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尼城作为阿尔迪亚联盟的首都,位于霍里斯的大陆的北部海域。

每年的冬天,皑皑白雪会为这座“海上明珠”披上一层洁净雪白的新装,洗去往日的繁华和铜臭,以及——————带来冰雪女神,因被世人遗忘而产生的愤怒。

和大陆东北部常年下雪的冰雪王国弗莱不同,北海的冬天,更加狂暴、寒冷。

“冻上的船舵、掰断的脚趾、僵硬的肢体,这,就是海上的冬日”

挂着血红船帆的海盗们都会选择在北部的冬日里销声匿迹,趋利逐市的商人们都会收起那湛蓝的商旗,摇着铃铛的收尸人推着冻上冰柱的手推车,为静静消逝在雪夜之中的灵魂带来祝愿往生的长叹。

贫民区的拾荒者与流浪儿们,往往撑不过冬天。

极低的温度和严酷的气候环境,往往注定了这些无家可归之人悲惨的下场——不是成为路边一具冻僵了的尸体,便是成为下水道中又一个腐泥人。

很不幸的,诺里就是其中的一员。

自逃亡阿尔迪亚的四年来,诺里一直在费尼城的贫民区中流浪、乞讨,当然,偶尔也能够得到海洋女神神殿,和创世女神神殿的接济。

前三年的冬天,诺里都依靠自己较小的年纪,博得神殿中修女和牧师们的同情与照顾,得以安然度过。

不过,从这一年开始,这种富有爱心的行为将从费尼城中彻底绝迹了————之前贫民区的流浪儿们将身上带有的疾病,带到了各个社会阶层的人经常前去起到的神殿之中,从而引发了大范围的瘟疫。

诺里不得不和一众流浪儿们想办法度过这个寒冷彻骨的冬天。

好在经过苍老灵魂的建议,诺里从今年夏天开始,就在费尼城中的委托所尝试性地接取了一些难度较低的工作————15岁的诺里,在这些年的流浪生活中身体变得更为体弱多病,只能利用自己在学院中学到的魔法来完成这些看似极为简单的委托:例如找书啊,找猫啊,带小孩之类的。

倒也是赚了一点点小钱。

 

“这种天气呆在拥有壁炉的屋子里,简直是最高级的享受啊。”诺里一手端着茶,坐在一间医馆中,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

“现在,你不是应该出门处理委托了吗,还懒在这儿干嘛呢?这些孩子们的生活费还得靠你们支付啊。”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性,穿着一声白色医师袍,坐在诺里的对面。

“其实你一个人也出得起吧………………作为贫民区,或者说,黑街中唯一的医师。”

“客人太少啦!一年到头,基本都是你们这些去不了神殿的穷苦人来我这里,根本赚不了几个钱嘛~~”如火焰一般的双唇一吞一吐中,带着无尽的诱惑之感。

“著名的医师妙手塔拉玛开的医馆,怎么可能会没有有钱的客人光临呢?”诺里淡淡地扫了一眼女子娇柔的面庞。

这里作为贫民区流浪儿们的聚集地,也是黑街和贫民区少数的和平交接入口。

来光顾的人倒是不少。

“有钱的人都去神殿了,来我这里的,都是一些普通的人。”塔拉玛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诺里无言,只是静静地盯着窗外的雪花,看着这些由天上飘落的美丽结晶,品味着费尼城的冬天中,独有的凄清之感。

“你这次的委托,不是去救一个被绑架的小女孩吗?不抓紧时间的话,可是来不及的哦。”

“没事,还有一点时间。”

诺里的淡淡地说道,脸上的表情不平不淡,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需不需要我找一下朋友帮忙?如果你一个人搞不定的话。”塔拉玛将她修长的双腿架在桌子上,一副放松的姿态。

“不用了,我有一个计划。”

“嚯?不会是要利用这些孩子们吧?”塔拉玛用那双风情万种的眸子瞥了一眼不远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流浪儿们。

“不得不利用一下了…………或者说,帮他们开心一下。”

廉价茶水中冒出的淡淡水雾,仿佛映出了一副美妙宴会景象。

“明天,是雪花祭”诺里转过头来,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塔拉玛,说道:“晚上,我带这些孩子们出去一趟,可能,会晚点回来。”

“能安全带他们回来吧?”

