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机械运作的声音就像夜间赶不走的飞蚊，在耳畔边持续单调的节奏低鸣不止。
据点里所谓的医疗室即使跟别人介绍时说「这是我们的储藏室」，也绝对不会有人产生异议。
萧路路靠在房间里唯一空余的没有放任何装置的墙边，她别扭地望了望两边，总有种被左右两台巨大装置缴起手臂、囚禁在中间的错觉。奇怪的感觉让她咳嗽了一声，走出装置中间的空隙。
「这里交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或许是注意到了萧路路的无所适从，佟夕雨专注地双手悬在苏偌烊的伤患处，随口一提般的说道。
萧路路闻言不悦地撇下嘴角。不过，这阵不悦并不是因佟夕雨而起。
「那，拜托你了啊。我不想被他女朋友和妹妹再轮番抱怨一次了！」
之前「弄丢」苏偌烊的时候，直到萧路路表示「我等会绝对把苏偌烊给您们找回来」，两个少女才终于停止连珠炮似的碎碎念、「恋恋不舍」地跟着艾露丝三个人出去探寻九号时钟的情报。
白猫原先打算把苏偌烊拉回来后，找他彻彻底底地倾诉一通在他「亲爱」的女朋友和妹妹那边受的一肚子怨气。结果没想到差点在地狱王府前走了一遭。
祸福相依，多亏于此萧路路产生了些微妙的参与感，让她划水的负罪感减轻不少。
话说回来萧路路虽然自认智商不高，但对自己的直感却有能被称作「不可思议」的自信。照那时艾露丝听到自己把苏偌烊搞丢后微妙的反应（诸如挑起眉毛、鼓起脸颊、盯着自己），她八成是想和夏音慈、苏绘凛一起数落自己的大意之举。
为什么到最后没有任何反应呢？或许是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数落她吧。
毕竟女朋友与妹妹的身份已经被两位少女占用，难不成艾露丝还想再充当一位少年的「监护人」？因此只能憋着不说，但心里早已埋怨自己成千上万句了吧？
「啧啧……不论外表的话都已经是上百岁的『成年人』了，竟然还会萌动少女情愫啊。哎呀呀，魔法师真是奇怪的物种啊～」
萧路路狡黠地弯起眼眉，心想着什么时候拿这件事挑逗某位年龄乘于自己十几倍的「少女」，就见佟夕雨困惑地移来了略显嫌弃的视线。
「没事！我单纯是自言自语。不是在说你啦……」萧路路连忙摆了摆手，眯起眼睛笑道：「那我……先下楼了哦。这里就交给你可以吧？」
佟夕雨没有吐槽她几分钟前已经说过类似的话。不知道是连抱怨都觉得麻烦，还是一心心思做着自己的事、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回事。
萧路路意识到自己遭到残忍的无视，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像只小仓鼠般小手稍微弯曲摆在身前，悄悄地后退几步离开了房间，
餐厅里寂静无人声，使电风扇运转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声。萧路路好奇地朝楼梯的栏杆下探出身子张望，却发现楼下已经空无一人。
「哇..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的吗？」
萧路路垂头丧气地走下楼梯。刚到餐桌边坐下，门口随即响起奇怪的声音——
空旷的街道，两侧的店面由里向外散发彩虹似的光芒，让地面也反映出同样的色彩，在灯光反射之下闪烁着神秘光芒，衬出格外空寂的氛围。
「你确定九号时钟的人跑到这里吗？」
夏音慈左右张望了两下，半信半疑地问道。九号时钟目前的战术是躲在恶灵聚集的场所铤而走险，既然选择了这种战术，理应不会跑到这种无人的地方。
「嗯，这还能有假吗？我看见他们的1号往这里进来的！」
