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温度正妙的午后,山姆大叔正忙碌在一辆风尘仆仆的卡车与手推车之间,依旧忙得浑身是汗——他在一位带着棒球帽的送货小哥帮助下,正不停地把那正躲在一旁晒太阳的司机所送来的干草块从车上卸下。
看着那肆无忌惮在牧场屋檐抽烟的司机,山姆有些抱怨地嘟囔起价格的提升等语句。陪伴他的小哥尴尬笑着,动作迟钝地把干草块卸下。两人本按着节奏干活,但就在山姆大叔下一个搬起干草块的抬头瞬间,他一晃眼,就看见不远处带着羊群归来的男人。
他被羊群簇拥着,背上依旧是那副沉重的棺材,踏着日下的热砂回归的模样有些狰狞,但山姆大叔却是习惯了。
“哟,回来啦?”
看见男人回来,山姆大叔不由觉得手上又多了把力气。他和蔼地笑了起来,仿佛脸都年轻了十岁。那帮他卸货的小哥抬头一看,表情立马就呆滞住了。
“嗯。”
男人走过两人身边,把羊群往牧场的羊舍那边带去。他的声音一如既往低沉,表情也严肃无比——旁边的小哥看着他走过自己身边,下意识地停住了呼吸,竟是被吓得完全不能自己。
“嗯?”
男人步步靠近牧场羊舍,身影被拉长投在了地上。坐在牧场屋檐下的中年白人司机随即抬起头来,咧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男人冷冷看了他一眼,默默带着羊从他旁边侧身走过,弯腰进了羊舍里头。
‘咕噜。’
中年司机敢向上帝发誓,他确切听到了远处的小哥吞唾沫的声音。额,至于他自己——好吧,他要该死地承认,自己也确实吞了一口唾沫。
但这能怪谁?那男人长得活像老一辈人的西部传说!
失魂落魄的司机猛然眉头一皱,整个人触电般跳了起来,吃痛地连忙拍打起了自己的裤裆——天杀的,看得太入神,香烟掉档里了!
“姜戈......”
呆呆地站在山姆大叔旁边,那小哥失神地脱下自己的帽子露出柔软的短马尾,口中喃喃有词。
“天呐,他该不会就是姜戈。”
“怎么了?孩子?姜戈是谁?不对,你认识他?”听着小哥的话语,刚还有些在心底嘲笑他们‘没见过世面’的山姆大叔愕然抬头,他看着面前的小哥,随后又迷惑地望向羊舍。
当然,他并不是在看那个跳脚的中年男人,只是在追寻那个进了羊舍的高大影子。
“不、不认识。”
小哥摇了摇头,随即又露出了缺了个门牙的灿烂笑容。
“但我在城里看过一部电影,里头的男主角就这个样子。背着个棺材,在西部游走。很厉害的,是部诺索斯电影,就叫姜戈。”
“哦。”
山姆大叔失望地低下头去,他老了,不是很懂年轻人。听到小哥并不认识男人,他就没什么兴趣了。至于电影,这里可连电路都没有!
“真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他比姜戈看上去还吓人,啧啧......也帅得多。山姆叔叔,他是谁?”
山姆大叔眯起来,搬着干草块堆没好气地看向小哥,眼神里翻出一丝无奈。
“我也不知道。”
“哈?”
小哥滑稽地脖子一缩,但山姆大叔的表情却无比认真。他意识到面前的老人确实是不知道,但他却确确实实地看到了山姆大叔跟对方打招呼、而对方带着山姆大叔的羊的事实。
“对我来说,他是天上掉下来的。对你来说......也许他就是姜戈吧。”
山姆大叔耸了耸肩,把干草块堆到旁边的推车上,朝小哥调侃地一笑。“还愣着干吗?再不搞定,我可要杀价了!”
