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
“先等一下。”
一句话打断了正跟路德维希击掌欢呼的希尔德加德，雷鬼撇了撇嘴，恢复了自己一贯痞气的表情，心虚似地往旁边望去。希尔德加德不解地歪头望他，才发现他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 ...像害羞似的纠结？
“喂！”意识到希尔德加德的行为，雷鬼正色地喝停了这女孩的探究目光，他不自在地咳了几声，稍微从路德维希的身边走开些许，才俯下身子在希尔德加德耳边轻声说道：“去是可以，但我这个人是终极钢铁直男癌，我不喜欢跟女人纠缠，你最好找个你妈妈不在的时间让我去。而且，唔，你看，我这样的家伙，如果让你妈妈看到，一定会看不起我吧？”
“那才不会！”希尔德加德皱起眉头喊道：“我妈妈才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而且性别什么的，怎么可以用这种理由... ...”
“反正就这样！要么就按我说的做，否则我就不去。”莫名有些扭捏的雷鬼别开脸，在最后一个要求上毫不退让。他的态度之奇怪连希尔德加德都感到出奇，更别提后面精明而腹黑的路德维希了，但后者也只是眯了眯眼，默默把这事情记了下来。
希尔德加德自然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疑惑，但现在却也不是什么计较这些的时候了。眼看雷鬼好歹是答应了自己，她忙高兴地朝着路德维希点了点头，拉起雷鬼的手就往猎人街外跑去——路德维希勉强单手扯开自己嘴角做出个奇怪的微笑表情，朝着希尔德加德挥手告别。
“现在就可以！我妈妈今天要去见朋友，我就是趁她不在家才偷偷溜出来地。”
“那可不太好，你一个人在外面实在是很危险。啧，这种话还是留着让你父母说吧。”
雷鬼无奈地跟着希尔德加德一路跑出猎人街，心头满是缠乱在一起的思绪。但是事情好歹已经决定，他也不想再磨叽在这种诡异的心态之中，忙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再看旁边放开他手的希尔德加德，此刻也已经熟练地用手机叫来了一辆自动飞空艇。
“还真是... ...”
雷鬼看着那个娇小的背影，一时间莫名泛起了某种难言的情绪。那是一个无限让他感到怀念的模样，像是自己的过去时光的剪影一角，悄然又回到了他的身旁，勾起了他无尽的思念。
有多久没有回忆起那些事情了呢... ...这样的场景，在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也曾发生过的样子。
“走吧~”
希尔德加德晃了晃头，那条可爱的马尾就在脑袋后面甩了甩。她反手潇洒地把那顶帽子扣在自己手上，用拇指朝自己身后打开的舱门指了指。
雷鬼耸了耸肩，笑着坐进了小型载人飞空艇的舱内。这是罗特马里不算罕见的载人工具，但却很少会有人使用租艇服务。主要是能够运用它的大部分都自己有了，而没有它的往往也用不上它。
进了舱门，希尔德加德便饶有兴趣地盯着雷鬼看，那探究的目光让雷鬼有些不自在，忙别过脸朝窗外望去。飞空艇缓慢地离开地面，从停靠区缓缓上升，在窗户上逐渐拉高了外头的环境。
就算没看过博士提供的资料，光从希尔德加德的行为来看，雷鬼也猜得到她家境大概非常不错，甚至可能是住在最上层的富人区中。而之所以没有用自家的飞空艇，大概是因为年纪问题吧？
但是雷鬼转念一想，这小鬼分明是自己跑出来的，而父母似乎也都出去了。大概是可能没有那么多辆飞空艇，或者是她不想被使用记录出卖偷跑的事实吧。
【可是又把我带了回去，这不是什么都暴露了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 ...看着这小女孩的生活像小公主般舒适，心中就有些得到莫名的安慰感了呢。
真奇怪啊——雷鬼无声苦笑一下，再别过头去又正好撞上了希尔德加德探究的目光。
这个小鬼... ...
