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沉闷的楼道,国渊急急忙忙的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准备前往短信上指示的地点。
很少见的,这辆出租车的司机似乎是比较寡言的那一类人。开了有一两公里,也丝毫没有和国渊聊上两句的意思。当然国渊现在其实也没有心情和别人聊天。
盯着车窗,那上面清楚的映着自己的影子。
方才希音的行为让他有点耿耿于怀。虽说多少对于现在年轻人的各种匪夷所思的举动有所耳闻,但是舔脸这个事……未免真的有些太过分了,比穿着色彩艳丽的奇装异服然后手持危险器具聚众集会还要出格了。
想到这,他不自觉的又用衣袖擦了擦脸。
根据保守派的直男思想,国渊认为男人身上有两个地方不能摸,一个是头,另一个就是脸,这两两处地方是和尊严相关的,除了长辈父母外,不该有人能去碰的。从小到大,如果这两个地方被同龄人或者比他小的人碰了,国渊就会感觉很不舒服,更何况还是被女人,用舌头舔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在心情变坏之前,他又转念一想,至少希音没有跟过来,自己回避了一个可能出现的麻烦,这使得他稍稍有了些自我安慰的资本。
就在这个时候,他察觉到车缓缓开始减速,并且在路边上停了下来。
这里依然还处在市内高楼大厦的阴影之下,离国渊要去的那条街尚有距离。
因此狐疑的朝司机看了过去,一下就明白了——这个司机正忙着和另一个乘客交涉。
作为一个有旅游业的城市,这里的出租车大多有点这种恶习。
那就是无视乘客的意愿,私自决定是否去拼车。
国渊对于这种行为向来是十分不快的,虽然可能确实帮助了某些找不到车的人,也能少付一点车费。但与不认识的人同处一室真的很令人不快,尤其是他现在这样刚刚遭受了莫大的羞辱的时候。
就在他正要张口呵斥司机的时候。
却发现,弯着腰和司机交涉的,竟然是一张熟悉的脸,那不是别人,正是苟宰那张幽默的脸,还有那副昂贵的金框眼镜。
既然如此,国渊也不好说些什么了,只能收敛起准备好的怒容,向着苟宰挥了挥手。
“哟。”
而苟宰也以同样的手势回应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国渊感觉今天的他稍微有些……应该说是腼腆吗?总之和平日里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气氛有所不同。
于是,在简单的谈妥了价格之后,汽车再次发动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应验了国渊的感觉。
苟宰今天确实好像有些不一样,虽然在后座同他并排而坐,但是苟宰却没有和他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看着手机。
这种沉默,似乎昨天在那辆马路贝贝狭小的空间里也发生过,但那时是有一个沉重的话题。而这一次,却不知是为何,看上去他有心事。
“呃……你在看什么呢?”
国渊问道,他实在好奇,有什么事情是苟宰瞒着他的。
“不,没什么。”
苟宰淡淡的回答道,没有把手机收起来,也没有动一下手指。显然不想要隐瞒手机上的内容。而在说完这话之后,他顿了一两秒,又侧过头来。
“那个……她还好吧?”
