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早知道,就不给他讲丐丐哥的事情了。”
睁开眼,躺在地上的希音抱怨道。
完全没有在意自己穿着短裙,她一个鱼跃从街道上古朴的青石板路上跳了起来。
刚才那一下,真的是很痛啊,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感觉国渊的拳头好像都印在上面了一样,不过这点程度她也算比较习惯了。以前在和国渊学格斗的时候,这个老男人可真是一点也不留情的,仿佛在把她当男孩子那样教。所以她并没有感受到什么。
“抱歉,用力过猛了吗?”
国渊稍微有些关切的问道。
只不过他没有太表现出这种关切,似乎是为了维持这和希音之间这种敌意的氛围。
“一般啦。”
活动了一下筋骨,希音把自己浑身的骨头给弄的嘎嘣作响。
“看在你变成‘钙粉’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你吧……”
她用一个潇洒的微笑说道,把没有能得到黄金丐丐哥的巨大失落感埋在心底。败者就应该有败者的样子,像小孩子一样纠缠不休的话,可是会让人讨厌的。熊孩子到哪都是不被人待见的。
这样说着,她瞅了一眼萝德林和钟澄……这二人的失落感并不比她差多少,而且似乎完全没有隐藏的意思。萝德林蹲在地上,夹着一滴泪,在地上不停的画着什么东西,而钟澄则又进入了此前那种黑着脸的碎碎念,而且速度好像更快了,快到让人完全听不出她是在说什么了,只能将其同某些召唤邪物的神秘仪式相联系起来。
“哎呀呀呀……”
她挠了挠脑袋,又看了看国渊、
对这两人的反应,国渊看起来好像也有些尴尬,可又无能为力。
刚才才护住的东西,总不能再送出去吧,而且要是送的话,给她们两个谁也是个问题,说不定还可能让事情变的更糟。
和国渊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希音一子就看出了他的烦恼。
因此她走上前,把萝德林从地上提了起来,又搂起钟澄,连拖带拉的将这二人拖向了前面的服装店。
“那,我们先去逛街了。”
她说这,从国渊打了个手势。
“你在这等我们吧。”
“好吧。”
国渊点了点头。
“我待会过来找你们。”
话毕,他目送着这三人的身影进入了一家他说不上名字的服装店里。
接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点吃的,刚才就吃了那么一点点蛋炒饭,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
而且秋熙路的小吃店众多是出了名的,他不常来这种地方,即使是执勤的时候这里也总不是他的辖区,既然来了那自然应该体验一下,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小吃摊什么的都只有在庙会的时候才多一些。在平常就能吃到各种种类的小吃,深陷小吃店铺的包围,这种感觉,莫名的与在上班的时候偷懒放假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对着这附近的路口扫了,两眼,国渊直觉的判断出小吃街应该在那个方向,和希音她们进的那家店截然相反。
因为就在那边,聚集了一堆人,就像八宝饭那样围成了一个厚实的圆圆形,不知道是在围观些什么,有一些小吃的制作方式很独特,的确会吸引人们的聚集围观,像是三大炮,搅搅糖一类的。
当然,这样不能肯定,也并不是有人看热闹的地方都是小吃场所,但既然聚集了那么多的人,过去看看也没什么坏处,毕竟看热闹也是一种非常亲民的娱乐,虽然有时候这种相当的可悲。
走上前,国渊仗着自己在做便衣时磨炼出的技巧,就像泥鳅那样娴熟的挤进了人群中去。他一边嘴里念着‘借过’‘借过’的,一边浑身抹油一样在衣物与衣物之间蹭过,直直的逼近了正中央。不过在钻的过程中,他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和平常钻人群的感觉不太一样,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样。
不过他没有太过在意,就一路挤到了第一排。
但到了人群的最前端,他却突然间傻了眼。