“只是去一场宴会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塔拉玛喝了一口手中的清茶,认真地盯着诺里的双瞳好一会儿。

“我没什么意见。”

平淡,冷静,如陌生人一般。

诺里看着塔拉玛一副好似丝毫不在意的神情,笑了笑,便继续盯着窗外的景物,默默喝茶。

好似眼前这苍白的雪景中,蕴含着什么他想知道的答案一般。

 

“雪莱,蔷薇,还有,父亲、母亲……………………”玻璃上,好似有一个个熟悉的面庞浮现出来,勾起了诺里的回忆。

费尼一年一度的雪花祭,是对海洋女神的馈赠表示感谢的日子,人们将会和家人一起,举办宴会,一同祈祷,祝愿来年的商业贸易、工农业生产能够一切顺利。在这一天,无论是多么穷苦的人,不约而同地,或是象征性地、或是真挚地举办一场小小的庆祝晚会,期盼来年的美好生活。

一股异常的情绪渐渐涌上诺里的心头。

“小子啊,是时候准备明天的计划了。”苍老的声音在诺里的脑中回荡,如同一道抑制剂,止住了诺里压抑了很久的感情。

“嗯”诺里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和塔拉玛打完招呼后,诺里披上一件被花花绿绿的颜料染成五颜六色的大衣,趁着夜色,踏着被贫民区中肮脏泥水染黑的厚实雪层,徒步前往费尼城南部的商业街。

据之前各个流浪儿们在商业街乞讨得来的消息,有一伙可疑的家伙住进了费尼城最大的红灯旅店——烈焰之吻。

而现在,诺里就需要去证实这个消息,并安排好明天晚上的“节目”。

 

步行在刺骨的寒风中,经受住别人的白眼,诺里一步步来到了南部商业街中,号称“永不停息”的红灯区之中,红绿色混杂的魔法灯光之中,带有一丝丝极其轻微的魅惑效果,也足以让一些从未经历过房事的小处男驻足,从而被勾到这桃花色的陷阱之中。

“啧啧啧,服务真周到。”苍老的灵魂赞叹道“如果老夫还有肉体的话,嘿嘿嘿,怕不是要在这儿留恋一天一夜哦~~”

站在这些充满粉色气息店铺门口的,是一群穿着艳丽多姿,浓妆艳抹,美丽的面庞在五颜六色的光彩下,将女性的魅力释放得淋漓尽致。

“…………不管怎么样,先帮我感知一下这栋楼里有没有一个被绑架的小女孩。”

眼前的“烈焰之吻”,超过五层的建筑让它显得卓然不群,门口也没有任何衣着暴露的拉客女子,有的,只是一些身穿轻甲,看上去精美干练的卫士。

“不行,你得走进去,空间太大,我探不完全部的楼层,我只能探到前三层都没有任何小女孩,上面两层我探不到,你得往上走。”

“我从外面上去怎么样?”

眼前两个守卫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轻蔑的味道。

“你又没工具,前段时间刚刚病好,你还想徒手爬上去不成?再说了,我感知完之后,你还不是得去看看实际情况?”

犹豫了一会儿后,趁着四下没人,也没见有人从旅馆内出来的时刻,诺里才踏步往“烈焰之吻”内走去。

理所当然的,被两个守卫拦了下来。

诺里的双眼中,亮起了一股紫色的光彩。

两名守卫稍稍挣扎了一下,还未来得及高喊出声,便陷入了呆滞。

长出一口气后,诺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低声命令道“继续站岗”。

待到确认两个守卫接收到命令后,诺里才踏入“烈焰之吻”那看上去再正经不过的大厅之中。

旅馆的一楼,是一间不是很大的酒吧,在一楼这宽广的空间中,没有设置和这个空间相匹配数量的桌椅,反倒是一反常态地铺上了黑色的地砖,放置了寥寥数张红木桌,每桌之间都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好几位商人模样的客人带着打扮得或花枝招展,或纯洁客人,亦或者端庄典雅的各式女子坐在座位上,喝酒,聊天。而在酒吧的中央还有一个个小小的舞台,几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吟游诗人在舞台上面演奏着《原初之森的序曲》这首轻松愉快的小调。

四处望去,几个穿着红色侍者服的工作人员正在这一层布置着彩色的布包,将花花绿绿的布包挂在悬置在墙边的细绳上,在到达设置的时间后,就会爆炸,放出七彩的魔法粉尘。

一般是用在庆祝的宴会之中。

“美丽的女士哦,我想问一下,明天的宴会,我们是在哪一层举办呢?”

