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云酒店的五楼有一间大厅，平时都是不对外开放的。
执掌这家酒店的老板不像其他人那样一门心思想着赚钱，倒不如说他开这家饭店就是为了往外赔钱才是。
坐落在横跨整座城市的河流沿岸，月圆之夜甚至能够通过房间的窗户看到半座城市的夜景，这间酒店的顶层观景台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城市的著名景点之一。
然而就是这样一家内部装修极尽奢华的星级酒店，却并非无论什么客人都接待的。
每天只接受两百位住客的预定，所有预定住客申请都会经过酒店老板亲自审核，最终从中选出一定数量的住客入住。
能够入住的并不一定是有钱有势的社会上流人士，老板甚至会将一些普通住客安排在顶级套房，最夸张的是前几天甚至还接待了一位乞丐。
不同的住客收费标准不尽相同，但那价格绝对是住客所能支付得起的。
能够住进这间酒店的住客，虽然外人不识得其中究竟有何异同，但每一位住客心中都好似明镜一般。
说是入住，实际上是为了方便管控，为了防止这些早已融入社会的修行者会借着自己的力量在城市之中扰乱法纪，“五门”特意建造了数座与此类似的酒店用以接待来自外地的修行者们。
酒店一共八层，其环形建筑方式暗合阵法精妙。寻常修士看不出门道，但酒店老板却熟知这其中的奥妙。
虽说不能保证普天之下的修行者全都照着一个门路修行，但其暗含的理念却有大同小异，大体都是要借着天地之中的灵力才能超脱于凡尘之中。
凭借着整栋酒店大楼建造伊始就已经深埋在地基之中的各类器物构筑的阵法，再加上建筑物内部各类房间的布局排列，在这间酒店之中的修行者们相当于完全与这座城市的地下灵脉隔绝开来，几乎无法从土地之中汲取到多少能够用来施放术法的灵力。
而酒店的五楼，则是唯一一层不受这阵法影响，能够供住在酒店之中的修行者们随意施展术法的自用空间——从功能性方面考虑，这听起来更像是公共场合中设置的吸烟室。
而今晚，两位由“五门”直接安排入住的客人，则在这间本应该还没到开放日期的楼层之中尽情享受着酒店大厨亲自烹饪的大餐。
“所以说嘛，这次仪式根本不需要我回来啊。明明之前在学院就已经请假不少次了，现在倒好，出勤次数可是彻底不够了！”
“不不不，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塞翁司马，焉知肺腑’，也许这次回国一趟能够让你学到一些在学院学不到的东西也说不定呢？”
“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啦，老师你就不能把舌头捋顺了再说话吗？”
雪婉摇头叹息着，对于自己这位似乎永远也没办法顺畅说出中文的老师无可奈何，想着是不是应该使用术法将对方的舌头以及喉咙都彻底调整一番。
“哦哦，是这样吗？没办法啦，这是发音习惯不同导致的差异，而且雪婉你不也没有办法用正常的方式念出那些乱七八糟的希腊文吗？”
Smorge先生用手中的叉子小心翼翼的叉起了名为“春卷”的小吃，小心翼翼的沿着那似乎是用油炸透了的面皮包裹而成的块状食品边缘咬了下去。
“那是因为老师你的希腊文写法实在是太潦草了，我根本就看不懂你究竟在试卷上写了什么问题……啊，小心烫嘴！”
雪婉出声提醒自己的老师不要小瞧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吃，然而终归还是晚了一步——Smorge先生干脆利落的咬破了春卷表面的酥脆面皮，受到压迫的内部馅料激射而出，直接糊在了他的喉咙之中。
“唔，哦哦！这，这是什么……暗器？”
Smorge先生被这一下折腾的差点从桌子上跳起来，发了疯似的抄起餐桌上的酒杯一口灌了进去。
为了能够尽快让自己的导师从刚才的痛苦之中恢复过来，雪婉从怀里掏出了原本用于疗伤的丸药，将其递给了Smorge先生。
“唔，这是……”
Smorge先生此时并没有戴着平常一直不离身的墨镜，所以能够一眼看出手中这枚丹药之中究竟蕴含了什么程度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这枚丹药并不是像Smorge先生当初曾见过的东方炼丹术所制造出的丹药那样以丹砂之类的毒物作为主料，而是按照西方炼药学作为基础依据，完全依靠灵力与药材本身的效果引发治疗的奇迹。
“居然已经成功了，不愧是我最引以为豪的弟子啊！”
吞下丹药的Smorge先生脸色好转了许多，原本强烈得难以忍受的疼痛感慢慢随着丹药溶解所带来的清凉感而渐渐消退，最终随着那短暂的清凉感消散而恢复正常。
“话是这么说，但老师你也只收了我这么一个徒弟吧？”