小哥先是愣愣地点了点头,但马上他便反应过来。用粘着杂草的手臂挠起脑袋,尴尬地笑笑,才把帽子扣回自己头上,忙不送地帮山姆大叔推起车来。
在赶向货仓的他们身后,男人从羊舍中走了出来。他看向旁边那个缩到一旁的中年白人一眼,随即就对他失去兴趣,背着棺材走向了那剩下的半车干草块。
因为货仓在牧场里头,所以卡车只能停到路边,但幸好牧场也不算大,所以工作强度并不是很高。但即便如此,对于一个年轻人与老头子而言,也应该是累得够呛的活了——可对于男人来说,这却是小事一桩。
他看了看那辆卡车,从旁边拿来了一根长绳,随即跳上了卡车。远处的司机忐忑地看着那男人把卡车压得往下沉去,眼皮都不安地跳动不停。他搓着手,无暇再点一根烟,只看着男人的动作、想阻止又不敢开口。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异常沉重的男人在卡车上跳来跳去,把轮胎压得让自己心脏都有些承受不来。
下次,下次再也不能收这么便宜。
司机在心底焦急地念着,甚至都快窒息了。短短十几秒,就觉得天都崩塌下去了。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才总算瞥到旁边的山姆大叔与伙计从货仓出来。
他连忙冲上前去,拉着山姆大叔的手就想指控那男人的‘暴行’。但没想到等他带着山姆大叔与小哥来到前头来,就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男人把干草块都简单串在一起,把一大串小山那么高的干草块拖在身后,正往货仓这边走来。
看着他身后被扫开的深沉沙迹,三人都不由张大了嘴巴。
那得是多重的半车多的干草块,他却一个人就把它们拖动了。不仅如此,他身上还被绷紧的锁链牢牢束缚着、把一副钢铁棺材跟他捆在一起。
司机擦了把脸,手上都是油腻的汗水。他望向旁边的山姆大叔,眼睛都瞪得快要爆开了一般。但山姆大叔看了看男人,最后却笑了出来。
他冲上前去,在男人面前带着笑意问道:“孩子,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啊?”
“帮你。”
男人简单而清楚地吐露英文,随即便回过头,把沉重的、犹如小山的干草块拉在身后,慢步走到了货仓前去。
他把山姆大叔甩在身后,在货仓的小门前自顾自地放下麻绳,把那些干草块卸下来,准备叠着送进去。山姆大叔摇着头赶了上来,脸上却满载笑意。
“来,我帮你。”
看着心情奇好的山姆大叔,男人有些疑惑。但他也明白这门太小,干草块还需要叠放好、凭借力气是不能成功的。因此的,他点了点头。
后头的小哥看着他眼里奇怪的两人,走到了有些吓傻的司机身旁去。
“喂,你说,山姆大叔哪捡来的大儿子。啧啧,那气质,真像是个军人。”
司机没有回答。
他看着那搬运干草块的男人,表情一点一点凝重起来,就连那浑浊的眸子里也沉淀下了某些东西。
“你看过《姜戈》吗?我觉得他就很像姜戈。他该不会是退役军人吧?这两年不是很多亚南战争老兵不干了吗?啧啧,说不定他可以从棺材里掏出机枪——‘我帮白国打过仗!’那样的话真酷。”
没有注意司机的脸色,小哥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他越说越海,开始双手握住了不存在的机枪,效仿电影里的台词说了起来。
“突突突,突突突——哎!”
司机终于忍不下去,伸手按在了旁边的小哥帽子上。他恨铁不成钢地吐了口浊气,无奈地揉起了对方的帽子,把小哥揉得拼命挣扎为止,他才终于放开了对方,脸上挂起一丝不冷不热的笑。
“天色不早了,你还发什么疯。想在深夜赶路吗?走吧!”
“怕什么?”小哥耸了耸肩,带着雀斑的脸上满是无所谓“反正山姆大叔家在这里,我门不是还没结算钱吗?干脆蹭他一晚好了。这些天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吗?现在这附近没镇子了,我们开回市里要很久的。”
“......就是因为出了事,我才不想留下来。”
“可是留下来更安全不是?”小哥疑惑地眯起眼,看向有些反常的司机问道:“怎么了?平时不是你最喜欢到处留宿吗?哈!你是不是忘了昨晚你还想去找那些‘大姐姐’的事情?”
“你这笨蛋!我怎么说你才好!真的是烦死了!早知道我真该听你爸的话,把你送到市里的高中里去,看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女孩子?你不是男人,明白吗?”
“你!嘘!!!!!”
被司机冷冷地戳穿身份,‘小哥’脸上一红。她回头望向那头忙着干活的两人,瞬间提起的心脏安然落下。回过头来,她叉腰低吼道:“别忘了是谁把我拐走的!你明明说我爸是蹲监狱的蠢货,怎敢拿他威胁我?你要是敢再提起这事,我就......我就向任何一个州警求助,说你拐卖未成年女孩!”
“嘶——”司机捂着右脸,发出了后悔莫及的声音。“你......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话题,小妞。”
“那个称呼也不许的!”
