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
“不要叫那个名字！”
路易斯被雷鬼冷酷的声音吓得完全慌了神，无意识中却又喊出了那个不该喊的名字——自然，这一举动也引起了雷鬼的愤怒。
他像是心中的狂气被打开了一个小口般的，所有经过高度压缩的憎恨都给挤在一起发泄出来。甚至不惜瞬间拔出了雷刃，把那把吹毛立断的长刀对准了自己昔日的朋友。
“我曾一度认为你是我的兄弟。”
雷鬼举着长刀，一步一步逼近了路易斯。而对方则满头大汗，被雷鬼逐渐逼向了墙角，他颤抖着嘴唇，想要申辩什么却知晓自己没有资格，更没有办法安定雷鬼的愤怒——可是一想到女儿希德就在不远处的房子之外... ...他怎么也不想就此死在这里！
“我也... ...”
“闭嘴！”
雷鬼痞俊的脸庞完全因为愤怒而扭曲，身为顶级战士的他连长刀都有些握不稳、颤抖着抵上了路易斯的胸膛。
锐利的长刀轻易划破路易斯西装胸口，留下一条白痕。
他怎敢再提及这样的话语，这个卑鄙小人！
“还记得我们的过去吗？”雷鬼持刀稍微向前，把尖锐完全贴住路易斯的胸口推进少许——他的西装成为最后一道、却没什么意义的障壁，只要雷鬼再用一点点力气，这把锋锐就会毫无压力地刺入对方胸膛之中！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阿姆斯特朗先生？”
雷鬼的眼神燃烧着仇恨，但是在仇恨之下，却是自嘲一般的挣扎。
毕竟再怎么说，面前这个杀死自己、亏欠自己，所以充满恐慌，完全把自己当成死神一样的男人，在过去... ...
可是自己的兄弟啊。
多么可笑的事情，雷鬼从来没想过自己两人会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甚至于，他在贫民窟里的时候，是一直幻想着两人走出贫民窟、一起创造一个‘传奇’的。
可是没想到面前这个人成功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他变成沙漠之下的枯骨，失去意义的复仇恶鬼了。
“我对不起你。”
看着面前有些歇斯底里的雷鬼，路易斯感伤地低下头去，他垂着肩膀，脸上满是真挚的愧疚与痛苦。
“不管你现在信不信，但我在这些年里一直感到非常痛苦。我知道自己... ...对不起你。但无论你多么想杀死我，你都不应该那么做... ...”
“为什么？”雷鬼扯着嘴角，把长刀再往前推进些许——猩红的花朵自路易斯的胸口蔓延盛开，完全对得起雷刃长久以来的锋芒毕露。
“因为你现在成功了？你怕死了？你成家立业，还有个可爱的女儿... ...所以你觉得自己不该死，觉得自己的命比我更金贵？”
“雷鬼！”路易斯强忍着胸口的疼痛，额头上的汗水完全止不住地落下，他看着面前犹如恶鬼一样的昔日友人，声音颤抖却坚持地乞求道：“求求你，不要伤害希德。我们的事情跟她无关... ...不，不！这一切都是我，不管是跟希德，还是跟芭达... ...”
