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气息,这股微咸的海风里带着H子最熟悉的气味。

白色的海鸥在堤坝上低空盘旋,那独特的鸣叫伴着海浪拍岸声在她耳畔回荡。

她面对大海站在堤坝边,身后不足一米处的跑车里坐着刚刚用车上的绷带将腿上伤口包扎好的所长。

“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接下来就靠你自己的了。”

所长坐在跑车的驾驶室里,看着面朝大海的H子单薄的背影。

“呐,H子。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正在做的事情实质上已经与MUTA处在对立的立场上了。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没有办法收手了,后果可是很可怕的。”

“你不也帮助了我这个‘MUTA的敌人’吗?”

“臭丫头,你以为这是为了谁啊!”

听见所长的吼声,H子伸出手挠了挠脸颊:

“开玩笑的。多谢了。”

由于她背对着所长,所长并没有看见她脸上浅浅的笑容。但所长还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变化。

“你也改变了不少啊。看来我不需要担心你的未来了。”

“当然不需要你来担心。话说你究竟是以怎样的立场说出这句话的?监护人吗?”

所长愣了一下,随后她绽开了妖艳的笑颜:“笨蛋H子,当然是以朋友的立场说的啊!”

时间已是早上五点,蒙蒙亮的天空里,海风推动着灰色的云雾往远方飘去,第一缕晨光从海平面升起后,天空立刻被绘上一层赤金,也为那些云雾增添了几分层次感。

“天已经亮了诶……”

所长回想起昨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带着H子从掩藏的通道脱离入侵者的视线后,所长利用自己对整个生物研的绝对支配权一步步封锁了入侵者的行动,最终成功将他们逼退。

所幸所长事先把在主楼加班的十几名学者撤离到比较偏僻的生物研副楼,她们的逃离才能如此顺利。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H子突然问道。

“诶?怎么办?”

由于睡眠不足,所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生物研已经变成了MUTA的‘寄生虫’,所以严格来说,你也是MUTA的人。但帮助了与本家对立的我,你的地位会非常动摇吧。”

“这种事情小孩子不需要过多地考虑啦,大人的世界可是非常复杂的哦。”

所长伸出手,发现自己与H子的距离刚刚好后用力摸了摸她的头,H子的短发顿时在风中乱成一团。

“别小看我啊,本小姐可是生物研的所长,知道的秘密说不定比H子你还要多哦。MUTA的地位虽然是我不能抗衡的,但他们在对我动手之前也会想想得失与利害关系,所以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之后我可能会一个人跑去度个假吧,总得避一避风头嘛~”

“是吗……”

整理着自己短发的H子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倒是你,现在已经处于一种非常危险的境地了哦。既然那个叫AnheiC的家伙会派人来生物研堵你,那么球形实验室差不多也暴露了吧?”

“嗯。确实已经暴露了。”

AnheiC是如何查出自己的行踪的,H子也并不是料想不到。

以她对那个男人的了解,AnheiC既然成功入侵了球形实验室,就绝对不会放过任何监控实验室的机会。

从这几天收集的球形实验室状况的报告来看,许多根本无关紧要的地方都出现了错误代码与未知字符,估计他是在这些原本并没有出现故障的地方安插了监视或监听的代码。

“那你打算怎么做?”所长重新发动了跑车已经熄灭的引擎,为自己带上黑色太阳镜,“别忘了,你父母也是MUTA直属的科研者。迟早有一天你会直接与他们交锋的。我认为你还没有做足准备。”

H子似乎并没有在意,反而迎着灿烂的晨光深吸一口气,舒展了自己疲惫的四肢——

“我会做好准备的。呐,你相信命运吗?”

“不信。”

“真巧。我也不信。”

H子转过身,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开朗表情看向车里的女人,随着手臂一挥,微型电脑从她的袖套中滑落在她的手心。

“所谓命运,也只不过是‘被既定的人生轨迹’。当我将自己人生的方向掌握住时,我也就彻底抓住了自己的命运。”

天空逐渐被染上充满希望的色泽。

来自远方的风送来了祝福的低吟。

H子手中的微型电脑忽然传来震动,她赶忙弹开屏幕,一个只有绿色许可按键的界面出现在上面。

“教授!你是对的!”

耳麦里突然传来手下兴奋的声音。

“有一个不明程序正在清理入侵的代码……是‘友绘’!她完全苏醒了!!”