“我后悔把你从你醉鬼父亲那里捡回来了。”
司机咬牙切齿地跺起了脚,他看着远处快把干草堆搬完的两人,气得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随手擦到了面前的‘小哥’衣领上。
“好。”他看了看手表,明白以自己那破车的速度,现在开走也确实来不及到市里了。更别提还没收到钱,他不想一无所获地在旅途上饿着肚子开车。
“就一晚上,明天太阳一打地平线冒头,我马上就开车走,你懂了吗?”
司机伸出一根手指摆在‘小哥’面前,语气无奈地妥协了。他一看到这小妞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来了兴趣。要是让她多待一会,她怕不是要扑到那个男人身上去!
那怎么可以!
那家伙很有可能是......
‘小哥’咧嘴一笑,中性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一丝娇憨。她朝司机做了个飞吻,便急冲冲地朝着货仓跑去。司机没好气地看着她的背影,再无奈也只能摇起了头。
“妈的......早知道今天就该早点来。”
想起昨晚瞒着小妞半夜出去做的勾当,他不禁又回忆起那绵软的手感。那声声被拉长的母猫般的腔调,那轻咬自己耳朵的风情与旖旎交缠。
他突然发现,好像还是值了。
“靠!”
司机恶狠狠地从夹克口袋里摸出香烟点燃,看着远处的三人背影发出了深深的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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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干草块搬完叠好,伊琳娜大妈也赶着马车堪堪在落日沉山前回到了牧场。
这会,几个忙活好事情的人坐在牧场空地前,正在享用着糙酥饼与红茶。唯有男人盘腿坐在屋子前的台阶上,仍旧背着棺材、却没有动手去拿吃的。旁边的‘小哥’一手抓着一块酥饼,好奇地偷看那安安静静的男人。
“没事,他就这样,不喜欢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山姆大叔朝司机举了举杯,换来对方耸肩一笑的回应。待山姆大叔放下杯子,便看到伊琳娜大妈的马车停在路边了。
他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上前去帮妻子解起了马。旁边坐着的‘小哥’大大的淡褐色眸子闪了闪,也想上去帮忙——但司机带着警告的眼神挪了过来,便把她定在座位上。
而那头的伊琳娜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在一个拥抱后把缰绳交给了丈夫,自己抱着购买的物资走向这头来。她看了看那活泼的小哥与司机,倒也没什么诧异。对于她而言,这些都是熟面孔了。
倒是看到一直背着棺材的男人,她还是忍不住地飞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但画完十字,她才压抑住自己心中的一点点反感,认真地看向一滴汗水也没出的男人。而男人也似乎意识到伊琳娜大妈的目光,稍微转过头来。
“来,给你的。”
伊琳娜把一个包裹放在对方腿上,尽可能地挤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来。男人仍盘腿坐着,眼神迷惘地看着她,手上没有一点动作。
“拆开看看?”
‘小哥’好奇地凑了过来,对男人甜甜一笑,随即伸出手去——她没礼貌的行为让司机不由捂住了脸不忍再看,但伊琳娜跟男人倒是没什么所谓。
伊琳娜大妈慈爱地看着这活泼的孩子,嘴角勾起了一丝自然的微笑。她看着对方把包裹拆开,取出了那套她精心挑选过的衣服。
那是一套挺跟得上潮流的牛仔装,深灰色的布质非常衬合男人气场。只是想想对方穿上这套牛仔装后的模样,自然而然就想象到了那些好莱坞明星的模样!
“哇哦——”
‘小哥’刻意夸张地发出声音,但转过头来却发现男人依旧冷漠。她脖子一缩,把那套衣服放到了对方腿上。
“给你的,快穿穿?”
伊琳娜大妈也随‘小哥’笑了起来,附和道:“是啊孩子,这是给你的。你可以先洗个澡,把你那身衣服换一下了。”
话是这么说,但伊琳娜自己也没有把握——对对方能不能穿进去这件事。
男人一直很排斥别人的接触,因此她也只是靠目测跟比划才在店里买下这套衣服的。这不是什么便宜的衣服,但一直看着男人穿同一套衣服却非常让她过意不去。虽然他们有内衣裤给男人换,但外套又怎能一直不换呢?
被期待的目光聚焦在脸上,男人迟钝地抬起脸来。他看着那一老一少兴奋的脸,抓起那套衣服的边沿,稍硬的牛仔夹克手感清晰浮现。他有种‘这具身躯绝不应该覆盖别的模样’的感觉,却更清楚地知道,这具身躯也没有收到过‘不可以改变形象’的命令。
如果说,她醒着的话呢?