诺里走到酒吧的服务台——也是旅馆的登记台,问道。

“你是福可夫马戏团的人?怎么这么晚了还派人过来询问这些事项?”坐在前台的,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女子,头顶的一双兔耳朵宣示着她身份的不凡。

群山之民的混血儿。

盯着那一双独特的血红色眼睛,诺里笑道:“我们正为明天的演出准备一个新的节目,忙得不可开交————这不,把我这么一个打杂的学徒工都派来了。”

美人儿的眼珠一直盯着诺里身上那件奇异的大衣,眉头稍稍勾了起来。

“这是刚刚彩排的时候染上的颜料———因为事情比较急,也比较重要,就派我过来了。”诺里讪讪一笑。

“什么事情?之前不是订好了要在这一层举办吗?我们已经开始进行准备的工作了————这本来也应该是由你们出人完成的工作。”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为了感谢你们的帮助和支持,额外准备了一个节目————当然,这是完全免费的,只是需要一点点的额外场地而已。”

兔美人儿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渐淡去,留有的只有面对麻烦事情时特有的纠结感。

“这件事………………我得问问我们的负责人。”

“麻烦了,我这一身邋邋遢遢的样子,实在是不太适合去见那些贵人啊………………”

“行行行,大概要多大的空间,整个三楼够不够?”兔女郎的鼻子抽了抽,好看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作为一个流浪儿,诺里上次洗澡已经是上次提交、接受委托的时候。

“够了够了,我就在这儿等您。”

诺里对着兔女郎微微一鞠躬。

“去三楼等我吧,顺便看看场地,免得不合适,到时候就不太来得及换了。”

 

等到兔女郎扭着挺翘的屁股走上通往二楼的台阶时,诺里才迈出脚步,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一楼是小酒吧,二楼是一些便于“幽会”调情的场所,三楼,则是各式各样用纱帘分开的小房间——里面的东西,不必多说,大多是用以增强男女之间的体验,当然,也有部分的大房间,和办公用的办公室。

站在三楼的楼梯口旁边,诺里和脑中的灵魂交流着。

“四楼和五楼有任何与小女孩相关的迹象吗?”

“小女孩的话…………是有不少,但肯定与你要救的那一个无关,等我再搜索一下。”

“多看看客人的装束,还有,很有可能会被藏在柜子或者包里,毕竟在委托所和她家人给的情报中,12岁的小女孩,身高也才一米三,足以放在一些巨大的背包之中。”

“找到了,顶楼的的四号间,被装在一个背包里,施加了沉睡魔法,怪不得那么难找,老夫还以为这个世界上竟然出现了能够屏蔽老夫感知的东西。”

“………………”

 

思考了一阵子,兔女郎还未出来,诺里再次在脑海中问道:“那帮子绑架犯你能认得出来吗?”

“没有………………给的特征太少了,房间中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绿色奇异制服,有的只有各式各样易于隐藏的武器。”

“大概说下有些什么吧,到时候我也好防备一些。”

“指钉,五指剑,蝴蝶柳叶刀…………全都是这类细短小,但又能在身上的任意地方藏上几个的武器,你确定宴会时能将小姑娘带出这栋楼?这太危险了,我还是建议你放弃这个任务为妙,对现在的你来说,难度太高了。”

“试试看…………”

诺里想起了两年前,面对暴雪时,在那间酒馆之中享受到的温暖,温柔的灯光如同母亲的怀抱,酒馆中亲切的老板夫妻将冻僵在门外的自己抱入房中,而他们的女儿,看护了自己一整晚……………………

有恩,必报。

 

“总管说,你们想用就用吧,明天的宴会时,也没有用到这些房间的必要,今晚和明天我们会做一些必要的改造的,在中央搭建一个舞台。”

“麻烦了,我这就赶回去通知我们的团长,保证为你们带来最为盛大的演出!”

