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资料 2019/01/16 :HELLO NEW WORLD】
实验企划:HELLO NEW WORLD
编号:P-424242
发起人:冯承幻、苏偌烊(核心研究协会)
保密程度:最高
起止日期:2019年1月2日
实验对象:涉及多维现实的全体人类
目前状态:准备中
其他注释:"Whether it is a unrealistic dream or not......
Do not covet a unreachable stars;
Do just cherish your reversible future.
If the clock of dominators works again,take it back to infinite point.
Lest you but wait for a savior that never turns up."
***
临近黎明的深夜。核心研究协会的实验室迟迟没有熄灯,只有时而传来的纸张翻页的声音。正中央的实验桌上陈列着繁琐的纸质档案,被我以自己思考的顺序依次排布。
我用指尖触碰纸张上印刷的英文单词,向右一直滑到句号为止,实验桌右下角的屏幕立即显示出英译中的结果。
「项目『梦境沉浸式虚拟现实』的实验目的属于最高机密。请对所有涉入该项目的实验人员说明『这是利用梦境的性质实现完全沉浸式虚拟现实的实验』即可。注:对外需以同样的说辞宣称,任何情况不得说明实际的实验目的。」
我卷起额前的短发,不自知地咬住嘴唇,仿佛微弱的痛感能让思绪更加活跃,但我没能得出有用的结论,只得再次翻页。
从HNW(HELLO NEW WORLD)项目启动至今已经过去两周,那之后我住进了核心研究协会。因为冯承幻推测圣母之名会有所行动,因此建议我们所有人都留在核研总部起居生活,避免在外碰到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如此。无论是造物主还是圣母之名至今都没有任何动作,外界的情况我们更是一无所知。不过,我倒觉得冯承幻的警惕心理并非过分紧张。其他势力一定和核心研究协会一样,在水面下策划着某些事情。
换句话说,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就焦躁起来,紧挨在一起的膝盖打起架,身体变得相当的不安分。不由自主地静不下心。文字在视野里飘忽不定。一目十行,囫囵吞枣。仿佛单词迎着视线碰到眼眸的刹那反弹了回去,没有经过大脑的半点思考。
意识到自己今晚是怎么都看不进去了。我终于是放弃勉强,收拾起桌上的档案放回袋里,起身离开实验室。
这种明知期限正在迫近,但却只能等待的感觉,就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捧起的沙子在指缝间流失,令我内心非常的煎熬。
我抱着档案袋经过通往顶层的楼梯,忽然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窗边发呆,不禁驻足停步。
窗外偶尔吹过一阵夜风。身穿格子衫的少女捋过乱发,重新戴上棒球帽,双手握着窗沿脚尖翘起,向后仰着上身。我望着她的背影愣怔了片刻,正想着要不要走过去,对方就好像率先注意到了我的视线,疑虑的回过首看了过来。
「ANIKI?你怎么这么晚都不睡,经常熬夜脑袋会变笨喔。」
我本能地想要反驳陈学没有根据的说法,但想到最近的思绪越来越迟钝,难道真的和这段时间的睡眠有关?
「……谢谢你的关心,我是想去睡觉啦。」
这话不是客套,确实是我的真心话。
不是我不想睡觉。我是多想去梦里见见妹妹,就算和她聊会天心情都会变好吧。
况且经历上次湮灭之花的事件,睡美人的故事似乎在苏绘凛身上灵验,她开始有了一些醒来的征兆。据说她醒来过几次,但现实中有人从中作梗,恶意阻止她从梦中醒来。
这件事我非常在意,毕竟关乎苏绘凛如今的行踪。与她梦中见面是线索的唯一来源。
可是,疑似失眠的状态萦绕不去。不知是在梦境监狱度过的半年(虽说现实只经过2天),还是期限迫近的压力作祟,我最近怎么都无法安心入眠,盯着房间的顶棚发呆了半晌都没有睡意,心想闲着也是浪费时间,所以这几天才会在实验室熬到这么晚。
「那妳呢。」不想话题过多的停留在我的身上,我走到陈学的身旁,转问她道,「你大晚上怎么也不睡觉?」
「嘛……心里有好多事情,睡不着的啦。」
陈学苦笑着移开视线。俏皮的夜风吹开遮挡她侧颜的乱发,露出她注视着前方的眼睛。
「什么!妳居然会睡不着?」
「嗯?ANIKI你是把我当没心没肺的笨蛋了吗!」
「笨蛋倒不至于。没心没肺是有点吧。」
