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拳砸向我的瞬间,我近乎处于本能闭上眼睛。可意识迟迟没有遭到重创而被夺去。那阵不可思议的拳风在落下的瞬间却擦过脸颊,袭往后面的墙壁,轰出沉闷的巨响。

不知道是听到夏音慈的声音以后,她在这瞬间转变了方向,还是一开始这击的目标就不是我。

可当我睁开眼睛的瞬间,我得到了答案。

——是后者。

「呐,你的演技,太拙劣了吧。」

苏绘凛梨花带雨地细声抽泣,声音断断续续的差些不成整句。她眼中的哀伤令我没有直视她的勇气,稍稍颤动拳头紧紧抵住墙壁不肯松开,将我束缚在她的双臂间。

腹部的疼痛没有消去,丝毫没有减弱,不断地翻山倒海。

远处奔跑起来的步声将我从苏绘凛视线的监禁中释放,处于混乱之中尚未回转过来的我望向声音传自的方向。夏音慈不带犹豫地扑向我们,双臂分别环住了我与苏绘凛的脖子。

她稍微踮起脚尖,才勾到我的肩后。

目光来不及捕捉她的容颜,只看见一袭飘扬而起的长发,轻轻缓缓地落回她的后背。

「呐,自爆式袭击很帅吗?」

她的身影不住地颤动着,手臂紧紧地抱住我们,仿佛松开手我们就会消失。

「有必要真的动手吗!」

「小音..」

苏绘凛哀伤的双瞳里晕抹着几分惊讶,嘴唇下方的血迹无意间沾红夏音慈的衣服。

思绪处于事件的余波,异常混乱。可听到她们若隐若现的抽泣声,心间禁不住弥漫出一阵苦涩的愧意。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动她们的后背。

「对不起..」

只是,明明是想安慰她们,却不料自己的声音也成了哭腔。

「不是说呆在家里,等我们买好早餐的吗?」

话音刚落,肩膀挨上了一口。被咬的疼痛感与腹部的那阵剧痛中和,一时知觉竟有些麻痹。

夏音慈用力地咬住了我肩膀与脖颈之间的位置,直到咬出明显的咬痕才肯松口。她后退一步,慢慢地松开了紧怀住我们的手,撩开贴在脸颊边的发丝。

闪耀着泪光的蓝色眼睛努力地收起哀伤的情绪,单是看见就于心不忍。

「对啊。你们不是去买早餐吗?怎么连自己的份都没买吗!」

她的视线时而望向苏绘凛,又时而落到我的身上。

我与苏绘凛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无所适从的双眼瞥向侧边。

「知道吗,苏火火?听到你说有事和小凛单独说的时候,我心里就隐隐地感觉到了不安。」

我猛然回想起刚才离开时,夏音慈脸上一瞬写上的心事重重。愧意不禁泛起涟漪。

「所以,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来的吗?」

「怎么办呢?一开始我也觉得这样不好,可想到你们会发生什么就坐不住。」

苏绘凛红着眼睛,眼帘低垂,她调整着紊乱的呼吸,深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不够冷静。对不起小音。」

「不!你没有错,小凛……是我不对。」

我或许就不该这么做吧。我明明自己也不愿退出支配战争,却用各种理由强迫苏绘凛退出。她本来就是固执的性格,我怎么可能说服得了她呢?

让她退出,又让她不用担心我,怎么可能?就像我也放心不下她啊。

「呐、你们可能犯下了微不足道的错,但真正错的人,是我啊。」

夏音慈苦笑着摇了摇脑袋。道路上飞驰而过的车流刮过热浪吹起夏音慈的长发。

她举起双手十指相扣地握紧,悬在胸前。

「你又怎么错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啊!」

等到风浪散去、飘起的长发散落在肩上,夏音慈眯起眼睛,哽咽地说道:

