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是流淌于人体之中,如血液般重要的组成部分。人的体内蕴含着许许多多的“气”,他们平时的主要职责是疏通五脏六腑,保持生命活性。
有一部分人,他们能够将“气”提炼出来,用以强身健体,精进武艺,这种气被称为“浊气”。
在浊气修炼者当中,有非常小一部分通过服食金翎羽或领悟学会将“浊气”汇聚在锋利之物上再提炼的技术,这种被提炼出来的气叫“剑气”。习得剑气之人能够以一敌万,轻易斩杀普通人。
也正因如此,剑气修行者常会隐瞒自己身份。若身份暴露,则会沦为众矢之的,终身被他人视作异类孤独终老。
而在神州数年前的护国战争中,出现了一名剑气修行者…——
……
蒙蒙细雨自暗黄色之空滴落,敲打在古街那参差不齐的鹅卵石小道上。四周平房商铺皆闭门不出,整条街在细雨拍打中沉默着。
——护国战争结束·五年后
江南 瓷州
多年的战争,使得神州满目狼藉。
虽未直接被战火波及,但战争后的瓷州,仍是一副消颓模样,亟需复兴。如这雨幕,虽宁静沉闷,但终会有划破之声:
“沙…沙…”
风拍布帘,粉尘扬起。由雨幕所构成的寂静,在大风吹拂下被一阵杂音打断。
打断这醉人宁静的,是竹帚扫地之声。循声而去,这扫地声来自古街一家不起眼旧报亭,这报亭虽小,但却是这街上唯一一家敢开的店。
店门口的布帘被风拍得扬起,里面的收音机索性和着雨声,自顾自地播起了评书:
——“话说那人屠朱琰拿了刀上山冲去,杀得那大宁贼片甲不留,威震四海!”
收音机里播着有关于护国战争时期名剑客·朱琰的故事,讲者声音随收音机故障不断激昂,以至变成噪音。
见状,一双玉手从旁边伸出,取下了收音机电池。而后玉手回到身前,呈现出一张清秀的脸。
那关收音机的人乃一黑发赤衣女捕头,她慵懒地躺在摇椅上,长腿朝向布帘之外。
“朱琰大哥,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出名,这收音机每次响都在讲你的故事呢。”
赤衣女捕头微笑着调侃道,一双碧瞳直望帘外——望向那个被她称作“朱琰”、正在扫地的黑发男人。
听闻此话,扫地人朱琰不禁竹帚一抖,歇了片刻。他用手拭去额角汗水,张满胡须的脸上显出几分英气。长发绑起,汗水自及肩马尾上滴落。
“我的韩敏儿大捕头哟,您可别被忽悠咯,俺哪有内能耐呀?”
语气轻松,话风懒散随意。这朱琰一脸无奈地开口说道,气质尽是与“天下英雄”毫不沾边。
听完这话,躺在报亭里的赤衣女捕头“韩敏”不禁捂嘴窃笑起来。
“你说你没能耐,可你看这整条古街,除了你还有谁敢在今天开店?”
“要知道,黄大力今天可要来收保护费,别人家都生怕被抢闭门不出,就你这小报亭还开着。”
韩敏低下头,浅笑着调侃道,帘外传来一声苦笑:“呵”。
随着时间推移,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在屋内的韩敏等得有些困乏,不禁打了个哈欠。朱琰依旧在门外扫地,沙沙声不绝于耳。
——。
“?”
不过,就在片刻之后,这阵扫地声停了下来。忽如其来的安静令韩敏一惊,偷偷将目光投向帘外。
“这是...?”
韩敏向外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朱琰。他仍旧手持竹帚,只不过他停下扫地,而是站在原地,将目光放向街道对面。
街道另一侧——二十来个剑客身披斗笠,腰间佩剑立在那。为首那人体型高大,堵在店门口如一座高山,盯着朱琰的眼神犀利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此人便是黄大力...”韩敏望着那高大剑客,轻语道。
这黄大力原是战争时期的“剑客”——一种类似私兵的职业,后战争结束失业落草为寇,已是一方恶霸。
望着眼前一幕,韩敏眼神中显露出些许紧张。
只见那黄大力目视朱琰昂起头,脸上浮现轻佻笑意:
“敢在今天开店,胆儿不小啊。”
“我还以为今天要破门的,没想到一开始就有蠢货送上门来了。”
黄大力不屑地笑了笑,身后那群小弟也跟着大笑起来。见状,朱琰脸上未生畏惧,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们一眼,继续拿起竹帚扫起地来了。
“这家伙...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见此情形,黄大力原本得意的脸庞上多了一丝不满。他右手紧握剑把,青筋暴起。
“小子,该交保护费了。”
“五百钱,一钱都不能少!”
黄大力怒视朱琰,大声喊道。换作以往,商户被这样一喝定然腿软。
“...?”
可是这朱琰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仍是扫地,全然不顾黄大力的警告。
“这孙子...!”
——!