说是笨蛋,不如说陈学比常人要聪明很多。平常无论是出谋划策还是察言观色,都能体现陈学其实不像往常那副迷糊糊的样子。恰恰相反,她正因为懂得许多事情,才要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可能这样对自己或对别人都能变得轻松一点吧。
「ANIKI说话真伤人呢!这种时候就应该安慰女孩子嘛。」陈学气鼓鼓地拿出口袋里的棒棒糖,撕开塑料就塞进嘴里,又拿出一根塞到我手心里,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还听说你和夏姐姐求婚成功了,但这样以后可是哄不好苏夫人的喔。」
我被陈学呛得满脸通红,还好没有在这种时候喝水,不然又要撒得满地都是。
这是上次和父亲的讨论留给我的宝贵经验。
「什么啊?不领情的家伙,我就是故意哄你开心才那样说的。」
「……是这样啊,那我误会ANIKI了!」说话间,陈学的神色很快的由惊讶转为欣喜,嘻嘻说道,「谢谢ANIKI笨拙的关心~」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笨拙,但有一说一陈学是真好哄,这么容易就开心了起来。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受到她极具感染力的笑容所影响,情不自禁的牵起嘴角。
陈学倚在窗边,用明亮的眼睛看向黎明尚未到来的天空。回头一瞥露出俏皮的笑容,仿佛在邀请我一起。我没有拒绝,也学她的样子迎到窗边赏起今晚的夜色。
荣谭街直到深夜都不停息的人声此时有了消散的迹象,渐渐的寂静无声。店铺纷纷熄灯休业,把仅存的夜晚还给夜空。
于是不知不觉的,如烈焰般的火红燃烧天边,穿过漫长的夜幕。
「我们还能多少次见到黎明破晓呢?」
「什么?」
月色作为夜幕的主角,被黎明这位不速之客喧宾夺主,融化进苍蓝的色彩。
「现实似梦。搬到新的世界后我会记得发生在这里的过去,还是会忘记所有的回忆重新开始呢?」
如获新生的日出照明苍穹,我们见证了又一天的流逝,又一个清晨的降临。
惆怅之时,陈学忽然期待的朝我望来,两只小手摆在胸前蠢蠢欲动。眼睛里闪着星星,仿佛她在一瞬间想起了有趣的主意。
「呐ANIKI,我给你念首诗吧!」
「你……还会写诗?」
我不禁露骨的摆出怀疑之色,挑着眉打量着陈学,但她期待的神情却不像是胡闹。
「担任不是我写的啦!」陈学撇开误会,两眼放光的说道,「ANIKI如果喜欢那就记住这首诗,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喔!」
说着说着,陈学已经背起双手凑近到了我的面前。我本能地抬起手掌往后退去一步,与她保持距离。
「那如果我不喜欢呢?」
「不可能,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么霸道吗?」
虽说我表现得不怎么感兴趣,但实话说我着实好奇陈学这样古灵精怪的女生会喜欢怎样的诗。
现代诗还是古诗,不会是网上的心灵鸡汤吧?不管是哪种她念出来都会很有意思,但好像都不像她的风格。想到这里我索性不再推辞,冲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她随时都可以开始。
陈学收着笑意闭起双眼,挺起胸脯作起深呼吸,似乎在调息着自己的情绪。
于是她沉默着。安静地互握起双手,就像在祈祷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就像一副静止的油画,静谧而又神秘,只听见浅浅的气息。就这样我等到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清晨温柔的阳光忽然倾斜而来。
轻灵而又清澈的声音叩击我的耳畔——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诗罢、声去。
陌生的少女徐徐睁开善睐的明眸,嘴角微牵。
万物仿佛刹那间失去了声音,但静默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学放下祈祷的双手,展开一如既往的笑容,于是抬起期待的双眸。
「怎么样怎么样!ANIKI有没有被我的真情打动?」
「嗯。如果你不说这句话的话。」
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顺着少女轻灵的声音沉浸到诗意的世界里。
只不过这来之不易的意境被陈学自己赶跑了。
「欸!好可惜嗷!差一点点就……!哼!」
陈学不悦地抱起双臂,又气鼓鼓的咬起了棒棒糖。搞不懂她生的到底是哪门子的气,该不会是生自己气吧?
