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彩夏?你有在听我说吗?”
在宁静的校园里,被美少女挽着手臂一起漫步,本来应该是令人艳羡的情形,可是千和却露出痛苦的神情。
“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扣在手臂内侧的手指还在死命地掐着,仿佛想要把那块肉给直接拧下来。
“请问……为什么连你也翘课了,彩夏小姐?”
走在前面的少女终于松开手了。
“请不要把我跟你这种吊车尾混为一谈。这个学期的出席率我完全没有问题,况且我是被学园长叫过来的,根本算不上无故缺席。”
“是吗……那太好了呢。”
少女面无表情地盯着千和的眼睛。
“所以——为什么要翘课跑到那种地方去?”
“啊……这里面有很多理由的,比如人身安全方面……”
“人身安全?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啊!”
彩夏的脸色愈发阴沉了。莫名紧张起来的千和下意识地避开视线。
“没,没胡说……可能有恐怖分子想袭击这所学校,真的……大概。”
“哦?那个所谓的恐怖分子,长什么样子?”
“是……是个金色头发的女孩子,年龄比我们稍微小一点,穿着国中部的制服……”
“呵,是这样啊……原来千和你翘课是为了和国中部的后辈秘密幽会啊……”
“咦?!”
彩夏忽然就露出迷人的微笑,只是双眼似乎有点失去焦距。
千和的心脏不由得咯噔一下,冷汗开始止不住地往外冒。都已经相识快六年了,千和再清楚不过风间彩夏如果真的生气会变成什么样子——
“等下!为什么会变成那样?我不是说过人家是假扮成国中部学妹的恐怖分子吗?”
“突然想起来,在跳水运动中有个难度系数很高的动作,好像是叫……空中转体7200度?”
堆积在地面上的枯黄树叶,刹那间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一般,齐刷刷地腾空而起,在千和的身体周围晃悠悠地漂浮着。
下一个瞬间,少年的脚尖离开了地面。
“等等,不是,那不对的吧,最多也就720……”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怀抱着双臂,愉悦地打量着浮在半空中就像溺水了一样拼命挣扎的千和,随即轻轻伸出右手,用温柔的语调诉说着——
“要开始了哟!”
“等下……啊啊啊啊!!!”
如同竹蜻蜓一般在半空中不知道旋转了多少圈,停下来的时候脑袋里还是晕呼呼的,而且胃里面的东西在拼命翻腾,差点就从食道里涌了出来。
“所以,现在怎么说?”
“……终于知道,人如果呆在全自动滚筒洗衣机里会是什么滋味了。”
“……”
彩夏扶着额头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千和。
“拜托!!!千和你稍微有点紧张感好不好,都已经是高中生了,怎么都得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下吧?提前警告你,我们学校可没有高中直接升大学的惯例哦!”
就在几天前,怎么看都很短暂的暑假结束了,千和跟彩夏他们一起升入了星夜学园的高中部。由于连升学考试都没有参加,所以没什么实感也属于比较正常的事情吧。
“我知道的啦……彩夏你好啰嗦哎。”
少女的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轻巧地摊开手指。
“是我听错了么?你还想再来一次?”
“对不起是我错了,请您务必高抬贵手。”
“哼。”
面对趾高气扬的少女,被迫屈服的千和有些不甘心地抗议着。
“话说回来,彩夏你完全是在滥用超能力的吧?不怕身体出问题么?”
“不劳你费心,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没有问题。”
“那些暴走失控的家伙一开始都是这么说的哦。”
“哈?你是在质疑我吗?”
千和不由得露出略微苦涩的面容。
“好吧好吧……你可是人工岛上几十万能力者中的佼佼者,整个七海最强的重力操控使,挥一挥手就可以把好几辆汽车给送上天。相比之下,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质疑你啊。”
就是如此。尽管具体的成因尚未解析清楚,但超能力已经在这个世界上被彻底证实了。随着越来越多能力者的出现,恐慌还有争议很快就爆发了。
为了应对各种尖锐的矛盾以及科学研究上的便利,漂浮在各大海洋上的人工岛很快兴起了——绝大部分的能力者被通过半强制性手段遣送到这些城市里。
这座名为“七海”的囚笼,便是其中之一。
然而岛上的普通人不仅绝非少数,甚至远多于能力者,诸如从事研究工作的人员、承担城市建设与开发的施工者以及他们的家属。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天灾”的受害者。
“……你这充满讽刺性的说辞是怎么回事?”