“不要给我提那个名字！！！！！！！”
为了不再听见那个会伤害到自己灵魂的名字，因绝望而扭曲的恶鬼发出怒吼，狠狠将一拳击出——路易斯下意识闭上双眼，但拳风却是擦着自己脸颊打在旁边的墙壁上。
雷鬼的拳头随着闷响爆出血液，坚硬的墙面也随之稍微裂开。
“我要杀了你！”
雷鬼放下长刀，也顾不上自己拳头的崩裂，直接揪起了面前的男人衣领。他表情仍旧扭曲，但眼中的憎恨却被一丝绝望从中刺穿、消散。
“我要杀了你！然后再杀了那个家伙！”
他声嘶力竭地狂吼，不停挥舞手上的长刀，简直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狂犬。可是看着这样的雷鬼，路易斯却感觉心中的恐惧完全消散了。
尽管面前的雷鬼是那么疯狂，可是在这份疯狂之后，他却看见了那个受伤的灵魂。
就像昔日自己背弃他，丢下他在那个地狱中等死的时候所看到过的眼神一样。
不管过去多少年，这个眼神都没能被自己遗忘，而如今，他真真正正地回到了自己面前。
“对不起。”
路易斯的衣领被揪着，呼吸也难以顺畅，但即便如此的，他还是用尽全力道着歉。
雷鬼忽然静了下来。
雷鬼用鲜血淋漓的左手提着路易斯的领口，轻易把面前的中年男人整个提了起来。只要此刻用右手的长刀刺出，面前的仇人就会在这里毫无反抗的死去——可是他没有那么做。
“呵呵... ...呵呵呵呵呵呵呵... ...”
他只是突然笑了出来，像任何一个绝望的落败者一样癫狂地笑了出来。
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无数次自己带着武器来到路易斯面前的场景，可是没有一次，没有一次他想到了如今的情况。
哪怕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叛徒，他仍旧无法动手，甚至还为此生出了痛苦的挫败感。
或许，那个不言败的BoB真的在那天已经死去了吧... ...
雷鬼颤抖着，单手把路易斯整个人甩了出去。对方撞倒沙发上，连同沙发一起翻到在地。他看也不看，轻轻捡起了地上的刀鞘，把长刀收入其中。
“我们一起出生在那个国家，出生在那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城市。当我遇上你的时候，你被一群的小混混缠住勒索... ...是我救了你。你带我见识到我从未想过的境界，跟我一起约定要从贫民窟里熬出去。我把你当做兄弟，妈的！我把你当做兄弟！”
雷鬼看着地上那个艰难地从沙发下爬出、挣扎着的可怜男人，眼中闪过的却是一幕幕昔日的剪影。他想起自己如何跟面前的男人相遇，想起那些年来两个人一起闯荡在地下街区的快意，更想起... ...自己是如何在地上挣扎爬行，诅咒头也不回的他的痛苦。
“路易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雷鬼强忍着拔刀杀死对方的愤怒，却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痛苦。这个从来不会在人前暴露软弱的佣兵，此刻却在怒吼中洒出了泪光。
些许冰凉的晶莹伴随怒吼，滴打在爬出沙发的路易斯手背之上。他像是被灼烧了一般浑身颤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望向了面前的雷鬼。
那个打不死的BoB... ...他居然哭了。
路易斯怔怔地仰望面前的雷鬼，心中浮现了自己也说不清楚的痛苦。他捏紧拳头，心中那些过去的情绪也慢慢浮现出来了。
他想过自己会杀死这个男人，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要让对方嫉妒自己... ...可是看着昔日的兄弟在自己面前哭喊着、嘶吼着质问自己的时候，他却丝毫没能得到快感。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路易斯！为什么我把你当做兄弟，而你却要在那个时候，选择... ...”
“那当然是因为你太优秀了！”
路易斯趴在地上，红着眼，攥紧了拳头。
他硬着头皮打断雷鬼的质问，咬着牙歇斯底里地吼道：“明明你只不过是个痞子！明明我才是那个开化你的人！为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好！我不甘心啊！鲍勃！你这个不懂得体会别人心意的家伙！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明白吗！”
“就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 ...”