“还好。”
这个她指的是谁,国渊很清楚。毫无疑问,就是微声,这样看来,他今天的这种沉默,原因也大概能清楚一二了。
“基本上情况还是稳定的。”
他不想要苟宰本来就有些消沉的心情更消沉,因此刻意撒了点谎。
“是吗……这样就好……”
这样回答着,苟宰又低下了头,去看着手机了。
国渊也伸着脖子,看了过去……发现苟宰似乎是在看一张照片,那似乎是两个小女孩的合照。那其中一人的模样,非常熟悉,因为那正是希音,而另外一人……毫无疑问,只可能是微声了。虽然这二人是姐妹,面容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还是各有各的特点。
想到这里,国渊突然觉得有些惭愧。
自己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居然都忘记了微声在绷带下原本的面容……
尤其是那双眼睛……
眼睛?他这时突然想起了昨晚那一尘不染的少女。他现在知道她是像谁了,她的身影和照片中,小时候的微声几乎一模一样。
这一次,他又没能保护到她啊。
而与此同时,在他的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预感产生了,使他变得有些焦躁起来,胆怯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个女孩与微声一模一样,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但不等他多加思虑,解答这胸口的沉闷,出租车又一次停了下来。
苟宰叹了一口气,一声不响的打开了车门。
临下车前又回过头来,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但到最后也只憋出了“我先走了。”几个字,就这样扬长而去。
看来他的确是没有忘记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国渊这样想着,拉上了车门。汽车也再一次发动了起来。
走着走着,窗外从天空投下来的阴影变薄了,云层后面的阳光变得强烈了起来。
透过车窗望去,高楼大厦在刚才的某个交接点绝了迹,取而代之的是农村中常见的白瓷红瓦的田园小洋楼,就建在一片片错落有致的田垄边上。看来他们已经进了三环,快要到市郊了,指定的地点已经近在眼前了。
国渊并没有直接在短信指定的地方下车,而是在隔了大概两三条街远的地方下的车。
在指定的地点下车,就一个便衣来看来是不专业的举动,为了防止可能的跟踪和监视,应该选择在附近不起眼的地方下车,然后绕着绕着绕过去。虽说不知道到底是谁要监视,又是谁要跟踪他,但国渊其实挺享受这种疑神疑鬼的过程的。
因此在到处晃悠的这一路上,顺便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里没什么高楼,也没什么繁华一些的地段,虽然整洁,但的确没有办法和市区比,除了一个远远的就能看见的一个设计新颖诡异的建筑,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亮点,这应该属于是个卫星城。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没有来过这里几次,想想看,稍微觉得有些惭愧。
此处的人流量不多。散步般的随便绕了两三圈,国渊觉得安全了,好像的确没人在跟踪自己,在这么空旷的街道上,如果有人在跟踪那的话,肯定是能知道的。
因此国渊这才放下了心,朝着短信上指定的地址走去,而这个地址最后把他引向了那个一到这里就注意到了的怪诞建筑去。
这个建筑看上去的确很古怪……或者说先进,从用的材料上来看就能看出个一二,就像是造体育馆用的那种材料。整个房子的基调也和体育馆如出一辙,是用高科技的代表色,银色为基调的,如果不是因为大小没有体育馆那么大的话,它或许还真的会被当成是个体育馆。但即便如此,和周围一整排一整排低矮的小楼比起来,它也算是有点规模的了,和这个冷清的卫星城有点格格不入。
国渊站在这栋房子外,稍稍有些迟疑要不要进去。
因为他注意到,这栋建筑的装的是防盗门,而且还有门铃。按理说,这种风格的建筑应该都是公共建筑才对,这是属于私人的宅邸吗?
“哦呀,这是栋别墅吗?”
突然间,国渊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令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猛的回过头去,国渊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揉一揉眼再眨一眨眼,不得不接受现实。
那正是希音,正站在他的身后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的看了过来。
“你……你怎么过来的?”
由于惊愕,国渊甚至不由自主的有些犯起了结巴来。
“我?我跟过来的啊。”
“不,你是怎么跟过来的?”
“用共享单车啊。”
共享单车……她就骑着共享单车跟着出租走了二十多公里?还不带喘气的?
国渊使劲的掐了掐自己的鼻梁,这小子的体力有这么好吗?想想跑两步就要休息一会的自己,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挫败感。
“但是……你怎么可能跟踪我?我在来这里的时候可以绕了几圈,就是为了防止你跟踪我。”
这说了一半谎,实际上他只是出于爱好假想了一个跟踪者而已。
“哼,这也在我的预想中。”
少女这样说着,自豪的挺起了她贫瘠的胸膛,似乎不在意自己的一马平川。
“我可是好好研究过侦查与反侦查了的!”
“你是说你躲过了我?不可能,这里人这么少,我不可能会看错的。”
国渊咬了咬嘴唇,如果真的在这种情况下看漏了,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打击——可能得考虑买一副老花镜了。
“为什么要躲?”