艾露丝说着自吹自擂地点了点脑袋，仿佛这样能为自己的话增添几分说服力。
「如果不是你看错了，那很有可能就是故意把我们引到什么地方去吧。」
夏音慈食指抵着下唇，若有所思地望向上空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交织繁乱。
「还是说，是其他人把他们引过来的呢？」
苏绘凛无意间说的话让夏音慈诧异地转过视线，夏音慈忽然扬起笑容，冷不丁地搭住了苏绘凛的肩膀，凑到她的面前。
「『疑似正解』！！」
「什，什么意思？」
「最有可能是真相的答案啊～现在孤立无援的队伍只有九号时钟。不是『赶尽杀绝』，就是『拉拢入伙』。如果有人做了与我们正好相反的事呢？」
1号通常即是首领。一路上只有艾露丝说目击到了1号，但没有看见其他人。什么事能让首领去单枪匹马赴会呢？那当然是这种危急时刻的一线生机。
「他们不想退出支配战争的理由姑且不去考虑，如果他们想继续，一直躲在恶灵中不能长久下去，他们也肯定愿意与其他势力合作的吧？」
「那你觉得，他们是准备和谁合作呢？」
艾露丝的问题让夏音慈愣了一下，她故作玄虚地托着下巴作出思索状，像是思考过以后露出收获答案的笑容。
「我不知道，不过……」
话音刚落，疑似脚步声悉悉索索的异响从她们的后方作祟，划破空气的银光迅速闪过，逼近夏音慈的身后。只见刀光不见刀身，但划过的尖锐刀口只割碎了她几缕发丝，异变的重力瞬间将后方的人压向地面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看不见对方的行迹——理应如此。可穿透在整条街道的霓虹灯光照在对方身上时，始终是在地面落下了一道明显的阴影。
夏音慈望了一眼苏绘凛作为示意，随后将重力恢复原状。
苏绘凛没有放过光线造成的这一破绽，凭借直感扣住无形的手臂，看不见的刀刃落在地上响起清脆声音的刹那间显出行迹。只有无形自己还隐藏在伪装之下。
「呐，你有什么目的？」
这里分明是不利于「无形」行动的地形。对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明明知道行动会被暴力，但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出现在她们的面前，说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不懂吗？我不觉得你会笨到这种地步喔。」
「盗梦者的前途不会毁在你们手里的。」
「别答非所问啊。执着地顺从『圣母之名』的指挥真的会有前途吗？」
听不见声音就像这个人并不存在。只有光线扫到无形照出阴影的时候，夏音慈才确信他没有趁她们不注意的时候溜到别的地方。
「你们和哪方势力合作了？让我和他们谈谈如何？」
夏音慈歪了歪脑袋，眼眸侧向下方淡然地问道。
「哦。是六号时钟对吧。」
故意说出疑似答案的夏音慈听见无形由喉咙深处嗤出的冷笑。既然不是六号时钟，那答案就显而易见只有一个。确定方向的夏音慈轻快地笑了笑。
「那就没办法了呢～我想我们会由原先的『驱逐』，转变为，『猎杀』吧？」
仿佛因这个词语触动怒点，斜对角的方向迸出一颗闪动着火红色光芒的弹珠。被钢珠撕裂的周边空气嘶吼着。
作出反应的权杖砸向地面，晃出一道在空中如齿轮般旋转的二重六芒星阵，那道难以捕捉的攻击轨迹正好迎向魔法阵的中央，钢珠被毫无偏差地挡下、牵起一道扭曲的紫罗兰色波纹，僵持数秒之后遭到魔力自带的高温熔化。
「一个多月过去了，嗯，用的还是弹珠呢？」
夏音慈不紧不慢地转过了身，街道商店的旁边有一双敌意的眼睛肆意地暴露出自己的杀意。而这股敌意的主人却只是个不到六七岁的小男孩。
「是啊。可到底是弹珠，还是子弹呢？」