雷鬼耷拉着肩膀，扭曲的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他也早猜到了。
但是，在亲口听到兄弟说出这样的话语时，还是忍不住地觉得可笑又痛苦。
“才不是无聊的理由！”路易斯狠狠一拳捶在地上，把一滴晶莹甩落、与手背上雷鬼的泪水融于一处。
“我确确实实把你当做朋友！可是，在那段时间里，我就是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你想！为什么啊！明明是我让你见到了真正美好的未来，可是你却夺走了属于我的一切！”
啊！是这样呢——雷鬼垂下眼帘，双眸颤抖着凝望地上那昔日的朋友。
他歇斯底里、完全失去了那副有钱精英的模样，爬在地上怒吼的样子简直像极了下水道里的垃圾，一条扭曲而卑微的虫子！
但是是这样的他。终于对自己掏心掏肺、说出了心底所有的一切。
在他心中，自己才是恶人吗？
雷鬼回忆起两人勾肩搭背的日子——彼时他很崇拜面前的男人，因为是他让自己第一次地认识到了外面的世界多么美丽。如果没有他，自己不会生出那些宏伟的幻想，如果不是他，自己的上进永远不够格局。
那时候的路易斯跟自己非常合得来，虽然是个跟自己完全不同的读书人，可是他心中的痞气与波澜壮阔的梦想，却实实在在地打动了自己。
他明明... ...完全不拒绝身为混混的自己的啊。
两个人不仅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还有共同的梦想。为了能够取得探险家资格的时候，也明明是一路拼命闯荡过贫民窟的。
一想到这种现在想来非常讽刺的往事，甚至就连身体都出现了不再存在的幻痛。
是昔日的伤痛，是遭遇背叛而死的BoB的怨恨。
那个被称为打不死的BoB的青年，无数次的无数次的用身体为挚友挡下攻击。以一敌十也好，以一敌百也好，那个Bob都尝试过。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也很努力地想追赶上你对我的付出。可是我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你对朋友付出得太多了！BoB，我甚至都觉得自己完全是你的拖累！”
路易斯的声音打断雷鬼的回忆，他怔怔望向面前的路易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了。
为什么做的太多也会成为错误呢？
“朋友之间，明明是应该很平衡的关系才对... ...可是你为我做的那么多，我却什么都没有能够帮上你，这让我感到好揪心。你为我伤了那么多次，保护过我那么多次，可是我呢？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到。我本来是这么想着... ...这么想着... ...所以，不知不觉的，就开始用‘我是让你产生梦想的人’的说法来麻痹自己了。”
“没有办法的啊... ...那个时候，跟你做朋友真的让我心里很自卑，在面对你的时候，因为你的耀眼而深深自卑。我不得不寻找什么来慰藉自己... ...所以在极度的自卑之后，我才会使用这种无聊的想法来麻痹自己，否则我真的无法再好好面对你。本来我只想告诉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的，不是你的拖累或附属的... ...
我本来只是那么想... ...可是却不知不觉中完全催眠了自己，导致我是真的那么坚信：如果不是我，你不会生出比那些垃圾更宏大的梦想，因为你明明也是跟他们差不多的痞子而已！我这样想着... ...所以... ...所以... ...”