希音稍稍侧过头,有些不解的问道。
“等你绕完圈子我就直接来找你了啊。”
“什么?但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用微信啊。”
她说着掏出了手机。
“你忘记我们共享位置信息了吗?你在哪个地方停下就说明是哪个地方啊。”
“啧……”
这么一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记得,应该是在她还上学的时候吧,国渊要求她和自己共享位置信息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她去一些这个年龄段不该去的地方。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被自己算计了,这可真是……
他掐自己鼻梁的手不由得更用劲了一点,仿佛是要把自己给掐成个塌鼻子。而就在为自己这个失算自怨自艾的时候,最后的一点挽回局势的机会也失去了。
因为就在他一抬头,一眨眼的功夫,发现希音已经不在原地了,于是赶忙朝着四下张望起来,却发现她不知道用了什么轻功步法用自己没能看见的速度飞到了那扇大门前。
“你是要进去吧,我帮你按门铃吧。”
“喂……等等!”
国渊伸出手,用仿佛把整个身子压过去的其实想要阻止她,但为时已晚。只听电铃传来一声如教堂钟声般的悦耳的声音,慢慢悠悠的在天空中回响。
国渊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上来,正想要斥责希音的鲁莽时,在他的面前,那扇厚重的防盗门缓缓的打开了来。
在门内的人,稍微有些出乎国渊与希音的意外,以至于这二人都呆住了。
“老外?”
希音不由自主的问道。
是的,开门的是一位丰满的女性,从她挺立的鼻子,细长的睫毛还有灰蓝色的眼瞳来看,她无论如何不像是这个国家的人。她留着一头堪称完美的棕色长发,直垂落到腰间,散发放出水润的光泽,乍一看让人觉得简直像是德芙的广告特效。浑身散发着一种贵妇般的神秘气质……如果她穿的更好一点的话,也许会更吸引人眼球的吧。
她的穿着,很符合所谓的‘家庭主妇’的感觉,实际上,从她衣服上不明显的点滴油渍还有湿润的双手来看,她可能确实是个家庭主妇,而且刚刚还做过饭。
希音把她打量了一会,从她看到脚,又从脚看回头,最后把目光停在了这位女性的胸间。盯着那把一份撑起来的两个庞然大物,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胸脯,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国渊。虽然国渊还处于一种对突发情况的混乱中,但国渊视线的巧合的位置让她觉得有些不满,于是她嘟着了脸,用掌心把国渊的下巴向上抬了两三公分,这才把嘴里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你们二位是……”
年轻的女主人用相当地道的普通话向他们问道。
“啊…我们是…那个…这个…”
但国渊显然还没有想出应对的方法来,因此不得不一边胡乱的说着主谓宾一边在脑子里飞快的想着。
“你们,是公安派来的吗?”
但没想到的是,倒是这位女性主动给出了最好的办法,反正只是来保护证人的,明明只需要照直了说就好了,他隐瞒什么呢?
“啊,对的,是的,我叫国渊我是……”
“啊!我!我是李希音!是这家伙的搭档!”
国渊还没有把自我介绍说完,希音就抢在前面插了一句。她倒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下可好,怎么和对方解释呢?如果现在否认这一点的话可能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对工作漫不经心,还带小孩来,如果是对国人也就算啦,但是这可是在外国人的面前,那不就给国家丢脸了吗?不成,带着这样的想法,只好闭上了嘴,什么也没有说。
“这是我的证件。”
他从口袋中套出警官证来,在那位女性的面前晃了晃。
随后,得意的看了看希音,这意思很明确,是叫她放老实点,她可不是警察,对她的默许不代表对她的放任。虽然不知道她理解没理解。
“那么,请进来吧。”
女性说着,开了门,把二人迎接了进来。
二人站在玄关张望了一下,一眼能从长的过分的走廊勉强看到客厅去,门内和外面科技感十足的外形不同,显得相当的传统正常,这和国渊的预想有些不同,他还以为里面肯定是什么现代极简风格的呢。
“我的名字叫萝德林。”
开门的女性说着,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跟过来。
“是财八斗的妻子……”
财八斗,这名字国渊好像有点耳熟,每天固定时间播放的新闻好像偶尔会提到此人的名字,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个人似乎是……
“啊!就是那个科学院的院士吗?传闻可能要得诺贝尔的那个?”
“是的,那就是我丈夫……”
女性点了点头,但突然顿了一下。
“那个,虽然我觉得应该不会,但是你们…难道还不清楚你们要做的事情吗?”