雷鬼抽了抽嘴角，无奈地扶额说道：“希尔... ...德加德对吧？你妈妈难道没跟你说，这样一直看着人家是很失礼的行为么？”
“啊，抱歉抱歉。”希尔德加德哈哈一笑，脸上虽有些尴尬，却更多是那份好奇心。“我只是一直在想，雷鬼先生到底是什么人而已。我很想知道... ...能跟我说说吗？”
喂喂，眼神里发出光来是犯规的！
吃不消这小女孩的雷鬼无可奈何地往后缩了缩，躲开希尔德加德热情的好奇目光。他现在都有些想打开舱门赶紧逃生了，却没想到他藏在身后的手扭了扭舱门，那门竟然是锁得死死的！
“注意：正在飞行过程中，乘客请勿随意开门，这是危险行为——”
随着雷鬼手上的动作，车子里也响起了电子合成的温和女性声音。伴随声音响起的，是希尔德加德投来的‘有些威胁性’的目光。
“雷鬼先生... ...”
“好啦好啦，别再问我了，我就是个佣兵大老粗，什么秘密都没有！”
雷鬼气急败坏地打断希尔德加德的话语，有些恼怒地坐直了身体来。他早该想到的！虽然自己很久没坐过这种飞空艇，但是想想就知道，一般是给特殊情况下的住在上层的有钱人租用的飞空艇，怎么可能会让人随便在高空打开舱门——随便摔死一个有钱酒鬼什么的，就能惹上不少事情啊！
“虽然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但是我不得不跟你说，一个小女孩随随便便把自己跟成年男人置身一处是非常危险的行为。”雷鬼皱起眉头，用有些苛刻的声音说道：“你根本不了解我，就不怕我万一伤害到你吗？”
“唔，如果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随便跟别的男性太亲近，但是雷鬼先生不一样。”
明明是被用父母般的口气责备着，但希尔德加德却没有任何反感的表情。相反的，她倒是朝着雷鬼露出了一贯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几乎在一瞬间就让雷鬼想到了和熙温暖的向日葵。
这个俏皮小女孩充满了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会在不声不响中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去对她好一些，雷鬼就在此刻猛然醒悟了这个道理。
但也正因为这个小女孩是这么的温暖可爱，她实在不应该经历之前的那些事情... ...
【更不应该卷到我的事情来。】
“小心点好。”雷鬼垂下眼帘，轻轻开口道：“你很爱笑，就小心别让一些事情夺走你的笑容。”
“啊？啊... ...谢谢雷鬼先生。”
希尔德加德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但随即还是笑了笑，往自己的座位上缩了缩。
“叫雷鬼就好，我没有什么值得被叫先生（sir）的地方。”
“是礼貌啦。”希尔德加德指了指自己，从小猫咪一样的笑容中露出了洁白的小虎牙来。“倒是雷鬼先生可以叫我希尔德，或者是希德... ...朋友跟爸爸妈妈都爱叫我希德。而且，那个，您看嘛，希尔德加德这个名字，雷鬼先生喊起来总是有些别扭吧？”
看着这样精灵的希尔德加德，雷鬼挑了挑眉——这个倒是确实，因为出身的原因，雷鬼的发音还是有些祖国口音的，而对于发音太过弯绕或者需要弹舌音的词汇，他喊起来就有些磕磕跌跌了。
会被希尔德加德注意到这个，显然自己难得喊她名字的时候，发音一定是非常壮烈吧。
想到这里，雷鬼叹了口气，轻轻唤道：“希尔德。”
“对！就是这样，雷~鬼~”
希尔德高兴地笑弯了眼，两条秀眉有若月牙，轻柔温顺的模样煞是讨喜。
雷鬼怔了怔，眼里泛起些许沧桑的情绪。
需要怎么样的父母，如何的家庭，才会养出这样的女儿呢。可爱，乐观，又活泼，明明遇上那么多事情，此刻却还能够心无芥蒂地去面对陌生人... ...