“所以后来你就开始恨我了吗？”
雷鬼扯了扯嘴角，露出了连苦笑都不足以形容的酸涩笑颜。他明明从来没有自觉自己哪里比路易斯优越的，可是面前的朋友却在寻找心中的平衡之时迷失，乃至于只想着以优越的心情来凌驾自己带给他的压力。
“明明是一起拼搏的，明明你考试都需要我帮你作弊才过的历史测验。可是凭什么... ...你取得了探险家的资格，我却落选了。是！我后面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也进了考古系，可是在那个时候，你已经成了学校里的明星探险家。一个贫民窟出身，没什么文化的家伙，却在考古系的社团队伍里成了最抢手的成员。
多可笑啊！鲍勃！那些讨好我的家伙，只是想借我搭上你而已！一旦见到你的面，就把我甩在一边，你又记得了吗？每次你们把我一个人落下坐冷板凳的次数，你又知道了吗？”
雷鬼恍惚地歪了歪头，他确实没有太记得这些事情。
在那会儿，他太大大咧咧了。很多事情的处理确实不够细腻，也太自我了。他以为自己对兄弟已经很好了，他是那么努力，想要让帮助自己离开贫民窟的兄弟为自己骄傲。可是他还真的没有去注意过，自己在跟那些人聊天冒险时把路易斯丢下的次数。
“我那时候好痛苦，你却完全不明白。呵呵呵... ...你当然不明白了，你天天在外头探险，连我梦想的名牌大学队伍都知道你的名声，怎么还记得我呢？我压抑着心里那些恶魔般的想法，告诉自己在朋友身上寻找优越感是不对的，而且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
可是！可是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被所有人冷落，更不甘心被你甩在脑后！就连我的生日... ...以及我为你庆祝生日的日子里，你也都完全敷衍我，无视我。我们不是朋友吗？可是你自顾自的把我甩在那么后面，你真的... ...把我当朋友吗？”
“我当时... ...”雷鬼咬着牙，声音有些哽咽。他红着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来，强忍着情绪说道：“我当时在为你这混蛋争取学分。你又知道吗？你这混蛋考上大学后就不知道在干吗，分数掉得让教授都摇头... ...我贿赂你的教授，答应帮他潜海寻找被诅咒的沉船宝藏、并让他成为第一个发现者！才他妈的让你能够继续上学的！我出发的时候你找我过生日，我从满是漩涡，食人鱼的海底爬出来、累得要死只想睡觉的时候，你还是他妈的找我过生日！就因为这些，所以你恨我？”
路易斯愕然地望向雷鬼，显然完全没想过事情背后是这样的真相。他记得自己的教授是多次说起自己学分的问题，但自己当时心情低落，只顾着想追赶朋友，完全忽略了作为学生的本职——他记得当初教授因为发现沉船宝藏的事情被吹捧得很高，一度成为当地媒体的宠儿，所以对自己学分的事情完全没有上心了。他以为那是以为教授太忙了忘记自己，却没想到是雷鬼保住了自己。
“呵呵... ...呵呵呵呵呵... ...居然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路易斯颓然坐了起来，靠在翻倒的沙发边上发出疯癫的笑声。他本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完全乱掉，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看着像极了路边的疯癫流浪汉。
“但是除去这些，我还有恨你的地方。”
路易斯双手错了搓脸，把过于激动而蹦出的鼻涕与泪水胡乱擦掉，扭曲地笑着望向了雷鬼。
“我知道。”
雷鬼把长刀放到翻倒的沙发上，阴沉着脸，坐到了昔日朋友的身旁。他们一同转过头去，望向了大厅的天花板上。
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天花板处，洁白得像是天边的云朵。他们曾经很喜欢一起在贫民窟的建筑工地上靠着什么东西一起望向天空，幻想同样的未来，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脱离水深火热的贫民窟、能够为这个城市做些什么改变的未来。
“那个时候，我是那么低落，浑浑噩噩地混在普通学生之中。”路易斯勾了勾嘴角，自嘲地说道：“直到上了大学，见到那些比我更有天分的人，我才发现自己都不是。在你身上享受过的优越感，也被那些人也在我身上讨回去了。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文化水平原来并不怎么样，可笑以前还总是拿你当作对比。真搞笑，明明还只是不算太好的大学呢。”
雷鬼沉着脸，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就像回应朋友一样，即便对方并没有看见。但路易斯却也心有灵犀似地笑了起来，望向旁边的雷鬼，眼神中满是悲哀。
“在那段失意的日子里，最后成为我慰藉的，就是芭达。”
