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寒流从敞开的玻璃材质的大门处席卷而入。尺寸似乎大了好几号的骷髅迈着调动得愈来愈快的沉重脚步闯进了医院。他举起肘边粗重的骨骼轻轻一挥,就立刻拍碎了装在他上方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的暖气排扇。
「这家伙有点不太妙哇!!」我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后退了好几步。他举起了手中的镰刀,仿佛是举着象征胜利的大旗,朝前身前来回挥动了数次,空洞而又干瘪的嘴中随着怒哮喷出了透露出不安的深紫色的雾气。仿佛以此为号令,刹那之间数不胜数的亡灵发出嘶哑到令人背后发寒的咆哮。
没有医院外那道无形的障壁的庇佑,玻璃制的大门显然不堪重负,瞬间被巨大的重量所冲破,晶莹的玻璃碎片瞬间四处飞溅起来。这样的气势令我一时竟无法动弹、如同脚下正有几根藤蔓狠狠地缠绕住了我。
镰刀闪着数道锐利的光后直直往我的脑门处砸来,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眼前出现了一道冒着橙光的魔法阵,将尖锐的顶端抵在了我视野的正中央,我连忙本能地闭起眼睛,彻骨的后怕强有力地唤醒了我发懵的意识,我连忙调动双足退后了几步,转身往充斥着惨白灯光的走廊的方向奔去。
艾露丝左手举起尖端闪耀着异样光芒的法杖,右手扶着自己的尖帽,笨拙而又认真地跑在前面。意料不到的是她这小短腿跑的竟然还挺快的。
「你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呢!」艾露丝语气里有些幽怨地冲跟上她的我嘟囔道。身后亡灵的咆哮不绝于耳,仿佛要震聋我们一般,以至于她轻柔的声音很快就被这巨响声所吞噬。
「好吧。我承认,刚才还真是谢谢你了……」话音刚落,我往前加快了脚步。艾露丝见我与她之间拉开了距离,顿时眼中的慌忙之色流淌起来,委屈得好像我是那种会把她狠心地抛下送给后面那群饥饿的亡灵当诱饵的人似的。我叹了口气,朝着她伸出了手。
「喂、不想被甩开的话就牵住我的手喔。」注意到艾露丝的双眸正闪烁着,我连忙朝旁边斜了斜眼,小声地说道。此时我却忽然感到脑袋上慢半拍地多了一份轻微的重量。我连忙不解地回过了脑袋,只见一袭绯红色的长发随着奔跑的姿势好看地飘动起来。
见到她脑袋上少了什么,我才明白她竟然将尖帽摘了下来戴到了我的脑袋上。我愣了愣,接着感受到一份颤颤巍巍的凉意窜上了我的手心。我回过脑袋朝着前方继续奔去。那只冰凉的小手时而掠过一丝暖意,似乎是常常窜过她指尖的魔力俏皮地打量我这只陌生的手掌,好奇地触碰着我。
虽说那群骷髅行动不便,由于清明梦的缘故他们也一时半会追不上我们两个活人…可是如果继续往前跑的话,又像刚才那样绕了一圈回到大厅的吧?