“没,没有讽刺,这是在赞美啦,尊敬的‘浮空女王’(Floating Queen)大人。”
千和刻意摆弄出谄媚的语调,结果彩夏伸出腿踩在他的膝盖上,毫不留情地蹂躏着。
“唔……好痛啊!”
“你知道的吧?我不喜欢那个称呼,不要用那个叫我!”
不过,彩夏的身材属于比较高挑的那种类型,确实有些女王风范。纤长的美腿上,完全看不到一点赘肉,制服的短裙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飘忽不定,不时地露出大片光滑白皙的肌肤。
千和的视线忽然彻底定格住了。
“总之再提醒你一遍,最近岛上可不怎么安定,没什么事情就在学校里好好呆着,放学之后赶紧回家,不要总想着到处乱逛。知道了吗?”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千和?”
“……蓝白条纹?”
少女的身躯猛然颤抖了一下。千和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通红的脸颊。
很快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少年想尽办法试图辩解。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彩夏,我是在说天空,你看,群青色的天空上漂浮着的白云,是不是很有种蓝白条纹的感觉……再说,我对你穿什么样式的内裤完全不在意,啊啊,应该说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呜……哇……等下……”
不知为何,默默收回腿摆正站姿的彩夏脸色差到极点。紧接着千和的身体再一次腾空而起。
“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托马斯螺旋!!!!”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在某个研究设施顶层的栏杆上。
“那个东西并不在这里么……好险好险,差点就要被发现了。”
金发少女扶着胸口喃喃。
“说起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疼!”
少女忽然扶住脑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重复的解读只会让答案本身更加模糊么……难道说,原本互不相关的平行结果产生了干涉?”
少女很快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吧?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需要再确认一下吗?”
“啊啊,都这个时候了……”
从教师职员室里面出来时,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附近,远方的海面和天空一并染上了橘红的颜色。千和忍不住地重复悲叹。
“今天我也太倒霉了吧!”
还以为升上高中之后能有什么改变呢,结果好像比国中的时候更糟糕了。
早上一连串的事故就不多说了,由于下午在世界史的课上不小心睡着,放学之后还被老师叫去职员室一直训斥到现在——
都怪彩夏那个家伙,被她那样折腾一顿后整个下午脑袋都昏昏沉沉的,想睡觉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最近彩夏总是硬拉着自己帮忙做值日或者替她跑腿,逼着请吃饭还总找机会说教,简直比空矢还要过分。就不懂得善待友人的吗?
“明明刚认识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啊……”
话说回来,空矢大概早就走掉了吧,看样子只能自己一个人回家了。
拎着书包从教学楼里面走出来时,整个学校里又变得空荡荡的。拜此所赐,千和一眼就看到了在校门口徘徊的金色身影。
不是吧,那个家伙竟然还在我们学校里?还以为中午的时候乖乖离开了呢……
千和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难道——
她想趁着没人的时候在校园里安装爆炸装置?
最近经常在新闻报道中看到反对超能力的极端主义者,之前的时候就已经爆发过相当激烈的冲突。所以……他们这次想对这所接收能力者的学园下手,以此宣泄自身的不满??
不行,必须要阻止她!
下定决心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躲在立柱和树木间的阴影下,悄悄接近。
然而很不凑巧的是,一辆漆黑的轿车缓缓从校园内驶出,就像是昭示灾厄的暗鸦,在撒下黑羽的帷幕后,少女隐匿了踪影。
——??!
顾不上那么多了,千和赶紧飞奔到校门口。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温热的气息,偏凉的晚风搅动着空气,学校大门两边花坛里的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少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盯着空荡荡的马路。
怎么回事——?
“请问你是在找我吗,跟踪狂先生?”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千和根本来不及反应,柔软的身躯已经贴在他的后背上。
“……从中午的时候就开始跟踪我,对我那么有兴趣么?”
耳畔响起魔女轻轻的低吟。千和的心跳瞬间失去原有的节奏,强行推开身后的人影,同时用急促的声音喊出来:
“才不是!你,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恐怖分子!”
“……恐怖分子?”