因为在这个人群的中间,既没有什么制作稀奇的小吃,也没有什么两拨人的争吵,甚至就啥稀奇的东西都没有,有的只是一个搭着白布的简陋桌子。还有一个穿着怪异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袍子,宽松的直拖到地上去,好像是某种宗教仪式的服装,上面画满的花纹似乎也在印证这一点。
这时,国渊才发现了,自己刚才感觉到的违和感究竟是什么。
是‘静’啊,但凡人众聚集的地方,总应该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但在这一群人中间,却没有任何近在耳边的对话,在国渊耳边回响的,仅仅只是从人群外来的噪音而已,汽车的鸣笛,嘈杂的交谈以及各种各样复杂声音的混合。可在这个人群中,除了中间发话的人以外,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国渊四下张望了一遍,发现这里的人们全都板起着一张脸,虽然其中有人偶有露出微笑,但是那却是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自杀者的微笑,那种仿佛将要进入天堂的因而舍弃了现在一切的诡异表情。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神。”
站在中间的人还在继续说着,仿佛陶醉于自己所说的东西一样,用妩媚而甜蜜的声音不停歇的说着。
“神是不存在的。”
没有神?国渊乍一看这个还以为是什么宗教组织呢。
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信仰无神论?这可勾起了国渊的兴趣,在现在的时代连无神论都变得有组织了吗?但是他却依然感觉疑虑重重。
又一次扫过这些人的脸庞,他却从这些人身上感觉不到无神论者应该有的理性,反而是一种将命运全部交托于什么东西的表情。
狂信者。
他的脑子霎时间闪过了这个词汇,这些人是对某些东西在狂信着。
他皱了皱眉,直觉的感觉到危险,但是却没有挪动着步子退出去,他觉得也许还是有必要再听一听这些人的布道,虽然单靠一次布道了解不了这个宗教什么,但是好歹也有益处。
在现在这种缺乏精神寄托的时代,邪教一类的玩意儿是层出不穷的。
尤其是朝鲜,那些充斥着荒谬的教义简直令人咂舌,而且就算这样,居然都还有人对这些教条深信不疑。对于一个受过正规教育的人来说,这似乎让人有些费解。
而邪教一类的玩意儿,在这个国家也从来没有铲除过。
凡人依靠自己的力量也能得道成仙,这样的宗教观念在全世界恐怕都是少有的,也因此对于这个国家从以前对宗教就没有过多的盲从性,但是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一些偏远落后地区居民似乎对于那些自诩救主,佛陀,或是这样那样的神转世的家伙没有抵抗力,很轻松就相信了他们。让他们在这里建立基础,打一个根基。
国渊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清楚的知道邪教的害处又多打。
邪教的危害仅次于毒品,轻而易举的就能毁掉一个人的一生。
因此他决定留下,先确认一下这个集会的性质,如果有某些邪教的特征,那就有必要采取一些行动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世间没有一个主‘她’,就如同我们的身体被我们所控制一样,这世间亦必有一个控制万物之识……”
布道者说着翻了翻放在眼前的典籍,继续说道。
“若是无了首,狮子怎能再震撼八方,倘使失了日,世间如何能郁郁葱葱?这是我们的母亲,是我们的未来,也是我们唯一的主人。任何以‘神’之名,招摇撞骗,企图将其固化为一种可以想象甚至于可以表现出形式出现在人们面前的,都是骗局,无法无天的骗局。”
听到这里,国渊起了一些疑问。这个布道者称呼她们的信仰对象(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为‘她’,但是却又否认其是‘神’,并且认为神是一种‘骗局’。
记得初中教科书的那个谁写的随笔里好像也有这种说法,不过当时的原话国渊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大概的意思就是作者说‘就算要他去相信异教的神祗,他也绝不相信这宇宙间没有一个主宰他的伟大意志。’这二者的理解虽说在字母上有所不同,但是却也微妙的有着相同之处。