H子浑身一颤,她是最能理解这意味着什么的人。

“友绘……你真是让我久等了。”

 

“友绘……”

数小时前,位处深海的球形实验室里,铁棍仍然插在友绘的胸口上。嫣汐的双手颤抖着,拼命睁大眼睛想要搞清楚状况。

“请不要慌张,嫣汐大人!”

“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在大厅里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可能是因为友绘胸口被铁棍刺入的画面太过刺激了,嫣汐始终无法冷静下来。

“我没事哦,这只不过是一道投影而已。”

友绘终于将自己的身体移开,嫣汐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铁棍并没有任何刺入感,只不过友绘身后的配电箱外壳上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凹陷,但是应该不会影响到配电箱的正常使用。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友绘第一次以投影的方式出现在嫣汐面前,她以为自己伤到了友绘,所以才显得如此动摇。

“嫣汐大人请先把这东西放下,听我好好解释一下。”

友绘反倒一如既往地稳重,但从配电箱的小屏幕中映射出的身影似乎不怎么稳定。

“嫣汐大人也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吧?”

(友绘的身份吗?)

这对于嫣汐而言一直是个迷,虽然H子的身份她也不是很清楚,但相较于那个冷面的豆丁,友绘与这间实验室本就格格不入。

嫣汐只知道友绘是H子关系密切的人,但最近她越来越感到不对劲——友绘总是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让她感到奇怪。

“我想知道……但在这之前,你不会骂我吧?不会把我关进小黑屋吧?”

“咦?我为什么要做那些粗鲁的事情?”

“诶?!”嫣汐一愣,“因为我擅自跑到地下室来……这应该是不被允许的啊!”

“事到如今这些可都不重要了。”

友绘抬起双手,配电箱突然发出大概率运作的声音,地下室顿时恢复了电力。

“有些事情,也终于到告诉您的时候了。刚才与您联系的人是 H子大人的敌人,但同时也是嫣汐大人的敌人。”

(敌人?开什么玩笑,他们是想救我出去啊!)

“从我的立场来看,H子才应该是我的敌人吧?擅自把我绑架到这个地方,限制住我的自由,而那些人是想救我出去,才不是什么敌人!”

“不对,嫣汐大人完全误会了。”友绘轻轻摇头,“待在这个实验室里反而更安全,这是真的。”

“怎么可能……”

“许多年前,一间名叫‘MUTA’的企业开启了一个重大的项目,项目主要是在研究‘生物实验’与‘人工智能’——而我,就是那个项目中的产物。”

友绘真诚地看着嫣汐,向她轻轻俯身:“或许嫣汐大人已经有预感到了,我并不是真正的人。”

“你刚才……说了什么?”

嫣汐希望是自己听错了。但现实是,她听得清清楚楚。

“我再正式地做一次自我介绍吧,我的名字叫做友绘,是H子创造的‘人工智能’,并非真正的人类。”

那个一直照顾着她,总是露出温柔笑容的女孩直视着她的双眼,那语气是多么轻柔。

嫣汐先是睁大双眼,随后,却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嫣汐大人一时可能会接受不了吧,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吗?先前感受到的那些异常,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啊。)

嫣汐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这并不是什么接受不接受的问题,因为对她而言——

“是吗。友绘果然就是友绘,无论你以前是什么样,我只知道现在的你就是那个我认识的友绘。”

(是不是人类根本就不重要。既然我曾经被她温柔相待……那么现在,我也要对她还以温柔。)

这么想着,嫣汐重新抬起头,对投影出来的女孩露出了笑容:

“我叫嫣汐,过去承蒙关照,今后也请多指教!”

有些事情只要能够坦白出来,就已经足够了。

这也是嫣汐在这段时间里逐渐学会的道理,果然与人相处的时候,沟通才是为最重要的环节。

“太好了……能够遇见嫣汐大人,我也非常地幸运呢~”

“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想要帮助我逃离这个地方的人会是我的敌人呢?这和友绘你的身份有关系吗?”

(友绘是值得信任的人,应该没有会害我的道理才对,那么还是先听一听她的说法吧。)

终于完全冷静下来,嫣汐望着与平时一般无二的友绘,向她寻求答案。

“现在的我几乎已经成为了保护实验室的系统本身,所以才能够识别出入侵者的来源。嫣汐大人,入侵这个实验室的人,就是在创造出我的项目中与H子大人成为劲敌的一个男人。”

“可是我并不认识那样的人……”

“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想破坏这个实验室的机能,然后将您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听完友绘的话,嫣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怎么会……我并没有值得他这么做的理由啊!”