雷鬼心头抽了抽，感受一种像是被针刺般的疼痛散开。他捏了捏伤口血液已经干涸的拳头，最终还是悄然松开。
“她多么美好啊，像天使一样，拯救了自我否定的我。在我毫无意义的日子里，她就是我的太阳。我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她找我帮忙解题的时候。说来可笑，但上了大学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是为了你才找我的。我无法自拔地就对她一见钟情，你忙着冒险的时候，我就在图书馆里偷偷看她，记住她的喜好，猜测她的课题，并努力地去追赶她。”
路易斯耸了耸肩，颤抖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柔软的感情。他那无法压抑的爱意从话语中一听即知，完全不是伪装能够达到的地步，那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热爱，才会令他在如此扭曲的情况之下还能够保持温柔。
再也不是只有热血拼劲朝前无脑冲刺的雷鬼，自然而然便品味出了路易斯话语中的心情。他眼神复杂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路易斯望着洁净的天花板，眼神中散发出让人羡慕的柔和光彩。他沉浸在无上的爱意之中，只有这爱意支撑着他清醒地继续叙说：
“她是我这辈子唯一、也是永恒的爱，如果没有她，我或许不会在那之后对你做出那种事情... ...但如果没有她，我一定完全走不下去了。可是为什么把我甩在脑后的你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啊？BoB！抢走我的探险者资格，抢走我的风头，取代我在队伍里的位置... ...这些我都... ...我强忍着接受了！可是为什么连芭达也要从我身边抢走！”
“你这混账，你根本没跟我说过你爱她，也从来没有对她表现过...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全都是靠我在猜测！”
雷鬼紧咬着牙，眼中再次流露出满满的杀意，他回头瞪向那昔日的兄弟，心中压抑下去的愤怒情绪又一点一点地泛了上来。
“明明是你这该死的家伙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里，我一直... ...我一直在期待你对我说出所有心里话的时候！我把什么都跟你说，可是你什么都藏在心底！我一直把你当成好兄弟，也一直记得是你让我能够离开贫民窟的！我一直想要为你做什么... ...为什么明明是这样，你却还能把错推到我身上！”
再提及到这些，雷鬼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憎恨与杀意再次泛上心头。他再无法接受面前这混账的胡言乱语，猛然掐住对方脖子——但路易斯却也只是静静看着他，眼中满是嘲讽的笑意。
笑他，也是笑自己。
雷鬼怔住了。
“你知道吗？在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事情会变得很糟糕，你总是抢我东西，又那么耀眼，即便我再怎么催眠自己，也无法否定你身上的光辉，所以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芭达就这样被你抢走。”
路易斯勾起嘴角笑了笑，随即骤然沉下脸去。
“结果你还真的是那么做了！”
他猛然一个头槌砸向雷鬼，随即空出手去握紧拳头狠狠打向对方——但雷鬼怎么可能被这样的普通中年男性袭击成功，他虽然在出神中被他头槌打中，却也转头避开了鼻子被击中的结果，更敏锐地直接握住了路易斯的拳头。
但紧接着，路易斯就像不要命了一样扑了过来，气势凶狠地去抓雷鬼的双手。雷鬼双腿缠住他乱蹬的双脚，直接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单手便勒住了路易斯的脖子，一点一点地用力！
“你抢走了她！”
路易斯被勒得满脸通红，呼吸困难，却仍旧还是怒吼着用手肘去击打雷鬼。雷鬼狠狠往下一压，把路易斯整个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这该死的杂碎，狗娘养的家伙，这句话该我对你说！”雷鬼勒住路易斯的右手猛然加大力气，狰狞的脸上直露青筋，他恶狠狠地压着路易斯，愤怒的吼声中满是痛意。
“居然给我恶人先告状！妈的！你这人模狗样的混账！我对你那么好，我把什么都先给你！如果你哪怕早一天告诉我！我也... ...我也会考虑你心情的！为什么要杀死我！为什么是你仇恨我！如果让芭达知道你是杀人犯，你又会怎么样？你这杀死朋友的混账东西！你！你！”
路易斯被雷鬼勒得逐渐失去反抗力气，身体慢慢地瘫软下去。他翻着白眼，朝着不远处摆放在壁炉之上的妻女照片伸出手去... ...
