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无所谓了吧，伤成这个样子根本就没办法挥拳，有必要拼到这种程度吗？”
“有破绽！”
拳影划过了苏刚刚所处的空间，而空气被高度压缩所发出的爆鸣声则比它晚了一瞬。
当然还是没有打中，这种无谓的攻击已经由7021释放过数次，但每一次的结果都完全一样。
“有破绽的是你自己，亏我还以为‘五门’之中还有精通拳法的武师，原来只是个一根筋的笨蛋。”
带有铃铛的飞刀本应该非常容易躲避，然而事实上7021现如今的满身伤痕都是回避飞刀失败所造成的结果。
铃铛相互碰撞所产生的响声并不像正常情况那样准确的为7021指出飞刀在迷雾之中的位置，倒不如说这声音反倒更像是在干扰7021做出判断。
那种金属制的飞刀在空中掠过时本应该会因为空气与刀身的震动而发出轻微的低鸣声，凭借那声音也能够判断出飞刀的位置——然而那种声音也完全被铃铛的响声所覆盖了。
虽然刚才所使用的绝技确实成功破除了对方的幻术，但那一招对体能的消耗实在太过巨大，凭7021现在的状态也最多只能再使用一次而已。
“如何，这样下去可就是单纯的给你放血而已了，不如试着再使用一下刚才那招？”
虽然躲进了因降雨而腾起的水雾之中，但苏的声音依旧清晰无比的为7021指出了双拳应当挥向的位置。
挥拳，击空，然后再一次被飞刀刺中。
循环往复，没有任何变化，7021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斗牛场中徒劳奔跑的牛。
但7021依旧没有使用那一招，她知道对方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法，而当自己无可奈何使出那一招试图逆转乾坤的瞬间，这场战斗就会分出胜负。
“虽然我确实是家族里不那么聪明的那个，但出门在外这么多年也是积攒了不少经验啊，无论是人情世故还是战斗技巧……”
将双拳化掌，7021挥动起手臂，剧烈的动作将周围空间的雾气驱散。
想要在飞刀出现在这片可视空间时再进行防御已经来不及了，但7021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躲开那些并未涂毒的刀刃。
即使被飞刀刺中也只是停留在刺入肌肉的程度，从始至终7021所受到的最严重的伤势反倒是因为自己用尽全力而扭伤的脚踝。
“你一直在手下留情这种事情我也看得出来，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急着让我交出底牌分出胜负呢？”
7021并非是在一直被动挨打，这么长时间的思考已经让她明白了对手的企图。
“既然我们两人的使命都是拖住对方，那何不将这场比试的时间再延长些呢？”
苏的目的当然不是在这里陪7021毫无意义的空耗时间，会陷入这种长时间的战斗之中只是巧合而已。
是林华长老的计谋与自己的计划相互纠缠所形成的巧合而已。
但即便如此，苏却实在拿7021没什么办法。
炼体的修行者肉身极为坚韧，普通的武器几乎无法对他们造成严重伤害。而且苏的这一具分身也是为了能够施展大规模幻术而舍弃了近身战斗的本领，在速度与力量都远远不及7021的情况下进入近身战显然是愚蠢的行为。
飞刀上悬挂的铃铛并非装饰，而是在内部篆刻了文字用以释放强力幻术的法器——然而此时的苏仅是凭借幻术隐匿身形就已经十分费力，根本就没有精力与时间去释放需要长时间准备的复杂幻术。
从表面上看7021必败无疑，但实际上直到此刻为止两人依旧势均力敌。
7021的攻击足够彻底破坏掉苏的这具分身，而苏也凭借着自己的幻术巧妙地闪躲着7021威势不减的攻击，如果没有特殊的契机，这场战斗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对决双方主动放弃为止。
“如果仅仅只是躲来躲去那就太没意思了，真的不考虑再用一次那个招数吗？”
苏还是决定通过主动挑衅吸引对方露出破绽，虽然她根本就想象不出来刚刚那招究竟有什么破绽。
使用幻术逃走也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但苏再怎么说也是有着作为修行者的坚持与骄傲，面对无论是年龄还是修为都低于自己的后辈时根本就不存在“逃跑”这一选项。
输了的话非常栽面子，赢了又没什么值得炫耀的，这场比试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把苏推到了极其不利的立场上。
“明明就是你没什么能够贴身袭击的机会而已，到现在还想着要诱使我盲目露出破绽吗！”