「邀请苏偌烊参加支配战争的人是我,于是苏绘凛才会被牵扯进来……所以这都是我的错啊。」

谁也没能及时否认她的话,气氛骤然陷入令人压抑的沉寂。

「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别的什么事,所以确实不知道你为什么执着于支配战争。可是,我也能感觉到的,如果我小时候不曾把你牵扯进来,你是不会这么做的吧?是那时发生了别的事。」

我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不知道该把视线往何处放置。

事至这种地步,我也察觉到了夏音慈并非想让我赎罪才把我拉进支配战争,那只是她的借口。她当时的哀伤千真万确,可她的生气却不是出自真心。至少不是为了我以前做的事而生气。

在我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导致这一切的开端。

「绕来绕去绕到原点,这些事归根到底还是我的错不是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夏音慈不住地摇动着脑袋,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不是」,但却找不到能否定我的说法的说辞。

苏绘凛眼中的色彩愈来愈暗淡。她视线往下移去,瞄了一眼自己绷紧的拳头,随即又转开了目光打量着我身后被她捶出蛛网般的裂痕的墙壁,沉重的舒了口气。

「对不起。」

「别这样了吧,你又在道什么歉?」

她无声无息地错开我,走到了墙壁的前方,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墙上显眼的裂痕。小碎石经她轻轻一碰落了下来,砸在她的脚尖又弹开。

为了这记直拳道歉吗?可是,她一开始就不是以我为目标挥出这一拳的吧。

「有一点你没说错,我凭仗的确实是『天资』……甚至称不上天资!这不过是那时那个人给我用来作弊的馈赠,他给我的是怎么努力、怎么勤奋也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数月前,我和林遇、薛学儿一起被监禁在核心研究协会,苏绘凛来救我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

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会不带犹豫地嘲笑她怎么也犯上了中二病,或者担心她在这种事上反而过度自卑。没有自信,竟然把自己的才能都归功于一个不存在的人的馈赠。

可是换作现在我不会质疑她的话,甚至不会怀疑是她混淆了梦境和现实发生的事。

给苏绘凛「馈赠」的人如果和组建支配战争的人是同一人,那我觉得这一点也不会冲突。躲在幕后窃笑着观测他人之间争斗的人,当然可能为了各种恶趣味的理由、给某个人特殊的馈赠。

这个接受馈赠的人,正好是苏绘凛而已。

我不由自主地伸手贴在自己的腹部,就算现在腹部还是有倒腾的感觉。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忽然,黑色的轿车晃晃悠悠地靠停在了路边,老爸把车窗摇到一半,困惑地打量着我们。

「老婆你怎么把车开到这了……等等,小凛你怎么哭过了的样子?小音你也……」

「没……没有。」

苏绘凛揉了揉眼睛,固执地否认着显而易见的事实。

「你别框我吧,眼睛都红着呢。你们怎么回事啊?这分明是都哭过了吧?」

父亲不解风情地喋喋不休,旁边的母亲用胳膊戳了下他,瞥来的眼神分明是在暗示。

「啊?哦……」老爸将拳头挪到嘴边咳嗽一声,严肃地扫视着我们说道,「你们给我上车。」

「伯父我就不用了吧……」

夏音慈虽然处于哀伤的情绪,但也不至于会忘记礼貌,她的两手交合在一起附在身前。

「别废话,都上车吧。停在这里也不方便。」

车里的母亲把手附在方向盘上,看也没看我们就扔下了这么一句。

「上去吧。」

我轻轻地拉了一下夏音慈的衣袖,夏音慈原本还留有些许犹豫,但她也听见了后面的鸣笛声,只好和我们一起上了车。夏音慈到最里面的位置坐下,我接着坐在中间,最后苏绘凛就坐在右面,顺带关上了车门。母亲迫不及待地踩了油门,转开方向盘索性把车开往家的方向。