金发少女充满愕然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抖落粘在制服上的树叶。
“这个称呼好难听哎,早上的时候我应该自我介绍过了吧……叫我伊丽丝就可以啦。接下来轮到你介绍了,快一点快一点。”
“别想转移话题!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千和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对此伊丽丝有些不满地鼓起脸颊,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皮革钱包。那个钱包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除了有点眼熟之外就没有其他特点了。
“……林千和?好奇怪的名字。”
对着从钱包里拿出来的ID卡片,伊丽丝若有所思地喃喃。
千和顿时傻眼了。
——那不就是我的钱包吗?什么时候被偷走的啊!
“哪里奇怪……你好失礼哎!快把钱包还给我!”
“啊啦,这么想拿回去的话……”
灵巧地躲开千和伸过来的手臂,金发少女背起双手错开一步,扑闪着眼睛露出魔鬼似的微笑。
“就过来拿呀!”
突然转身飞奔的少女,如同发现食物的野猫一样迅捷。
“喂,别跑……站住啊!”
千和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后面大喊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金发少女毫不客气地在餐桌前大快朵颐,而千和则盯着身边玻璃橱窗上的倒影,无奈地叹气。
这里是位于轨道车站旁边的家庭餐厅,从星夜学园徒步大概几分钟的距离。主打的菜系是意式料理,据说味道还相当不错。很早之前彩夏就向他推荐过,不过由于同回家的方向背道而驰,千和还是头一次光顾。
“呼哇~~”
伊丽丝将杯子中的蔓越莓果汁一饮而尽,发出幸福的声音。
“咿呀……从自己的国家离开之后,还以为再也吃不到这样美味的料理了呢。”
“自己的国家?”
千和茫然地转过头。
“嗯,阿斯特莱亚神国。你知道的吗?”
“略有耳闻……印象中好像是欧洲那边新兴的宗教国家。”
千和稍微思考下给出了回答。伊丽丝的眼神顿时明亮起来。
“Bingo!说实话有点意外呢,还以为这么闭塞的岛上肯定不会有人知道的。”
“不要小看别人好吗!虽然说这座人工岛出入境有很多限制,但消息还算灵通的啊!”
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千和继续补充说明着。
“听说,最近有很多‘天灾’的受害者辗转到那个国度,希望能寻求到永恒的救赎。”
伊丽丝手中的动作停顿了。
“……那真的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呢。”
“呃……什么意思?”
少女的眸光黯淡下去,视线无力地垂落,薄薄的嘴唇稍稍张开,却又陷入到无言的状态,直到最后才吐露轻微的声音。
“一切都太迟了。神明已经死了。”
“是,是这样的吗……”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莫名沉重起来。
“抱歉。”
尽管听不懂少女在说什么,千和下意识地说出这样的话语。
“为什么要道歉呢?”
伊丽丝愕然地眨了眨眼睛。
“啊……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对于这种事情好像并不能帮上忙。”
“普通人的么……”
伊丽丝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千和的眼眸,忽然就重新展露笑颜。
“是呢。拯救世界什么的,必须是由更加拥有才能的人来完成呢。”
“诶?嘛……大概是这样吧。”
“话说回来——你不吃的吗?真的很美味哦。”
伊丽丝用叉子卷起沾满番茄牛肉酱的意大利面条,特地在千和眼前晃了晃才放入嘴中。
“……其实我不怎么饿——”
“咕噜——”
千和刚想用这样的理由蒙混过关,可是肚子却不堪重负地发出抗议的声音。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发烫,金发少女则强忍住笑意扭过头。
“……大骗子。”
“真啰嗦!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我说,你这个人……一直在试图逼问淑女的个人隐私,真的很无趣哎!”
伊丽丝向千和投来鄙夷的视线。
“哈?!”
淑,淑女?有像你这样行为狂野的淑女么?千和头疼地揉弄着自己的头发。
“你好像在想一些非常失礼的事情呢。”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早上的时候你非要搞出那种爆炸事件来。”
“你是笨蛋吗?为什么我非得做那种白费力气又毫无美感的事情呢?”
伊丽丝看似有些受伤地忍不住叹息。
“……诶?!”