诺里装出一副十分高兴的神情,脸上带着憋出来的“兴奋”红润,鞠了一躬,随后便撒腿一溜,一路小跑,跑出了“烈焰之吻”那充满桃色气息的空间。

嗅着雪花纷飞下那寒冷的空气,诺里微微打了个冷战。

不知今夜,又会有多少人横死路边,或是逃入那肮脏可怕的下水道之中,成为又一个腐泥人。

在幽幽的蓝色魔法路灯的照耀下,诺里踏着厚厚的雪层,继续往商业街的深处行走,在弯弯绕绕间,依靠异界灵魂的提示避开巡逻的卫兵以及隐藏在路边准备拦路抢劫的强盗们,以缓慢的速度往南部港口的方向前进。

最终,在一间悬挂着红色鲸鱼图案的酒馆前停了下来,往窗内丢入了一张白色纸片后,便掉头往贫民区的方向走去……………………

雪夜中,一对浅浅的脚印被皑皑雪花逐渐填满,街道两旁的建筑都紧闭着门窗,将屋内与屋外的世界分割开来。

诺里耳中,唯有白雪在寒风中挣扎发出的尖叫,以及,自己缓慢的呼吸声。

温暖的,只有自己体内无法停息的血液。

 

 

转眼间,就到了第二天下午。

“欢迎来到我们烈焰之吻举办的雪夜祭狂欢派对,外出未能归乡的朋友们,今晚,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这是什么鬼宣传语???怎么我好像看过这个套路???”

苍老的灵魂带着极度的惊讶感叹道。

“什么意思?”

“额,小子你不用在意,我只是有点惊讶罢了。”

诺里穿着一身精致的礼服,站在一群穿着各异的人群之中。

福可夫马戏团,凯尔洛群岛之中最受欢迎的巡游马戏团之一————当然,偶尔他们也会乘船,应邀到其他地方巡游演出,其中,他们所设计出的表演项目,甚至得到过这一届联盟总长的亲口称赞。每当这家马戏团所到的地方,社会各层的人士都会从四处跑来,参观他们的表演。

更不用说这里是藏污纳垢的红灯区了,尽管在常年的大力整治之下,甚至专门为这个区域的管理组建了一支轻装士兵卫队,让大量红灯区的犯罪者们看不到太好的前景,纷纷转战到黑街,但还是有很多来自外地的海盗、黑商人、奴隶主藏匿其中,变成费尼城中隐藏起来的定时炸弹。

伴随着细碎的雪花从空中飘落,“烈焰之吻”的门前,和平时完全不同,挤上了厚厚的人群,近乎填满了整条街道,逼得附近的几家“旅店”都关上大门。

围在“烈焰之吻”门前的人群,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社会各个阶层、各个职业都有人挤在其中,甚至还有不少标志着商业联盟标志和官员官职标记的马车也停靠在人群周围,让人不禁怀疑是否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件。当然,这些被吸引而来的客人,在让红灯区的守卫们忙于管理和控制的同时,再一次证明了福可夫马戏团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以及他们脍炙人口的表演对于闲得发慌的群众们究竟有多么可怕的影响力。

穿着诺里这时俨然成为了福可夫马戏团的成员之一,穿得各式各样奇装异服的马戏团成员以及马戏团豢养的动物和魔兽们在人群的包围下,浩浩荡荡,带着各类奇异杂耍的物件,一些辅助搞笑的小丑和杂耍艺人围绕着马戏团的队伍带来一些小的表演,引起人们阵阵欢笑的同时,也掩护着大部队逐渐涌入“烈焰之吻”不太宽敞的大门之中。

福可夫马戏团是之前一次委托中诺里的雇主。

作为一个名气相当大的马戏团,发布的委托自然很多人争抢着去完成。可惜的是,极高的委托难度让大量实力不济的委托职业人纷纷败退。

马戏团的一次蝎尾狮由于被不明真相的群众喂了不该吃的东西,发了狂,为了避免城内百姓的伤亡和经济损失,无奈之下,被赶入了下水道之中,由于下水道的结构太过复杂,让马戏团和治安队的人没能找到它的踪迹。