男孩颤抖着声音凶声质问夏音慈，探出的脑袋周围忽然冒出数十只闪烁着异光的钢珠，「枪弹」穿破空气，飞逝的钢珠群如枪林弹雨般来到她们的眼前。
艾露丝不慌不忙地举起权杖在双手间迅速旋转，涌现出的火光凝结成一道魔法阵，随后又往四周排布开数十道相同的魔法阵，几乎覆盖她的半边视野。
枪雨接连撞上坚盾，夸张的光线效果犹如爆炸般涌进双方的视觉。即便防线看似毫无破绽，钢珠的数量不断加剧，达到无孔不入的地步，漏进法阵的缝隙。
夏音慈后退半步，挥舞的食指周转半周指向下方，向下的重力顺应她的指示加剧数倍，「枪弹」的轨迹即刻发生倾斜，齐往地面偏转扫荡下去。
躲在六芒星阵后的艾露丝努力地站稳身体。而屈膝架在无形背部的苏绘凛反抗着扭曲的重力即刻朝后撤退，避闪那片下扫的弹雨。枪弹在两边飞散的灯光下熠熠生辉，落在那具看不见的躯体上溅射出鲜艳的血色之花。
沉闷的悲鸣被附近往来不绝的爆音压过，敌我不分的弹雨撕碎他的整具躯壳，血迹散乱地铺展于地面蔓延，可对方丝毫没有因此停步的准备。
怒意染红男孩的眼睛，他整个身体探出街道，面朝弹珠直射过去的方向绽开纤细的双臂怒喝一声。于是，附近所有细碎的物品——街上的废报纸、废弃的餐盒、巷口的垃圾桶甚至是恶灵的断臂全都漂浮起来，仿佛被赋予毁灭任何事物的权利，漂浮的万物如迸出枪口的枪弹，雨点般扫向横展半边的六芒星阵。
「这样是嘛……他的支配能力果然是『赋予物体能量』吗？」
缘于爆炸的炫光在少女的眼眸中绚丽的闪动，夏音慈自言自语地呢喃道。
即使其中不乏有废报废纸，威力也绝不会小于刚刚的那些钢珠。现在的状况让艾露丝单枪匹马的拦下来不现实，与其拦截源源不绝的弹雨，不如处理「源头」。
「艾露丝～拜托你撑一会哦！我要在不影响你们的地方控制住他。」
就在这里改变重力的话必然会影响艾露丝，如果导致她的六芒阵消失，那些轨迹向下倾斜弹雨将会命中艾露丝，随后再波及夏音慈和苏绘凛。
「你尽量快点……」
艾露丝举步维艰地答应了夏音慈的请求，夏音慈连向艾露丝再确认一遍的时间都不敢留下、那样只会勉强艾露丝更长时间，所以她转过身就往巷子里跑了进去。
苏绘凛站在原地握紧右手，犹豫着是否出手。在不知道对方名字的状况下，再加上对方处于情绪失控的状态，使用「魔王指令」极有可能遭到反噬。
「不要出手。这种时候万一失去行动能力你要怎么办？」
艾露丝的话抹消了苏绘凛孤注一掷的念想，苏绘凛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在行事风格上，这对兄妹都是差不多的个性呢。艾露丝悄悄地心想着，勉强地扬起嘴角。
随着淤积的物品愈来愈多，迎上六芒星阵的重量也逐渐加剧。与术式紧密相连的艾露丝也因此受到牵连，胸口感受到强烈的压抑。
现在再为了保留实力而不使用挤出超出限度的魔力，只会连这一关都过不去。艾露丝以双手握住权杖稳定方向，掌心爆发的魔力让权杖的顶端涌现出深紫闪光。
「禁锢在极光之下的始祖，请赐予我极上之力，筑出一道无坚不摧之墙——」
金光镀边的魔法阵显现愈发鲜艳的色彩，散逸出耀眼的圣光铺向前方。被赋予高密度能量的细碎物品周旋成风暴，仿若无止境般地涌来。
——交碰的双方由此碰擦出激烈的气流。
交织而扬的黑土十倍于其身，绯红色的长发随着咆哮的飓风摇晃，盖在艾露丝脑袋上的黑色尖帽支撑不住飞旋的爆风，被卷进呼啸不止的飓风中吹向远方。
艾露丝讶异地微启红唇，眼睛里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色，她本能地想要向上伸出手抓住帽子。可手心即使只稍稍松懈，前方涌来的爆风就会把她碾到地上。
艾露丝努力地无视视野里的其他事物，挪低随着飞扬的帽子昂起的脑袋，注视前方十余倍于其身的废品涡流，全神贯注地稳定挡住涡流的「护盾」。