这家医院到底是谁做的这么奇怪的设计!然而这里毕竟是梦境,再怎么不切实际,我都只好默默接受。我不由得愈发担心起来,照骷髅的数目来看环绕整条走廊也是绰绰有余,绕回大厅的话肯定会撞上继续闯进医院的骷髅。
正想着,沿路却经过了一扇半敞开的门,似乎引诱着我将目光移到它的身上。直到我与艾露丝径直错过了它转向角落,我才忽然停下了脚步,连忙让流逝的时间随着喧嚣的噪声在耳畔边冰结住了。我松了口气,横抱起艾露丝朝着刚才那扇门的方向奔去,推开了刚才的那扇门就闯了进去。
——门的彼端是与外截然不同的情景,白色油漆形成的油渍滴落的遍地都是,一瞬脑海里竟闪过血色的液体从阶梯上不紧不慢的攀下来的情景。我连忙晃了晃脑袋,忍着内心掠过的芥蒂,一边看着往上延伸的阶梯,一边重重地推上安全出口的门、将门外的空间与这里隔离开来。
喧嚣随再次始转的时间一同流入耳畔,即便隔着厚重的门也仿佛丝毫不能锐减声音的响度。被我紧紧抱着的艾露丝原本还在不住地反抗,但似乎意识到了现在的状况,安分了下来。我死死地拽进把手,连加快的心跳律动声都想要压低。艾露丝流露出慌慌张张的眼色打量着门。
等他们通通离开是不切实际的,倒不如趁着脚步声足以掩盖我们的声音的时候上楼比较好。我想到这连忙放开了艾露丝,拉起了她的手就往楼上奔去,一口气奔到了楼梯能到达的最高层我与艾露丝才纷纷停了下来,不禁大口地喘着粗气。
真是的。既然这种不可思议的迷宫式医院都出现在梦境中,持续跑楼梯会感到疲惫的反馈也大可以删除掉的不是吗?现在一来、梦中违背的与遵守的规律都是对我们不利的嘛。我在心里默默地埋怨着,伸出双手撑着旁边的墙壁调整着呼吸。
「喂~你跑的这也太着急了吧~」艾露丝将小手伏在胸口,费劲地吞咽了一次,冲我抱怨起来。
「难道不是因为你腿短才会跟不上嘛……」我稍稍瞥了她一眼,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唔、希望没有被她听见,要是被听到了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只不过刚想着艾露丝就举起法杖凶巴巴地捶了我的肚子——
「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艾露丝赌气地嘟着嘴,狠狠地瞪了我眼。结果还是被她听见了啊!
我干咳了一声揉了揉腹部,认真地左右摆着手,摇了摇脑袋以示弱,艾露丝虽然一副耿耿于怀的神色,但她最终只是哼了一声就不再和我计较。
艾露丝经过了我,似乎好奇地打量起了这里。我盯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松了口气。说起来虽然是被用力敲了一下,但却不痛不痒的。看来艾露丝体术方面是完全被别人碾压的类型吧,还硬要凶巴巴地逞强吗?
不过又想到先前在她的梦境世界里发生的那些事情,她经历了这些现在还能像以前那样展露笑颜,也着实是令人能不禁扬起了嘴角的事情。
「喂。说起来、你不是说只有被允许的人才能进这个地方的吗?!那个大块头骷髅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也不清楚啊…唔、事先声明我可没有无聊到去惹这种家伙喔!有可能……它是造梦宫殿的守梦者什么的?」
「你这算不打自招吧?绝对是的吧!那家伙显然就是那群骷髅的老大好吗?!」
「似乎也有这个可能性欸~」艾露丝装傻地躲闪起了我。不过我也差不多猜到了她会是这样的回应,索性不再追问下去了。
艾露丝见我不再说话似乎松了口气,往前方一扇看起来十分结实的推门处走去。这附近到处都爬满了青色的藤蔓,与乳白色的油漆水混合在一起,令人格外地厌烦,心里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脚步经过的地方都在地面积的一层厚厚的灰尘上留下了明显的脚步,如同踩在雪地上。
这里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人经过了吧?虽然是梦境的世界,但也让我不免有这种感觉。我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面前的推门、随着「吱呀」一声,我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门对面的情状又是医院的走廊。只是相比楼下这里更没有活人的生气了,迎面就是闯来一阵「不许接近」的恐怖气氛。
「唔、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我回身看了一眼艾露丝,声音稍稍有些颤抖。只见她不知何时身前又出现了刚才那个发光的紫色圆圈。我与艾露丝代表的白点一直是沿着直线的轨迹行进的,基本上几条直线围成了整齐的六边形。仿佛一直在六边形外游走,未曾触及里面的空间。
