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漆黑的午夜时分,从窗外望出去看到的街区暗去了最后一盏灯,宣告着一天真正地落幕。

早早洗完了澡的苏绘凛抚摸着长发盯着窗外的景色,虽然答应老爸头发干了就去睡觉,但她自然不可能有分毫睡意。苏绘凛失落地转过了脑袋,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她发给苏偌烊的信息,仍旧没有回信。

苏偌烊很少有不回信息的情况,因此她才会如此的不安。

「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我在这里等苏偌烊回来就OK!」

苏绘凛听了这话不禁颤了颤,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到走来的老爸这边,不甘不愿地咬住了下唇。

「我还想在等他一会儿……」

「哎呀,你明天还要上课,快去早点睡啦!等那臭小子回来,老爸我替你好好教训他!」

「什么嘛...这么自说自话地叫自称老爸,你是苏偌烊老爸才对吧~你说得好像...」

好像见到老父亲见到女儿被夜不归宿的女婿,摩拳擦掌地想教训一顿自家的女婿。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不对劲,苏绘凛不由自主地顿住,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好像...什么?小凛你不要话说到一半很吊人胃口的啊!!」

此时一阵急促的铃声转移了两人的注意力。老爸愣了愣,一面掏出手机,一面嘟囔着这臭小子终于来电话了。

可当他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的姓名的那一刻,他眼中顿然笑意全无。

「我出去接个电话。」

他勉强向苏绘凛作出笑容、扔下这句话以后,便不顾苏绘凛略显在意的目光推家门来到了户外,顺手推上了家门的同时接起了电话。

含着讽意的声音从另一端传了过来。

「我说苏国凯、你怎么日子过着过着连儿子也丢了啊?嗯?」

来自电话另一端的声音着实令苏国凯的心凉了半截。他将手机从耳边挪开再次仔细地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姓名,又把电话放到了耳边。

「你到底想怎么样?」苏国凯烦躁地抬起手放到了腰间,眼神不安分地追索着什么,「那天我在桃源不是说过我不再是核心研究协会的研究员、从今以后你我之间互不干涉吗?!你干嘛把我儿子牵扯进来?」

「嘛、嘛~不要这么激动啦~我对你的儿子可没什么兴趣。难道谁打电话给你就是谁拐走你儿子的吗?」

苏国凯往后用力地推了推前额的头发,一回眼就看到苏绘凛扒在窗口偷瞄这里,他冲苏绘凛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示意她快去睡觉,见苏绘凛缩回了脑袋才慢慢转过身去,语气也骤然一变。

「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都说了冷静一点嘛。之前我们确实约定好应该从此互不干涉,不过你现在一不小心丢了你的儿子,我也有一不小心被夺走的东西。现在我们又有共同合作的理由了喔~」

***

迷幻的空间在前方极力描绘着「虚无」这一抽象的词汇,意识仿佛不属于这具身躯,却拉着我的手牵引我通过这长长的、长长的隧道。

这里谁都不在。到底是清醒着还是在沉睡着也不知道。一道耀眼的圆口出现,不断地张开、再收缩、再张开、再收缩……我正在慢慢地逼近那里,仅转眼的刹那,全身一阵痉挛,我一瞬间汗毛倒竖,想要张开双臂抱住自己的身躯,强烈的欲望令眼前的虚幻晕化成浑浊。

我猛地睁开了双眼,意识到先前在做梦的我又一次怔住。周围只有黑暗、寒冷还有寂静充斥其中。

我意识到躺在坚硬到、令后背都向大脑发出抵抗的硬板床上。

这里是哪里?我对自己抛出疑问。啊,我想起来了,记得我现在是被关在核心研究协会——嘶、好冷啊,明明是夏季才对...为什么?

意识到荣潭街的季节与这个世界似乎融不到一起,我禁不住打了寒颤,好不容易坐到了床沿。都来不及做梦就因这异常的温度惊醒。观察着这间阴暗的房间,我着实产生了一种想要现在就逃出去的恐惧感。

凭什么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这很奇怪...这很不合常理!