被撕裂的空气狂意地咆哮，其中糅杂着造成这场混乱的元凶撕心裂肺地怒吼。商店的橱窗被撞裂成碎片，连同橱窗里的物件一同卷入涡流，攻势愈发壮大。可阻挡的防线已经到了能够发挥的极限。说到底艾露丝擅长的并非是防御系的魔法。
争取支撑的时间抵达极点，六芒星阵从角落开始崩坏，向外弹出散射金光的多角碎片，裂痕一路向下以肉眼可见的趋势蔓延。
从缝隙里漏进来的涡流如洪水般涌来，权杖频率极高地摇晃不止，飓风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娇小的艾露丝卷向高空，但她却以行动回应着苏绘凛的担心。
艾露丝「平安无事」。右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权杖，左手架在身前挡下阻碍视线的风浪。可她不如表面那样「平安无事」，快要濒临极限，裂痕进一步扩大。
于是边角的魔法阵崩坏的瞬间——狂叫的空气里穿过了不可思议的异响。仿佛从高空的楼层接连不断扔下废弃物品、于是暴雨般坠到地上的废品交织而成的巨响。
苏绘凛清晰地感受到地面正剧烈地上下晃动，被赋予能量的弹雨以弯曲的轨迹砸向柏油地，碰擦出的激猛火花插进地面把它连根翻起。
这场「倾盆大雨」持续整整十余秒才肯停歇，劫雨后的大地已是遍地疮痍。
因混乱而生的烟雾向四方消散，艾露丝直到确认六芒阵再无波动，才握住权杖往上举起，收回遍布半边天空的魔法阵。
金色的六芒星散作碎片化的晶屑，在五彩的霓虹灯光照射下显现出神秘光芒。经各式各样的光线照映在身上的男孩，屈身咬牙跪在地面，抗拒着底下扭曲的重力。
艾露丝轻舒一口气，准备向他走过去，但苏绘凛搭着她的肩膀，拦住了她。
「等等，夏音慈在支配能力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位置。」
男孩底下的重力在力道上节节攀升，死磕在柏油地的手肘与膝盖已经磨出血痕，其实只要不作抵抗就能好受一点，可他怎么也不愿意服软，就是不愿放手。
艾露丝眨动着清澈的眸子，轻轻地抿了抿嘴。她挥起权杖再次敲下去，男孩的周围应声画上一道并不规整的圆圈，一笔一划勾勒出精巧的术式。
星阵描绘完全的瞬间，由里向外映出苍白的光芒，聚集的光粒形成绳索，将男孩的身躯紧紧束缚住，随后自动拉到艾露丝与苏绘凛的面前。
「我问你，你们的1号在哪？」
艾露丝挥动手指，操纵绳索让男孩漂浮到与自己正对的位置，但男孩的视线始终不肯与她对视，执拗地望向别处。
「那告诉我你几岁，总可以吧？」
艾露丝的语气十分平常，听不出任何强硬的意味，不像是拷问对方。她只是觉得既然他不愿意回答这件事，那就换个问题问，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男孩没有想到这位外貌不超过13岁的少女会问这种问题，不禁迟疑地望向了她。
「九岁。」
「我问的不是你自认的年龄。这是你的真实年龄，是吗？」
艾露丝像只警觉的小猫般眯起眼睛，想从他的眼神中确认他有没有故意说谎。
「信不信由你。其他事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男孩作出一副要杀要剐任你决定的神情，紧闭起双眼将脑袋别向了侧上方。
「呐，你年纪还小。如果你告诉我1号在哪里……只需要告诉我这件事，我一定会放了你的。」
艾露丝的眼神不像是说谎，绯红色的眼睛如天然雕琢的宝石般纯粹地注视着男孩。
对她而言，这个年纪尚小的小男孩被幕后的势力胁迫、来参加这场支配战争，是值得同情和原谅的。错的人并不是他，所以她真的有放走他的想法。
「下次见面不会留手，但至少现在不会把你强制驱逐。」