「欸?可这里好像和苏绘凛很近了哟~确定不进去吗?」艾露丝的话令我也一时间犹豫了起来——刚才围着医院的大厅走了一圈、都始终与苏绘凛相距许多距离。而楼下接近这里的走廊,似乎正好是与苏绘凛最接近的位置。虽然还是相距甚远。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我决定,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了破门而入的巨响、数十台骨架推推搡搡地传来沉闷的碰撞。接着又是尖锐的某物刺穿硬物的噪声。我意识到是那群亡灵冲了进来,也只好硬着头皮与艾露丝一同闯了推门的彼端,随即蹑手蹑脚地推上了门。
无论走廊两边之中的哪一边都是几乎完全一样的情景,似乎通往了那无尽远的彼方。我与艾露丝不知所措地对望了一眼。
「该往哪走?」不约而同地询问彼此,于是愣怔了数秒,又得到一致的回答,「随便哪边吧。」
就这样挑选了其中的方向犹犹豫豫地往前走去、每相隔一段距离右侧就会出现一间类似病房的房门,左侧则是窗户。
从窗户往外望去,实在是对我这个恐高症极大程度的折磨。我在看过一次以后就连忙别过脑袋,不再做这种自我虐待的事情了。
咳咳……倒是艾露丝这种时候还想着要捉弄我。时不时以「哼哼~我已经抓到你的把柄了!现在你得听我的,不然我就把你从窗户外扔出去!」之类叫嚣的话来威胁我,不过自然一点效果也没有。试想一下到底是谁的分量轻的和一只兔子一样,轻轻动动手腕就能拎起来扔到窗外?怎么想也是她才对。
我与艾露丝经过每间都会打开门来仔细地检查。只不过房间里全都是同样的布置——蓝白相间纹路的病床、病白色的床头柜、孤零零地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放着电水壶的茶几、和散落在地上不明用途的医用设备,也没有其他人在的痕迹。
四处碰壁的我们继续往前走去又搜寻了几间房间,不约而同地放弃了寻找。
要说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的话,因为——「不管怎么看这几间房间都其实是同一间吧!」
如果要详细地形容,那就是这一层楼从一开始就只有一间房间,但前后都有一扇可以通行的镜子,造成了这种无限延伸的假象。
这就在这时,我们又发现了一扇与先前清一色出现在右侧的门相比完全不同的、出现在左侧的涂上油漆的铁门。可就当艾露丝刚欣喜地想打开这扇门的时候,我却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阻止了她。艾露丝连忙作出不悦的神色瞥了我一眼。
「喂、等等!刚才我们是不是就是从这扇门进到这一层来的?」
我的话令艾露丝脸上的不悦一瞬间动摇起来。她将食指抵在嘴边思索了一会儿,于是带着慌忙的眼色地嗯了一声。我痛苦地抓起了头发。
「搞了半天这所医院根本就是个迷宫嘛!」我烦躁地挠起了脑袋。这扇我们进来的门就是镜面猜想的另一个决定性的证据了。猛然觉察到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我连忙慌张地把手放了下来,看往了艾露丝,没想到她这个小家伙到了这种时候竟然有心思嘲笑我挠的乱糟糟的头发。
「你没听到外面的声音吗?」
「我听到了呀。」她抬眼看了我一眼回应道、于是努力地憋着笑意,弯起了眼眉瞳孔移到了一侧,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起来。我索性只好无视了她。烦躁地左右张望了几下,最后还是决定拉起了她的手往前奔去。如果躲进房间里,也不知道能躲多久,实在是走一步算一步的处境了。
「好吧。也只能随便找一间了……希望这间房间与先前有所不同吧!」我嘴上不断地碎碎念着,转动把手拉着艾露丝闯了进去。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房间里竟然真的是一副全然不同的布置,不如说这根本就不是房间——因为房门的彼端又是一条走廊!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医院专有的那种毫无审美感的病白墙壁,这里的主人反而很有格调、将这里布置的相当典雅。现在悬在我头顶上水晶般剔透的水晶灯就是最好的例子了。除此之外,见到的房门无一不镶着一圈金边,奢靡到令人眼花缭乱的程度。
「果然这里根本不是医院。不但是彻头彻尾的迷宫,竟然还有这种机关。」我沮丧地沉下了脑袋,索性蹲下了身子颇有些颓然地靠在了墙边。再怎么杂乱无章也要有点限度吧?这样下去我又该怎么找到苏绘凛!根本就是束手无策吧?