门口传来「啪嗒」的声响,随即锁链碰到了铁制的感应门,少女紧靠着身后的门,藏起了脸上一瞬闪过的哀伤,转而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这么快就醒了啊~是不是房间里对你来说太冷了?」

黑猫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她歪了歪脑袋,似乎注意到我奇怪的情绪,往我这儿快步走了过来。

「你...你一直都被关在这里吗?」

「苏偌烊,我觉得你想问的应该是~『这种鬼地方你竟然能住七年?』我没说错吧?」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好忍着身上的哆嗦,愣愣地注视着黑猫。

「刚开始呢~我确实冷的睡不着...再加上我以前住的地方有很多灯开着~结果好几天都没有睡着呢。不过后来困得不行还是睡着了。仔细感觉的话,外面的月光其实会照进这里,走廊的暖气也会漏进房间里。所以也没有这么冷这么暗。」

说到这里,她眼中又一次闪过了方才疑似是错觉的哀伤。身上的温度似乎又因此冰冷了许多,仿佛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液而是水银。

「我为了逃出去才住在这里的。谎言不一定会被揭穿,因为被揭穿的才是谎言,今天我又有一句说的话成为了谎言。」

她眼神迷离地说完了这些不明所以,而又令我胸口感到一阵阵抽痛的话语。在我灼热的注视下,黑猫竟轻轻地将我搂在了怀里。这一瞬我触碰到了黑猫身上温暖的温度,心脏也被一股温热的暖意包裹了起来,粘在胸口的冰块融化顺着附近流去。

「好点了吗~嗯?」

黑猫颇有捉弄意味的话语令我浑身上下都变得不自然了,更何况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贴在她的柔软的胸口...这让我连忙挣脱开了她的怀抱,我揉了揉发烫的脸颊,目光瞥到了一边。

「你现在不冷了?要不要姐姐帮你暖暖床~」

「才不要啊!嗯...不过...」

面前神色柔和的黑猫令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念想。这次轮到我将黑猫轻轻地抱在了怀里,黑猫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做,身体轻微地颤抖,她随后缓缓地将双臂攀在了我的后背上,温柔地接受了我的好意。

可正当我们倚靠着彼此取暖的时候,感应门被粗暴地推了开来。一位将理应自然下垂的领带奇怪地挂在肩上的青年靠在了门边,一只手随意地掏着耳朵,另一只手看也不看地指向了我。

「教授找你这小子有事,给我出来。」

一边说着,他一边紧盯着小拇指、然后用大拇指的指甲弹去尘屑。

见到门外还有几个男人死死地盯着这边,我丧失了抵抗的想法,放开了黑猫往门口走去。黑猫轻轻地按了一下我的手背,我回眼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分明在示意我教授找我没有什么好事,提醒我自己小心一点。但很快地她的视线又转到了门口,露出了略有讽意的笑容。

「奇怪~你们这次怎么不戴面罩了?不担心会有毒气毒死掉你们吗?」

「嘁...这个该死的魔女...」青年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声,往旁边推了我一把,重重地关上了感应门。走廊上的温度比房间里高了许多,不过却有一股致命的压迫感正在身后虎视眈眈。

「往前走,到电梯井那边停下。」

听到青年冰冷的命令,我死死地握紧拳头,往前面迈出沉重的脚步,旋即后面跟上的步伐压过了我的步声,仿佛想控制我的心跳似的。一路被推推拉拉地送到了设施的二楼,才终于到了教授说等着见我的地方。房间里仍然空空荡荡,「白」得让人觉得刺眼。

「寂静的午夜常常是人类灵感迸现的时分。我也是一样...我向您保证我永远都选择在午夜时分进行实验。这会让我有种奇妙的感受,就像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等脑袋里那个突如其来的灵感找上门来就可以了。」

「这和你把我叫到这里来有什么关系?不....我想问的是,你是不是打算永远把我关在这里。」

显然没有料到我会直接地问出所有刚被关到这儿的人想问的问题,教授的双臂举在空中定格了许久,才缓缓地放下了手转向我。

「您是我的贵客,不瞒您说,我宁愿一辈子都把您留在这儿,好好招待您。我知道您刚来这里总有不习惯的地方,不过我也相信您一定会喜欢我们的待客之道的。这不,我现在就打算给你享受我们至高的招待!」

教授将双手摆到了自己的右前方,优雅而又热情地拍手示意。我突然感到自己被谁粗暴地压了下去,狠狠地撞在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背后的椅子上。双臂被不由分说地控制住了,尽管我拼命地蹬着双腿、狼狈地反抗,但绳索更坚固地缠绕我的身体,把我绑在了椅子上。