雪婉耸了耸肩，抄起手边的筷子，再次向桌面上所剩无几的烤鸭肉片发动了攻势。
春饼、面酱、豆芽菜、土豆丝、黄瓜丝、葱丝，这些辅搭的配料一样也不能少，而将作为主将的鸭肉片放在这码放的好似一座小山的食物之上，借助弹性十足的春饼将其轻轻裹成如同铺盖卷一样的形状，雪婉将这仅需几秒就可完成的美食递到自己嘴边，开始慢条斯理的品尝起这久违了的美味。
“啊，这东西居然要配着这么多蔬菜来吃的吗，我还以为这些菜只是单独的一部分……”
Smorge先生在此时充分发挥了他的学习能力，有样学样的照着雪婉刚才的做法给自己弄了一份——一份看不出原本相貌的大杂烩。
别说是学着那复杂的顺序一层一层的在春饼上码放各类蔬菜，Smorge先生就连筷子的用法都还没能摸索明白，仅靠着一只叉子又怎么可能将那些条状的蔬菜整齐码放在春饼之上。
“啊，我的松花蛋……为什么这东西会一直粘在刀子上，难道不是这样切的吗？”
“请您用这根线，像这样捆住皮蛋的中央，然后两边用力一拉……像这样就可以了。”
正当Smorge先生为自己餐刀上黏着的蛋黄而纠结的时候，从刚才起就站在两人身旁的服务生迈步走上前来，用放在餐桌上的尼龙线向Smorge先生演示了松花蛋的正确切割方法。
“哦哦，原来这根不是牙线吗，这还真是学到了不少新知识……”
Smorge先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而脸上的喜悦之情却是真实的，他是真的为自己了解到这些细小到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的知识而感到喜悦。
虽然在雪婉眼中大多数魔术师协会中的成员都是些怪人，但像是自家老师这么奇怪的癖好在那其中也能算是排得上名号。
“这种事情无所谓的吧，毕竟这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为了保持蛋清与蛋黄不至于分离的一种切割方法而已，从这之中难不成还能学到什么特殊的魔法术式吗？”
雪婉微笑着接过站在自己身旁的服务生递来的白手帕，轻轻拭去沾在自己唇瓣上的油脂。
“也许在现在真的没有任何用处，但这种癖好是与生俱来的，压制天性就相当于是自断前路……”
Smorge先生放弃了用刀叉处理眼前这一大桌的美食，转而端起早已被服务员重新斟至三分之一处的红酒杯，转头望向窗外。
外面夜空之中群星闪耀，而挂在空中的那半轮明月甚至没能在城市的河面上投下清晰的影子，能够从河面倒影之中看到的就只有闪烁着的楼体装饰灯以及各路沿河而建的商场、旅店的招牌。
“魔术师穷尽一生只为追寻真理，然而究竟何时才能触碰到了所谓的‘真理之门’呢？为了能够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依旧维持自我，持续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未尝不是一种方法。”
“但大多数魔术师都在到达‘真理之门’的路上寿终正寝了，老师能够超越他们吗？”
“怎么可能，我也不过就是个眼睛比较特殊的普通人类而已，留给我的时间可能也就一百多年而已吧。”
Smorge先生对于自己的寿命预估非常乐观，他甚至在英国的某家保险公司那里为自己购买了一份超过特定年龄就能领取每月上百英镑的特殊保险。
“要是没能成功活到一百多岁我可是会去老师的墓前好好地说你几句，为人师表骗人可是大忌啊。”
“不可能的，我觉得等到我寿终正寝的时候世间已经不流行把亡者埋在土地之中了，大概那个时候我会选择把自己的骨灰发射到外太空吧？”
Smorge先生掏出一根雪茄，将凸出来的雪茄头用小刀切掉，借着餐桌旁燃烧的蜡烛火焰点燃了雪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那迷幻的紫色云雾，Smorge先生享受着面前美食、佳人、美景三重交织构成的完美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现在这个状况来看，我倒是觉得魔术师协会那边强行把我绑来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这简直是仅次于上次派我去夏威夷岛以外最棒的一次外出任务啊。”
“我倒不这么认为……‘五门’和家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没理出个顺序呢，大概之后估计就要忙得连喝下午茶的时间都没有了。”
雪婉苦笑着站起身来，迈步走向大厅中央空荡荡的舞台。
“喝完下午茶就已经进行过一次咒文吟唱速度的训练，今天就不需要再继续练习了。”