真诚的宣言让男孩的决心产生动摇，他悄悄地眯起眼睛瞧了一眼艾露丝。稍作犹豫之后，男孩不堪诱惑地对上艾露丝的视线，指了一下她身后的方向。
「那栋建筑顶层的茶厅。他在和一号时钟的人面谈。」
语气里糅杂着极度的不甘愿，但无论他的态度，至少是回答了艾露丝的问题。
艾露丝侧过眼眸，瞄了一眼那栋犹如城堡的古楼，并拢食指与中指伸出，朝男孩这边晃了一下，绳索就化作光屑散去。解开束缚的男孩落回地面。
「谢……谢谢你。」男孩一边调动双腿往后退去，一边低着脑袋扭捏地道谢。拉开距离之后却话锋猛转，露出奸佞的笑，「这世上多几个你这样的白痴就好了啊。」
离艾露丝五米之远的男孩在脸上堆起凶笑，娇嫩的五官突然扩开，胀开的手臂也比先前粗壮两圈。男孩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只剩下一位贼眉鼠眼的男性。
「喂！关心我们的1号之前，担心下你们自己的状况吧？无知无觉的白痴！」
他快速张开双臂摆开架势，附近的碎石都颤动着漂浮起来蠢蠢欲动，等到他双掌猛烈的向前一合，铺开的碎石顿然全往两人这边扫去。
「让你失望了啊！我已经三十九岁了！」
丝毫不想掩饰语气中狂妄的嘲意。男性不禁大笑起来，往后方迈开脚步奔离。这样简单的攻势当然伤不到她们，目的是短时间内让她们追不上来而已。
就算拥有清明梦领域的天赋，站在同一片战场，但这不意味着阅历不重要。
心中那份自大愈发膨胀，可后背猝不及防地冒出一阵不可思议的拉扯力，将他直接向后举到半空，经对方往下重重一挥的手臂沉重地摔向地面。
强烈的推背感在后背密密麻麻地铺开痛感，男人难以置信地看见一双冰冷的淡紫色双瞳。——金发的少女猛然踹下地面，跳闪出去的身躯轻而易举地闯出他设下的碎石弹雨，就这样追上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
「如果死后你能遇见造物主，你不妨抱着欺骗我们的忏悔之心问他怎么回事。」
少女冰冷的话语让男人感受到空前绝后的压抑感，他慌忙地仰起右臂挥向单膝顶在自己胸口的少女，附近商店里的柜台连根拔起冲碎橱窗砸向少女的侧脸。
「『怪物』，去死吧！」
男人凶笑着想要挣脱束缚，却发现少女只是朝着飞袭而来的柜台轻盈的伸出右掌，就直接凭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猛劲把柜台震碎到支离破碎的地步。
顶在胸口上膝盖的力道愈发加重，冰冷的双瞳在炸散的烟雾中显出凶光。少女撩拨着指尖抓住他的右臂，拿捏的力道逐渐加重，男人禁不住痛苦地嘶吼起来。
碎裂的手臂响出「啪擦」的声音，鲜血瞬间飞溅覆盖男人的视野。
「你……你这家伙啊！」
男人抽搐的嘴里念念有词，低声诉说出千百句恶毒的诅咒。完好无损的左臂拼命地摆动，朝右挥出所有他能操纵的事物。
或许冷静下来还能有破局的希望，但现在周围能利用的事物所剩无几，再加上他完全混乱的攻势，结果只能是徒劳无功。
苏绘凛放下她的膝盖，站起身朝着她右侧袭来的涡流猛踹过去，脚尖挥出倾斜的轨道。诡异的力量中和直逼而来的飓风，不费吹灰之力挡下飞逝而来的攻势。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躺倒在地的男性，屈身将展平的手掌不紧不慢地贴在他的胸口，施下的重压让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之后是指尖率先开始用力，向顺时针的方向扭转，轻易穿破衣服与皮肤的手旋转四分之三周，以贯穿的力道摁压下去。
粘稠的血液向四周溅射。男人的眼睛在这之后就丧失了光芒，化为黯淡一片。
站在后方的艾露丝望着慢慢站起身的苏绘凛，眼中不由得显出讶异的心绪。她并不同情被单方面虐杀的那位男性，只是觉得惋惜，还有些自责。
