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
眼前的銀髮殺手們如斷線的木偶般攤到在地,白羽淡淡地鬆了口氣。她將巨劍刺入地面,背靠着冰涼的劍身滑坐下來。她把目光轉向不遠處的老狼,只見對方已收起武器,抬頭看向屹立於市中心的溫格斯集團總部。
白羽和老狼會合后,警察局便遭到大量conflict the wings包圍。或許是感知到白羽和老狼的氣息而將他們標註為優先排除對象,恐怕城裡大部分敵人都聚集過來了。當然,白羽沒有放過這個將它們一網打盡的機會,於是她和老狼聯手在警察局外圍剿滅潮水般湧來的敵人。
“比想象中還要快。”面對成百上千的conflict the wings,即便是經驗老道的孤狼也會感到疲憊。儘管不像白羽那樣表現出明顯的疲勞,但肉體與精神帶來的急劇消耗還是讓他不得不感謝迪斯達爾能短時間阻止溫格斯暴走。
“姐姐!”
或許是察知到大量conflict the wings在此地聚集,黑羽趕了過來。不過目睹地上化作黑塵,形體殘缺的conflict the wings后,她便知道自己晚了一步。
“小黑,地下城如何?”
“剛被入侵沒多久我就介入了,所以沒造成太大傷亡。另外————”黑羽把視線投向看向這邊的老狼,“梁姐和小萍都沒事。”
“謝謝你,小黑。”即便沒表現出不自然,但聽見紅磚城被入侵,老狼還是暗暗捏了把汗。在得知梁婕沒事後,鬆了一口氣的老狼坦率地向黑羽道謝。
“畢竟是照顧過我們的人......”似乎在意這幾年站在老狼他們的對立面,黑羽尷尬地別開臉。
“你別放在心裡,這類情況我早習慣了。”意識到黑羽的罪惡感,老狼故意用不以為意的語氣回應道,“既然你們都在,應該和那傢伙好好談過了吧?”
“嗯,雖然還有些距離,”白羽釋然地微笑道,“但他接納了我們。”
“當然,我們也接納了他。”黑羽用一掃陰霾的態度補充道。
“是嗎......”看見兩姐妹的表情,老狼放心地耷拉下肩膀,“那真是太好了。”
儘管和當初預想的結局不一樣,但迪斯達爾似乎產生了什麼變化,而這一變化無疑是好的方向,老狼回憶起過去的種種,然後讓目光落在已幾乎失去原本形狀的conflict the wings遺骸上。
“於是他就乾脆做了個了斷么?”
老狼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一陣巨響,三人追着響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高聳於市中心的溫格斯集團總部塔樓正從頂端開始崩潰。環繞於塔樓外側的螺旋電梯首先脫落,掀起的塵土很快淹沒了塔樓下層,外側的玻璃幕牆在上層崩塌的同時紛紛破碎,玻璃碎片在夕陽的映照下反射出炫目的白光,彷彿紛飛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入底部的塵埃中。即使警察局離溫格斯集團總部較遠,但其崩潰后產生的餘波仍能擴散到此處,狂風隨震動呼嘯而來,三人反射性地舉起手臂遮住顏面。
“這也太徹底了吧。你們感覺到了嗎?”為了防止沙塵入口,沒戴頭盔的老狼用念話對姐妹倆說道。
“嗯,從空中傳來了巨大的力量。”
“有種被壓潰的錯覺。”
兩姐妹邊回答邊縮起肩膀,也難怪她們會害怕,連老狼也沒自信自己能在如此龐大的壓力下站直身子。
“我是不是做得有點過了?”
就在三人獃獃地看着溫格斯集團總部在塵埃中化作一片廢墟之際,一道嗓音從背後傳來,即便不用視力或聽力去判斷,僅憑對方那股不同尋常的波動就能猜出來者身份。
“Origin?”老狼轉頭看去,就在視野中映出那具白銀裝甲的瞬間,他不禁發出了疑惑的聲音,相對的白羽和黑羽,則是露出僵硬的表情,警覺地愣在原地,“不,是迪斯達爾嗎?”