嫣汐实在是不明白,如果H子绑架自己是冲着自己参加过LIVE的经历与唱歌的底子,那么友绘口中的那个男人又是为了什么?

度过着平凡人生的她从来不曾与那样的人有过交集啊!

“让他这么做的理由就是,嫣汐大人你也……”

话说到一半,友绘的身体突然变得稀薄了许多,身上闪动着不稳定的浅蓝色光点。

“友绘?!”

“啊啊,实在是抱歉……我必须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才行!”

友绘的投影不断徘徊于存在与消失之间,满脸痛苦的样子。

“我会将自己的一部分留下保护这个实验室……请您等待片刻。”

说完,友绘的投影靠着配电箱坐了下来,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AnheiC仍然对此浑然不觉,持续着对球形实验室系统的进攻。

技术部的手下与球形实验室的嫣汐取得第二次联系后,他打算先破坏球形实验室的内部机能,于是让那个手下对嫣汐面前的屏幕输入了“破坏配电室”的指示。

(就快要得手了。只要生物研那边的抓捕顺利,一切就都能够在今天迎来终结。)

此时的嫣汐,应该正在破坏那间配电室吧。

他看向左侧屏幕里的画面,处于深海之中的球形实验室是那么孤寂,看上去简直不堪一击。

“诶?这也太奇怪了吧!”

这时,那个负责与嫣汐联系的技术部女孩突然站起来,她将双手用力拍在她面前的操作面板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也随之一晃,差点掉下来。

而同时,她质疑的怪叫声在这个房间里回响着。

“怎么了?”

“刚才我已经完全控制住了球形实验室的系统,可是检索了一遍系统的资料库……却发现里面全都是空的!这也太不对劲了!”

(空的?球形实验室里的数据被清空了?)

保护实验室的系统是由无数代码与数据支撑起来的,就算已经被外侧入侵,那些数据也不应该就此消失,而是会留在系统被剔除、成为一个空壳的实验室里。

这让AnheiC不得不警惕起来,开始重新审视对这个系统的入侵行动。

实验室的系统虽然有很难攻破的地方,但也并不是非常难以解决。

(H子大概已经知道我们要进行二次入侵了,但并没怎么设防……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找到了一些痕迹!这个是?!”

另一名手下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AnheiC看向右侧的大屏幕……忽然愣在原地。

那是一篇用未知代码书写的日志。

但无论怎么看,这些代码都构成了一个出现在这里会显得十分诡异的图形——

那是一个由代码构成的,穿着女仆装的年轻女孩的身影。

日志创建的时间是今天上午“05:17”。

而在屏幕的右下角,显示着现在的时间,同样也是“05:17”……

下一刻,房间里所有的警报器都发疯了似得一同响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们正在失去对实验室的入侵进度!”

大屏幕上的代码正在被一条条撤回,就好像有人用自己的手护住了位于深海的球形实验室,使其不再受到破坏性的入侵……

AnheiC突然想起,自己以前似乎见过那个由代码构成的女孩。

那时,他与H子被MUTA安排到一个名叫《MUTA偶像计划(一期)》的大规模项目之中,而那个时常跟随在H子身边的女孩——就是项目的“产物”之一!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AnheiC记得,那个女孩应该是由H子全力开发的人工智能。

这时,主屏幕突然像水面一样荡起涟漪,一个用来投影的设备自顾自地往AnheiC面前投射出一道光影,一串串不断堆积的数据流逐渐构成了女孩那高挑的身影。

在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中,她踩着一双黑色长筒靴缓缓落地,一头末端被编成麻花辫的银白长发用散发出微弱荧光的浅蓝色丝带扎在身后,随着身体落地而灵动地轻轻拂动着。

拥有荷叶边装饰的洁白衬衫包裹住她丰满而不失协调感的躯体,而下方,深蓝色条纹装饰的肩带围裙凸显出了那柔美的线条。

在围裙下,长度恰到好处的黑色荷叶边短裙尽显了她温润而落落大方的气质,而那双长筒靴使她显得更加高挑,让人不由得惊叹出声。

即使是面对众多与自己处于对立立场的人,她仍然表现得从容不迫,那双樱唇没有丝毫颤抖,坚定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向前方的AnheiC微微欠身鞠躬。

这般仪态,就连AnheiC都无法再将她当做那个“人工智能”来看待了,不禁也向她轻轻点头当做回礼。

“各位贵安,我的名字叫做‘友绘’,是你们的敌人。”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与眼神相似的坚定有力,但更多的还是一种独有的、如同春风吹动新叶的温柔。

虽然她宣称了自己的身份,但所有人都无法对她产生出明确的敌意,反而被她温润大方的仪态所打动,一时也不知道该采取怎样的行动。

“这就是你最真实的面目吗?”