“你那都不算是破绽，完全就是没有防备的状态了……”
苏在迷雾中谨慎小心的踱着步子，尽可能的保证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别的地方发出的。
“听好了小丫头，之前的我可是一直在对你手下留情，要是再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我就要动真格的了。”
当然，这句话是唬人的，苏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就把本体的力量全都传递给这具分身。
哪怕成功率仅仅只有不到一成，苏也想试一试自己究竟能不能在面对7021那一绝招的时候找出逆转的机会。
“那你倒是来啊，我这边可是准备好了，下一次再想偷袭我可没那么容易！”
“这个时候装腔作势根本就没意义吧，怎么看你都是完全没办法还击的状态啊。”
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一次激活了飞刀尾端的铃铛。
清脆的声响混合着能够使人眩晕的灵力传播开来，原本渐渐散开的雾气也变得更加浓郁，而正当苏准备将飞刀掷出的一瞬间，她才发现7021已经用双指紧紧地捏住了飞刀的尖端。
幻术并不像世俗传言那样神乎其神，其终归也仅仅只是术法的一门分支而已，想要起效自然也需要使用者消耗一定量的灵力，而且这一过程也并不一定能够做到毫无动静。
“我早就应该想到了，想要维持这片烦人的雾气肯定需要对应的术法嘛……”
7021苦笑着，转身望向在一瞬间来到十步距离之外的苏。
铃铛中蕴含的术法效果因为灵力耗尽而消失，这片从刚才起就环绕不散的水雾也在转眼之间就被雨后的微风吹得无影无踪。
“大意了，我还以为那是什么秘传的拳法，没想到就只是单纯的打散了雾气而已吗。”
破解苏攻击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想出这方法的7021却是完全依靠不断遭受攻击而察觉到的——如果按照她平时最喜欢玩的那种冒险类游戏来说，那就是经过无数次失败读档重来之后所找到的解决办法。
为了维持雨雾不散，苏在每次掷出飞刀之前都会撞击铃铛使用幻术。当然，铃铛的响声会因为幻术产生的雾气而变得飘忽不定，想要通过这声音来找到苏的位置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还存在另一种方法，一种能够在苏扔出飞刀之前，在她还没来得及离开原位就找到其位置的方法。
用以维持雨雾的幻术说白了不过就是借助灵力制造带有混乱效果的雾气而已，而为了维持这雾气不会散去，苏依靠铃铛所释放的术法将会以那一点为圆心，向周围释放雾气。
在云雾之中实施这种行动并不容易被发现，但这不代表那些新生成的云雾能够在瞬间与原本雨水撞击地面形成的雾气融为一体。
而由于7021凭借拳风清理出了一片暂时不存在雾气的区域，通过那突然侵入区域之中的云雾就可以完美断定苏究竟站在什么地方施展了术法。
——就像是战争中用于监听敌方无线电信号的雷达一样。
“刀身上居然还刻了能够消除声音的文字吗，看起来是相当高级的武器？”
7021掂量了一下飞刀的重量，看着刀柄镶嵌的那几颗用以提供微弱灵力的珍贵玉石，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就当是收取一些医药费了。
“不不不，你冷静点，这上面可是刻了我的名字，就算拿到黑市中进行交易也很难卖出去……啊啊，请不要一本正经的用指甲刀去划掉我的名字啊！”
“怎么说呢，感觉和预想之中的水平差太多了。”
“您应该改一改这种动不动把别人当成终极反派的毛病了，雪长老从一开始不就说了是雪家内部的事情了吗。”
“要不是你从旁边一直嘟囔着什么‘这种压制灵力的方法就连我也不曾想到过，果然是深不可测’之类的话，老夫也不会这么紧张兮兮的做这么多准备啊。”
“只是觉得这样随便说几句可能会发生些有趣的事情而已，没想到您居然真的像这样紧张兮兮的在身上准备了这么多道具啊。”
“明明只是在这具身体上保留了基础的语言能力，究竟是谁教给你这种莫名其妙的知识？”
林华长老没好气的咳嗽了两声，手中的拐杖轻轻敲了敲光洁如镜的地板，启动了地板下早已绘制完成的术法。
“五门”分部的大楼前一片寂静，和以往车来车往的景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当然，关于这里变成这样的原因，林华长老心中还是有几个备选答案的。
作为分部的领导者，林华长老基本上能够解开分部之中的大部分术法，虽然说比不上在林家宅邸那样能够操控一草一木，但在这里作战至少也能多上几分保障。