结果诺里利用洞察之眼和异界灵魂的感知能力,配合马戏团中的驯养员,将恢复平静的蝎尾狮带了回来,成为了马戏团的贵客和恩人————每一只蝎尾狮都是无数冒险者在原初之森中冒死抓回来的稀有魔兽,这类集合了蝎子、蝙蝠和狮子特征的奇特魔兽极其难缠,冒险者和他作战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还有很大的可能性会献出自己的生命,在松纳的任意城镇都能卖出几十万金旗,更别说还要通过陆运和海运来抵达近乎相隔一整个大陆的阿尔迪亚联盟。

现在,就是诺里利用福可夫马戏团欠上自己的人情,来完成自己任务的时候了,更别提马戏团中善良的人们听闻诺里的任务是营救一个被绑架的小女孩时,表露出义不容辞的模样。

诺里带着一众流浪儿,穿着礼服,一起混迹在福可夫马戏团之中。

马戏团中,几个和诺里年纪相仿的成员,看着这一群年级或大或小的流浪儿,也露出了坚定的神情。

在一个满面堆笑的中年人的引导下,浩浩荡荡的巡游马戏团来到了原本作为“特殊场所”使用的三楼,原本的小房间都被撤除,代替的,是一个巨大而华美的新建舞台,舞台标配的设施一应俱全,完全看不出是一天之中赶工制作完成的作品。

为了不被怀疑,更好地融入到马戏团之中,悄然并安全地完成这次委托,诺里指挥着一众流浪儿,准备着他们原本一生中都没有机会观看,更别说参与其中的表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幕也渐渐降临,抽热闹的人群在观赏了马戏团巡游时的简单表演后,也心满意足地离去,准备起各自家里的宴会,仅留下了远离家乡的商人和佣兵,以及一些打扮奇异的异乡游客。

在这个雪花祭的夜晚,整个凯尔洛的家家户户,不论是何种身份之人,都想办法,制备了红烛、美食,祝愿来年有更好的收成,换取更加美好的生活。

“烈焰之吻”中,再也不见往日的粉红气息,来自各个地方的美人和在这家旅店工作的员工,甚至是守卫们都换成了轮班制,轮流上楼观看演出,都陆陆续续从工作岗位上走出来,做到舞台前的座位上,等待演出的开始。

红艳艳的魔法灯光照耀在众人的脸上,温暖的灯光将他们的笑容,映衬得更加美丽。

 

详细地嘱咐了另外两个年纪大点的流浪儿等会演出的安排,诺里便脱下一身拘束的礼服,换上一身黑色的风衣————今晚节目的服装,也是,为了有可能发生的战斗所准备的。

巡游马戏团在海上游历的过程中,从来不需要雇佣任何护卫队和佣兵,依靠的,就是那花样百出,神通广大的马戏团团员们。在演出之中他们固然会用到各式各样的刀剑斧戟来增强演出效果,甚至还豢养着强大的魔兽————这些都是他们战斗力的一部分。

可惜的是,几乎不会有人想到马戏团中的颜料、彩带、七彩粉雾都是可以作为武器、道具使用的。

诺里力量太小了,身上真正称得上是武器的也就是一把圆锥匕首————专门给人在贴身战斗中开洞用的,所需的力量不大,杀伤力极高。其他的装备,就是各类喷雾手雷,还有一些小型甩雷。

诺里借着马戏团派出的热场人员吸引眼球的演出,穿过忙碌的表演后场,以及围在一边休息的守卫和酒保,跑上了楼梯。

然而,诺里不知道的是,他离开了不久,一个身穿七彩服装的身影也跟了上来,爬上了楼梯…………

 

四楼和五楼以往带有微微魅惑气息的紫色灯光彻底熄灭了,唯一能称得上是光亮的,就是每间房间门上的一长条应急用的魔法灯所发出的微光,和门上映出的细细白色光亮。

诺里的双眼中微微发出淡淡蓝光,似乎是有些着急和害怕,在楼梯上跑了起来,按着异界灵魂的指引,摸向位于顶楼的房间。

结果,沉重的脚步声引得几个房间的主人探头出来,观察周围。

“小心点啊,房间里还有两个人在打牌呢,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反倒是留了两个人看守,这种时候不都是…………哦~~我懂了,嘿嘿嘿嘿嘿嘿…………”

