易雪橇准备离去。
“等等!孩子!”
伴随山姆大叔的话语,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用帽檐下的眼神戒备地看了过来。
“如果你渴了的话,我这儿有牛奶,可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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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不合你胃口吗?”
几乎是以强拉的姿态,山姆大叔把那看上去有些落魄的男人拉进了自己的屋子。尽管他有些惊愕于对方身上那凛冽的服装、更下意识恐惧他身后雪橇上的钢铁棺材,但当山姆大叔直视对方那略显慌乱而又迷惘的眼睛时,这些担忧就烟消云散。他热情地拉着对方进了屋子,生起了微弱的炉火,让自己的妻子伊琳娜为其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只是,那个男人却似乎十分坐立不安,这样一直站在餐桌前迟迟不坐下的他,显得是那么惶恐。
“怎么了,孩子?你是否遇上了什么......生活上的不顺心?”
总觉得有些难择言辞,年过半百的山姆大叔斟酌了好一会才试着委婉地去跟对方搭话。他拉过男人让他坐在桌子面前,目光担忧地盯着对方那无神的眼眸。
看男人依然沉默不言,山姆大叔先是跟厨房里忙着洗餐具、却仍担忧望来的妻子对视一眼,微笑着让妻子放心,才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看向男人背进屋子里的那副钢铁棺材。
棺材很纤细,如果给人安息所用,恐怕也只容得下小孩。
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那么那具棺材里难道会是......
山姆大叔惋惜地看着那男人,看着他帽檐下露出一头乱发,身上沾染的沙尘,也大致猜得到他可能这样旅行了很久。
“孩子......”山姆大叔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向男人那顶沾染尘土却仍然骄傲的帽子——手一刚碰到帽檐,男人灰暗的眼眸便猛然一亮,右手抓住了山姆大叔的手腕,直接拍在了桌子上,把本该给他的牛奶杯子都打飞在地。
“哇噢——孩子......冷静,冷静。”
山姆大叔灰白的鬓角滑落汗水,强忍着接近骨折的疼痛,小心翼翼地对男人低语。与此同时他也马上转过头去,对受惊的妻子、也对面前受惊的男人高声喊了起来:“没事的,我们没事,不用大惊小怪。我们没事......对吧?”
说到最后,山姆大叔的话语却是又轻了下去——就像男人手上的劲头越来越小。
“没事的......孩子,我只是看你这一身太乱。我想看看你,给你梳个头发......”山姆大叔忍着痛,吃力地用另一只手从胸前的兜里取出自己平时用的小梳子。男人的鼻子里急促地喘着粗气,呆呆地看着那把梳子,手上的劲头慢慢消散。
“没事的......没事的。”山姆大叔轻轻从男人手里抽回右手,小心翼翼地朝上抬起。
男人一言不发,眼神定在山姆大叔的脸上,那如受惊小狗一样的喘气也慢慢小了下去。
“没事的......看,哇......孩子,你的鼻梁很高。”
被抓得疼痛的手轻轻触及帽檐,把那顶带着银亮铁十字勋章的帽子取了下来——山姆大叔一边安慰着,一边由衷地赞美对方。
“你像一个北菲尼洲人,你的肤色,你的样子......很有军人的味道。”
男人琥珀一样的眸子微微颤抖着,看着那顶被山姆大叔揪下来的帽子。
“没事的......”
山姆大叔把小梳子拿了起来,慢慢站起——男人猛然再次飞快抓住山姆大叔的右手腕,迫得山姆大叔停了下来。
高大的男人很少仰望什么人吧,但现在他正坐着仰望那站起来的山姆——仅有一百七十八公分、头发胡子都灰白起来的山姆大叔此刻在他瞳孔里显得高大,但山姆大叔却只是微微笑着,把梳子轻轻捋入男人的乱发。
“没事的。”
看着男人顺从得像马儿一样,让自己轻轻把那头黑发捋顺,山姆大叔轻笑着,毫不在意对方正紧握自己手腕。在他身后,伊琳娜大婶握着饭勺、悄悄从厨房里看着这一幕。
“没事的......”
男人的乱发在山姆大叔的手上被捋顺,从中掉落了不少砂砾跟金属碎屑,让山姆大叔有些痛惜。但他明白这是一个机会,只继续梳着对方的头发,重复那句充满慈祥的话语。
“没事的......”
男人的双眼闪了闪,最终温顺地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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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事吧?”
趁山姆给男人梳完头发,伊琳娜急急忙忙把丈夫拉到厨房里,一边探头去看着那在餐桌前发呆的男人,一边焦急地对山姆大叔问了起来。
“手腕有点疼......那年轻人力气好大。”
山姆大叔轻轻揉弄着手腕,从厨房探头出去偷看那男人——对方正温顺地坐着,不伸手去拿吃的,也不到处张望,像极了个乖巧的孩子。
“这个......老婆子......”