气急败坏,因朱琰那平淡无视而愤怒的黄大力索性拔出剑来,欲将其架在朱琰肩膀上相威胁。剑光闪动,杀气急速逼向朱琰。
“唉...”朱琰一声轻叹,很随意地将扫帚把一立。
——咚。
“什么...?”黄大力露出惊讶神情。
就在大剑即将架在朱琰肩膀上的刹那,朱琰将竹帚立起,用竹把硬生生将锋利大剑拦在肩膀之外。
一股无形之“气”隔在扫帚把和剑刃之间,令其寸步不得进。朱琰借势将其一弹,愣是将黄大力弹回原地,自己则继续扫起地来。
望着眼前这个邋遢扫地工,黄大力一脸惊讶,完全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小半天才缓过来。
“呸!刚刚肯定是我用力失误了,再来...!”
没有相信朱琰实力,黄大力再度自信发力向他攻来。这次朱琰没有再做反应,而是继续低头扫地。
“不知天高地厚还在这,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黄大力勃然大怒,挥剑继续砍向朱琰。以为他这次埋头扫地毫无防备,自己定然能够得逞。
“看剑...!”
——咚。
“...?”
再度,被弹开了。黄大力那全力一击,被朱琰“毫无章法”的扫地架势弹开了。
这次,朱琰身上的气将他震开半步。而朱琰本人则缓缓回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
——!
“咳啊!”
竹帚闪现一击,径直将黄大力顶出咳来,这竹帚速度太快,黄大力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被竹帚敲了?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怎么会...咳啊!”
朱琰将竹把向后一推,瞬间挥出无数连击,这些连击以沉重力道打在黄大力身上,如点穴般打得其毫无招架之力,手上大剑也松开,重重地掉到一侧地上。
见状,朱琰以竹帚突进之势将大剑挑起至半空,而后借气将其推落下去。
“剑...我的剑...!”
被震退数步的黄大力脚踝因竹帚敲打无法动弹,那大剑如飞箭般落下,似要直穿其胸膛。
——!
“....?”
不过,下一秒传来的,可不是穿刺胸膛之声,而是归鞘声。
黄大力脸色被惊得煞白,右手一摸,忽地发现那大剑已被击回鞘中。
“这...这家伙...”
黄大力颤抖着向前望去,看到的依旧是那个表情毫无波动,埋头扫地的朱琰。
此刻,恐惧、愤怒以及高傲等感情充斥黄大力内心,在一扫地人面前出尽洋相的他,已是怒不可遏。
索性,就让这帮小弟一起上好了。
“给我打!把这孙贼的腿给我卸掉咯!”
黄大力大声怒吼着,身旁那二十几个土匪应声而起,拔剑击向朱琰。
见此情形,朱琰仍面不改色。只见他将竹帚把一横,聚气于竹帚把,顺势横向一挑——
——“咳啊!”
气如排山倒海,这二十来个土匪如雨中芦苇,在狂风拍打之下向侧方溃倒而去。这些健硕身躯一个个砸在周围铺户墙上,留下阵阵响声和哀嚎声。
“俺只是出门扫个地,不晓得你们为啥子这么针对俺?”
脸色故作茫然,朱琰不顾黄大力惊讶眼神继续扫地。此刻,黄大力那高大身躯不仅为之颤抖起来。
“这家伙...不对,这家伙....肯定不简单。我要先回山里,好好查查这家伙的底细...”
惊魂未定,在朱琰身上感到恐惧的黄大力强忍双腿痛麻感,想要逃回山里。
就在此时,韩敏自报亭内走出,大手一挥,发出英武之声:
——“休想逃!弟兄们,活捉黄大力!”
“?!”
话音落下,黄大力脸色瞬间被吓青。只见四周小巷中忽地冲出数队捕快,将精疲力尽的黄大力等人牢牢围住。黄大力想拔刀相抗,奈何双手穴位为气所震,动弹不得。
“黄大力,你可算栽在本捕头手上了。”
“为了抓你这老滑头,老娘可折损了不少人马!”
从朱琰身后走出,韩敏一洗方才摇椅之上的慵懒。她身着一袭赤衣昂首挺胸,短发轻飘,巾帼英气于刹那间显现。
“唔...!韩虎的臭崽子,正面无法与我对敌,竟想出如此苟且手段对付我!”
“那边那孙贼是剑气修炼者吧?你勾结剑气修炼者,你不得好死!”
急躁的黄大力朝韩敏痛骂道,他拼命想伸手拔刀,可双手无力,半寸都移动不得。
“堵住他的嘴,和同伙一起带回衙门!”韩敏红颜一怒,命手下捕快将黄大力押走。
在黄大力不清晰的谩骂声中,这伙恶霸终于被制服。
那之后,韩敏站在原地,抬头望向逐渐密集的雨幕。朱琰将最后一堆垃圾扫掉,放下竹帚伸了伸懒腰。
望着眼前无数滴落的雨水,韩敏脑海中回响起方才黄大力的谩骂。她侧脸一瞥,将眼神放在了朱琰身上。
“对不起,刚刚那混账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你用的是浊气,瓷州城没有剑气修炼者...”