苍老的灵魂在诺里的脑海中发出了极其猥琐的笑声。

听见苍老灵魂的提醒,诺里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压低因为紧张而变得极快的心跳,放轻脚步,走上五楼。

很不幸,四号房间的房门,恰好在诺里露出脑袋的一瞬间,打开了。

明亮的光芒彻底照亮了昏暗的过道,让一切都无所遁形。

一个光头男人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嘴上叼着一根旱烟,淡淡的烟气遮住了他那对如同狼眼一般放出绿色幽光的双眸。

刚刚登上楼梯的诺里看见光头男人,顿时一惊,后退几步,鬼鬼祟祟的着装和行为引得光头大汉的眉头紧锁。

“什么人?”一声怒喝,如惊雷般炸响的声音震得诺里双耳欲聋。

“什么事啊,是不是有什么想搅事啊?”一个给人一种十分精明感觉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

诺里浑身冒汗,心跳加快。

一个红发男子从房间中探出头来,看了看情况后,说道:“哦~~不就是个小孩子嘛~~干嘛这么凶啊,看着一身精致的服装,应该是楼下马戏团的成员吧。是不是想叫我们下去看演出呀?不必啦,我们还有些事要做呢~”

红发男子侧身站了出来,贴在门上,一双眼睛如一轮弯月,好看地笑了起来。

“哼。”光头大汉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压着庞大的身躯往诺里的身边靠了过来。

将露出惊恐光芒的双瞳往红发男子的方向微微移去,诺里看见,红发男子睁开的双眼中,露出一丝丝邪恶的光芒。

正当光头巨汉的一双大手快要碰到诺里纤细的手臂之时,两个彩色的圆球状物体朝着两个男人的眼睛飞去。

两人身手非凡,巨汉在看见诺里嘴角微微翘起的一瞬间,就抬手护住了自己的脸部,而距离较远的红发男子身手倒是略逊一筹,被圆球砸在了身上。

一阵彩色的烟雾瞬间弥漫了整个过道,浓厚的五彩烟尘在增添了一丝童话与幻想的气息之后,也充分掩护了诺里瘦弱的身形。

晃过大汉如猛虎般横扫的手臂,诺里黑色的双瞳中亮起淡蓝色的三角形法阵,避开一旁不停咳嗽的红发男子,直接闯入房间。

一只纹着黑色巨鹰的手拉住了他的衣领。

诺里身形一滞,探手入怀,准备掏出甩雷。

一个穿着红色宽大戏服的身影插了进来,两把小刀在这道身影的手中被耍的神乎其技,七彩的雾气之中,仅仅看到一道寒芒在不停地闪耀。

哑巴飞刀手杰克,一个和诺里差不多大的马戏团成员————最擅长的就是玩弄自己那四把小刀,最出名的表演项目就是用自己手上的四把小刀在空中画出一道又一道银色的轨迹。

接着杰克插入的身影,诺里也快速退开,退入房间之中,依照苍老灵魂的指引,跑向床边,想要拉出藏在床底的背包。

巨汉听着声音寻来,起身一扑,带着万钧之势,破开层层彩色的烟雾,往杰克那略显滑稽的身影扑来。。

杰克本想凭借自己灵巧的步伐避开,结果反倒是被自己宽大的戏服一绊,失去了平衡,被巨汉扑倒在地,手上的飞刀也掉落在地。

红发的男子捂着自己出血的手臂咬牙切齿,听到两人摔倒的声音,抽出了绑在腿上的曲刃匕首。

诺里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拉出背包,眼角看到门口闪过一道寒芒。

依靠着视觉上的优势,诺里利用在学院中学到的投掷和射击技巧,甩出了自己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尽管离校多年,诺里认仍未丢失自己的准头,匕首精准插入了红发男子的手臂关节,只听得他痛苦地发出一声嚎叫,与此同时,诺里抓过身边一个沉重的背包,跑到门口,对准那个铮亮的光头,带着无匹的力道砸了下去。。

“嘭!”