这一下,希音没有抢着回答,而是扭过头对着国渊干瞪眼,因为她确实不知道。
“唔,我收到的命令只是‘保护证人’……”
“保护证人!”
听到这个词,希音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兴奋了起来,可能她一下子联想的到了什么上个世纪电影里面的情节吧……也许还在想着和黑帮老大拳对拳,脚对脚的干一架。
但她极力保持住了定力,没有把她身上的那股子稚气给表露出来,虽然这是藏不住的。
“保护证人……这说来也没错,但是……”
说到这,这位叫萝德林的女性变得扭扭捏捏的,开始摩擦着自己的手掌,好像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一样。
“那个…对不起……”
就在这时,她突然道起了歉来。
这让国渊和希音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国渊摩擦着下巴的胡茬,皱起了眉头。
他又习惯性的开始怀疑了,对于他来说,探究别人的难言之隐已经是一种不近人情的职业病了,恐怕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狐疑的目光毫不隐瞒的盯视着萝德林,让这位童颜的女性有些受不了,不自觉的把脸朝一旁侧了侧,以回避这刺人的目光。
“那个,怎么说呢……”
她有些结结巴巴的,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时不时的转过眼珠子来瞥国渊一眼,然后又飞快的收回去。
“总之,你们见过我丈夫应该就知道了,虽然说你们刚刚来,应该先请你们喝杯茶的,但是我丈夫急着要见你们,所以还是…请你们跟我来吧。”
她说完这话飞快的转身向客厅走了过去,与其说是在带路,倒不如说是在逃更合适一点。
而国渊与希音彼此看了一眼,于是加快步子紧紧跟了上去。
这所房子虽然在外面看起来有些大小,但是或许是由于设计者在空间利用方面的杰出才能,这里看起来算不上太大,至少并不复杂。
只是走廊看上去有点太单调了些,都是一个模样,让人有些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国渊不知道,萝德林是用什么方法来分辨这里的每一扇门,每一扇门都仿佛是制式的一样,清一色的实木平板门,看起来都差不多,似乎没有什么惨遭。
不过,作为生活在这里的人,总是她自己的办法的吧。
国渊正这样想着,萝德林的脚步突然戛然而止,在一扇同其他的房门一样毫无特色的门前停了下来,这让国渊有些措手不及,一不小心在她身上撞了一下,而她也不知道是有多轻,居然就这样倒到了地上。
“啊~~”
按理说,这一下应该撞的不重。国渊走的不快,而且他本人也没有什么感觉。但这一下,不知道是触碰了这位叫萝德林的女士的哪更神经,竟然让她发出了令人面红耳赤的酥麻叫声。而且声音还不小。
这让国渊有些尴尬,连忙大步子的开始往后退,以示向旁观者证明自己的清白,直退到后背被一双纤细的手给抵住了,这才停下了脚步。
“喂,你刚才对人家干了什么?”
伴随着从身后传来的一道诘问,国渊突然感觉脖子后面吹来一阵凉风,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而抵在他背上的那只手,则好像变得烫了起来,烫的让他有些受不了。
于是又急忙想着要向前走两步,却被身后的那只手连着皮肉衣甲一同抓了起来,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被拎起后背的猫那样。而国渊此时也确实和被拎起来的猫一样,动弹不得了。
“啊,您没事吧。”
希音很快绕到了国渊前面来。
她一手扯着国渊的背,一手将萝德林扶了起来,一脸关切的样子。
“真是不小心啊。”
“啊,不,没事,是我突然停下来才……”
“有没有受伤啊?或是被什么可疑的硬物戳到?”
“硬物?”
“对,硬物,像是……针什么的。”
说到这,希音回过头朝着国渊做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玩笑开的似乎有些过分了,国渊有些想张口反驳,但才刚刚张开嘴,却感觉自己的背后传来一整剧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希音的手劲更大了。简直是要把他的衣服和皮在她的拳头里拧成一团。而且那个位置……那个位置,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似乎是整个脊椎上最容易折断的地方,于是他知趣了闭上了嘴,只希望萝德林不要脱线做出什么不利的证词。
“啊……那倒是没有。”
“这样啊。”
这样说着,希音拽着国渊后背的手劲一下子松了下来,而国渊也松了一口气。
“这真是太好了呢,捡回一条命。”
她笑着说道,当然,并不是对她面前的这个人说道的。
“嗯?有这么严重吗?只是摔一下而已啊。”
“这个……你没有听说过吗?有些人就是轻轻摔了一下,然后就暴毙了,这种新闻全世界都有啦。”
“是吗?”