男人下意识想道——如果棺材里的女孩醒着,她会怎么样呢?
她应该喜欢,变来变去的芬里尔中尉吧?
只是换件衣服,心情却非常复杂。
男人放慢了呼吸,脸上的表情却几乎没有变化,他人根本看不出内心的考量。但随即,他便轻轻点了点头。
“耶!”
‘小哥’举起大拇指来,笑嘻嘻地就想去脱男人的那身‘军装’。但马上后面的司机便大力咳嗽起来,把她的动作吓停了。
伊琳娜、‘小哥’与男人都望了过去,让咳嗽得很假的司机有些尴尬。他看着表情大同小异的三人,咬着牙在脸红中举起了手中只剩小块的酥饼。
“这玩意,真容易呛到!”
“真丢人!”
‘小哥’皱着眉嘟囔道,随即回过头去——但男人却在此刻站起了身,宽厚的胸膛直接撞到了她脸上,把她撞得往后一个踉跄,眼看就要重重摔在地上!
就在她下意识想朝司机发出呼喊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却在瞬间抓了过来,握上了她的手臂,把她一把拉了回来。她再次撞到了硬邦邦的男人胸膛上,只是这次心跳已经快得差点从裹胸布里跳出来了。
她张大了嘴巴,屏住呼吸地往上望去,正好对上了男人望向自己的视线。
他面目刚毅,看向自己的眼神也专注得不行。那双纯粹的眸子里只倒映着自己,就好像把自己泡进酒里一样,让自己的灵魂都迷失自己了。而他的胸膛异常温暖,又没有汗臭味,与某个睡觉就会散发各种刺鼻气息的家伙完全不同。
只是不知是否心跳加速下的幻听,她似乎隐约听到了什么气呼呼的喘息?
(啊!呼吸!我的呼吸就快——)
从一瞬的失神中恢复过来,她紧张地张着嘴,双唇颤抖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意识到自己被抱住的现在,她只觉得心脏都快罢工了!
脑子沸腾,意识混沌。
什么都想不到了,什么都不想了!
她抖着嘴唇,在男人的目光下身体瘫软下去,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
“来......”
“来吧......”
“喂!你给我放开!”
下一瞬的,她就感觉手上一疼,猛然被拽到了个汗臭与狐臭并行、还带着香烟气息的胸膛里。这次她的脸不再被砸得生疼,只因为她被按到了男人的肚腩里——她气急败坏地推开刺鼻臭气发源体,怒目瞪向对方。
司机朝她贱笑着耸了耸肩,把剩下的酥饼丢进嘴里。
看见这不要脸的中年人竟敢打断自己的罗曼蒂克,她简直气得想掏枪给他开几个洞。但很可惜,她身上没有枪,她也没有开枪的勇气。
所以她只能咬着牙怒目瞪他那么几秒,然后便自己泄了气,回头去看男人——
像是不再奉陪她的闹剧一般,男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她面前了。
大概是去洗澡了,大概是去试衣服了。
总之,她是铁定失去了什么想要的发展了。
“嗯?”旁边的伊琳娜好奇地看着莫名失魂落魄的‘小哥’,温柔地笑道:“你啊,跟着莫耶先生走西部,可不能一直这样冒冒失失。要不是大哥哥拉住你,你的屁股就要开花咯。”
“额......嗯。”
她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挠起了后脑勺。伊琳娜大妈摇头笑了笑,随即走进了屋里。
“啊——”
‘小哥’眉头紧皱,发出了失落的单音节来。她幽怨地转过头望向身后的司机,司机却表情欢快地吹起了口哨,朝着另一头把马栓好的山姆大叔走去。
而此刻,男人也从屋子里再次走出。
他已脱去那顶帽子,露出束了马尾的黑发。此刻裸着上身的他,还显露出不少完美的肌肉线条。这平时看着高大而魁梧的男人,在脱去衣物之后却有着相当惊艳的线条美感。而在他一身晒黑了的紧绷肌肉上,此刻正缠满了锁链,背负着那具沉重的棺材。
他双手托住那套牛仔服,看也没看面前莫名发呆的‘小哥’,转头就往不远处的洗浴间走去。
说是洗浴间,实际上却是拿废弃谷仓改造的露天淋浴间,从上往下看根本一览无遗。在这样的结构旁边,有着钢铁铸就的高架。那上头固定着装满近两百加仑水的大桶,连接了挂着花洒的水管。只要转动旁边的阀门,便可以依靠重力输送的水来淋浴。
男人走进洗浴间里,把锁链逐一解开。他的肌肉本被锁链勒出道道红痕,但在解下锁链后便轻松恢复过来。他把棺材放到旁边水淋不到的空间、再将衣服叠到上头,才安心地开启了阀门。
随着液体从花洒喷出,他享受地闭上了双眼。