AnheiC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投影,在心中时刻提醒着自己,她是H子最高的杰作,亦是她最强的武器。

“我一直以来都是用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示人,AnheiC先生这句话说得可就有些失礼了。”

“我也没空陪那个家伙的傀儡人偶玩文字游戏,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友绘并没有因为他出言不逊而生气,反而以笑容回应了AnheiC:“我和H子大人绝对会保护好嫣汐大人,请AnheiC先生打消害人之心吧。”

“保护?擅自把人劫走也算是保护吗?”

“呵呵,在下也没有时间陪您玩如此‘粗俗的文字游戏’呢,就凭贵方的入侵手段是无法击溃我的,还是请您就此罢手吧。”

(不亏是出自H子之手的智能,就连威胁别人的方式都有她的影子吗?)

但很显然,他才不会就此罢休。友绘或许说得没错,自己这边的手段比起专业的H子而言还是差了点火候,但是……谁又规定不能在斗争中使诈呢?

“你还是小心自己的安危吧,才刚刚觉醒却又立刻消失成数据流的光芒,你的主人也会非常痛心的。”

AnheiC摸了摸口袋,将一个芯片扔向主屏幕下的科技部人员:“给她试一试这个。”

“是!”

手下将芯片插入自己的数据传输口,趁着入侵的进度还没有完全消失,将里面的内容一点不剩地灌输向球形实验室系统!

不出两秒,友绘的身影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你居然对系统植入吞噬数据的病毒?”

使用病毒是违反了法律的行为,但AnheiC却并不是很在乎这些,他不再关注友绘身姿出现的异常,将视线投向主屏幕。

“球形实验室系统的抵抗渐渐消失……我们又夺回了入侵的主导权!”

“不要松懈,一举拿下这个实验室。”

友绘已经听不见这些指令了,她感觉有无数虫子在啃噬自己的身体,已经连惨叫都无法发出了。

(糟糕……这个人已经完全不择手段了。怎么办?我并没有清理这些病毒的能力啊……)

友绘将自己的投影收回,把正在经受痛苦的意识置于球形实验室的数据空间之中,拼尽最后一丝理性思考着对策。

(我不想就这样消失……还没有对H子道谢……还没有对她说出对不起啊!)

本该仅仅只是一串数据的人工智能,却已经觉醒出只属于“友绘”的那份人性,这是命运赋予的奇迹,亦是H子通过漫长努力得到的回应。

“不能再一次……再一次让她伤心!”

下一刻——数据空间突然变得漆黑一片,仿佛空无一物。

而那个名叫友绘的女孩,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系统……崩溃了……”

耳麦里传来一名手下的惨痛低吟,H子冲进自己的办公室,立刻打开了微型电脑,不断地喘息着。

她是一路跑回来的,这个地方离海边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但她就像是不要命了一样,一刻不停地撒足狂奔着,终于赶回了这里。

“不!不!!”

那个界面已经消失了,H子找不到任何有关于友绘的信息与痕迹,而球形实验室的防御机制已经彻底被瓦解,AnheiC随时能够让它沉入海沟的最深处。

“怎么办?!怎么办?!快想办法啊……”

H子将头撞在办公桌上,浑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我为了这一天,明明已经努力了那么久!)

对她而言,友绘可不是什么“人工智能”,而是无可取代的回忆,是灰暗人生中唯一的灯火,也是来自心灵最深处的救赎。

H子知道,那个名叫友绘的女孩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工智能,她曾经以人的身份活过,曾经以人的身份来到过这个残酷却美丽得忧伤的世界上。

(友绘她又一次消失在我的眼前,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去挽救她……难道真的要就此放弃吗?)

H子脑海中浮现出曾经与友绘共度的那些时光,不禁回想起自己在生物研的实验室里再次与她相会的场景,胸口渐渐被痛苦填满。

她苍白而纤细的指节用力扣住桌面,似乎想要利用肢体上的苦痛让自己保持冷静与清醒。

(友绘现在的身体是在“MUTA偶像计划”前夕设计出来的,当时我把她的智能系统用作了中枢……中枢?)