其他占多数的是，对这幅情景的难以置信。
「你只有『魔王指令』这一份支配能力，没错吧？」
「嗯。但算上现实中的身体，可能是两份吧。」
苏绘凛模棱两可的回答让艾露丝仍然云里雾里的困惑不解。这时，夏音慈从之前离去的巷口走了出来，向她们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刚想走到两人的身边，余光却瞥见旁边不和谐的血景，困惑地望向苏绘凛。
像是要回应夏音慈的困惑，苏绘凛半握成拳的右手滴下血迹，在血红色的映衬下肌肤显得格外皙白。夏音慈没有追问，而是继续迈出脚步走了过去。
「你们有问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吗？」
「他说1号在那里的顶层。」艾露丝指了指旁边的古楼，又收回小手挪到胸口，苦笑道，「不过还不能确认情报的真伪呢。」
「比起这个，他说的另一件事比较让我在意。」苏绘凛紧蹙着双眉，恢复暖色的双眸对上夏音慈的视线，说道，「他的原话是，『担心下你们自己的状况吧』。」
「这里『状况』指的不是，我们能不能挡下碎石的攻势吗？」艾露丝不解。
「他后来的几次攻势完全比不上之前，所以他应该是在知道伤不到我们的前提下，为了创造逃跑的时机而这么做的。不然我也挡不下他后来的反击对吧？」
「不……那是因为你强的过火了才对。」艾露丝小声地嗫嚅道。
「那你觉得他说的『状况』指的是什么呢？」夏音慈歪了下脑袋，柔声问道。
苏绘凛沉下脑袋认真地思考之前他的话，忽然微启红唇抬眼望向夏音慈。
「指的是『据点』，吧？」
夏音慈不由得愣怔了一下，沉下脑袋，光线由刘海照下的阴影正好遮住她的眼睛。
「故意拖延时间是吗？」
九号时钟与一号时钟合作已是铁板钉钉的事，但没想到是这层意义上的「合作」。
夏音慈昂起脑袋，蓝色的眼睛退出阴影显现出来，散发着锋利的光芒。
「我们先走。你们联系得上萧路路吗？」
苏绘凛与艾露丝被夏音慈的眼神所带动，跟随她向回去的路出发。面对夏音慈的设问，两人都尝试照银说的方法与萧路路进行通话。
「不行……没有回复。」
艾露丝左右晃了晃脑袋，奇怪地感受不到脑袋上那份早已习惯的分量，随即她顿然回想起了刚才被她强行忽视的事实，失落地摸了下翘起的发丝。
「不在据点吗？她会不会是去找苏偌烊了呢？」
苏绘凛若有所思地提出假设。夏音慈听后皱了皱眉，稍微挑起右眉。
「可我们离开据点的时间也不短吧？她应该回来了才对。」夏音慈扰动着自然垂下的发丝，说道，「不是据点出了事，就是她找苏偌烊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苏绘凛与艾露丝两人同时一愣。因夏音慈的话而醒悟过来的艾露丝的瞳中闪过不安的心情。她握住法杖的手往上挪了一点，念念有词地说道：
「是啊….你们把苏偌烊一个人留在那里，有可能会被其他时钟盯上吧？」
苏绘凛想到的是另一方面的事，她转过脑袋注视着夏音慈的侧颜。
「老哥他的支配能力，必须和其他人合作才能发挥作用，是吗？」
面对自己挑起的不安氛围，夏音慈努力地挤出了能让她们心安的微笑。
「没事的..有千颜陪着他，不会有事的。」
一抹苦涩而又勉强的思绪溶解进了夏音慈的笑颜，她语气换作轻声的呢喃，说道：
「更何况……到最后他注定是孤身一人。如果连这关都过不去……」
说到这里，夏音慈察觉到苏绘凛与艾露丝投来在意的目光，连忙垂下眼帘，收起眼中的忧伤，努力地恢复到了自己应有的状态。
「嘛，走快点啦～我们接下来时不时尝试和萧路路进行联系，她总不可能不回来了对吧？你们谁联系到萧路路，就让她快点送我们过去。」
反正，都已经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