他仅着的下装在此刻慢慢融进身体里,露出了下头的肌肤来。
沙漠里就连水气都含有沙子的味道,大概在风暴来临的时候,那个大桶也多多少少会被沙子侵入吧。若不是因为它那般沉重庞大,大概整个就会被沙暴肆虐带走了。
感受着冰凉的液体,男人双手撑着墙壁发出了低沉的声音。他不需要呼吸,因此在‘本该吐出长气’的场合里,似乎也只能如此应付过去了。
很舒服。
在流浪许久之后,只有这儿能让他洗上澡。
真的......很舒服。
冰凉的液体劈头落下,打湿头发,把干巴巴的发丝浸透,很舒服;冰凉的液体滑过皮肤,滋润毛孔,将不存在的疲惫挥散,很舒服。
要说有什么是可以肯定的‘开心’,那么每天的这一刻就是了。
所以男人满足地发出了低沉的短句。
旁边的棺材‘咿呀’一响,少女一脸幽怨地用头顶开小缝,双手却用来捂住眼睛。她鼓着脸颊,咬着牙道:“大狗狗!”
男人怔了怔,回头望向少女——在看到对方吃力地顶着棺材盖,小身子抖个不停时,他先是眼神闪过一丝迷惘,随即恢复敏锐。
伸手关掉阀门,男人直接走了过去,单手拉起了棺材盖。少女头顶的压力忽然消失,刚开心地放开双手,结果一睁眼便看到了光明正大的男人——她脸色一红,连忙再次捂住眼睛。
“笨家伙,不知羞。羞羞羞,不知羞的芬里尔中尉。”
“......”男人一手帮少女举着棺材盖,一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好,有些拘谨地收在腿侧。他的发丝滴着水,冰凉的液体垂直打在少女膝上,浸透了她的白裙。
“呀......”少女的睫毛颤了颤,感受到了那丝冰凉的气息。她笨拙地挪过手掌,只用一只手挡住眼睛,失神地伸手去摸了摸那处冰凉,露出了一抹微笑。
“怎么了?”
男人伸出无处安放的手来,接住了自己头发滴落的水珠。他看着少女,眼里满是疑惑。
往日的时候,她这会并不会苏醒。
倒不如说,她只要在棺材里就会睡得很香,难以被惊醒。
少女的喉咙上下蠕动了一下,看不见那双灵动眸子的脸失去了男人难以形容的某种东西。她捏着自己的裙角,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男人的膝盖。
“我......大狗狗......”
“......”男人盯着她,完全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少女深深吸了口气,被遮住的眼眸里其实全然是失落的色彩。
“不要......不要让他们触碰你......”
“好。”
“不!”听见男人干脆的回答,少女却又有些后悔。她扭捏地握着男人的膝侧,感受着那处有力的肌肉,有些小声地说道:“不是的,我不是不让你跟人们来往......但是,但是......”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会明白的吧?不是黑就是白,他的眼里根本没有灰度。)
(可即便如此......我也......)
“芬里尔中尉的温柔,应该只给我一个人才对的啊!就算你什么都不懂好了,可是这种事情也该有点察觉啊!可恶,明明知道你听不懂,我还在说什么......你只是我的走狗而已,我在说什么啊!你、你!芬里尔中尉!果然,刚刚我还是有点......啊啊啊——笨蛋芬里尔中尉!笨蛋芬里尔中尉!”
说到完全卡壳的少女脸色通红,猛然放开了抓着男人膝盖的手掌。她一个翻身躺回了棺材里,背对男人捂住了脸庞。她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
男人望着那娇小玲珑的身体,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又下达,又撤销,又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他都不知道对方的命令到底是什么了。
但是看上去,她似乎没有别的话想说了。
看着抱着双臂完全不再看过来的少女,男人眼神黯了黯,随即把棺材盖轻轻合上。
为什么......
为什么呢?
从没有天花板遮掩的破洞望出去,带着疑惑的男人望向了旁边灌满水的大桶。
只是看着这样的她,为什么胸口会有莫名的沉重呢?
一点也不想继续淋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