无意间视线瞥到车的后视镜,我看见后视镜倒映出了某个熟悉的身影,这让我连忙转过身透过车后窗的玻璃望出去。茶猫在阶梯的下方停留了片刻,就沿着阶梯走了上去。

本来是趁林遇没有醒来四处逛逛,不料路上碰到苏偌烊和苏绘凛。茶猫犹豫着需不需要跟他们打个招呼,却看见他们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她出乎本能地躲在楼梯下的墙边。

「这是他们的私事,我去管不太好吧?」

茶猫有些犹豫,直到他们甚至动起了手,发现苏绘凛有些异常,才萌生出了拉开他们的想法。

可是,在这之前她瞄见夏音慈,只好临时调整现实,抹去了她视野中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应不应该多管闲事,但她最后抱着帮他们也是帮了林遇,从另一段路口发现苏偌烊父母的踪影。等他们上了车,茶猫把他们驶往方向前的空间与这里相连结,让他们开到了这里。

「虽然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呢~」

茶猫走在过冬桥的上方,不一会儿却察觉到附近有些陌生,连忙止住脚步,意识到这不是回去的路。她转了转眸子,慌忙地走下楼梯,而迎面走上来的人令她再次站在了原地。

「我说,哪有cosplay只戴顶帽子的?」

车窗外是平时司空见惯的景色,却不知不觉在飞逝之余在我眼中失去了平常的色彩。

「你们,谁给我说明一下怎么回事?」

驾驶座传来母亲不带情绪的声音,也没透过车上的后视镜看我们的反应,就像是随口一提。

夏音慈不可能鼓起勇气回答这个问题,苏绘凛也没有接下话茬的意思。两人心照不宣地望向两边窗外。夹在中间的我只能直视着车前窗,一边琢磨如何措辞,一边试探性地说道:

「支配战争,还记得吗?」

这种问法让老爸喉咙里挤出一声干笑,他觉得好笑地反问我道:

「这种事,你觉得我怎么可能忘得掉?所以,你们吵得这个样子,又和支配战争有关?」

「没有吵起来。」

旁边的苏绘凛嘟囔了一声。父亲被她冷不丁的这一声搞得愣了一下,他稍微侧转脑袋,透过车窗反射瞄着苏绘凛的反应,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和她争执。

「其实...我是想好和苏绘凛说完,就来跟你们坦白的。」

我沉下脑袋没有敢抬头直言,将双手交叉,用左手的拇指拨弄着右手的拇指指甲。

「不过没有谈拢...现在告诉你们,我想一定也会生气的吧。」

父母没有说话,我低着脑袋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我、有什么反应,只好交互的捏紧手,把来龙去脉尽我可能完整的告诉了他们。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三个要从我们身边失踪,完成支配战争才能回来。你劝你妹妹退出惹她生气了,结果你们就吵了起来。小音因为担心你们偷偷跟着你们,就也牵扯了起来。是吧?」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小心翼翼地抬起视线,偷瞄着他们的反应,颤着声音坦白道,「只是,失踪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远见不到了……」

「那你们的未来怎么办?现在是什么时候?准备把今后人生断送在这莫名其妙的游戏了吗?」

老爸激烈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我,他看也没有看我一眼,只是侧着脑袋注视着窗外。

「这种事,我不会同意的。」

车体在停车位上缓缓地停了下来。母亲歪头望着不再发言的父亲,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不安分地敲击着。父亲一声不吭地推开车门下了车,从衣服的口袋里娴熟的抽出一根烟夹在指间。

「你去哪?」

父亲走的不是回家的方向,母亲犹豫地摇下车窗问了他一声,而他头也不回地朝她摆了一下手。

「去超市里买包烟。」

母亲轻叹一声,顺手关上了车门,坐回驾驶座把手肘架在方向盘上,刮弄着嘴唇的下方。

「你这孩子说话也太直接了吧?这么坦白,哪个父母接受得了?」

「我只是……不想再隐瞒你们了。」

我不安分地把手放在两腿上,使上力道压迫起大腿上的肌肤,就像这样做那种压抑的感觉就能减弱似的。而我的话让苏绘凛稍微侧转过来,若有所思地瞟了我一眼。

「我不希望你们走这种莫名其妙的险路,但我不想阻止你们,也阻止不了你们。你们都有自己的考虑,我能做的只有引导你们。这么来看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你老爸也是。」

