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数分钟前————

“喂，老狼，”迪斯向一旁的男人搭话道，他的目光一直追着前面几步远的梁姐和白羽，“你也老大不小了，道个歉有那么困难么？”

“老子说的是实话，凭什么道歉啊。”然而老狼态度仍旧强硬，他赌气似的翘起鼻子愤愤道，“用女人当挡箭牌的孬种有什么好袒护的。”

“话虽这么说......”迪斯抬头看了一下没有星星的天空，感觉夜色更浓了，“但是最后受伤的始终是梁姐啊。”

“老子懂的......老子懂的啊......但是啊......”像是在为自己辩护，老狼吐出一口粗气，他看向如同舞台灯光般追着梁姐闪烁的感应路灯，“如果老子不说出来，梁姐就会一直逃避吧？既然总有人要捅破那层泡沫，就让我老狼来扮黑脸就够了。”

“但你也不能动不动就掏出加农炮乱捅一气啊！这不？现在都走火了。”迪斯瞥了一眼倒在路边的一群人，棍棒和长刀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这些都是被他和老狼撂倒的歹徒，而这些不识趣之人的目标自然是走在前面的两位美女了，“你看这种钓鱼执法一样的做法，会不会太过了？”

“去！不作死就不会死。既然该管的人不管，由我们野犬来给他们点教训也无可厚非，反正我们也没杀人。”

“我说的不是那些混混，”迪斯回忆起斗篷男的身手，尽管他不清楚白羽能否应对，但谁也没法保证不会发生意外，他皱眉摇头道，“跟踪狂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的狂热与执着。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会不顾一切，像疯狗一样扑上去，没有比会行走的炸弹更可怕的事了。”

“不用怕，我们有三个人在。”

“你他妈这是在立flag啊！我跟男人组队时很弱的！”

他们在吵什么呢，走在前面的白羽瞟了一眼身后像暴躁的猴子一样向老狼抱怨的迪斯。自从来到外人街后，白羽和梁姐已经被混混纠缠了数次，她也该感到不耐烦了。而当事人的梁姐却始终一语不发，她神情恍惚地低着头，像是丢了魂似的。

“我说梁姐，”白羽终于受不了长久的沉默，她试图打破这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寂静，“你也该原谅老狼了吧？”

“......”

“梁姐？”

“啊！嗯！什么事？”很明显是被吓了一跳，梁姐眨着眼睛支吾道。

“你还好吧？”

“啊，没事~没事~”回到往常的语调，梁姐强行挤出笑容，尽管光照昏暗，但是无论多浓的脂粉也无法掩盖脸上的疲惫之色。

“那个，关于老狼的事......”

“嗯，是我太焦急了。”梁姐双目一沉，以抱歉的语气小声道，“他是关心我才这么说的。”

“但也无法否认他说话太冲，怎么能对女孩子这么说话呢。”

“哎呀~哎呀~谢谢~”梁姐寂寞地微笑道，她怅然若失地喃喃道，“我可能是在欺骗自己也说不定......其实啊，最近我已经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了......相貌......声音......所有的一切......”

“诶？”白羽惊讶地发出了声，她第一次听梁姐谈起自己喜欢的人，也明白了为何梁姐会如此失落。

不记得了吗？如果是多年没见面的话这也是正常的吧。但是梁姐的情况听起来就像对象的印象都被消除了。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这种情况————

“白羽小姐。”

“嗯？”

梁姐从旁碰了一下白羽的手臂，她指着前面被黑暗笼罩的街角道：“那个。”

“迪斯！”此时，白羽的喊话灌入男人的耳膜，循着白羽所指的方向望去，“你所指的斗篷男是不是————”

“白羽！拔剑！”迪斯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在视野中映出那个破烂斗篷的瞬间，他的身体便有了动作，在抽出手杖的同时————

砰————

火星照亮了迪斯的脸，剑锋和手杖激烈地咬在一块儿，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道红光从斗篷下的面部射来。

杀意！不，这股杀意不是冲着我来的！迪斯只觉不妙，落在手上的重量一滑：“白羽！”