H子突然抬起头,眼前一亮。

(作为项目的中枢,她应该还有一个用作备份的“子系统”,当时我好像把它搬到了这边来着……)

她望向办公室的角落,发现有一个积攒了不少灰尘的金属箱子放在文件堆里。

“有子系统的话或许能够重新启动!”

H子死死地抓住了这一线希望,立刻起身向办公室的角落走去。体格娇小的她就像是淹没在文件的海洋里一样,她也不管这些文件会散落成什么样,此时只是一心一意地思考着友绘的事情。

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个金属箱子搬到办公桌上,H子看了一眼箱子上的标识,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的友绘已经成为了系统本身,而受到病毒入侵后的状态现在仍然未知,只能通过子系统来查看了!)

H子在箱子顶端的小屏幕里输入了早已铭记于心的六位数密码,金属箱子顿时发出部件运转的声响,黑色的外壳正在一点点向下解除,渐渐变回放置在内侧底部的一个黑色圆盘。

“就是这个!!”

子系统是一个外表闪动着蓝色冷光的正方体,上面只有一个用于数据连接的接口,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找到不常用的微型电脑连接线,将微型电脑与正方体连接在了一起——

微型电脑小小的屏幕上逐渐亮起白色的代码链,随后,弹出了H子记忆中熟悉的黑底白字界面。

【系统状态:封闭

状态样式:锁死。仅保留最基础的电力系统。】

(友绘并没有消失!)

H子立刻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在病毒入侵导致友绘崩溃之前,为了保全自己,友绘选择了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进入与外界彻底断开连接的状态。

但麻烦的是,就连H子也不清楚用子系统能不能重新唤醒她。

“现在也只剩下这条路可选了吧……”

H子的手指悬停在回车键上方,微微颤抖。

(友绘……你一定要回来啊!)

她的手指按下回车键发出了轻响。H子决定不再去看屏幕,而是重新坐回椅子上。

友绘留下了实验室的电力系统,AnheiC那边应该还没有快到夺走对核心系统的控制权,反正重启的按钮已经被按下,她打算直接去实验室等待友绘的苏醒。

 

再次睁开双眼时,H子已经回到了实验室的大厅里。

她看了一眼友绘空荡荡的驱壳,便转过身朝升降梯走去。

“升降梯还能运行……”

H子从未如此急切,她想立刻去地下室确认友绘的安危,忐忑与不安像一只握住了她心脏的手。

“友绘!友绘!!”

来到地下室,她首先看见三个锁住的房间都被打开,而离升降梯最近的配电室的门里,探出了嫣汐的头。

“她在这里。”

H子顾不上维持冷酷的形象,已经焦急地跑到了配电室的房门前——友绘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微弱的投影,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会消失。

友绘紧闭着双眼,身体也脱力了似得靠在配电箱上,那张精致的脸蛋不时闪烁起数据的光斑与不稳定的模糊方块,就好像一只即将消失不见的幽灵。

“友绘,听得见吗?!我就在你身边啊……”

H子俯下身想去抱住她,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友绘的身体。

(我明明已经重启了系统,可为什么还是不管用?!)

这并不是H子所期望的发展,但她已经无能为力,没有别的补救方案了。

眼前这近在咫尺却又无法接触的友绘的身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已经……完了。”

在H子颤抖动摇的嘶哑嗓音中,她最后仅存的投影也终于微弱到无法看见。

“不……”

(明明是好不容易,拼尽了全力才与你再会……)

H子仿佛失去了支撑自己身体的力气,狠狠地跪倒在地。

“不要又丢下我一个人啊!”

嫣汐只能静静地站在她身后,看她感受不到痛觉般用手捶打冰冷而坚硬的地板,这也是嫣汐第一次看见她流出泪水。

“别哭了……哭着的H子大人一点都不帅气啊。”

“……咦?!”

就在嫣汐和H子都以为友绘已经彻底离开时,她们突然听见了那个女孩熟悉的柔声细语!

H子震惊地缓缓抬起头,只见配电箱上的光渐渐投射在地上,那个她们都以为已经失去了的人,此时却一脸疲倦地回到了刚才她坐着的地方。”

而还没有来得及擦干泪痕的H子,已经对上了友绘的目光……

“友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