Smorge先生面向已经做好准备开始发动魔法的雪婉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今天的教学计划已经结束了。
“那么，就请您把接下来的事情当做是学生向老师提交作业的过程吧！”
雪婉三两步跃至位于楼层正中央的舞台之上，控制着自己体内正在不断向双臂汇集的魔力，面朝自己立身于台下的导师，开始了攻击类魔法术式的咏唱。
“上一次期末测验的成绩是3分47秒，这一次你究竟能有多大进步呢？已经能够承受住二重幻术的影响了吗？”
雪婉和Smorge先生各自都并未使出全力，一个是因为自己的术法多半偏向于近身战斗，可能会对负责检验自己修行成果的Smorge先生造成伤害；另一位则是担心不用幻术隐藏真身很有可能会导致自己的学生一拳打死，为此在自己身上施加了包括“重度伤害治愈”、“轻度伤害治愈”、“抗击打能力增强”、“反应速度提升”等多达四十余项的辅助魔法术式。
“如果不是因为上次的第二层幻境是那种内容，我肯定能直接找出老师的真身啦！”
雪婉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站在舞台边沿抱怨着Smorge先生设置的幻境实在是太过复杂。
魔术师协会实际上并没有给这对师生安排什么所谓的“教学任务”，这一切计划的初衷不过就是为了保护这位来自东方神秘修行者家族的大小姐而已。
然而Smorge先生依旧自己制定了教学计划，并引领着这位一开始甚至连魔法阵与东方阵法都搞不清楚的少女逐步开始接触名为“魔法”的领域。
——从当初最开始的时候进行讲解可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呢，这孩子最初还以为使用魔法术式的魔术师都是穿着长袍的白胡子老头呢。
幻术已经在无声无息之间起效，站在舞台上的雪婉看似着魔一般朝着空气挥动拳头，实际上却是已经坠入Smorge先生为其设置的幻境战场之中。
手中的雪茄燃至一半，Smorge先生的思绪再度飘回了几年前，回到了他当初刚刚在学院遇到雪婉的那一天。
那是个天气不太好的午后，蒙蒙细雨自从前两天开始就一直没断过。
原本翠绿的草地被雨水染上了一层泛灰的色泽，看起来就像是Smorge先生房间里那副已经泛黄的《自由引导人民》海报。
平时一直都是在魔法道具损坏的时候才会联系Smorge先生的协会前几天突然向他下发了一份特殊任务，要他在今日与一位来自东方的修行者进行会面。
“根据会面的结果，你可以自行选择是否接受任务，但如果你选择拒绝的话，这个月薪水就不发了。”
电话另一端的协会会长一如既往地没有给Smorge先生两个选择，几乎是相当于半强制要求他接受这项任务。
Smorge先生几乎不需要刻意想象，那个留着胡须戴着眼镜的老头一边窃笑一边给他打电话的样子就已经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我虽然是很想了解一下东方的那些道士和尚究竟使驭的是什么样的力量，但要我这样的菜鸟去指导其他人，会长他大概是年纪太大变得糊涂了吧？
当时的Smorge先生很不情愿的撑着一柄黑伞踱步走到曾被学生们戏称为“叹息桥”的地方，望着刚刚结束了考试学生们或喜或忧的走回宿舍，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怀念。
而在那稀疏的学生队伍之中，有一个身影显得格外显眼。
黑发，长裙，皮鞋上没有沾上一点泥水，雨伞上那一层正慢慢滑落的水珠在有限的阳光照耀下散发着迷蒙的光辉，那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一尊完美的塑像。
就连原本用于对接的暗号都不需要说出口，Smorge先生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就能确定对方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但办事还是要按规矩来的，否则若是旁边树杈上站着的乌鸦使魔看见了自己这种不按规矩办事的行为，会长估计又要想办法克扣自己的薪水了。
“这次考试感觉如何，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是‘叟到请来’吧？”
Smorge先生勉强念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四字成语，暗骂负责设计接头暗号的人为什么偏偏要把中文作为暗号。