“現在除了我,沒人能操控origin。”言罷,origin便消失在一片綠光中,迪斯達爾從裡頭走了出來。
“歡迎回來,”對白羽而言,迪斯達爾的勝利已然是既定事項,她自然地接納了歸來的迪斯達爾,“但我還是希望你能顧慮一下,畢竟那個巨人......origin讓我們吃了不小苦頭。”
“啊,抱歉,我以為你們知道我已取回origin的控制權就不會擔心了呢。想不到連孤狼都這副模樣。”嘴上說著抱歉,但迪斯達爾的態度卻讓人感覺不到歉意。
“一般情況下你也不會用上origin吧?溫格斯他真的變得如此強大?”老狼傻眼地抱怨道。
“那個,溫格斯他,”黑羽迎了上去,她欲言又止,然後以怯怯的語氣問道,“他全力戰鬥了嗎?”
“嗯,如果沒有origin,我應該會陷入苦戰。”
這是實話,在dilemma的猛攻下,origin確實受到了傷害,即便是迪斯達爾也沒法保證僅靠肉身能全身而退,他不得不承認,溫格斯雖不是戰士,卻擁有不俗的戰力。不,對於溫格斯而言,重要的不是戰力,而是決心吧。
“這樣啊......”黑羽一瞬露出複雜的表情,旋即換上苦澀的笑容喃喃道,“他應該滿足了吧。還有......”
“我去到那裡時已經是空殼了,被回收的素體估計被轉移到了這座城市的某個地方。”
聽了迪斯達爾的話,黑羽掛着複雜的表情望了一眼塔樓的廢墟。
“看這些複製體的模樣就知道了。”老狼把視線轉向仍舊冒着濃煙的溫格斯集團總部方向,“你不只擊敗了溫格斯吧?”
“我破壞了他製造的空間隔層,所以支撐隔層的主塔也跟着毀壞了。”
儘管迪斯達爾以陳述事實的語氣道出他的所為,但相較一臉鎮定的本人而言,無論是老相識的孤狼,還是年輕的白羽姐妹,都不約而同地露出動搖的神色。
“真的有必要這麼做嗎?”
“你們似乎誤會了什麼,那個空間是溫格斯為我準備的陷阱,它的存在本就建立在毀滅的基礎上。我只是稍微加速了它毀壞的進程罷了。”迪斯達爾不希望白羽姐妹將自己看作破壞狂,他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但你的確能直接炸掉那種程度的空間吧?”
“孤狼,我以前不是說過力量不能濫用嗎?炸掉一個空間簡單,但後續處理會非常麻煩。我可不想四處樹敵。”
“總感覺你們在說些十分不得了的事。”白羽再度認識到現在的迪斯到底有多強大,她不禁慶幸能及時把黑羽勸回來。儘管白羽不認為迪斯達爾會對她們下狠手,但傷害是不會消失的,特別是在令人絕望的力量前,任何人都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那麼你接下來怎麼辦?”老狼把未來的話題拋了出來,他直視迪斯達爾的雙目道,“準備離開了嗎?”
“嗯,溫格斯的事已經處理好了,再不走的話,之後胡桃夾子可得嘮叨很久。”迪斯達爾看向白羽和黑羽,像在確認她們的意願,“白羽和小黑的話————”
“我們的決定不會變。”
“你之後的路還請帶上我們。”
兩姐妹的眼中沒有迷茫,她們毫不猶豫地打斷了迪斯達爾的疑慮。
“迪斯,你不打算打個招呼嗎?”老狼故意更換了稱呼,他向保存在迪斯達爾體內的那份記憶追問。
“留戀......不能說沒有,但如今我不曾存在於這座城市,沒必要引起他們的混亂。真要說遺憾的話,就是不能再讓梁姐陪酒了。”
“你這混球,別以為我什麼事都會輕易答應啊!”