已经顾不得在梁姐面前展现异能了，白羽才刚一抽出巨剑，斗篷男已经架开迪斯，像背上长了翅膀般急速滑来。

好快！白羽一惊，她立即把梁姐推向后方，同时奋力朝翻飞于夜幕下的斗篷甩出剑刃，而对方竟没有改变前进方向，他纵身一跃，踩着横扫而来的斩击，径直吃下掀起的剑风，越过白羽头顶。纷飞的斗篷碎片下，一道漆黑的身影拖着诡异的残光扑向梁姐。

“诶？诶？”梁姐对突如其来的状况反映不过来，她看见斗篷男诡异地闪现在前方，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砍过来，在接连绕过迪斯和白羽，仅仅过了数秒。

“梁姐！离远些！”老狼冲上前，一把拽住梁姐，将其抛至身后，并以电光火石的速度以长剑接下由上而下的斩击，剧烈的冲击顺着手臂游走至全身。震动的视野里，铁黑的头盔中间闪着猩红的光点，仿佛在打量猎物般舔舐着老狼。

这都什么鬼！cosplay？不！等等，总觉得......

两人的动作同时停了下来，仿佛被冻结了一样。

怎么这人的武器和我的一模一样啊！同样是一对长短剑，连式样都相同，怪不得梁姐会怀疑我。老狼只觉一阵头晕，他为了抛开疑惑，在怒意的驱使下，左手握住短剑朝对手侧腹砍去，却同样被对方用单刃拦下。架开、撕咬、碰撞，两人以几乎同样的速度和动作厮打，连续爆开的火花为袭击者的外甲染上了一层绚丽的橘黄。

“草！”老狼飞起一脚，直直地踹在对手腹部，但是对方竟毫发无伤，痛感反而在老狼的大脑炸开了花，“好硬！呜哇！”跟踪狂一把搂住老狼的小腿，以令人汗颜的怪力单手将老狼扔了出去。

“别忘了还有我们！”伸长的手杖如长蛇般缠住了跟踪狂的右足，只见白羽举起巨剑从天而降，瞄准跟踪狂的头部砸了下去。

顷刻间，冲击波以跟踪狂为中心向周围扩散，地上的路灯无节奏地疯狂闪烁，行道树被震得歪向一侧，商铺的玻璃亦纷纷碎裂。跟踪狂的双足几乎陷入了地面的裂缝，老狼则一个飞身抱住被吹飞的梁姐。

“居然还能————咕唔！”面对以单刃接下全力斩击的跟踪狂，白羽还未来得及惊讶，腹部就埋入了钢铁般的拳头，钝痛冲击脑门，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感，白羽像纸片般落在地上。

“妈的！”迪斯立即收回手杖，试图将跟踪狂绊倒，然而对方竟纹丝不动。只见其包裹在腿部的盔甲向外绽开，周围的空间仿佛因过热而扭曲，一股无形的力量撑开了束缚在脚上的手杖。

“啧！”迪斯顺势向上甩动手杖，杖身如同锋利的鞭子朝跟踪狂胸部抽去，而对手只是侧身闪过攻击，然后轻松往后一跳，无声地落在了距离四人数米外的位置。

神仙打架？倒在老狼怀里的梁姐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在这短短几十秒内发生的一切。仅仅是迪斯和白羽那超越人类的行动就足以摧毁一个普通人的世界观，而盯上自己的犯人竟能轻松应付三人，这让梁姐不禁害怕得震悚起来。

然而现在并不是为自己耍性子一事而后悔的时候，梁姐听见了路灯破碎的响声，远处的跟踪狂将短剑刺入水泥地板，改由双手持长剑。他头盔顶端形状诡异的独角向后倾斜，覆盖在全身外甲上的金属部位朝外敞开，同头盔两侧的裂口一起喷出模糊的气体，四周的路灯纷纷破裂爆碎，地砖也被无形的力量抬起而浮在半空。跟踪狂高举长剑，两把剑身开始亮起刺眼的白光，将因失去路灯照明的街道照得白亮。