萝德林用食指戳着脸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算了,不说这些。”
说着,他转过身,指了指左侧的房门。
“我丈夫就在里面。”
“在里面吗?”
话音刚落,国渊便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门把手,轻轻向下一按,一拉。
只听门锁传来沉闷的碰撞声,大门应声而开,但国渊似乎并没有走进去的意思,而是在门口踌躇不前,不知道在为什么犹豫了半天之后,把门给关上了。
“哎?你不进去吗?”
希音好奇的问道,从她的并不能看见门后面的东西。
国渊没有回答她,只是摇了摇头,转向了萝德林,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这里是厕所啊。”
他轻轻的说道。
这一句话,让萝德林白皙的脸颊一瞬间变的通红了起来。
“呜呜呜呜……对不起,人家搞错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害羞,她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听起来又软又腻,是国渊不太喜欢的那种说话语气,因为实在不太喜欢,所以独创性的把这种类型的说话方式统称为‘青楼体’。
“啊?”
萝德林突然改变的语气,让国渊起了兴趣。这个坏毛病又犯了,一旦碰上什么就一点要打破砂锅追根究底。
“啊…人家,我…啊啊啊,糟糕……”
“糟糕?”
“这个…那个…啊啊,人家好不容易塑造的印象崩溃了啊……”
这样说着,萝德林像是失了力一样靠到墙上,方才在她身上萦绕的一种神秘气质也一下子跟着烟消云散了。。
“对不起啊……”
“呃…为什么要对不起?”
国渊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他感觉有点奇怪,似乎她的闪烁其词间没有藏着什么阴谋。也许这确实是多虑了。
“那个呐,其实啊,人家的老公老是批评我行为举止太幼稚,难登大雅之堂什么的。”
她有些委屈的说道。
“所以,所以人家就想,能不能试着成熟一点,所谓先入为主,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嘛,所以我就想表现的成熟一点,所以我……”
“成熟……吗?”
国渊感觉自己也有些脱力,差点要一头栽到地上去。
的确她这种样子是不太像为人妻女的模样。
“我懂!这种感觉我懂!”
就在这时,希音强势的插进了话语中来。
“您的丈夫一定是个直男癌吧!那种被直男指手画脚的感觉我深有体会!明明不知道女孩子穿衣服有多麻烦,还一直批评别人衣服穿的怎么样怎么样的!我懂!”
她的含沙射影又一次刺痛了国渊的心,他这个时候是真的想要反驳两句了,不过,依然没有来得及说话,只听见不知道从哪传来的些许电子仪器通电的声音,在厕所对面的那道门突然猛的向外打开了来,直打在了那张沧桑的脸上。
几乎是要把鼻梁都给打歪了,扶着昏沉沉的脑袋,在地上划了好几个舞步,这才站稳脚跟,没有一头倒下去。
“MMP,什么鬼!?”
他骂了一句娘,赶忙绕过那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下子的门,朝门内看去。
但门内却一片漆黑,像是个封闭的房间,连一丁点正午的日光都没有透进来,看不清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真是的,外面在吵些什么?”
从里面传来男性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磁性,听起来又有些沙哑,还带着哪里方言的口音,就像是某种嚎叫的鸟类一样。
“啊,对不起,亲爱的,吵到你了吗?”
萝德林向房间内说道。
“啊!我有没有事情你还不清楚吗?真是的!”
男人用不耐烦的声音回应道。
“我要的人还没有来吗?!”
“那个,亲爱的,他们已经来了,就在门口。”
“门口?那为什么不快点带他们进来?在外面磨蹭些什么!?”
听见国渊和希音已经在门口,男人的声音似乎更焦躁了。
“你该不会又把厕所和我的房间搞反了吧!?”