这下千和彻底呆住了。两人间的氛围又一次陷入沉寂,在这种情况下,餐厅里电视机的声音反倒显得格外地清晰——
“下面播报一则简讯。今天早晨,第四区域的街道上发生了一起自动巴士爆炸事故,所幸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受到其影响,量子企业紧急召回了所有的AS-70型自动巴士。经过有关部门的初步调查,该型号自动巴士能源管控系统存在缺陷,可能是导致事故的主要原因……”
千和的心中猛然掀起了惊天的波澜。
——那场爆炸,是车辆本身的缘故造成的?
难道……
她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故意用那种说法,把所有的乘客都赶下了车?
也就是说,其实她拯救了所有人……包括我?
如此说来,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误会她了?
表情变得极度动摇的千和,踌躇了半天才终于开口。
“那个……谢”
“感谢之类的话就不用了。作为谢礼,你已经请我吃饭啦,先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与此相对的,请你之后不要再追着我不放了哟。”
“可是……”
被打断的千和还想说点什么,然而伊丽丝并没有给他多余的机会。
“还有什么疑问吗?接下来的事情和你没关系的吧?”
“啊,不是,我……”
少年一时语塞。
“算啦。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特别地给你一个忠告吧。”
伊丽丝的脸上忽然浮现出诡谲的笑容。毫无征兆地,她站起身,双手撑在餐桌上弯下腰——
“预见得太多反而是一种负担,知道得太多只会带来麻烦哦。”
轻飘飘的言语从双唇中吐露,金发少女贴在千和的脸颊边上向他耳语。
“请不要再跟我扯上关系了。早就告诉过你的吧,我可是货真价实的——”
“灾·厄·魔·女哟~”
千和错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显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真意。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二位点的水果圣代到了。”
平放在玻璃杯中的淡粉色冰激凌上,点缀着缤纷色彩的什锦水果,而且还是特大分量的。
“哇,看上去就很美味哎……我要开动啦!”
仿佛以后再也吃不到一样,伊丽丝抓起勺子不停地往嘴里猛赛,那副凶残的模样千和都不忍心看了。
就在他准备提醒“稍微给我注意点形象啊喂”的时候,金发少女的身体忽然僵住了。
“……怎么啦?”
“这下有点不妙啊,肚子忽然不太舒服了……”
双手捂住腹部,伊丽丝在那里干笑着。
“谁叫你一口气吃那么多啊,又没人和你抢!”
千和没好气地小声嘀咕。
“抱歉,我去趟厕所。”
“好吧好吧……”
“累死了!真是的,那个学园长,就知道乱使唤人。”
刚从校园里离开,彩夏伸展着纤长的腰肢。充满青春活力的躯体,由于长期的锻炼在这种情形下显得凹凸有致。
“啊,都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千和那个家伙有没有按我说的乖乖地回家。”
扫了眼智能手机上的时间,彩夏不禁蹙起眉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摁了几下,眼睛盯着通讯录上的电话号码,却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果然我有点太过分了吧……”
她发出轻声的叹息。
“下午的时候他一直都趴在桌子上,好像很难受的样子……要不等会到他家里去看望下,顺便道个歉好了。”
做出决定的彩夏将手机塞回制服的口袋里。太阳已在地平线以下,落满红霞的傍晚忽然刮起一阵凉风,掀动着短裙的裙角。
“讨厌啦……”
彩夏伸手按住不安分的裙子,脑海中却猛然回想起某个画面,脸上顿时泛起一片诱人的红晕。
“不对不对!为什么我非得道歉啊,明明是那个下流鬼的错才对吧!”
怒气冲冲地没走出多远,少女在轨道车站的入口处再次停下了。
“可是……”
“啊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肚子很不适时宜地在这个时候发出欢快的叫声。
“快要饿死啦……还是先找个地方吃晚饭吧。”
彩夏转向旁边的家庭餐馆。
“……嗯?”
透过巨大的玻璃橱窗,彩夏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同样制服的同龄少年,以及突然把脸凑过去的金发少女。
“骗人……的吧……”
挎在肩上的书包啪地滑落在地上。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刚才的那些话。
千和目光散漫地望着橱窗之外。
为什么非得强调“灾厄魔女”这一点呢,这个称号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千和搞不明白。
不过有一点她说的没错。既然之前的误会已经解开,自己之后无权再干涉她的行动了。
但令人费解的是,她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自动巴士存在问题这一情报的呢……?