“大家退下！”白光刺得眼睛睁不开，空气的震动很快将白羽的叫喊吞噬，少女挡在了众人前方，把巨剑深深插入地面，几乎在同一时刻，跟踪狂挥下了手中的剑。

双耳在轰鸣，脑袋在震荡，视线在一片白光中颠倒旋转，迪斯感觉整个人被突然抛到空中又狠狠地摔了下来，他咳嗽着吐出肺部的空气，难受地在地上翻滚。难以定型的视野中，他勉强捕捉到了白羽的身影，少女似乎失去了意识，躺在不远处的瓦砾中一动不动，而老狼则趴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上挣扎，梁姐则同样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靠！感觉身体每个部位都在疼痛！还未完全恢复的大脑拼命处理信息的碎片，迪斯记得刚才跟踪狂像科幻电影一样从长剑射出了亮白的光束，而白羽则以巨剑挡下了部分冲击，众人都被余波给吹飞了。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四肢像被某种压力压在地面，无法动弹。他只能依靠摇摆不定的视觉追着缓步走向梁姐的跟踪狂。

“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老狼同样感觉到身体像散架一样疼痛，他拼尽仅有的力气，试图去拿躺在一旁的长剑，怎料却被跟踪狂一脚踢开了。

可恶啊！眼睁睁看着跟踪狂举起长剑，瞄准梁姐的心脏，老狼却爬不起身。

什么也做不了的我不也是孬种吗？连最爱的女人都无法守护！

“给我等一下！混蛋！”老狼的怒吼喝住了跟踪狂举剑的动作，他狼狈地撑起上半身，“你为什么要杀她？是谁派你来的！”

跟踪狂头盔上的光点熄灭了，他放下手里的剑，缓缓地向老狼转过身去，并将手掌覆盖在头盔的正面。

覆盖在夜空上的黑云逐渐散去，跟踪狂把手一挥，遮蔽面容的头盔即化作黑色的粉尘溶于夜幕，而月光则代替路灯照亮了他的脸。他伸出手指向老狼，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的嘴里传出。

“是你。”

“什！”

“你竟敢！”忽然，一个黑影从街道尽头窜出，如一道划破黑幕的霹雳，漆黑的发丝遮住了跟踪狂的面容，强烈的冲击将他撞飞了出去。

“黑羽！等一下！”

二话不说把刀砍向跟踪狂的少女将背上的黑翼撑至极限，喷发出杀意的太刀在距离对方胸部的咫尺之处刹停，她没料到跟踪狂会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抽剑挡住突袭，仿佛打一开始就察觉到了黑羽的存在。

“你这家伙！嗯？”因为看见姐姐被打伤，黑羽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当她在至近的距离目睹了跟踪狂的容貌后，“诶？咕哈！”才一愣就被对手踹飞出数米。

“你在这里干什么！”一道陌生的女性嗓音喊出了老狼和迪斯的心声，众人的目光倏地集中在了紧跟着黑羽现身的高挑女性身上。无论环境多么昏暗，也无法掩盖她那美艳的碧发，宛若雕刻出来的绝美面容在不输于白羽姐妹的基础上更添一抹妖媚，紧身的衣物使得匀称的胴体牢牢地印刻入了男人们的视野。

是痴女大姐姐！承受着男人们奇异视线的当事人并未为此所动，她的目光锁定在跟踪狂身上：“为什么那么久不联系！孤......狼？”当她的视线扫过老狼和迪斯身上时，女人的话突然像机器卡壳了一样，断续着停住了。

“你们到底是......你们到底谁是孤狼！”

老狼能清楚地感觉到神秘女人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但她却同时指着对面的跟踪狂。

那是当然的，连迪斯也陷入了混乱，毕竟面具下的那张脸和老狼别无二致啊！

“孤狼？孤狼是谁？”面对女人的质问，老狼像是听见了陌生的名字那样，一脸疑惑。

“你不记得了吗？我是————”女人刚一分神，跟踪狂便纵身一跃，跳上了背后街区的房屋顶部，“糟！等等！”女人立即出言喝止，但是对方却采取无视态度，转身就往反方向逃走。

“啧！”迪斯听见了女人咋舌的声音，只见其以轻盈的身手跃上房顶，朝着跟踪狂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结束了？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街道，还有老狼等人，迪斯挣扎着撑起恢复过来的身体，他呆呆地看向两人消失的方向。

那个女人看我的眼神......

不，她是在看这个吗？

握在手中的手杖，在月光下亮着冰冷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