依稀瞥见艾露丝纤细的双足接近了过来,她抬起右脚在我眼前晃了晃,大概是见我没有动静,也蹲了下来。嗯……小家伙你应该知道你穿的衣服有些危险的吧?刚才差点被我看到胖次了哟。你真的不在意吗?不、如果说出来的话会被暴打的。
我胡思乱想着,躲开了她那双清澈晶莹的瞳孔,慌乱而又故作出凶狠的目光冲她问道:「你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艾露丝倒也不生气,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瞥了我一眼,轻轻地弹了弹我的脑门,好像料到了我会用这种方式和她对话。我正困惑不已,就见她站起身来,哼着小调奔奔跳跳地调动着双足,随着脚步声渐渐远离。
什么啊这家伙!艾露丝也好、夏音慈和千颜也好!都净做些我搞不懂的事情……我想着消沉地将脑袋埋到了臂弯与膝盖之间。话又说回来,艾露丝大部分时间都是像这样元气满满的,仿佛只要同伴还在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被击倒。有点羡慕她呢……当然我指的是她的性格。
「喂!还不起来嘛~你不是还要去救苏绘凛的嘛?这样坐着要怎么救她呀~」远远地传来了艾露丝带着浓浓的挑逗意味的声音,她微妙地顿了顿,「还是说,你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原来你是这种喜欢明朗地接受恶果的人呀~」
「烦死了……给我闭嘴啊你。」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声。莫名其妙地就被艾露丝说中了自己的心思,难免会感觉无地自容。可是,连与苏绘凛没有多大关系的艾露丝都丝毫没有因此而摆出缺乏干劲的模样,作为苏绘凛的哥哥我又怎么能输给她呢?
我挣扎了数秒,最终还是受到了她这种异样方式的鼓舞而抬起了脑袋。艾露丝正驻留在不远处。大概是注意到我的动作,她又迈步往前走去。我连忙站起了身,跑上前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了她。
到了她的身边,艾露丝回眼微妙地瞄了我一眼,身后将盖在我脑袋上的尖帽摘了下来,捏住帽沿的两边戴上了它,看着我轻轻地「哎~」了一声。
「喔~原来是这样啊~」
「什么啊……这样是指哪样啊?」
艾露丝一边瞄着漂浮在空中的紫色圆圈中的白点,一边推开了邻近自己的那扇门。似乎是酒店房间一类的地方,只不过渐渐地增添了几分超现实的元素,比如漂浮在空中好似稀薄的云层一般的床铺、还有走近似乎是洗手间的房间的时候,被不知从哪来的水流浇了满脸的冷水……
「啊、呸呸!」我快速地摸索着拿了几张纸巾擦起了脸,后退了几步逃出了房间。
「唔~没什么。」虽然艾露丝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总感觉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好吗!说「没什么」的时候也要做到让人信服的程度吧!?「倒是你~怎么这么激动地喝起水来了?如果嘴干的话就和我说哟~」听到这话更觉得这家伙就是在捉弄我了。
第二间房间与前一间没有明显的差别,只不过是由于正好隔壁的缘故,房间里的布置相当切合实际的以相反的方向摆放。
「喂喂、你到底是明白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啊?摆出这种坏笑的表情是想干嘛啊你?」
艾露丝捏着如钻石般剔透的门把手回过脑袋看了我一眼,于是发出了类似「嗯嘿嘿~」的奇怪笑声。
「额、别干傻笑行吗?说句话啊你这家伙……!」
即使我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但艾露丝似乎打从心底地想要刻意卖关子来捉弄我的意思。见我这一副很想知道的模样,她颇为愉悦地晃悠着脑袋。真是的!为什么一个个都是这种吊人胃口的类型!还是说女生都是这么神神秘秘的啊?