外面的光线已经变得昏暗了,透明的玻璃上不知何时浮现出稀薄的倒影。应该是过往的餐厅服务员吧。
“那个金发女孩很漂亮哎……鼻梁很高,眼睛大大的,皮肤也很白。”
“诶……啊,是呢。”
是在说伊丽丝么?有点心不在焉的千和下意识地随声附和。
“真是可爱的后辈呢~”
“后辈……?准确来讲并不是这种关系……”
“哦……那请问二位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嗯?怎么突然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等等,这个熟悉感满满的声音——
千和转过头,与满脸怒容的少女对视在一起。
“……彩夏?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吧!”
附近餐桌上的盘子还有玻璃杯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飞出去。周围的其他顾客纷纷露出“怎么回事,是地震了吗”这样惊愕的神情。千和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挥手示意试图让彩夏冷静下来。
“那个……彩夏小姐,你又在生什么气啊,先听我说……”
“哈?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知廉耻地kiss到一起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Ki……kiss?那绝对是误解啊!刚才我们只是在普普通通地交谈,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啦!”
“你当我是白痴吗?”
“绝对是真的,等会你就知道啦……”
千和在内心拼命祈祷着伊丽丝快点归来。恰巧就在这时候,先前给餐桌上菜的服务员走到他的面前。
“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您的同伴说她有急事先走一步了,并让我把这个还给您。”
纯白色的托盘里,摆放着一个充满既视感的黑色皮质钱包。
“啊……谢谢。”
诶……
伊丽丝,走掉了???
“还有先生,这是二位的账单。一共三千八百元。”
“三千八百元?!”
反复核对账单上的数字后,千和盯着重新回到手中的干瘪的钱包,冷汗簌簌地从手心里渗出来。
旁边的彩夏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尽管她浑身散发着“不要靠近我”的恐怖气场,走投无路的千和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她开口。
“彩夏小姐……你头上的那个发饰……非常可爱呢。”
“……回去了。”
甩给他一个看见垃圾的眼神,亚麻发色的少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等……等一下的啊——!!!”
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了,千和发出这样的哭喊。
第六区域,位于整个七海岛的最北端。
作为科学技术的集中研发区域,汇聚了大批的研究中心。
深夜时分,外表看上去一片漆黑的某栋大楼,忽然迸发出强烈的火光。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从墙壁的缺口里滚了出来。他挣扎着站起身跑出几步,然而前路很快到达尽头。露台栏杆的下方,只有翻滚着汹涌波涛的大海。
无路可逃。中年男子紧紧抱住怀中的手提箱,往身后的方向神色紧张地大声嘶吼。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不好意思……看样子游戏已经结束了呢。”
浓烟之下,身穿黑色运动服的金发男子不紧不慢地走出来,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
“那么……可以把奖品交给我了吗?”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洁白的牙齿。
“不要再过来了!否则你永远别想得到这个!”
将威胁的话语置若罔闻,金色头发的年轻人带着笑意一步一步地逼近。
中年男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终于抱着某种觉悟将怀里的手提箱抛向大海。然而他很快就瞪大了眼睛——
飞到半空中的手提箱并未坠落,而是突兀地漂浮在了那里。
另外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金发男子的身侧。兜帽的阴影之下,苍白色眼眸隐约地泛着迷蒙的光亮。
“真是遗憾。”
伴随着清脆的响指,中年男子脚底下的地面骤然破碎,他惨叫着和崩坏的碎块一起坠入深渊。
上前收回了半空中的手提箱,金发男子饶有兴致地打开了它。
箱子里杂乱地堆放着研究报告的资料,以及装满淡红色不明液体的玻璃小瓶。
“构造超级启动子对SAT-3的调控……这是什么啊?真是无聊至极。”
金发男子大失所望捂着额头,转身望着陷入烈焰之中的研究大楼。
“并不在这里么……果然。那家伙不在的话,这种事情就会变得很没有效率呢。”
扔掉手中的纸张,随手将手提箱抛下大海,他无奈地耸了耸肩。
“算了。明天还是优先执行回收任务吧。”
金发男子转身离去,走出几步之后却又突然停下了。
“……安娜斯塔西娅?该走了哦!”
“遵命。”
临别之际,披着黑袍的人影盯着散落在地上的研究报告。迷雾之下的双眸似乎失去了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