如果仅仅只是日常交流，Smorge先生还是能够勉强使用他那蹩脚的中文和中餐馆的服务生说个有来有回——虽然大多数情况都是服务生听不懂Smorge先生究竟点了些什么菜，以至于每次都是将店里最贵的菜统统给这位不看菜单的客人端了上来。
“噗……什么叫‘叟到请来’啊，那明明是‘手到擒来’，您的中文老师究竟有多口齿不清啊！”
站在桥边护栏的少女笑得双肩微颤，肩上搭着的那柄雨伞也一并抖落了上面蒙着的一层雨滴。
“其他的考试都还是蛮简单的，但是数学那一科是不是太怪了，Smorge老师？”
“我是完全按照教务处的安排划定了出题范围，那些题目所涉及的知识你们应该都已经学过了才对。”
那天下午确实是有一场数学考试，出卷人也的确是正在桥边俯瞰河道的Smorge。
如果对方就连那种程度的数学题都无法解答，甚至还想向作为出卷人的自己抱怨些什么，那话题也无需继续下去了。
就算这个月沦落到只能去偷摘校区植物园的果树，Smorge先生也绝对会拒绝掉这一次的任务。
“我不是在说题的难度啦，我说的是那份试卷上的签名啊！”
对方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无比纯粹，像极了Smorge先生曾经的一位伙伴。
“那个歪歪扭扭的用希腊文写的题目到底是什么情况，要不是因为我辅修了希腊文学的课程可就连题目都看不懂了。”
“啊啊，那个啊……嗯，那是我写错了……那就算是附加题……啊啊，我的工资。”
Smorge先生单手盖在脸上，恨不得能够用魔法回到三天前狠狠地将喝醉了跑去出题的自己狠狠地揍一顿。
“你是叫，雪婉是吧？明明是东方的修行者，为什么偏偏要来到这里呢？”
稍微摇了摇头将那些悔恨之情抛下，Smorge先生重新振作心神，问出了那场会面的最后一个问题。
“因为，明明本该成为道家小姐我变成了魔法少女，这种事情听起来不是相当有趣吗！”
Smorge先生当时被这句出乎意料的回答搞得不知道如何应对，呆愣在桥上足足有两分钟。
如果不是因为雪婉将从Smorge先生手中滑落的雪茄重新捡了起来，他们两人也许会在桥上一直站到天黑。
但最终还是愈演愈烈的雨势催动二人迈开了步子，向着已经挤了不少人的食堂走去。
两人之后的交谈之中再没有试探与揣度，只是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那样简单的进行着交谈。
从东方的药草到西方的建筑风格，从“君权神授”的思想潮流到“程朱理学”的兴衰历程，从世界的本源到宇宙的边界，两人无所不谈但又各自避开了最重要的部分，就像是宇宙之中精巧的双星系统一般。
“所以你最后还是同意这个任务了？”
两天后Smorge先生回到协会提交文件，却被半路上被会长派来的办事员直接拽进了办公室，房门紧闭的小屋中只剩下了Smorge和那个一脸贼笑的老者。
会长很明显早就料到了Smorge会接下这份任务，但从那看起来像是刻意而为的笑容之中却又偏偏能够读出那么一点点沮丧颓废的意味，弄得Smorge不知道这个性格乖僻的老头究竟盘算着什么主意。
“这不也在您的计划之中吗，更何况这位学生求知心切，我觉得只是稍微教她一些普通的魔法基础就可以让她安分下来了。”
协会交给Smorge的任务并不复杂，只是要求他随时掌握雪婉的动向而已。Smorge先生心中盘算着，反正怎么样都有办法在学院里找到她，借着给对方补习魔法方面的知识或许正是完成这项任务的好办法。
“你这混小子果然不懂，我原本的计划是瞒过议会那边，直接把这个东方少女的留学申请直接驳回啊……现在倒好，议会的那群老家伙们吵得都快翻天了。”
会长端着那杯咖啡吹了半天，最终还是一口没喝。
“为了能够让那群老家伙们挨个闭嘴，我可是从昨天开始就一个接一个的当面密谈啊，直到刚才Blouse那个老烟鬼离开为止应该能算是勉强凑出三分之二的投票比例了。”
虽然平时一直都是不呆在办公室，在协会的各个部门到处乱跑巡视的会长常常给人以一种脾气暴躁的刻板印象，但Smorge先生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眼前这位老人保护协会内成员的一种方式而已。
看到熬煮魔法药的魔术师打瞌睡就大声责骂，发现训练剑术的魔术师偷懒就用脚踢他们屁股，看到种植魔法植物的魔术师不按规程办事就罚他们抄写工作流程，这一切实际上都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而已。
就像是几十年前那个留着褐色山羊胡的大叔收养了尚在孤儿院之中的Smorge一样，会长至今为止，无论什么时刻都是在为保护他们的安全而工作着。
而此时，会长抬头盯着Smorge的脸，难得以一副十分严肃认真的表情询问着他的意见。
“你有决心承担这个重任吗，你做好准备了吗？”