一声闷响,巨汉抱着杰克的双臂彻底失去了力道。

挣脱开双手,杰克抓住一旁红发男子的双腿,一把将他拉倒,跨坐在他的身上,控制住这男子不停摆动的双手,示意诺里去救小女孩。

过了许久,等到彩色的烟雾散去,诺里才堪堪将背包从床铺地下拉出来。

解开系上的带子,一个拥有一头亚麻色长发的小女孩出现在诺里的眼前,如同天使一般的面容上还带着泪痕,但呼呼大睡的模样却又带上了几分傻气。

刚想抱起小女孩,诺里就感到自己的手臂一软,差点跪下来,摇摇晃晃间,勉强地抱着小女孩下楼。

“谢谢。”经过杰克身边时,诺里郑重说道。

杰克看着诺里呜呜呀呀地发出了几声,涂满各种颜色颜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略显难看的笑容,一双眼睛四处看了看,最后伸手握住一旁的背包,拖到自己身边,吃力地举了起来,往那带着红色长发的脑袋砸去。

 

 

当诺里带着小女孩一路摇摇晃晃跑到一楼的时候,色彩斑斓的灯光打在小女孩的面庞上,让她从甜美的睡梦中悠悠转醒。

看到这一幕,好几个坐在观众席,一副佣兵和冒险者打扮的男性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露出惊讶和愤怒的神色,往诺里的方向靠近。

此时,马戏团的表演,刚好告一段落,准备开始下一场演出。一群小孩子从后台涌入到台下的人群之中,手中拿着发射器不断射出彩带和烟雾。

几个男人不断地想靠近诺里身边,但大量的小孩子和小丑们都挡在了道路上。

恼怒之下,有几个男性手中,掏出了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魔法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诺里,淡淡的白光开始凝聚。

一瞬间,羽毛飞舞。

福可夫马戏团的压轴宝贝——三匹来自原初之森的白色飞马冲入了关注席中,浑身洁白,犹如大理石雕刻出的白色皮肤透出让人无法怀疑的神圣之感,飞马上的成员都是一身武者服,腰间挎着长剑,俨然一副骑士打扮。

几个男性手中的手枪被击落,“烈焰之吻”的守卫们也反应过来,跨过让开一条大道的人群,控制住了几个人口贩子。

而诺里,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里面则是标准的拉尔沃白色学者上衣,犹如一个将美人从坏人手上夺过来的怪盗。

小女孩橘黄色犹如珠宝般的双瞳中,映出的,只有诺里那无比帅气的面庞,就连他脸上密密麻麻的汗水,都如同不存在一般。

相比她会将这一幕永远记着吧。

诺里环顾了一下周围,露出一个笑容。

这场景,也足以满足任何女孩对于自己美好邂逅的幻想了。

一路小跑,诺里费劲地将女孩抱上不远处一辆纹着红色鲸鱼图案的马车,对着车夫示意了一下后,便站在原地,目视着马车离开。

一个小脑袋从车窗里伸了出来,望着不远处自己似乎见过的面庞,带着几分红润,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

   

 

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诺里回身往“烈焰之吻”的大门走去。

这场宴会,还没结束呢。

楼上的骚动声渐渐平息,一楼的大厨和美艳女仆们又忙碌了起来,一盘又一盘的菜肴被端上餐桌。

感到自己肩上的雪花消融,冰冷的湿润感又渐渐变得温热,诺里的嘴角不住地翘了起来。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诺里的脑海中,塔拉玛、小女孩、酒馆的夫妻、流浪儿们、雪莱、蔷薇、父母、妹妹、甚至是异界灵魂那想象出来的苍老面庞,都如同过马灯一般扫过。

今年的雪花祭,看来,是个好兆头呢。

 

 

披上白衣的费尼城中,家家户户都亮起了温暖的灯火,食物的香气伴随着孩童的欢笑声,叫如同是人间的乐园,褪去往日的黑暗之色。白净的街道上,一辆纹着红色鲸鱼图案的马车,渐渐靠近了一家面积挺大的酒馆。

酒馆上,同样有一个红色鲸鱼模样的牌子。

就如同,孩子找到了她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