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跌跌撞撞地在下水道抱臂前进,止不住的血不停滴落在来时的路,像是开出一路梅花般。

他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热,身体像是快散架一般,不仅到处都在发痛,连腹部都有刀搅一样的痛苦,几乎快站不住了。但即便如此,海德还是紧咬着牙,死撑着一口气不肯倒下。

那张中性的、秀美的脸上因为失血而彻底苍白,灰色的眼眸神彩溃散、几乎聚不了焦。他咬着牙,扶着墙壁慢步前进,但却已看不清路,完全是凭靠着记忆在前进。那把不离身的黑刀被他背在背上,几乎像山一样压着他。

昏暗的下水道里泛着难闻的气息,阴暗的角落里现出了些嗜血的目光。如同海德记忆中很久以前第一次来到下水道所感受的一般,那些目光几乎想是要把这个显露出柔弱一面的少年分食殆尽的残酷。

海德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即便断了一臂,失血已近大半,他也不允许自己死在那些恐惧自己的鼠辈之上,更不想被他们折磨。

他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故意地释放自己微弱的杀意,意图威吓那些跟随自己的目光。然而他已经是穷弩之末,接近油尽灯枯的现状,那些鼠辈不仅没有对他感到恐惧,反而是越跟越紧。

下水道的通道里传来无数细密的呼吸,轻盈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回响,逐渐把那在黑暗路道上扶墙前进的少年包围住。

老鼠们有着敏锐的知觉,又有着足够的耐心。他们虽然为数众多,却没有一个敢就此上去的。

他们在等,等待那个少年倒下为止。

只有确认这个杀神失去战斗力,他们才能够安心地上去抢夺战利品。那些带着獠牙的目光注视着海德曲线修长的双腿,因为苍白而显得柔弱的脸庞,几乎都快化作实质。

但那个少年,那个被所有鼠辈目光啃咬的开膛手呢?

他没有倒下。

身后连绵不绝的血花开满了整整一路,蔓延在他身后的昏暗路道上。他像是一个再脆弱不过的少年,朝着黑暗的死亡之路前进,却没有一丝恐惧,魂魄更充满不屈。

那个身姿虽然扶着墙,单薄又脆弱,却始终没有倒下。

就像是在挑衅所有只敢等待的鼠辈:“我永远都不会输给你们”一样!

数只‘老鼠’忍不下去,轻声交谈起来。他们悄悄在通道的深处架起枪支,黑暗的枪口与隧道融为一体,阴险地指向了那个少年单薄的身影。

如果是海德的全盛状态,那么这里再好的鼠辈恐怕也偷袭不了他吧?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黑暗的隧道深处忽然现出火光,巨大的枪声响彻了整个隧道。

一发毒辣的子弹从膛线里旋转飞出,瞬息来到海德身后。他小幅度地晃了一下,子弹瞬间便从他左肩贯穿而入,直接击断了他的胸骨与锁骨,在墙壁上弹进污水里。

虽然最后一刻避开了心脏弱点,但这一枪却真真切切地打断了海德最后坚持的一口气——那苍白的少年通红的眼睛泛起一丝浓郁的不甘,随之便无能为力地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他身下淌出最后为数不多的鲜血,染红了他无助的灰发。

鼠辈们不约而同低呼出声,那些狂欢的声音在下水道里传响而出。每个鼠辈都将在今夜里知道,那个强大的杀神就将在今夜死去!

亦或者,他将活得生不如死。

鼠辈们的脚步声瞬间大了起来。

他们交头接耳地欢快前进,每个人都想先其他人一步地抢夺战利品。自从他们的老大被那个该死的开膛手全部搞死或逼走之后,天知道他们到底在下水道里过了多久悲惨的生活!

终于... ...终于能够让这个杀神付出代价!

鼠辈们从下水道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像一群真正的饥渴的老鼠一样把手伸向那个倒地不起的少年。

然而在下一瞬,那些庇护鼠辈的黑暗便忽然抛弃了他们。惊人窒息的‘黑暗’像活了过来般,把所有鼠辈紧紧压迫在了其中,有若实质,好比活埋!

鼠辈们被‘黑暗’完全困住,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但那倒下的杀神并没有诈死,却是别的什么大人物来到了这里?

带着疑惑的鼠辈们泛起恐惧,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听到了两个让人吓到失禁的声音。

“白隼大人,全杀光吗?”

那是一句何等冷淡,又何等让人战栗的声音,让所有鼠辈都不约而同哀嚎着求饶。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能等来一句否定。

“... ...你都叫了我的代号,根本没想放走他们吧?”

鼠辈们的哀嚎一滞,脸上泛起了无尽的绝望。他们下意识想再说些什么,但那浓郁的黑暗却忽然一紧,像液压机般以最可怕的力度把所有老鼠... ...

‘人道毁灭。’

黑暗中走出一个白色影子,无视着那些沉入污水里的血肉模糊,只是悲伤地看着地上的少年,轻轻将他抱了起来。

“灰雁... ...为什么不惜这样伤害自己也要背叛我?”

昏迷中的少年皱了皱眉,像是沉沦在什么无尽的噩梦里般露出一张平时难以见到的无助与恐惧所掌握的表情。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白隼怔了怔,但马上便意识到海德的伤势不能等,忙带着他就此离开。

他们身后的下水道里顿时沉寂下来,无声地把所有‘垃圾’都冲向处理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