“这个…”
在男人一连串歇斯底里的逼问下,萝德林显得有些怯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已经退到了对面的墙上,喉头颤动着,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国渊虽然多少也有些大男子主义的倾向,但是这样诘难自己家人的行为多少还是有些看不下去,从小时候他就被教育说只有失败的人才会对家人撒气。
于是他没有做什么犹豫,大步的走进了那黑洞洞的房间里。
站在黑暗之中,对着里面的人说话。
“我在这里,我是市总局的国渊,警衔是……”
“等等!”
但话还没有说完,却又被突然间一声大喝给阻断了来。
“你带枪了吗!?”
“枪?”
国渊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胸口,他的枪就放在内袋里,不过,对方问这个干什么?
“带了。”
国渊如实回答道。
“把枪拿走,快!”
听了这个回答黑暗中的男人突然开始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就好像是在害怕某种丧门星一样。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国渊,借着身后被遮挡了大半的微弱光源,他感觉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的蠕动着,大概是说话的男人在惶恐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为了减少男人的恐慌,还是向黑暗中的男人摊开了双手,晃了晃空空如也的掌心。
可是不知道是他没有看见,还是因为别的目的,这一举动并没有能够安抚住男人混乱的精神状态。
“我说了!拿走!拿走!离我远点!”
男人依然在黑暗中暴躁的嚎叫着,不停的重复着这个动词。
稍稍犹豫了一下,在男人命令与哀求交融的口气下,国渊还是妥协了,面对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还是应该顺着他们的意思来。
于是国渊转过身,朝着在门外正好奇向里面探头探脑的那颗小脑袋勾了勾手指头,说道。
“过来。”
听见国渊的呼唤,她先是愣了一下,当国渊第二次呼唤她的时候,她又毫无自觉的看向身旁的那位丰满的女性,直到第三次,国渊加上了她的名字。
“就是你,希音。”
她这才反应过来,生硬的迈着步子小跑到了国渊的身边。从她那副小心翼翼的动作来看,她对于这种环境多少有些害怕,即便在国渊看来,她算是个勇敢的女孩,但是在面对来自黑暗的原始恐惧时,她却依然和普通的女性一样保持着这种慌张,而这种慌张,也正是她尚不成熟的证明。
国渊叹了一口气,十分不情愿的将怀中的枪掏了出来。
“拿着。”
国渊说道,从这的语气来看,他是不太想这么做的,但现在也只有交给希音保管是得体的。
“哎?我……我吗?”
希音花了一点点时间来理解国渊的话语,在她的印象中国渊似乎总是把她当个孩子看待,至少,绝对是不准她碰那宝贵的古董枪的,而她一直想要近距离的研究研究这种浪漫的武器。这种转变来的有些突然,让她无所适从,因此在国渊说了话好几秒之后,她才点了点头,,战战兢兢的伸起手,等着捧起那从国渊手上滑落的手枪,好像那是什么无比贵重玻璃工艺品一样。只不过,此时的她,由于敬畏,已经失去往常想要去把玩此物的心情。
当有危险发生的时候,据说人的感觉会变的很慢,这是肾上腺素作用的结果。
当国渊将手枪递到希音的手上,在缓缓松开手的那一瞬间,像是某种本能被触发了一样,就像是某种间歇发作的职业病一样,突然感觉时间的变的很慢。
自己的呼吸,空气中飘过的微尘,甚至是自己眨动的眼皮也像是舞台闭合幕布那样缓慢了。不知道有没有过去一秒时间,他意识到了,某种危险将要发生,但这危险来自何处?
两只锐利的眼珠子转动着,身后的黑暗?门口的光明?