「不过,我很喜欢。」空气似乎清爽了许多,我舒开胸口沉闷的呼吸,说道,「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格外喜欢。」
在明知期限正在迫近却只能等待的时间里,我只顾追着遥远的未来,遭受内心的急躁所煎熬,全然忘却了自己身边的人事。
但黎明今天也照常升起。今天我也照常活着。
为什么我忘记了呢?直到期限迫近的明天来临之前还活在当下的现实。
「以后,你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喔~」
不知道她说的是这首诗,还是这份奇妙的心情。我只能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心里却愈发觉得陈学今天这样做并非是突发奇想。她或许又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用她独到的方式换取自己和别人轻松一点的心情吧。
「在为未来奋战的同时,也要珍惜现在的时光吗?」
相比起固执于守护现在的父亲,我或许更能把握未来的时间。但我缺少的是他那双能够珍视现在的眼睛。所以,当我发现我们的未来覆着一片白雾望不见方向的时候,我彻然忘记了身边的现在,陷入无尽的焦躁与忧虑。
虽醒犹醉。幸好如今有人唤醒了无视现今的我。
「我就接受你的好意了吧。妳今天的诗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我自言自语般的诉出内心的想法。陈学歪了歪脑袋瞧我一眼,忽然笑而无言,温暖的视线转向已然破晓的天空。
有时候不用说出口,像是无心却又不是无心。就这样彼此心知肚明,果然会让人轻松一点吧。
不过,身体放松下来的瞬间,困意来袭。大脑晃晃悠悠的迷糊,简直就像感知疲倦的神经忽然恢复了畅通,保持数日清醒不睡的意识终于得以接受到强烈的困意,恨不得立刻倒下去睡上一觉。
「ANIKI不去睡会儿吗?」陈学转过身背对窗户,冲我说道,「新的一天就快开始了喔,用黑眼圈迎接早晨就太浪费了啦。」
「……这次不用你说我也会去睡觉啦。」
我转身挥手与陈学告别,哈欠连天的走下楼去。
回到房间的途中,昏沉的脑海不停回响着方才那首不知题目的诗。但准确的内容却在记忆中模棱两可,我怎么都想不起其中运用的个别字词。努力地回忆了良久,记忆经过思考的加工,不经意的增添上自己个人的情感。
最终,被我回想起的诗句与我听到的版本,有了非常明显的差异——
劝君莫惜不可及之远星。
劝君惜取尚可逆之来时。
世人不畏短昏,
唯恐永无明梦。
——虽说面目全非,但倒是与我们的情境意外相称。我暂且先这样记着吧。
时间推到当晚。在上次的会议室。
「实验企划『HELLO NEW WORLD』,编号P-424242,至今已经历14天的准备期。我们明确了作战方案的基本行动方针,总体细化为三步:第一步,通知外界我们有唤醒夏千颜的方法;第二步,策划伪造的末日同时迁居新世界;第三步,进行……」
话未说完,林遇故意清着嗓子,举起手高调的打断了冯承幻的发言。
「我说冯先生……14天不就两周吗?还有你没必要官腔到企划编号都一五一十的念出来吧?」林遇仿佛忍无可忍般抽搐起双眉,几乎要拧到一起变成八字,他冲着冯承幻喊道,「都2019年世界快要末日了!拜托你别搞这些面子工程直奔主题行吗?」
「这怎么是面子工程?在每次会议前汇报项目的进展是我们一贯的习惯。」
「所以说这就是面子工程啊!」
林遇有些抓狂地握紧拳,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几天的会议,冯承幻确实每次都要把几乎相同的话重复一遍,然后再转入当天的主题。别说林遇,我的耳朵都起了老茧。
冯承幻不停搔弄着脖颈的皮肤。见其他人都对此默认,只好照着林遇说的跳过汇报的环节,极其生硬地切入了正题。
「……目前的问题是,我们具体应该如何完成作战的第二步?」
「你是说,怎样说服世上的人放弃现实,迁居到我的梦境中生活吗?」
说起来,这是我最开始就在考虑的问题。这不仅是行动层面上的麻烦,更关乎不同世界观的思想差异。
我们可以选择放弃安土重迁的观念,但不可能全体世人都抱有与我们相同的想法。更何况这已经不是换个星球居住的地步,颠覆的是人类的梦境与现实观,颇有因果倒置的意味。
「核研不是和各国政府都有合作嘛?动用你们的影响力昭告天下,不就万事大吉了嘛。」
正思考着,查尔特忽然漫不经心地靠着椅背,随口就说出看似可行的解决方案。
「就像台风、暴雨预警那样,你们通知有关部门在网络、电视、广播等媒体播放末日预警,这事不就解决完了吗?」
「嗯,是解决完了。但不是这事完了,是我们完了。」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反话骂我哪?」
「因为我就是在骂你白痴啊!」林遇忍不住咆哮了起来,「你真当就像台风暴雨天回趟家那样简单啊?哪有可能你满世界吹着大喇叭喊『喂喂这个世界要歇菜了你们快去苏某某的梦境避难』大家就乖乖相信你的话照做?全世界跟你一样蠢比嘛!」
「你再骂!」
「哟嚯?我就没听过这么犯贱的要求!」
「不懂你在讲什么但是超火大的?」
眼看林遇和查尔特又想吵架,渡部枫似乎知道自己是拦住这次也拦不住下一次,绝望的掩着脸一个人陷入沉思。我与冯承幻面面相觑,迎着吵闹声默契的走到窗边把舞台交给他们,心里想的是幸好没有把黑猫和陈学叫过来跟他们二重奏。
让我们回归正题。
「简单来说我们需要在不引起世人恐慌以及外界和造物主注意的情况下,吸引包括多维现实在内的所有世人参与进来。」
冯承幻虽是有跟我简单解释的强烈意愿,但不得不说这样复杂的条件再怎么简化都只会繁琐到令人目眩。
才不是因为什么用语,而是这个条件本来就听起来荒诞而又不合逻辑。既不能引起世人的恐慌,又要避开外界和造物主的耳目进行,目标还是遍布世界如此庞大的群体,怎么可能有这么三全其美的方案?