“你叫我什么?”伊琳娜急忙转过身,猛把手中饭勺敲在山姆大叔受伤的手上。
“哇——”山姆大叔捂着痛处尖叫出声,但马上他便闭上嘴巴,把妻子从厨房门口拉进来。“很痛啊!”
“我说了不要叫我老!”
盘着发、穿着围裙的伊琳娜瞪大双眼,恶狠狠的姿态像极当年年轻的时候,让山姆大叔都有些走神。但马上的,他便反应过来,偷看起外面的情况——那男人听见惨叫后猛然拉开椅子往后跳去,此刻正拉起棺材上的锁链,戒备地望向这边。
看到这样的情况,山姆大叔也来不及抱怨妻子,只好连忙冲了出去。
“你还没吃东西呢,坐下啊,孩子,刚刚只是大婶在跟我开玩笑而已。”
他抬起红彤彤的手背给那高大的男人看,企图化解男人的不安。但男人却只是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手上紧抓锁链,一言不发。
山姆大叔看着戒备的男人,不由得有些埋怨老婆子让自己的行动白费。但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怪谁都没用了,只好努力去补救。他眼睛在男人身上飞快地打量起来,最终停留在对方那头黑发上。
“你的帽子还没拿。”
山姆大叔往后退了几步,从餐桌上拿起那顶帽子。男人的双眼微微眯了眯,抓紧锁链朝前走来——但只是走了一步,他便发出一声低哼,整个人半跪在地,那具棺材重重从他背上摔落,砸裂了地面。
山姆大叔来不及惊愕,连忙冲了上去,试图扶起男人——但男人却倔强地一手推开山姆大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看着男人疏远的表现,山姆大叔不由得有些急躁。但在看见男人有些晃动的身形前,他又马上想到了新的切入点:
“你肯定是饿得太久了,没有力气了。”
男人闻言低下头望向山姆,随后眼珠微微一转,视线转移到地板上洒落未干的牛奶上。他抬头戒备地看着山姆大叔,而山姆大叔也连忙在那锐利的眼神前连连后退。看着山姆大叔的表现,男人轻轻放开了沉重棺材的锁链,走到了那滩牛奶前,蹲下身去。
“小心啊,有玻璃碎片。”
山姆大叔不知道他要干吗,连忙好意地提醒道——但接下来他便看见了这辈子最离奇的一幕。
男人伸出手掌轻轻在沾满牛奶的地面上抚过,那些牛奶就仿若被吸收了一样慢慢消失。直到牛奶在地面上完全消失,男人才抬起手掌来——在他手上、有着一个满是裂缝的玻璃杯。
他轻轻托着那勉强拼在一起的玻璃杯站了起来,走到餐桌前把它放下——但刚一落到餐桌上,玻璃杯便整个碎开,摊成碎片。
“孩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山姆大叔愕然地看着高大的对方,忍不住出言询问。
但男人却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左手从桌子上拿起帽子戴在头上,沉默地从餐桌前退开,拿上锁链就想背起棺材。
“等等!”
看出男人的去意,山姆大叔连忙再次冲上去。他挡在男人面前,坚定地与其锐利的目光对峙。
“你有家可回吗?”
男人的锐利眼神瞬间化为愕然。
他握着锁链的手轻轻放下,眼神来回转着,片刻后才定下神来,望向了门外的远方。
他的目光很温柔、却充满了迷惘。
他在想家,但他却想不起家。
他的目光眺望远方,比平原更辽远。
却看不见家的方向。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低下头去跟山姆大叔对视,轻轻地摇了摇头。
得到预料之中的答案,山姆大叔的脸上泛起笑意,诚恳地说道:“那你就先留下来吧。”
躲在后头的伊琳娜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但山姆大叔却眼神坚定,连连点头地冲着男人说道:“留下来吧,孩子。只要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
男人低沉的通用语字正腔圆,带着一股维罗腔。他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迷惘地望向四周。
“家?”
“没错,孩子,如果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山姆大叔脸色因为激动而微红,连连劝导男人留下。
男人低下头去,望向旁边的棺材。
“留下来吧。”
有些苍老、却十分坚定的女人声音从身后响起,让男人缓缓转过身去——正是女主人伊琳娜。
举着饭勺的伊琳娜在面对高大的男人时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赞同着丈夫的话语。
“是啊,孩子,留下吧。你没地方可以回去,可以把这里当做家......”山姆大叔激动的话语让声音都有些颤抖,他望着男人的背影,动情地说道:“我们两个老人家很早失去了儿子,这次遇上了你,就像上帝的恩赐......不管你有什么烦心事,不管你现在心里怎么想,也先住下来吧。你反正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为什么不试着先在这里生活呢?”
山姆大叔的话语是那么地真挚,让男人迷惘的眼神都有些颤抖。他转过头看向眼中含泪的山姆大叔,却说不出话来。
“留下吧,孩子。”
尽管男人是那么的神秘,尽管男人身上充斥着骇人的气势。但伊琳娜却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顺着丈夫的话语继续劝导对方。他们守在这西部已经数十年,却一个在膝下承欢的孩子也没有。或许正像丈夫说的那样,这迷惘的男人就是上帝弥补他们的孩子呢?