不知往前检查了有多少间房间,竟然来到了走廊的尽头。空无一物的墙壁忽然出现了一扇比其他门宽上一倍的双开式的大门。
我与艾露丝纷纷对视了一眼,得到彼此的认可以后,才同时推开了紧挨在一起的门的两半。与这扇高调的门完全相反,竟然是一间面积很小的隔间。周围杂乱地摆放着杂物架,上面全都是陈列的密密麻麻的棕黄色的档案袋。而地上突兀地有一个开封的档案袋。
也不知这个档案袋到底有什么魅力,我竟然本能地被其牵引,颤颤巍巍地向它伸出了手,捡起了它。正好是开封口朝下,装在里面的纸张不自然地飘落了下来,我连忙伸出了手,纸张仿佛刻意地往我手上飘动一般落在了手心。有一种复印的手抄稿的质感,上面只有一行扭曲的字迹。
「我不敢相信这件事。她的伤势很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发生的太过突然,我也从来不敢料想这种事。所以大家都觉得这件事没有确切发生的实感。当然,他们也焦头烂额的,只是眼神中有这种感觉罢了。还有……我很害怕。总感觉冥冥中有什么画上了句点……」
似乎就是刚才看到过这些内容的。是在哪里?想不起来,又觉得不止是刚才。我感到眼圈发痒。我着了魔似的盯着这行字迹。
「苏偌烊……?」
手中紧捏的纸露出扭曲的痕迹,单调的文字仿佛被赋予了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响。
「喂!怎么了啊?苏偌烊?!」
头痛欲裂。有什么「滋啦滋啦」地在脑袋里爆裂着。仿佛某个埋藏许久的东西终于按耐不住,打算脱离束缚,于是在心间发了狂似的剧烈跳动。
我反复地将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
一遍。
又一遍。
视野渐渐地变得模糊,液体从眼眶滴落下来,落到了纸张上。透过泪珠的反射我看到自己扭曲的笑脸。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哭。我挪开目光,继续聚焦那行自己,竟开始认不得上面的字了。但我仍然不肯将视线脱离。
「苏偌烊!!!」仿佛在耳边传来了一声来自另一世界的声音,肩膀处感到了一阵阵的动摇,我猛然间视线以内清晰了起来,视线从手中的纸解放了出来,我感到脸颊处痒痒的。滚烫的一行泪迹。艾露丝相当担心地盯着我的眸子。我后退了几步,扔开了手中的纸张。
「你到底怎么了?」艾露丝的目光对上了我不断躲闪的视线,我胡乱地摇着脑袋,也不知道自己在否认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吧?我也不知道。」连说出的字词都如此不成语句。我只是依稀间明白、那消逝许久的儿时记忆似乎正在复苏。这是借助与我一同长大的苏绘凛的记忆而产生的刺激。我或许不得不想起来什么。
我调整着粗重的呼吸,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我压着自己发颤的声音,再次望向了艾露丝说道:「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艾露丝半信半疑地盯着我。虽然还是颇为担心地说了一句「有事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喔~」,但还是照我说地往前走去了。杂货架的间隙之间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我揉着太阳穴推开了门,在一缕不可思议的白光闪过视野以后,我惊奇地发现门的对面,竟然是一间类似监控室的房间。
——密密麻麻的显示屏覆盖了整间房间。绝不是我夸张——连脚底以及天花板上都贴满了显示着不同的画面的显示屏。
我甚至找不到一条能依稀看到房间墙壁的缝隙,仿佛这些屏幕就是这间房间原本的墙壁似的。艾露丝轻轻地拉动身后的房门,我这才发现连房门的后面竟然也有紧挨着的两块显示屏。等到艾露丝好奇地关上房门,我顿然被目不暇接的显示屏占据了视野。
「喂~这到底算是什么魔法啊?」艾露丝难以置信地抬起了脑袋瞥了我一眼。「我想~这应该是威廉叔平日习以为常的环境了吧?」
艾露丝的话令我将目光再度转到了屏幕上。每一个显示屏都显示着不同的画面。而其中一个正先显示医院的门口的画面。果然不出我所料,即使是现在这一秒,骷髅仍然堵在医院的门口,着实是一副渗人的画面。
话又说回来,或许现在在这间房间的我们,就如同拥有了威廉的「绝对观测」一般能看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吧?