我俯首思考,手掌穿过刘海抵在额前。倒不能说完全没有。细细想来甚至是有现成的方案摆在我的面前。因为我亲眼见过这样一例与我们条件相似且同样关乎世界性命运的企划方案——
外界的「梦境沉浸式VR Project」,就是欺骗性的向公众宣布「这是利用梦境的性质实现完全沉浸式虚拟现实的实验」。
这数日我都在研究父亲送给我的档案资料,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绝大多数平行的现实世界,与我们相差无几。这一点可以确认吗?」
冯承幻的目光落定于我,停滞良久后忽然露出那副标志性的凶笑。乍一看在夜幕降临的夜晚显得有那么点渗人,就像你在晚归的大街上突然有人一脸穷凶极恶的笑容向你走过来,心里绝对会发毛甚至扭头就跑。
关键在于冯承幻其实没有恶意。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冯承幻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露出笑脸都是这种凶相。
换句话说,他狰狞的凶笑是因为面部神经麻痹。
「不是,你笑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终于不再冲动行事,学会去确认自己知道的事是否正确了。」冯承幻道,「希望你永远记住验证是最重要的一步。虽然我不喜欢你老爸那种步步为营有些寸步难行的个性,但做事严谨一些不是坏事,别像你老爸那样太保守就行了。」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冯承幻有刻意栽培我当他助手的意向。不过,这种想法应该只是我的错觉吧。要当他助手的人多到能从这里排到核研总部的门口,怎么可能轮到我头上呢?他可没有理由挑选我这样的门外汉。
「所以说,是我认为的那样吗?」
「抱歉。请远离我一时扯到其他的话题。你的说法并不是百分百准确,但确实可以说绝大多数现实世界相差无几。事实上,我们称这种各个世界层表现极为相似的现象为『往世回归』。」
「往事回归?是说回归到过去往事的现象吗?」
我好像说了等于白说。但不想让冯承幻觉得我游离在状况之外,近乎本能地说出了如此莫名其妙的发言。
「是世界的世。我们研究这种现象许久,但直到意识到我们的世界来自于数百台超级计算机的演算,我才明白导致这种现象发生的原因。」
冯承幻说着娴熟的按下窗沿的按钮,窗帘自动拉上形成可供投影的空白区域。他操作着投影仪转向窗边,立刻投射出一道横贯窗帘的水平光线。紧接着他侧身贴合手掌,纵向展开这道光线,投影立刻分散出数百条同样的光线标记为世界层。
「世界层的概念来源于早期我们对平行世界的探索,但如今我们知道其本质是连接着世界这台计算机的造物主——即现实一梦的梦主——精神世界层层剖析的结果。由于她以往生活的世界就像我们目前的世界,所以分散出的精神世界都与之相似。」
话音刚落,幕前的光线中百分之九十都被标记为蓝色。
「更直接的表述,就是你无法想象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事物。如果你从小在海边长大并且没有接触外界的信息,那我对你说羊你绝对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事物。所有的『创造性想象』都是来自于你曾见过的事物,是你借鉴这些事物糅合新的形象。」
「意思是说……夏千颜创造世界的时候会优先借鉴她自己原先生活的世界。演算世界诞生、发展以及终末的计算机同理是优先还原它所认知的世界。两者共同推动多维世界的演变,这就是各个世界层相似的原因?」
「正是如此。外界是怎样的世界,我们就生活在怎样的世界。但是人类会结合见过的事物来创造新的事物,以不同的数量与结构会使这些创造性想象看上去与原本相比截然不同。魔法大陆,武侠江湖,仙侠世界……这些幻想的世界就这样应运而生。」
幕前余下的光线被标记为红色。而蓝色的光线呈规律性的排布在上层挤满,红色的光线则从中间开始朝下方间隔性的出现。
「纠正一点。我们的世界是由造物主的意志重现,而非计算机凭借自有的信息运算出我们的世界。更精确的表述,梦境沉浸式VR企划之所以让某个人与计算机相连,就是需要这个人作为引导者,使计算机朝外界人类所希望的方向构造世界。」
冯承幻风轻云淡的指正令我顿时有些愣怔。明明我这几天针对父亲给我的档案进行了反复研读,应该对这些设计非常熟悉。但看来我还是缺少学者的敏锐度,不像冯承幻他们能精准识记企划的重点,我该说幸好选择了与他们合作吧?