“我......”(帝国语)
男人低沉地说出两老听不懂的单词,但他马上便停下了话语,低下头来,定定望着山姆大叔诚挚的双眼。
“我不知道。”(通用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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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
负责侦查的联邦特工哨兵愕然勒马停步。
他定定看着眼前的废墟,怎也无法跟一天前的繁荣小镇联系起来。
哪怕是最大最凶的沙尘暴,恐怕也做不到这样的地步。
本来自成风格的木质建筑们几乎全部消失,到处是破损的家具与断裂的石头结构,被沙漠的轻风蒙上沙尘。
镇子里最高的建筑——那栋石质教堂已经彻底倒塌,斑驳的墙体上布满烧痕,后头的碎石下也只隐约露出损坏的圣台一角,柱子更是纷纷断裂。
让哨兵吃惊的,不仅是废墟规模远远小于镇子本来的面貌,更可怕的是在这废墟之外的,所有的生命都消失不见。
哨兵张大嘴巴,眼神颤抖着,在那堆可怜的废墟上打量——可是,除了些许爆炸痕迹之外,他再也找不到任何有人生存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地形吻合,留下的记号也都找得到,哨兵真是怀疑自己白日见鬼了。
“到底是经历了怎么样的灾难......”喃喃自语着,哨兵挥动马绳,转头朝同志们所在的地方赶去——这件事情太过诡异,他必须早点禀报给上司听。
急着离开的哨兵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催动马匹跑远的时候,他身后远方的沙丘上也冲下来几位骑手——越接近废墟,他们的脸色就越苍白。
“不!!!”
领头的骑手越骑越快,远超过了自己的同伴却一个心神不宁而猛然摔下马来。他在地上滚了几圈,就连忙站了起来,也顾不上自己脸上身上的伤势,只两眼发红地朝废墟冲去。
“怎么会这样......”
另外三位骑手也冲到废墟前来,看着面前的废墟哑口无言。
他们正是昨天侥幸逃过一劫的青年居民,昨天是逃到远处的镇子逃难,并顺便搬来救援的......
但没想到的是,此刻回到家乡,昔日的家乡却已经彻底被摧毁了。此刻看着这些废墟,他们完全想象得到昨天落后的人们的惨剧。
“快来帮忙救人啊!”
先冲进废墟的男人急忙忙地在废墟里穿梭,一看身后的同伴还沉浸在悲伤里,连忙高声怒喊——但他的话语却让那几个同伴低下头去,没有行动。
“你们还在干嘛!救人啊!找找看!一定会有人从那恶魔手上逃生的!”
看见同伴们的反应,那人却是更加急躁——他连忙飞奔着冲上前来,冲着几个同伴怒吼。
“比尔哥......这个样子......不可能有人......”
“混蛋!”
看着比尔愤怒的表现,一个身穿青色的青年就想劝解他——却没想到比尔红着眼转过头来就是一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一定还有人活下来的!”
比尔冲上前去,揪起了对方的衣领。
“治安官大人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走不掉!怎么可能走不掉!!!”
“你冷静一点啊比尔!”
看着比尔冲动之下的行为,另外两个悲伤中的同伴也连忙冲上来拉开了比尔。那个青色衣服的青年捂着被打出血的鼻子,心里没有愤怒,却是更加悲恸起来。
“那个恶魔......”
他低沉的话语引起共鸣,连被两人拉开的愤怒比尔也不由得一愣,随之低下头去。
他从一股脑的祈愿中清晰了现实,再不愿意相信,那也是真实的结局......
“我一定要报仇......就算在身上绑满炸弹。”
紧咬着牙,比尔颤声发出低吼。
但与此同时的,不远处忽而传来了一阵石头滚落的声音。
比尔愕然抬起头来,跟几个同样反应的同伴望向声音响起的方向——正是那所被毁的教堂。
“难道有人活下来了?”
抱着一模一样的反应,众人争先恐后地冲了上去,就见到满是碎石的教堂一角,隐约露出了一只满是鲜血的手臂来。那只手上满是擦伤,却似乎没有大碍,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石头。
“真的有人!”
看见那只手,几个青年脸上都不由得泛起光彩。他们连忙赶到手臂四周,小心翼翼地不踩到连带的石头,才连忙七手八脚地把那只手附近的石头挖开了来。
上面的小碎石很快便被清理一空,比尔紧张地探过头去望——碎石下方正蹲着一个男人,在看见光漏下的瞬间,他一手挡在眼睛前面。
“你们是镇子的居民吗?我昨天躲在教堂地道里......还没找到机会出去,教堂就被炸掉了。我是艾利克斯上尉,你们认识我吗?提尔治安官......提尔治安官他......”
话语未完,艾利克斯上尉就此在碎石下昏了过去。
他那只竭力挖土的手臂失力瘫在石堆上,跟小镇一样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