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雕花留声机流淌诡异的古典乐,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戴着一顶黑色圆礼帽,打开房门缓缓走入,靠在沙发上慢慢闭上了双眼。
我叫雨龙。
男人呢喃着,流下了一滴泪。他慢慢抬起沾满血污的手,摘下了礼帽。
雨龙的身体在渐渐枯萎,他的双颊凹陷,褶皱布满嘴边。甚至连他的毛发都开始花白。
在某时某刻,因为某种原因,一个叫雨龙的男人以某种形式渐渐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
这个东西意义重大,或者特殊,以至让他的身躯瞬间枯萎,老化。
然而,屋子中已空无一人。
最终,连一具尸体都没剩下。
唯有,一顶黑色圆礼帽。
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前奏期间,3017年1月1日,东方人没能如期回家过上他们期待已久的元旦,男人们需要擦亮自己的武器,女人们四处流荡,被当作传播瘟疫的病毒来残忍对待。
除去少数一些脱离这规则的人群,对大众来说,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前奏比正章还要可怕。
把人类社会比作一个鸡蛋,那政府就像是鸡蛋壳一样的存在——至少在3017年之前是如此。17年到来的同时,一种叫卡莉斯塔的存在空降地球,凌驾于“鸡蛋壳”之上。
卡莉斯塔不顾所有生物的反对,擅自开动了战争。但鸡蛋壳对卡莉斯塔无可奈何,对自己的义务也无法尽责。究其原因,归根究底卡莉斯塔和鸡蛋壳也算同一种类——比鸡蛋壳更加坚硬的某种蛋壳。
俗称,超能力者。
雨龙在课堂上发呆,澄夜拿纸团扔了他一下。
“干嘛?”雨龙将视线从窗外拽回来,移到同桌澄夜身上。
澄夜气呼呼地模样,“还问我?听课呀!还干嘛。”
“讲来讲去还不是那一套么。”雨龙满不在乎。
“……你先及格再说那句话。”澄夜叹口气。
“绿色内裤,你什么品味。”雨龙往下一瞄,嘲笑起来。
“你想死啊!”澄夜怒瞪他。
“你们两个都想死吧?嗯?全班就你们两个说话!”
高跟鞋声急促地响起,接下来一本厚重的辞典“碰”一声砸在了二人书桌上。
澄夜有苦说不出,叹了口气后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老师。”雨龙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老师。
老师吓了一跳,“干,干嘛。”
“她穿绿色内裤。”雨龙指着澄夜一本正经道。
“关你屁事啊!”澄夜拍案而起,怒气冲天。
全班齐刷刷转头注目礼。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去校长室!要么退学要么去死自己二选一!滚——!”
某女老师的怒吼声贯穿了整个校园楼。
澄夜在校长室梨花带雨大哭了一场,雨龙跟校长报告澄夜的内裤颜色,被澄夜一个垫炮和肘击干倒。最终在校长老爷爷瑟瑟发抖目瞪口呆之下澄夜一边苦笑道歉一边拽着雨龙的领子出了校园楼。
二人坐在长凳上吃午饭。
澄夜索然无味地一口口往嘴里塞饭,雨龙吃着小卖铺买来的豆包。
“你能不能不这样了,雨龙,算我求你了。”澄夜忽然哭起来,嘴里的米饭也掉了出来。
雨龙还想调笑她,但看她真流出了眼泪,挠了挠头,拍了拍她的背。
澄夜脑袋靠在雨龙肩上,就这么哭了好一会儿。
碧空万里,却不见太阳。
“雨龙,你以后想干什么?”澄夜鼻音很重。
“啊?谈梦想啊?”雨龙苦笑起来。
“怎么了啊?”
“咱俩都30岁的老夫老妻了,就别丢这个人了。”雨龙哈哈笑道。
下一刻他感觉到吃人的惊悚目光。
“我今年29岁,谢谢。”
“对对,你29岁。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穿了绿色内裤啊。”
“……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澄夜沉默了一会儿,静静问道。
“三年前吧。”
澄夜点头,“那时候我特喜欢你的幽默,你知道吗?”
雨龙温柔一笑,“女孩子嘛,喜欢幽默的男人很正常。”
澄夜道:“但我最近发现你不是幽默,而是真的道德沦丧。”
雨龙不以为然:“最近才发现啊,那可晚了点。”
澄夜道:“一开始我以为你喜欢冷幽默,后来又以为是黑色幽默,再后来以为是黄段子,再后来以为是政治讽刺。但现在我算是真的明白了这个我真的不想承认的事实。
“怎么突然就明白了呢?”
“因为我下面穿的是绿色的内裤。”澄夜静静道。
雨龙转过头静静看着澄夜,慢慢拿开了抱着她的胳膊。
“……真生气啦?”
“我吧,自尊心高得很,所以打死不想承认自己有什么地方是错的。”澄夜无视问题,冷静阐述。
“对不起,真的只是玩笑,怪我没把握好度。”雨龙脸上有些尴尬起来。
“但我发现不承认自己是错的,才是真的自作自受。”澄夜转过头凝视雨龙,慢慢开口:“分手吧,算我眼瞎找了你这种混蛋当男朋友。”
澄夜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雨龙目瞪口呆地望着。
“不愧是我的女朋友,够劲儿。”雨龙对着她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慢慢地,朝下。
“拜拜,我最爱的女人。”雨龙扔掉手里的豆包,从怀中掏出银色酒壶,拧开开口后,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是威士忌。
雨龙的心境复杂,他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吃剩一半的饭盒,和掉在地上的米饭。
那是从澄夜的嘴里掉出来的。雨龙弯下腰捡起来,放进了自己嘴里咀嚼起来,好吃得很。
他好多天没吃过米饭了。
又或许,是好多年。
又或许,从未尝过。
所以无论如何,雨龙都想感谢这个叫澄夜的女人。
她容貌出众,笑容充满魅力,身材姣好,性格相处久了也会知道真实的她心细又温柔,只是不善于表达。
她只是不善于表达。
今天又知道了,她连饭都做的不错。
雨龙将饭盒拿起来一粒不剩地吃完,连小菜也没剩下一片儿。
将饭盒盖子盖好后,雨龙双手合十鞠躬,充满诚意地说:
“多谢款待。”
对雨龙来说,吃了澄夜剩饭的日子,和与她分手的日子,是同一天。
确认周围再无任何人后,雨龙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顶小黑帽,戴在了头上。
下一刻,他凭空骤然消失。
仿佛从未存在过。
好一会儿之后,澄夜挽着一个男人来到长椅上坐下,有说有笑地吃了饭。
“咦,这里有个饭盒呢。”
“可能是谁落下的吧。”
“不过……龙,你看!跟我的饭盒一模一样啊!”
“靠,你是不是背着我……哎哟!开玩笑,玩笑啦……嘿嘿……”
“哼!我警告你!再开一次让我生气的玩笑,我就跟你分手!”
“好好好,咱们吃饭,吃饭……”
如生和死不是绝对对立的存在,
爱和承诺也会有独立存在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