母亲的手贴在右边的脸颊,若有若无地拨弄着她的头发。

「我们一心想把你们从危险的境地拉出来,所以从核心研究协会离开。但这种事就像命运,是躲不开的难题。不如你们就去解开它吧。当然,我不是让你们去赴死。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您,不会拦我们吗?」

夏音慈没有想到母亲会给出这样的回答,禁不住转过脑袋吃惊地睁大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

「拦不住。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但你们去的毕竟是我们触不可及的地方,没有办法再保护你们。有一点请记住,你们是去赢回胜利的,而不是去送死的。别不说话,答应我。」

母亲的嘴角带有一丝苦涩的弧度,她的眼睛尚有几分慵懒,但直视我的时候却看上去十分锐利。

我伸出手捏紧胸前的衣服,想解放心间的压迫感,用力地点了点脑袋。

「嗯。我答应你。」

「阿姨,我也答应你。」

母亲轻笑了一下,将视线落在尚未给出回应的苏绘凛的身上。

苏绘凛低头攥住裙摆,许久才抬起视线嗯了一声。

「我这边是放行了,但你们老爸未必会接受这种事。不过,他更多是因为愧疚而已。所以你们不许不告而别。不管怎样,都不能忘记和你们老爸道别。明白了吗?」

「嗯。」

我和苏绘凛几乎同时向母亲点下脑袋,又同时察觉到彼此的动作,略带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你,还疼吗?」

「你这是在小看我吗?再来几拳也没事,我很耐打的……」

苏绘凛傲气地挑了挑眉毛,蹙起双眉,眼神冰冷地扫视着我。

「哦。你说的哦,我正好还没消气呢~那我来了喔。」

「来真的啊?!别别别!手下留情。」

苏绘凛把拳头比在脸旁,缓缓地凑近了我。贴在我的脸颊边的时候她忽然弹起食指,力道很轻地碰在我的脸上。眼神中的冰冷无影无踪,她牵起嘴角,送上一个灿烂而又有些狡黠的笑容。

「哼,怂包老哥~」

她松开拳,五指来回跳动,挥舞着双爪朝我的腰上扑过来。控制住了我的右臂,又向夏音慈使了个眼色,于是她也抱住我的左臂不让我脱逃,两人不知轻重地挠起我的痒处。

「再打几拳就算了啦~不过,稍微用点刑惩罚你,没什么大不了吧?」

「是啊~苏火火同学,不许动,老老实实地接受惩罚吧!」

「不动不可能的吧!别……别戳腰!肚子也不行。你挠我,我这不是本本本能反应吗!等等你别往上走,别别别……喂!往下更不行的啊!」

母亲透过后视镜旁观着闹成一片的三人,不动声色地摇上车窗,嘴角渐渐地牵起了微笑。

中午以后的气温逐渐转凉。一袭黑发扎成单马尾的少女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轻悠悠地推开房门。我迟疑地跟在她的身后走进了房间,看着她在房间里好奇地东张西望。

「你在找什么?」

苏绘凛决定回梦境一趟,说想找漆黑骑士训练尚不稳定的「魔王指令」。大概是拿漆黑骑士当指令的实验对象吧。我在心里默默为漆黑骑士默哀了五秒,目送苏绘凛回了自己的房间。

于是结果便是,夏音慈也想回梦境那边,就让我也去梦境见一下千颜。

「嘿嘿,还能找什么?检查你有没有偷偷藏着掖着的东西呀~」

夏音慈把脑袋探到床底,打开手机的闪光灯作为手电筒,照着床底下认真地扫了一遍,但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我的床底从来是不放任何东西的。