「谢谢,我明白了……」
「我们继续。造物主浅层的精神会倾向于对她原有世界重现,形成与外界相似的世界;深层往下的精神则对现有世界重构,形成差异性较强的世界。平常生活中五感所见的世界浮于表层,但从虚构的想象,例如故事中认识的世界就会潜入深层。」
我定睛注视着帘幕上底层的红线,不经意的想起了艾露丝的魔法世界。
之于我们的世界,她的世界就是认作异世界那般的存在,只有在电影、游戏、小说、动漫等载体中才常常会得以体现。而这是因为夏千颜生活的世界亦是如此。
夏千颜通过这类载体,潜移默化的将存在于幻想的魔法世界植入自己的大脑,转化为深层次精神的认识,世界因此而生。
那么,这就引发了我对此额外的疑惑。
「我能再向你验证一件事的答案吗?是停留在我的猜想阶段一直没有得到确定答案的问题。」
「请问吧。」冯承幻抬起掌心的那面,示意我说道,「我知无不答。」
这是从我故事的起点开始,就始终困扰着我的问题。
「同床共枕的两人之所以会进入彼此的梦境,是因为睡前对方的印象印刻在脑海里,随之转化到深层次的潜意识吗?」
不知为何冯承幻听完这话神情有所动摇,仿佛永远情绪淡漠的眼睛起了波澜。
「……怎么了嘛?」
「没事。只不过这是我最初研究的关于梦境的课题。」冯承幻眼中的那点波澜说话间渐渐地显出了形状,原来是名为怀念的心情,「在最终实验企划进行之时,忽然听见有关最初实验的问题,让我感觉回到了起点,稍微勾起了我的感慨吧。」
「这是,科学家的感性吗?」
冯承幻闻言勾起嘴角轻微的弧度,是我印象中初次展出正常的笑容。
「没有那么深奥,只是我单纯的感慨。」说完他收起笑意,以他独有的优势极快的收拾走情绪,立刻回归正题,「与其说是印刻在脑海里的印象,不如说是植入潜意识的想法。梦境是想象与承认所决定的世界,是共眠的认同感打开了互相的世界门。」
想象+承认=认同感。而这份认同感久而久之撘起名为情感桥的精神桥梁,造就心灵相通的感应。我们因此通过这座桥进入对方的世界。有时人们会不经意间梦到彼此,大概就是这样的道理吧?
我恍然间仿佛梦回伊始,忆到那间少女的卧室,那张交换彼此梦境的公主床。
念留一袭青发的少女与我同床共枕,将少年带往命中注定的场所,悄然开始我们亿万岁月沉淀后最终的物语。
纵使少女的梦境住着她的噩梦,那里有她童年挥之不去的阴影,也有世界遗忘的轮回记忆,她仍一往直前。因为纵使我们的出路是不归之路,她也早已决定绝不回首。
中途她从梦中醒来,无法睡去的她忆着过去,久久观察着少年安静的睡颜。少年却无意触碰到她的伤疤,惹来的痒揭开尘封的记忆。忽然,她牵起略显哀伤的笑容,神情温柔得就像她眼中的碧海。
两人的心意在瞬息之间,仿佛紧密相牵化作鹊桥。莫名的情绪涌出眼眶,我泪然从恍惚之中回过神。
——这是我们通往结局的,最后一把钥匙。
「我或许可以确定,我们第二步的作战方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