暴怒的雷鬼死死瞪着路易斯的后脑，右臂上的肌肉完全紧绷得像石头一样，他一点一点把路易斯的喉管朝内压迫，只需要再持续上那么几秒钟就可以勒死这个杀死过自己的仇人！
只需要... ...再出一点力气！
【雷鬼先生... ...我真的很爱我的爸爸妈妈呢。】
毫无理由的，极度可笑的，希尔德加德的笑颜伴随银铃般的声音在自己脑海闪过。明明是非常憎恨着的对象的女儿，但在最后一刻，雷鬼依然无法否定，自己还是被她的声音唤停了。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听到过的了，甚至可能只是幻听。但雷鬼却觉得那声音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就像自己的灵魂都在渴望那道声音一般。
他忘了再继续出力，怔怔地顺着路易斯颤抖的手所指的方向望去，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希尔德加德与她的母亲、与自己深爱过的探险队队长，巴达捷夫斯卡·阿格里奇的合照。
所有回忆都在此刻涌上心头。
那些一起相处的日子，那些青涩的爱恋，那教会自己什么是爱情的女孩。那... ...在月光之下对自己露出笑容的漂亮温柔的黑人女孩，她已经变成了温顺柔雅的女性，可是她的女儿，却继承了她的外貌，以及她身上拥有的古灵精怪气质。
是命运吗？
冥冥之中，命运无形的手臂把自己失去的推到了自己面前。
雷鬼轻轻松开了手，仍由失去力气的路易斯倒在地毯上。他颤抖着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庞，无声地恸哭起来。
明明是那么憎恨着的... ...
在自己深爱着芭达，为了她而去寻找失落在沙漠深处的古老文明时，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认为的好兄弟路易斯。
明明是想给那个心爱的女孩一个惊世的生日礼物，一份再也不会有人能够媲美的恋爱惊喜。
可是，在那个神秘而古老墓穴里，在那个扭曲诡异、充满机关的地方，自己为了救触发机关的路易斯而身受重伤，却被对方推进无边黑暗中等死！
雷鬼肩膀颤抖着，过去种种折磨他的噩梦都清晰起来了。不再是在夜晚里出现在他身边拷问他心灵的梦魇，那些回忆此刻都仿佛重演了。
明明是那么憎恨的，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不能动手杀死他！
为什么在面对那个女孩的笑脸时，自己会得到满足。
为什么明明是背叛了自己的两个人的孩子，自己却不止一次在为能够救下希尔德加德而感到庆幸！
为什么自己就是对那张脸恨不起来！甚至连这个混账都可以放过！
自己明明被害到错过了那么多，那么多啊！
“为什么你这种人，也可以生出那样的女儿... ...”雷鬼抽泣着哽咽道，狂犬在此刻只剩下了完全落败后的哀嚎。他所有的骄傲全部都在此刻被粉碎，露出了满是疮痍的灵魂。
他脚边的路易斯翻着白眼，轻声地呻吟着，但双眼却一刻也没有从妻女的照片上移开。面对雷鬼的泪水与责问，他低声呜咽，却也回答不出口来。
雷鬼用力捂着脸，就像想把脸都揉烂一样用力。而这一切，也完全比不上心灵仿佛被切割成两个般的痛苦。
一个灵魂哀嚎着，让他回忆那段在被路易斯背叛之后，自己一个人在墓穴里挣扎、祈求、哀嚎、诅咒路易斯的时光。
而另外一个悲伤地垂着眼帘，无声地朝他摇着头，指向了壁炉上的照片。
“放手吧。”他悲伤的眼神那么说道。
就算在这里杀死了路易斯，也只会让那个女孩痛苦不堪罢了。
“你不正是早已知道这一切，所以才会在取回记忆之后，选择了逃避吗？”
【雷鬼... ...走吧。】
【你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不要再失去自己可怜的人性了。】
走吧... ...错过了生日派对，错过了这一切一切，不该再爬出来的复仇恶鬼啊... ...
走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