想到这里我猛然明白了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应该也能借助这些监视器找到苏绘凛!我连忙昂起脑袋四处寻找了起来,不断地搜寻画面,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脚下的显示屏上。画面中似乎是在地铁站之类的场景中。张开残缺的黑色羽翼的少女、与另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面对着面站在轨道的两侧。
「是苏绘凛!」我颇有些自言自语的意味说道。艾露丝似乎此时也没有太在意刚才的事情了,她蹙了蹙眉头,轻轻地在空中画出了紫色的圆圈,分别代表着我们三人的三个白点便应声出现在圆圈内。我们都出现在刚才行走的直线轨迹构成的方形以内,而此时三白点竟然汇集到了同一个位置。这令我顿然也困惑了起来--苏绘凛和我们并不在一起,只是通过这间奇异的房间才看见她的而已。难道刚才我们一直在追踪的都是这台显示器的位置吗?
「喂!小心~」身后突然传来了艾露丝迫切的声音,我感到衣摆突然一阵拉扯,顺着这股力道蹲了下来。随即仅仅是数秒以后,我感到肩膀处突然传来激烈的痛楚。一时间冷汗全都顺着脸颊冒了出来。我压抑着钻心的痛低下了脑袋朝痛处看去,右肩膀处竟显现出被某种尖锐的东西瞬间割裂的痕迹。而令我内心顿然闪过极具的动摇感的……是我不见了的右臂。
身旁的艾露丝担心地瞪大了眼睛凑近了我一步。我抱住自己的手臂,手掌顿时染红,血腥的味道弥漫鼻腔。
我努力地回过脑袋,身后正站着两个男人。而其中之一,是渡部枫。
一道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飞逝的银光朝我这边猛烈的刺过,随后目光所能及的色彩骤然昏黄起来,目眩感顿然在视野里晕了开来。
被光的这阵力道趋势而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死死蹬起足下,仿佛这样就能站稳不会摔倒。耳边响起金属落到地上的碰擦响。眼前米粒大小的白点伴随着映出荧光的紫色光圈一同不断起伏,似乎是象征着我的那一白点开始冒出淡淡的红光闪烁不定起来。
「渡部枫……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抱住自己的手臂转开目光,紧盯着一旁脸色惨白到渗人的渡部枫,他也用那双两眼无神的瞳孔定定地回望着我。
站在渡部枫身旁的青年穿着颜色偏为暗淡的夹克衫,胸前挂了一串金色项链,双眸锐利地注视着我们的方向。忽然他朝身侧伸出手臂,数十道银光以他为中心快速飞旋着。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数不尽数的军刀围成的圆环将他紧紧围住,仿佛化身最坚固的防守。
紧接之,渡部枫步伐缓慢地走近青年几步,双手朝银光一伸,两把前端断裂的军刀就出现在了他的双手中。原本那「渡部枫要帮我们挡下那位青年才会出现在这里」的猜想渐渐崩溃瓦解,一种被背叛感油然而生。
渡部枫嘴里似乎默念了什么,下一秒不远处底下的显示屏就忽然消失,化作渡部枫的身影。刚刚意识到他使用了「移形换影」而隐约感到不安,渡部枫的双手就推着军刀往我与艾露丝这边猛地一刺,尖端轻松刺破肌肤,带着剧烈刺痛一瞬间闪过直扎入我的胸口。
因伤口被进一步撕裂而产生的强烈动摇感取代了言语作为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应答。
即使是绝对清醒意识到渡部枫站在敌对一方的这一刻,我也想不明白渡部枫为什么会站在这个人的身边。这种弄不明白的困惑与被背叛而产生的呐哦女超越了痛楚凌驾于一切情绪。
艾露丝显然也丝毫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发展,也直接挨下了这一刀。她眼中满是疑虑的色彩。直到那位青年再一次挥起手指纵起飞逝的断刃朝我与艾露丝袭来,艾露丝才终于撑起金色的六芒阵挡开了接连撞来的数把断刃。
「喂!!你到底在做什么?」
魔法阵撞散了冲来的数道利刃。见渡部枫仍然没有回答的意思,艾露丝随即挥起魔法阵往佐藤和彦与青年的方向甩去,渡部连忙侧身躲过了化作利刃的魔法阵。
阵中央的六芒星极速轮转成飞盘状,与青年的军刀之环相撞发出清脆的碰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