就算双脚再怎么努力地挣扎,也只会让自己往后一仰摔倒地上,于是我又怎么也没法自己起来,被周围人戏谑不已地围观。

「苏偌烊,您听过睡美人的故事吗?一定听过的吧。我现在也需要您像睡美人那样昏睡过去,就像这里的12位贵客抵达的那个结局——再也无法从梦中醒来,当然,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不会出现,没人会把你吻醒。」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

明明是为了解决世人的噩梦来到这里的,可一切却变成了我的噩梦。

我明白自己没有办法从绳索里挣脱,但我却被那种莫名的恐惧感所支配,明知无用也奋尽全力地挣扎,惨痛地嘶吼着。梦中世界的查尔特,听说他也被困在了梦境中,怎么也无法醒过来。现实的另一边他或许被数不清的设施团团围住,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现在的我也将抵达他那样的结局。被告知这一荒唐的事实我怎么也无法接受。

「因为敬爱的会长她反悔了~我也没想到啊,没想到您与我们有这种缘分。」

「反悔?会长又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啊!」

不知为何教授的脸上露出了奇怪而渗人的笑容。他不再打算和我继续说下去,将一台足有一人高的设备推到了我的身旁,像抚摸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一样温柔地上下搓揉,眼中尽是令人心寒的爱意。可他下一秒却重重地抓起像头戴式耳机一样的设备戴在了我的脑袋上。

脑袋不知为何抽痛了起来,仿佛面前的这副情景并不是我第一次经历,陌生的记忆在耳边嗡嗡作响。我痛苦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嘶吼,就像是以将喉咙喊到哑掉的架势在咆哮着。同时身体也用力地抵抗,想要甩开脑袋上的装置,

「哎呀呀,不要乱动啊。要是弄坏我的『梦境影像记录系统』,我可是会很心疼的。」青筋暴起的教授抡起一拳砸在了我的腹部,我一瞬间顺着这股力道止住了身体的暴动,那嗡嗡作响的回忆也瞬间消散,变得任由我怎么寻找也找不回来似的。「啊,虽然它在窥探梦境的效果上做不到最好,顶多是测试版的程度,但竟然有其他意料不到的作用呢~要让它真正的变成完成品,我想您大概就是它的突破口。」

传来按下按钮的「啪嗒」声,一股奇妙的电流顿然从上方如洪水般灌满全身。强烈的痉挛感不一会儿就支配了我。

「您也不要这么担心,放心吧!因为会有人来陪你的,我也不能让贵客孤身一人嘛。」

脑海里想的尽是必须挣脱开碍事的绳索,把脑袋上这个该死的装置脱下来,可我连自己也感觉挣扎的力气仿佛被一点点榨干,只剩下视野中一双双戏谑的眼睛。

在意识临近崩溃的时刻,我听到了教授的声音挤开其他一切声响传入我的脑海。

「为了终有一天伟大实验的成功,请您做出牺牲——我的贵客。」

也不知过了多久,充斥视野的昏暗一点点明亮起来的时候,我睁开了双眼,自己正和萧路路一同站在星海酒馆的门口。意识到这是梦中的时间再次流转,薛学儿通过入口来到现实,而我和萧路路则被留在这里,我连忙又伸手暂停了流动的时间,好不容易趁着众人静止的时间推着萧路路回到了巷子。看着身后正在保持坠落的姿势的那个墨绿色瞳孔的男人,我蹙起双眉想起了现实中发生的一切。

骤然间仿佛全身的动力都被抽空了,我后退了几步,转过身迈出脚步拼命地奔跑了起来。明明身后没有谁追赶我,只是混沌而又无助的大脑对我下达了这一指令,双腿就不由自主地调动了起来。我会像查尔特一样,再也无法从梦里醒来,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痛苦地嘶吼,周围的时间此刻追上了我的速度,街上的行人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逃到哪里去。

喧嚣逐渐被偏僻沉默的空巷冲散,我忽然狠狠地撞到了谁,身子被重重地往后推到了地上。我揉弄着传来痛楚的后脑勺,迷迷糊糊地坐起了身。我或许应该感谢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让我的大脑终于停止了绝望的空想。

那人似乎先前抱着一箱子水果,被我撞得也摔到了地上,结果满地都是正往低处翻滚的苹果。我稍微抬升视线,看到对方的脸的时候我不由得怔了怔,并不是没有见过的人,初次从支配者时钟跳下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这个脸上留着一道明显的刀疤的男人。