像一只永远都睁大双眼，朝着所有事物喵喵叫来歌颂美好的小黑猫， 美好得都有些不真实了。
“雷鬼？雷鬼？”
希尔德的声音把雷鬼的思绪打断，他回过神来，有些迟钝地望向对方。希尔德正用手肘轻蹭着雷鬼的手臂，见他回过头来，脸上又露出了些许担忧的神色：“佣兵是不是很辛苦啊？”
雷鬼有些诧异挑起眉，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起这个。
“为什么那么说。”
“因为我看雷鬼先生，好像总是... ...很喜欢走神，又很累的样子。”希尔德加德嘟起嘴，笔直地伸出两根食指，在自己眉头上来回揉着，轻轻说道：“就是这样，雷鬼先生时不时就皱起眉头，看着我的时候眼神也经常很飘忽，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明明雷鬼先生有时候又很... ...洒脱？但是在面对我的时候却不这样，是我让雷鬼先生想起什么事情了吗？”
【已经那么明显了吗？】
雷鬼有些愕然，看着面前的希尔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有些懊恼地想道，连这么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都可以看出来，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明目张胆了呢。
“呐！你看，现在又皱眉了。哎呀呀... ...我让雷鬼先生困扰了吗？”
希尔德迷惑的眼神是发自真心的，她确确实实不知道自己到底让雷鬼想到什么，但她却敏锐地意识到这或许跟自己父母有关——只是此刻，她却也没有办法、也不想把这些说出来。
如果要调查的话，一定不能让父母跟雷鬼知道，要悄悄的，在暗地里自己调查才行。希尔德加德想到，自己或许可以从妈妈那边下手，指不定能够了解到什么，但那些是之后的事情了。
“没什么。”被点破心思的雷鬼歪过头去，看向已经越过屏障来到的富人区部分，有些蹩脚地岔开话题道：“我看你家就快到了，你看看，在哪边呢？”
“啊，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有钱人连花园都是飞在空中的，还有那个彩虹喷泉，那还真是酷啊。”
面对突然摆出一副乡巴佬样子的雷鬼，希尔德嘟着嘴，表情有些无奈——这么强行而尴尬的岔开话题，就连她一个小女孩都完全能够品味出其中意思。
就那么不想跟自己说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吗？
不过也没关系，他们不说，自己也可以慢慢去查。反正自己又不是什么笨蛋，父母跟雷鬼，他们都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
但就是不知道，背着他们所查出来的事情，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希尔德加德有一种预感，那就是不管自己到时候查出什么，大概也都不会让自己得到慰藉。
甚至有可能会让自己感到后悔，会想要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
但也依然要去知道真相。
哪怕那些事情有千分之一是涉及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方面，那也很重要... ...
很重要... ...
正想着，飞空艇便突然顿了顿，轻轻在富人区一角的别墅前停了下来。
“到家了。”前一秒还在思考的希尔德马上换上一副笑容，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两边舱门，飞快钻了出去。
然而，她刚下飞空艇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这一路上都在忙着探究雷鬼，居然把自己的爸爸给忘了——那个被自己跟丢的爸爸大概还在忙自己的事情？
想到这里的希尔德吐了吐舌，有些尴尬地想朝身后下了飞空艇的雷鬼道个歉，却没想到她一转身，就看到雷鬼望向旁边的一辆飞空艇——而她，正好非常眼熟那辆飞空艇。
因为那正是她父亲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飞空艇。
雷鬼悄然攥紧拳头，强忍下心头猛然溢出的狂野杀意，咬着牙凝望那个从飞空艇上下来的男人。
那是个长相比较普通，但气质温雅而讨喜的中年黑人，除了并不是很帅气，跟希尔德加德给人的感觉很像。雷鬼看着那张跟记忆中相距不大的面孔，一瞬间所有夜晚强行压制的回忆都肆虐而出了。
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下了飞空艇，正好看见自己女儿乖巧地双手背在身后朝自己走了过来。他先是有些愕然，但随后便注意到那个站在自己家门口的健壮黑人。
本来只是随便一瞥，除了对方拿着一把看上去非常精良的刀之外倒也没太大值得注意的地方，但下一瞬，路易斯的脸上就闪过一丝惊恐，目光死死地放在对方的脸上。
希尔德蹦蹦跳跳地一头扑进路易斯的怀中，使劲地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撒娇，说着介绍雷鬼的话语... ...但路易斯却完全没能听进去了，他甚至在这瞬间都忘却了女儿的存在，只顾得上去仔细打量雷鬼，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色彩。
路易斯当然记得这个男人。
虽然他瘦了，表情也没那么阳光张扬，胡子有些邋遢、人也显得有些散漫，这在以前从来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但是那满是杀意的目光，笔挺的身姿，标志性的蓝绿异色眸，让人印象深刻的亚麻发色，以及他那模仿不来随性与痞气，确确实实完全没变。
就同路易斯记忆里的那人一模一样，就像路易斯曾经想象过的，那个人的未来一样。
“你好。”雷鬼走上前来，深邃的眼窝里燃烧着压抑杀意，声音低沉得像猎豹喉咙中的滚雷。
“我叫雷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