老狼氣勢洶洶地走上前,粗魯地把手搭在迪斯達爾的肩膀上:“你可別把爛攤子全丟給我哦,你可是答應過小萍到時要收拾混亂的。”
“嗯,我記得。”
“還有,”老狼伸出拳頭,碰上迪斯達爾的胸口,“可能有點多餘,還是多保重,我的好友。”
“當然,你可別比我先死啊。”
“期待你能說些好話的我果然是個笨蛋。”老狼不滿地長嘆道,“白羽和小黑也多保重。”
“嗯,我們會的。梁姐那邊之前也做過告別了。”
“小萍那邊也是,而且也不是永別。”黑羽看了一眼迪斯達爾,對方也點頭表示肯定。
“那麼再見了,我的好友。”
“老狼你可別花心哦。”
“請再代我們向梁姐她們告別。”
留下告別的話語,兩姐妹分別牽起迪斯達爾的左右手,三人的身體在老狼的注視下,消失在夕陽的餘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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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仰躺在廢墟的中心,他的身體已喪失了幾乎所有的機能。活着,對於這個行將就木的男人而言,本來就是一個奇迹。
逐漸變得不真切的視野中,殘陽燒紅的天空正悄悄變暗,正如男人風中殘燭般的靈魂。
此時,他聽見了腳步聲。儘管他已失去聽覺,但他的身體絕不會忘卻那個存在。一陣風不合時宜地做起惡作劇,颳走了男人別在胸前的桔梗花飾,他正欲起身去撿,但四肢卻不聽使喚。可惜的是,男人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腳步聲愈來愈近,直到它停下之際,男人無神的雙目映出了銀髮少女的身影。少女悲傷地俯視着男人,手中捧着男人被風吹走的桔梗花飾。
“抱歉啊......被你......看到這副......悲慘的模樣......”男人一掃腦中的迷霧,抓緊意識的最後一根稻草,艱難地送出念話,畢竟他已經沒法說話了。她應該能聽到吧?男人一廂情願地想道,“本來想......給迪斯達爾點顏色......看看......至少得......送他一拳......但我似乎......比想象中......還沒用.....哈哈......”
銀髮少女沒有說話,兩行清淚滑過純凈的面頰,她緊緊捏住手心的桔梗花飾,單薄的身體因悲傷而微微顫抖。
“別這樣......我可不是......為了看到你......這幅表情......才奮鬥到......現在的......”男人試圖苦笑,但他的面部肌肉也已失去機能,他只能將感情述諸為數不多的“言語”,“計劃......已經完成了......雖然......便宜了迪斯達爾,但你的......願望也能實現......所以我......就到此為止了......”
少女仍舊沒有說話,她輕輕搖頭,淚花灑落在隨之飄起的銀色髮絲上。
“為什麼要這麼說?”男人擅自揣測少女想說的話,儘管無法做出表情,但他的心裡並無懊悔,迪斯達爾如何對他而言是次要的,“我只要......能實現......你的願望......就足夠了......這和我的......出生沒關係,僅僅是......我個人的......願望......”
少女緩緩俯下身,跪坐於男人身旁,如同守靈人一樣,用泛着淚花的赤色雙目注視着男人逐漸喪失生氣的臉。她顫抖地伸出雙手,想要捧起男人的腦袋,然而十指卻直接穿了過去。這時,少女才意識到自己無法觸碰男人,她的表情從悲痛扭曲成了絕望。
“如果你......心疼我......請不要......在那人......面前......露出這種......表情哦......你如果......不高興......起來......我做的一切......可就白費了......”男人的話音愈來愈弱,不知是否是天黑的緣故,他終於無法看清少女的表情了,“我......有個請求......請把......我的事......告訴他......這樣的話————”
他一定會更加珍惜你吧。
留下最後的傳言,男人的意識隨風而逝,於湛海市喧囂的夜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