而后,她略显不安地开口致歉道。
听闻此话,朱琰先是沉默了一下。而后他抬起头,脸色再度挂起不羁笑意。
“你在说什么呢臭丫头~比起关心案子,你难道更关心俺吗?~”
朱琰没心没肺地笑了,刚刚他眼前所发生的的一切,转眼就像无事发生一样。
“唉...?”韩敏懵了。
“哈哈哈,就知道你这丫头傻乎乎的。怎么样,哥哥我出手帮忙办事,不比你这小笨蛋有效率多啦?”
朱琰笑着伸出手,使劲揉了揉韩敏头发,身高差二十来公分,韩敏在朱琰面前就像个大号布娃娃。
被朱琰这么一揉,原本脸色还挂着不安的韩敏脸瞬间羞得通红。
“别摸了别摸了,头都快给你摸秃咯!”
“真是的,我好心帮你开导心情...没想到你这么不放在心上,真是浪费表情...哼。”
韩敏挪开朱琰的手,嘴角一撅,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但片刻后,望着朱琰脸色那苦涩笑容,韩敏又不禁笑出声来。
“朱琰哥,你这人可真是让我严肃不起来呢。”
“不管如何,这次多亏你帮忙啦。”
韩敏笑着上前,跳起来摸了摸朱琰的头。
“举手之劳而已,跟你和你爹把我从水里把命救回来的大恩可没法比。”
“而且,你之前说过这货好像跟剑气修炼者有关...我就来帮你了。”
“没想到啊,刚刚那家伙好像一副跟剑气修炼者有大仇的样子...沾不上边。”
朱琰伸了伸懒腰,无奈道。
“总是要审的嘛,这家伙可是有重大嫌疑。”韩敏耸了耸肩,笑道。
“哈哈...如果跟之前调查的那家伙有关,可别忘了喊我一声。”朱琰回应道。
“知道啦,有那家伙的事情,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一声,回见啦~”
说罢,韩敏转身拍了拍朱琰肩膀,而后拾起一旁的伞,向街道尽头走去。
朱琰目视着韩敏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随后,他抬头望向眼前的雨幕。
......
这雨淅淅沥沥,时而加剧时而变缓,如人心一样难以猜透。
朱琰闭上眼睛感受,此情此景,使他不由得想吟诗一首。
——。
就在他打算开口的瞬间,一个身影显现在了屋檐之上。听声辨识,那人周身为气环绕,雨滴都被气弹开而不能近身。
“师父,周围没有可疑人员。”那人开口道。
听完此话,朱琰不禁沉默。片刻后,他一脸无奈地开了口:
“小林,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出现都像做贼一样?我们是剑客,不是忍者。”
话音落下,蹲在屋檐上的那人眼神一惊,脸颊浮现一丝绯色:
“抱歉,师傅...徒儿潜入潜习惯了...”
说罢,屋檐上那被称作“小林”的人纵身一跃跳到朱琰身前。他撤下面罩,露出自己本来面貌。
——他是个少年,身着一袭黑衣,长发及肩,高约七尺左右。其年方十六,貌若妇人之美,黑褐之瞳如宝石般闪动着。只不过,这个少年除了方才羞红的脸颊外,表情显得过于严肃了。
这个名为“小林”的少年是朱琰亲传弟子,随他游历四方已有五年。由于出生于兵荒马乱中,他一直都显得不苟言笑。
见小林又是一副严肃脸,朱琰顾不得询问他四处打探的结果,而是走到其身后,用双手朝他脸上一捏——
“师....师父....?”
只见小林的脸被朱琰捏住,向左右提开,瞬间变得像个咧嘴的布偶。
“都跟你说不要老是哭丧着脸啦~你又不是杀手,那么死板干什么??”朱琰则兴致高昂地继续把玩着小林的脸,自己乐在其中。
“弟子知错了,弟子知错了,师父不要再捏了,脸好痛啊。”
在朱琰的捏脸攻势下,小林不禁求饶道。听到这话,朱琰缓缓松开了手。
如何让这个一根筋的弟子变得活泼一点,这也是朱琰思考的事情之一。
在小林转身,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后,朱琰这才停止了第二次捏脸的准备,变得稍微正经起来。
“那,你这次出去听到了什么消息呢?”朱琰一边从屋内取出烟斗,一边问道。
“弟子疼...啊不,听到了些许跟匪患相关的情报。”
小林揉了揉被捏红的脸颊,轻声说道。
“什么情报?”朱琰问道。
“最近瓷州附件来了许多被战争结束后被迫流浪的剑客,一些落草为寇,似乎还跟水库跟水门管理司有关系...”小林望着朱琰,答道。
“落草为寇的剑客跟水门管理司起了关系...?这可真有点八竿子打不着呢。”
“算了,只要不是跟剑气有关,姑且先观望着吧。”
说罢,朱琰抬起头,望着眼前愈加猛烈的雨幕。
——“绝对不能让剑气暴露在正常人的世界中,决不能...让我的故事再度重演。”
望着逐渐昏暗的天空,朱琰如此立誓道。
——而在远处,一人身穿斗笠黑衣立于阴暗之地,他凝视朱琰,眼神中显露出一丝寒意。
“人屠朱琰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