「虽然现在正在进行国王的竞选,但你们能不能不要总是在巷子里跑来跑去的啊....真的是....」

刀疤男将手掌盖在自己的膝盖上缓缓地站起了身,我却仍然有些失魂落魄地待在原处。大概注意到我有些不对劲,他又蹲了下来,莫名其妙地打量了我一眼,自顾自嘟囔了一句「原来已经到这种时候了吗?原来如此」,然后露出了大彻大悟的神情。

「进来坐一会吧。」

他朝我伸出了自己宽厚的手掌。我愣了许久,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纯粹的眼神感染了我......最终我无力地握住了他的手掌,跟着他走进了他在这座城镇经营的当铺。

一盏味苦的茶,一张吱吱作响的木椅。一家无人问津的当铺......到处散发着闲适的氛围,仿佛是这所屋子本身想驱散周围一切喧嚣,才留下了这梦境夹缝中唯一的净土。我借由被杯中的茶水灼烫的杯子取暖,当铺的店长走进了柜台,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

「好点了吗?你刚才那表情简直像刚参加完葬礼回来的。」

店长一脸轻松地坐在了对面,随心举起摆在他身前的茶杯,伴着上升的蒸汽抿了一口。

「温度刚好,能入口也没有冲散茶的韵味。你呢?」

「我...我不是会品茶的人...平常顶多为了解困早上喝杯咖啡...」

他轻轻的放下了茶杯,正对着店门口,眼眸从右至左再从左至又地来回飘忽,想将街上的风景都收入眼底。

「以前我也不喜欢喝茶..喝咖啡也伤胃,所以我都不碰。」

对他提起的话题我并不感兴趣,但我的目光却也是有意无意地追随着他。大概是他举头投足之间表现出的那种饱经沧桑的老者才会有的气场,一反他打手似的外表,调配成了一种独特的魅力,才会让我有这样的翻译吧。

「对了,你刚才说『已经到了这种时候』...那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不清楚...虽然和你说不太合适,但我也没有别的能谈心的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记忆变得很模糊。有些事能轻易地想起来,有些事不管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有时候可能是以前的记忆突然唤醒了,会说一些我自己也不懂的话。所以我也不清楚。」

「比我的情况严重很多......」我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他似乎并不在意我刚才说了什么。

「像今天我在街上看到了你,脑袋里就有一句想脱口而出和你说的话...」

他似乎在压抑着某种强烈的情感而握紧拳头,我见状轻轻地放下了握紧的茶杯。

「什么话...?」

话音刚落,周围的情景竟变得模糊不清,如同我在不知觉间被扔到了海里,不断接近海底的时候透过万丈海水仰视天空。

「我希望你能从梦里醒来...我也应该醒过来,陷入沉睡无法醒来的人都应该醒来。」

声音似近似远,我的后背沉重地击中海底的碎石,这阵冲击令模糊的周围瞬间化作一片虚无的黑暗。

「神话是世人皆有的梦,梦是私人独占的神话。有时我们不能支配自己的梦境...纵使可以,我们有时也无法在长时间的梦境世界的旅行后,分清现实与妄想。但就算是这样,我们也仍然需要现实与妄想,而且缺一不可。」

店长的这番话语如同电钻狠狠地敲开脑壳,在脑髓里肆意地搅拌,缺失的记忆也因此随着意识的狂风暴雨冲刷而来。

我依稀记得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但它听起来却比任何话都要陌生。接着只是转眼的一瞬间,我站在了疑似是医院的场所,面前是一间病房的门,两侧是延至遥不可及的幽深尽头的长廊。我仿佛站在这条长廊的中央,无论朝哪边奔跑与两侧尽头的距离仍会是一样的。

「对的,就像这样...继续激烈地动摇吧...只有这样你才能从梦中惊醒过来。」

「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内心的情绪不只限于动摇,更多的是对这个未知场所的恐惧。仅仅是看到病房上的牌号,我就恐惧地浑身发颤,

「我说过的——我有许多记忆是模糊的,其实连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至于这里是哪里...应该由你自己想起来才行,你说这里是未知的场所,可事实未必如此,难道你真的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吗?」