「找不到吧?这种东西不存在的。倒是你哪听来的这么多东西,早上竟然问我……」

【难受吗?】

我没有把话说下去。想起早上这么问我的夏音慈满脸樱红,闪烁的眼睛透露出清纯的少女独有的魅力。不禁觉得当时的她简直是在引火上身的边缘跳广播体操。

「不可能的!苏火火你绝对是那种闷骚的男生,而且是闷骚到要在结尾加est的那种!证据就是你早上的时候……对我们那个样子!」

「哪个样子啊!别说的好像真的哪样了好吗?再怎么说你和苏绘凛分别以青梅竹马和妹妹的身份跟我相处了十几年的时间,你觉得我会做奇怪的事吗?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啊。」

我认真地注视着夏音慈。这番话可千真万确,是百分百不掺假的大实话。

盯——

嗯,实话是实话,可惜我不是兔子。

「哦~」

不知为何夏音慈露出些许不悦的神色,似乎有些生气。那双狐疑的眼睛始终盯着我不肯移开。

「那我测试一下,没有关系吧?」

夏音慈忽然一转攻势,往我这边凑近过来,我往后退了一步,无意绊到床脚,向后坐在了床上。她抬起手散下发圈,不带犹豫地把头发散了下来,腿往我一伸抵在了我两腿之间。

「夏音慈……你,干嘛?」

她没有回应我,轻轻地推了我一把,等我后背靠上床垫就伸手抵在床上。闪耀着不悦的双瞳直视着我的眼睛,嘴角向下撇了一点俏皮的弧度。发丝垂落下来,正好碰到了我的脸颊。

「你……」

话语落在嘴边尚未说出口,冰凉的薄唇就堵住了我的嘴。

她闭上了眼睛,细长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仿佛正在诉说着她隐隐的不安。

良久,唇分。

夏音慈的脸缓缓地远离了我,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双颊略微泛红。

「十几年的相处时间呢?这次也是正常反应吗?」

明明她的唇已经离开了我,但我却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也看着她的眼睛。

最近她傲娇的性子,此时我一点行迹也找不到了。

「什么不吃窝边草,你是兔子吗?」

夏音慈歪了一下脑袋,不知为何她的样子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的诱人。

窗外的阳光恰好照在她的半边,她的眼眸仿佛能倒映出我的模样。

「就算你是兔子,也是只结尾加est的超级闷骚兔。」

她方才的不悦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中反而满载着明媚的傲气。

「什么兔子,我,我没有。」

少女媚眼如丝,笑盈盈地走到我的耳边,温声细语地说道:

「你,就是喜欢我吧?」

语气温柔到身骨仿佛都会为此融化,但内容仿佛身下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把我拽下了深海,我朝着海面伸出手努力地扑腾想要上岸,却愈发陷入更深的海底。

「好了,不跟你闹了,你快点去睡觉啦。」

夏音慈从我身上冷不丁地退开,我连忙拽住旁边的被子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她回首奇怪的瞄了我一眼,也没揭穿我「冷气还没打足,你盖被子是想掩饰什么」,扮着鬼脸对我吐了吐舌。

「嗯……今天还是不跟你睡了。你,有点危险呢!我去拜托你老妈了。」

黄昏时分,如废墟般荒芜的病院里空无一人。

我恍若隔世般睁开双眼。与上次的被动截然相反,这次我是主动来到这里的。

视线正对医院的门口,我困惑的望向底下,意识到自己坐在前台的位置。

「你那喜欢纠结的样子。看得我很不舒服。会觉得很烦。」

凛然通澈的铃音在我的背后响起,我想要回首,双颊却贴上一阵冰凉的触感不能动弹。

「苏偌烊。你明白的吧?」

印象中这是千颜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她呼唤我名字的语气异常的温柔,仿佛是在耳边的低语。

「什么?」

「支配战争。绝对要赢哦。」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用这种单细胞的说法回应。我不喜欢。」