“那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从刚才起就一直以异乎寻常的热情为林华长老他们指路的无人机此刻启动了旋翼，看起来并不像是电力驱动的摄像头十分灵活的转向了林华长老这边，微微上下摆动后便准备腾空离去。
“不不不，这位先生您毕竟也曾帮助过老夫，如果不能给出相应的回礼怎么能行呢？这样隔着屏幕交流也不是很好，不如把您的这部机器暂且交付‘五门’分部保管，等待您上门领取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一同商量一下关于您的入职问题。”
“呜哇，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坏的很，终于准备收网钓出这条大鱼了吗。”
女佣面具上的黑色条纹第一次显现出了接近人类表情的图案，只不过眉眼之间满满都是嫌弃，看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六足节肢类黑褐色生物一样。
“……不！！！！”
回荡在空中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被扼住脖颈时发出的临终惨叫一般，藏身于摄像机另一端的男人明显慌了阵脚，就连林华长老这边都能通过扩音装置听到那边传来的重物掉落在木质地板上的那一声闷响。
林华长老早就听说过“鬼面”与一位精通另类术法的修行者相识已久，自然也早就此人前来帮忙后就留心起了其能力。
很优秀，甚至比林华长老根据“鬼面”的汇报做出的预想还要优秀。
“五门”分部的信息收集工作基本上沿用了上个世纪80年代的工作模式，依旧是派遣各种各样的执行员前往城市各处搜集情报，并最终以书面形式将各自的报告书上交给专门负责筛选处理的决策机构。
尽管已经使用了大量人员运用术法观测城市之中灵力较高的地区并对其进行重点调查，但信息处理部门的工作量依旧多到令人无法忍受，甚至有执行员说出了“宁愿在郊区狩猎妖兽一个月，也不愿意待在信息处理部上班一天”诸如此类的话。
而且，根据分部设立的医疗设施统计，因为精神类疾病前来就医的“五门”员工之中，信息处理部的人员至少要占六成。
可以说，信息处理部对于“五门”分部的员工们来说就是如同地狱底层一般凶恶的存在。
但这个男人不一样，他对于城市中各类信息的掌控虽然还不及信息处理部的三成，但这却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修行者工作半年所构筑的情报网络。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其资质用“天才”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
最重要的是，虽然林华长老本人非常抵触使用电子科技产品，但他却并不介意“五门”分部跟随时代发展更换设备。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将从几十年前到现在从未发生过大幅变动的信息处理部彻底改造成能够与现代科技融为一体的情报网络，将这个擅长使用科技手段发挥术法威力的人才纳入分部乃是重中之重。
“没错，这个时候不管怎么说都无所谓了，总之你小子是肯定要来这里上班的，就算是要收购你工作的那家公司也无所谓，你这个人才老夫是要定了。”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啊大师，虽然您这么赏识我确实让我受宠若惊，但我也有着自己的苦衷，等一下不要直接把无人机从空中拽下来，符篆之间的连接……刺啦！”
伴随着街角交通指示灯旁的扩音系统冒出了一大串电光，原本还在慌乱中解释着什么的声音就此消失。在空中准备逃离此地的无人机也突然失去了动力，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被女佣塞进了原本用来盛放午餐的餐盒之中。
“……为什么是餐盒？”
林华长老看了一眼外表一尘不染的餐盒，突然回忆起了自己中午尚未吃完存放在其中的炸酱面。
“因为看起来很像大闸蟹所以就顺手……如果不妥的话不如就由我将其取出存放在车中？”
“不，这样就可以了，先进楼再说吧！”
林华长老已经不忍去想象餐盒之中究竟是何等惨烈的场景，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暂且忘掉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解决完这一连串的事件之后再重新考虑劝说那位奇才加入“五门”的计划。