我无暇顾及对方为什么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往任意挑选的一边拼命地奔跑了起来,可病房的牌号永远是同一个,似乎来来回回终归走到了原点。不管我怎么努力地逃走,我也是不断地原地踏步而已。

对啊...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我的造梦宫殿...还有妹妹的,都是这家医院。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梦境里有这家医院,有可能是依据我不可靠的记忆合成出来的,但连苏绘凛的梦境里也有它,那么它就肯定是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里是哪里。唯独那挥散不去的恐惧感缠绕着我,令我如何也不能正常地思考。

并不遥远的过去蒙上了一层细腻而又无法戳破的细纱,我永远是在外围周转推敲,碰不到里面那些真正实质的记忆。

我渐渐变得疲惫,无力地停下了脚步,眼前的病房仍是先前的牌号。我感到店长就站在我的身后...一直都在。

「你的记忆,真是和我一样一点也不可靠啊。」

再次传来的声音令我禁不住回过了身,但面前站着的人令我骤然瞳孔一缩,往后猛退了一步,病房的门被重重地推开,我因此摔在了身后的地板上,即便如此我的视线也还是一刻都没有离开面前的人。因为站在那里的人根本不是店长的容貌...而是我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我盯着面前这张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不同的恐惧感重叠在了一起,意识也加倍地动摇起来。

对方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昂了昂脑袋示意我注意四周。我楞了一下,这才发现身后根本不是病房的情景,竟然是刚才那间与教授见面的房间,到处都是令人感到刺眼的白光。而记忆一瞬间闪过眼前,我愕然地意识到...自己很早以前就认识这里。

「苏偌烊?还不快过来!」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从房间的中央响起,我被这种难以确认哪边是真实,哪边是虚幻的心情支配,连忙站起了身,往房间外逃也似的奔了出去,慌忙地关上了病房的房门。

再次打量店长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是我的样子了...面前的显然是他原本那张刻着刀疤的脸。似乎从病房里离开的一瞬,他就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沉重地调整着呼吸,想要找寻记忆,却又惧怕那些记忆的心情矛盾得让我抱紧自己的后脑勺。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痛苦地摇晃着脑袋,那些记忆令我的大脑一阵阵地抽痛,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徒增痛苦而已。

「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从梦里醒来。」

「烦死了...」我几乎是出自于本能地埋怨起来,抱着脑袋转到了身后的病房前,双膝却不争气地发出悲鸣,我因一阵强烈的无力感重重地跪了下来,目眩感与腹部涌上来的恶心并进,极其动摇的意识顿然一黑。

我用力地眨了眨干涩的双眼,眼前竟又变回了店铺的光景,仿佛刚才的所见只是一场噩梦。可店长却不在先前的位置。这令我困惑地低下脑袋,茶杯的上空仍飘散着淡淡的雾气。我松了口气,烦躁地闭上了双眼...却不料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竟然是一片刺眼的白。

「我...真的醒过来了?」

说出这句带有不确定的话语以后,我连忙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什么压在我的胸口,令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连忙低下脑袋,却发现是一个不认识的美少女趴在我的胸口。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吓了一跳,意识顿然变得无比庆幸,我慌忙地挣扎着想要脱身,绳索却仍是死死地缠绕着我,令我无法动弹。少女也慌张地抬起了脑袋,泛有泪光的眼神有如一只受惊的兔子。

「怎么了啊,瞎嚷嚷什么呢!?」

周围的西装男子因少女突然的动静投来了警告的目光,但注意到了我醒了过来,脸上瞬间转变成了错愕的神情。

「教……教授!!这小子他醒过来了?!」

伴随着那难以置信的喊声,我再次看向了刚才那位少女。她的脸颊绘满了樱红,说不定要不是因为她身后的椅子绑住了她,我猜她早就羞怯地奔到墙角埋起脑袋了吧……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不断躲闪地打量着我,似乎有想要和我说的话。

「那个...抱歉!我...我只是听听看你还有没有心跳...对不起吓到你了!!」

「额...难不成你之后还想对我做人工呼吸?」

「这这这这这种事...只有这种事我是做不到的!!」

真是一个容易脸红的女孩子。我想着又感觉到了有沉重的吐息一阵阵地拍打在脸上,不禁有些好奇地往身旁的方向望去——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的林遇躺在朝地的椅背紧闭着双眼。眉毛时而蹙起、又时而舒展开来。

我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林遇似乎也被囚禁在睡梦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