脸颊上的触感忽然消失,千颜的身影随之晃到我的身前。

千颜若隐若现的笑容仿佛是这荒芜世界唯独的光,将我昏暗的视野照亮得恰到好处。今天的她偶尔没有戴上兜帽,那袭又长又密的银发就蓬松在衣间也不打理,竟产生了些许朦胧的萌感。

我情不自禁地向她伸出手,触碰到她头发的同时半握成拳,搂住一团银发。我轻轻地把它从前沿的衣服里理了出来,细微的光屑在她的发丝上点亮星辉,倾斜而下直至腿部。

「真是失礼呢,我的支配者。」

千颜轻声地埋怨道,笑意却尚未散去。平时冷淡无光的双眼此时似笑非笑,闪耀着期许的光芒。

银发垂落下来的那瞬间,发尾被黑色的发圈打上细结。

说是发圈,却更像是轮转着时间的时钟,指针若隐若现地停留在她被竖起的发尾上旋转。

其实仔细观察千颜的眼睛,也能从中看见时钟的轮廓,只是很难辨认。

就像她说过的那样,她是空想时钟的守护者,而非我的造梦者。可现在她却称呼我为支配者。

「千颜,空想时钟到底是什么呢?」

千颜直视着我,略微眯起的眼睛盯得我心里有些发痒,良久以后她才歪了下脑袋。

「太笼统的问题我不会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觉得自己的问题笼统啊?

不过,总比拒之不答好上一点。不像以前自顾自的走掉,现在她至少允许我修改问题重新提问。

「那……你记得以前我把空想时钟运用成『时间静止』吗?」

「记得。怎么了?」

「有两次空想时钟导致时间回转,时间忽然倒带回过去,你还记得吗?」

「嗯。所以怎么了。」

「我还能再使用它们吗?比如时间静止,我能做到吗?」

千颜直率地摇了摇头,丝毫不打算给我一点留念。她语气略带轻蔑地向我问道:

「呐。你真的以为时间静止你的能力吗?你的支配能力。从始至终就是『空想时钟』喔。」

「可以前我用过啊,那怎么解释?」

「那是我的能力。白痴~」

千颜故意在「白」这个字眼上拖长了音,双手环抱起来后退一步抵在前台的桌边。

「你那个时候就像个傻子,我料到你不会用空想时钟。又不好让你没有支配能力对吧?所以每次你使用支配能力,都是我在旁边帮你的。你用的这么开心我就没说咯,但真的很烦。」

说到这里,她慵懒的瞪了我一眼。我忽然想起以前每次找她的时候,她总是极不耐烦的样子,现在被她这样一说我才明白,原来是我麻烦她太多次却不自知,惹她不高兴了吧。

「对……对不起!」

「别跟我道歉。谁让你这个蠢货是我的支配者。」

习惯了千颜的性格之后,明白了她其实就喜欢用冷冷的语气说话。就算温柔的话语,也是这种提不劲的慵懒语调。有时不是不高兴,但有时她是真心不耐烦。

不过,时间久了即使她不耐烦,还是会耐着性子回答我,大不了是一走了之。

「我还是有些在意……那时的时间回转呢?」

「准确来说。不是什么时间回溯,只是场预知梦。在你眼中『被回溯之前的发生的事』,其实只是一场梦中梦。那只是你预知的未来,那些事尚未发生。至于你『回溯』到过去之后的时间,是你根据预知到的未来作出改变,影响了未来。」

「是你让我做的预知梦?」

「不。这个世界常会发生这种事。做过预知梦的人不止你一个。」

她的话语中似乎留有深意,但我无法找出她深层的含义。

「可你……当时和我说了很多,类似『打破陈规』,或是『静止便是极限』这样的话。那时的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是第一次提到『空想时钟』,甚至谈及它的准则。」

第一次接触这个名词的经历,我不可能会记错。

「那我问你。当时我从头到尾,有正面承认过你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