“虽然说着是要回到这里，但一个人也没有的话也未免太无聊了吧？我更喜欢那种大家一起守卫要塞的感觉啊，上一任主人也是这种类型的……”
“你的上一任主人不是守卫要塞而是进攻的那一方吧，为什么要把当年的自己说得那么正气凌然啊。”
“明明就已经是个糟老头子，就别学着年轻人那样那么多事了吧，感觉您今天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老夫才想说这句话啊，明明平时不都是寡言少语的嘛，今天说话怎么一口一个‘糟老头子’的说个没完。”
“毕竟是每个月都有的那几日心情烦躁的日子，之前不也是会定期和您请假的吗？”
“这种量产的躯体应该是没有那种生理机能的吧，老夫以为你那是想要去找自己的同伴度假之类的。”
林华长老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但说起这种和女性隐私相关的话题还是忍不住赶到了一丝尴尬——准确来说，他是为自己居然会认真考虑女佣的身体究竟有没有那种功能而感到尴尬。
用于制造这具身体的术法虽然并非完全依靠林华长老的学识，但整体的制造方法他还是相当熟悉的，究竟这具身体能够具有什么程度的性能自然也全都是他所设计的。
“您在说什么呀，消化食物以及味觉的功能不是您自己设计的嘛。”
没有在意看起来一脸惊讶的林华长老，女佣双手环抱于胸前：“虽然一开始觉得没什么意义，但自从品尝过‘五门’分部的食堂大叔白色的‘那个’之后，没有‘那个’就浑身不舒服啊！”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胡话，但如果你不能好好解释一下‘那个’究竟是什么，老夫就不得不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把你这个满脑子荤段子的女佣送去熔炉重铸了。”
“我开玩笑的，请原谅我。”
对于器灵而言人类的道德准则并没有太多意义，所以像这样偶尔做出人类常识所无法接受的行为。
比如说前一秒还在故意说些奇怪的话试图令林华长老陷入混乱之中的女佣在下一秒就已经摆出了一副老老实实认错的样子，完美呈现90度角的鞠躬姿势令人怀疑她是不是偷偷地在围裙里藏了量角器。
“那实际情况呢？”
“是因为分部食堂负责做冰淇淋的大叔每个月的这几天都会放假，因为吃不到冰淇淋所以我就连迈出林家宅邸大门这种事情都感到十分抵触，像今天这样出门协助您跑来跑去实际上已经让我积攒了不少压力了。”
面具上的花纹看起来已经几乎消散，仿佛戴在女佣脸上的面具从一开始就是纯洁无色的一样。
但林华长老很清楚，那代表着原本就十分不稳定，用来压制女佣本体煞气的“拟似人格”正在因为压力而逐渐趋向于崩溃。
“哦哦，我想起来了，所以每个月总有几天你会想尽办法偷懒不想出门啊，老夫还以为那个傀儡师在制造你的时候趁我不注意多加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对，这种事情你倒是早点说啊，这样我也好从分部抽调人手啊。”
林华长老望着保持完美九十度鞠躬姿势的女佣，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拄着拐杖开始慢吞吞的向地下车库的出口走去。
“您很弱。”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林华长老就意识到了这和女佣平时说话语气完全不同。他那隐藏在已经完全苍白的胡子下的嘴唇开始微微抖动，做好了随时都能进行先制攻击的程度。
在这种时刻，林华长老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地下车库距离‘五门’分部下方的灵脉更近，但由于灵脉本身被各种各样的术法所束缚并控制着，林华长老并不敢在这种没有预防措施的地方直接抽取灵脉之中的力量。
一是担心自己无法驾驭灵脉中那积攒了千年的力量，二则是担心原本稳定的灵脉将会因为受到刺激而失控，继而将建在灵脉之上的“五门”分部整个炸飞。
为了能够确保不会遇到那种不得不使用全力的情况，林华长老一路上为了隐藏踪迹可谓是煞费苦心。
但在这一瞬间，林华长老知道自己的努力已经付之东流。
按照确定下来的规则进行较量，无论身处何等险境林华长老都有逆转局面的信心。
然而对手并没有遵守规则，她申请了场外求助。
“林家的长老啊，我们来聊一聊吧，聊聊我们雪家一直隐瞒的一个‘小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