在最后。他斜下了眼,看着那正慢慢远离自己手心的手枪,就在这个时候,为感官所预言的危险发生了。
对于没有摸过枪的人来说,枪的重量的确和外表不符。
尤其是那些接触过用塑料仿的玩具枪的人,真实的枪比这重的多的多。
希音陷入是属于这一类人,在国渊松开手的一瞬间,这种违背她认知的重量突然间就加诸于她那颤动的双手上,令她措手不及。
她手滑了。
并非说她没有反应过来,而应该说她的身体没有跟上她的反应。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塑料外壳的重物被引力拉扯着,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圆,缓缓的,缓缓的向地面落去。
记得哪个科学家好像说过,所有的东西排除空气阻力,在一定高度以上落地都只需要两秒,但就她的感觉来说,这根本不止两秒,简直有两分钟那么长。
‘他一定对我失望了。’
在这两分钟内,她一直这样想到,连个东西都拿不好。
但她刚刚艰难的想要把视线从跌落的手枪上移开,那手枪落地的声音发出的沉闷声音就再次将她的目光拉扯了过去。
不……还有别的声音。
那听上去像是弹簧和某种装置联动产生的声音。
这声音国渊很熟悉,这是……
上膛的声音。
这把枪,在落地的那一刻因为冲击力上了膛?这种事情如果说给国渊听,他大概是不会相信的。但正处于这种货真价实的危险感之中,国渊并没有闲功夫怀疑任何得到的信息,只是顺从着某种本能,向前扑了过去,卧倒在地。
这一次,他做对了。
反作用力将上了膛的枪低低的在地上抛起,引力又再一次把它拉回地面。
这一次,一只无形的手扣动了扳机。
从枪口传来一声贯耳的巨响,一阵虚弱的火花照亮了这个黑暗的房间,将如流星般拖着小尾巴的子弹映的明亮万分。
在这转瞬即逝的光芒后面,弹壳地面上弹起飞舞的异响,三声弹头与墙壁擦过的噪音,门外传来的尖叫,这些声音交融在一起,最后在一记宛如钟声般的金属碰撞声中结束了。
一切又归于平静。
国渊慢慢的抬起头。
环视四周,那把走火的枪就在他的身旁,静静的躺着,小口径的枪口还冒着方才暴虐时所放出的白烟。而在门口,萝德林抱着头蹲在地上,浑身还在颤抖,她吓的不轻,但似乎没有受伤,四周的黑暗中还是一片漆黑,但也许就是因为看不见,所以感觉能听见更多的东西……一点磨牙声,恐惧的呢喃,还有猛烈的心跳声,这些都是从黑暗中传来的,这似乎说明黑暗中的男人还活着。
那么……希音呢?
国渊转动头部,搜寻着,唯独没有看见希音在哪,只记得自己在枪上膛的一瞬间扑了出去……啊,他明白了。
稍稍低下头,他发现希音正被自己压在了身下,而那剧烈心跳的声音,其实是从她身上传来的。她满脸通红,两片轻薄的嘴唇颤动着,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卡主了喉咙,说不出话来。不过她似乎没有什么事。
国渊看着她,松了一口气,刚才的意外似乎没有造成什么问题。
但就在下一瞬间,只感觉到一种失重感。
当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半个身子腾空了起来,胸口传来一片五指山形状的痛感,没等国渊叫出声来,已经重重的撞上了某种坚固的硬物。
“笨……笨蛋!你干什么呢!”
从声音的位置来判断,那里应该是自己刚才在的地方。
看样子,自己是被希音给一掌拍了出去。他这样判断道,唔,对于希音这种莫名其妙动怒的行为,国渊已经丝毫不觉得稀奇了。
“啊……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啊?”
挨了那么一下,他有点不太想起来,于是索性就继续躺在那硬物上答话了,在武打电影里被打了一拳还要爬起来的笨蛋肯定是要挨第二下的。
“你居然想当着这么别人的面推倒我吗!混蛋!变态!”
“什么就混蛋了?什么就变态了?”
国渊稍稍抬起头,只把脖子竖了起来。
“我TMD做了什么吗?我又不是故意推你的。”
“那你是有意的了!处男!为老不尊!”
希音激烈的叫嚷着,或许是因为愤怒,借着微弱的光源,国渊发现她整张脸都是通红的,和猴子屁股一样,真是很少看见她这么生气。于是不由得开始回想,自己刚才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正当他想要好好反思一下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拍了拍自己的背。
那力气还不小。
于是他回过头,却看见了一张闪着寒光的畸形的脸!惊慌中正要跳起来,但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全罩式的头盔。
“你要推倒谁都和我没关系,但你tmd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吗?”
头盔里的人没好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