国渊对神学没什么研究,那些刁钻的,甚至是有些牵强的玩意儿在他从来就没有弄懂过,只不过热衷于研读历史的他有所涉猎而已,中世纪的时候据说欧洲那些神学院的学士们研究过一个议题‘一个针尖上可以站多少个天使’,最后经过了长期的讨论,得出结论是——十一个,而且也说不出个能让一般人信服的所以然来。
“我们承认她,并且愿意屈服她,我们承诺不做令她愤怒之事,亦愿努力令她欢心……”
说道这里,国渊身边的人也跟着念了起来。
“我们承认,我们屈服,我们克制,我们努力。”
他们抑扬顿挫的说着这四个字,其声音足以吸引来四面八方人群狐疑的目光,只不过国渊位处人群中央,并不能看见外面的情况罢了。
而且敏锐的听力嗅觉也让国渊从中察觉到一些别的东西,这些人虽然众志成城,将声音凝聚成了一团,气势非凡,声音却都给压的很低,仿佛是在害怕什么东西一样。老早就没有进行刑讯的国渊无法解释这种情况,表情,声音,他透过这些东西以理论为辅来判断一个人的内心状况,但这些人的心境仿佛毫无逻辑可言一样,到处都充满了矛盾。
这种行为似乎是有一种合理的解释——洗脑。
邪教总结起来一共有六个特征。
无条件的个人崇拜、对理性思维的抵制,蔑视世俗道德法律、内部控制严格,有时候伴有严格的阶层制度,这一点和传销很像、然后是严格限制个人的自由,透过令成员的经济独立崩溃使得成员离不开组织、再有就是以坑蒙拐骗的方式来发展成员,其中也包括暴力等等、再有,就是反社会倾向,热衷于宣扬末日理念,否认现实生活的虚无主义。
从刚才那么断章取义听见的那么短短几句布道,国渊觉得自己还不能对这个宗教的性质做出判断。
只是其中明显对立的矛盾让他感觉非常的微妙,宣扬神力,却又认为没有神……要求向她,也就是她们的屈服,却又否定神的存在。
正在他摩擦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这其中的疑点时,布道的声音戛然而止,伴随着声音的结束,人群们纷纷向四面八方散了开来。
没有结尾词,也没有告别。
布道就这样令人纳闷结束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也不能说是没有一点契机就是了,毕竟刚才他们集体念起那样的话来,很明显也是某种仪式性的行为,也许那就是结尾。
不管怎么说,虽说现下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个东西危害,但国渊作为受唯物主义教育成长的那一代人,对宗教始终是持否定态度的,因此他还是很反感这场规模不大的聚会。
只要是能聚集起大量群众的,那就是蛊惑人心的。
更何况只有道教才是这个国家土生土长的宗教,除此之外任何外来的宗教都是别有用心另有目的。他没有忘记大发现时代的受难民族的各种悲惨遭遇,殖民的急先锋从来不都是军队,不是钢铁与火药,而是道貌岸然的传教士们,他们手中的玫瑰念珠。他们中可能的确有些是带着救济世人的菩萨心肠前来的,但大多部分,都改变不了作为殖民者的丑恶嘴脸。
总之,这个他先记下了,也许将来有必要给上面汇报一下,这对于治安是个不稳定因素,上面肯定应该多少会做点事情的。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被拍了拍。
他猛的回头一看,发现此前在布道台中央布道的人正微笑着看着他。
国渊吓了一跳,凭借他的直觉,如果有人能这样轻易的接近他,他是不可能不注意到的。本能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他条件反射的想要摆把手伸进口袋中掏枪,却发现那个布道者没有透露出一丁点敌意,只是笑眯眯的如幽灵般靠了过来,抓住他要伸进衣服内袋里的手,往他的手上塞了什么东西。
冲他摆了摆手,给他留下了一个背影,扬长而去。
国渊狐疑的从看了看被硬塞进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本画着莫名其妙宗教图案的小册子,不,与其说是,不如说是某种抽象的符号化纹路更合适,其上纵横交错的烫金直线,用分叉的方式分的四面八方,有点像是某种高级的电路一样,鳞次栉比。
封面上写的是外文,国渊反正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他正打算要翻开第一页看一看,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有一个人影正向他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