“大概吧？”
“给我滚蛋！”
到最后这场会谈以Smorge先生的屁股上挨了一脚而告终，据其他同事收到的消息，最终议会的投票结果几乎完全接近一比一，最终因为Blouse议员抽烟抽到意识模糊而忘记举手表决而分出了胜负。
而也就是在那之后，这个无论什么样的魔法理论与魔法术式都能以最快速度融汇贯通的东方少女正式成为了Smorge先生名义上的徒弟。
但这种知识传授并非真正的师徒关系，因为实际上Smorge先生甚至没有魔术师协会派发的“教授魔法许可证”。
然而这一过程并不能称得上教授，而是等价交换而已。
Smorge先生将自己从魔术师协会多年学到的各类魔法理论教授给雪婉，而雪婉则将修行者们驭使天地之间灵力的奥妙传授给Smorge。
两人之间只是单纯的学术交流而已——除了雪婉有时候会在假期找上门来，要求Smorge先生带着自己去伦敦市内游玩。
Smorge先生并未与他人缔结过婚姻，自然也不知道为人父母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他总觉得自己带着雪婉在各个图书馆博物馆之间乱逛的情景与周围带着孩子的父母并没有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自己的这个学生同时也拥有着能和自己匹敌的海量知识这一点而已了。
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学生自然是件好事，Smorge先生也不认为之后的自己会有兴趣再多收一个学生了——毕竟将自己毕生所学传承下去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能够找到这么完美的一个徒弟也算是应该赞美天主了。
魔药学，魔导机械学，炼金术理论，古代魔导书翻译，Smorge先生的知识领域十分宽广，并不像魔术师协会的大多数人那样在某一领域钻研精通。
虽然每一样都是需要经过长年累月的知识积累才能有所成就，但对于已经长时间修行东方术法的学完来说，这些事情不过就是那些她曾经学过的知识改换了形貌重新再讲一遍而已。
就连几天前才刚刚说过的炼丹术也能这么快的将其与魔法药的炼制方法融为一体，说不定会长所期待的那种情况真的有机会实现也说不定。
“嘶！还没破除幻术吗，有点慢啊？”
Smorge先生的手指被雪茄烫了一下，猛然将原本就已经烧得差不多的雪茄扔进了空空如也的酒杯之中。
看着站在一旁的服务生默默将那被烟灰和烟丝弄得一塌糊涂的酒杯撤了下去，Smorge先生略有些尴尬地干笑几声，抄起口袋里的怀表看了眼时间。
自刚才设置好幻境到现在为止，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虽然没有办法像魔术师协会那群专门负责打架的疯子们一样用出什么毁天灭地的魔法术式，但Smorge先生对于幻境领域的研究可以在魔术师系会之中排在前几名。
“不对，人呢？怎么不见了？”
Smorge先生发现事情不对的那一瞬间便已经从原地跳开，以毫厘之差避开了重重砸向地面的粉拳。
雪婉虽然看起来依旧神志清醒，但目光却是并没有聚焦于现实世界的事物上，很明显依旧还处于幻境的影响之中。
自己布下的幻境究竟有什么效果，Smorge先生自己自然是明白得很。构筑这幻境的魔法术式原型不过就是让人看到特殊场景的低级魔法，曾经在以前那个没有约束与管制的年代被一些心怀不轨的魔术师用作偷窃的手段。
然而在现在这个时代，那种充其量就只能算是劣化版虚拟影像的魔法术式不过就是新手魔术师用来练习构建魔法术式的基础而已，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神秘的技术。
Smorge先生凭借那双能够看到魔力流动的双眼，改良了这种魔法术式之中的某些关键要点，将原本只能重现出粗劣景象的魔法术式变成了与真实情景没什么两样的幻术。
最重要的是，这种魔法术式一旦施展开来就能不断自我完善，通过不停的复制自身以及加强幻境之中各种景象的真实性来确保其中的人无法轻易从中摆脱。
也就是说，时间拖得越长，这个魔法术式就越难以应对。
而且最为尴尬的是，这个魔法术式发动起来无声无息，但想要解除却需要直接触碰到被幻境困住的人才行，除此之外就只能等着陷入幻境之中的人力竭倒地。
而看着眼前不知道究竟在环境之中看见了什么的雪婉，Smorge先生稍微算了算究竟自己需要给魔术师协会干多久苦力才能赚够赔偿金，挥手叫来了站在一旁尚未被攻击波及到的服务生。
“先生，需不需要帮忙？”
“把你们老板找来吧，这事情有点麻烦了……我先问一下，这层楼的各类摆设是不是特别贵啊？”
“大概占整栋酒店内部装修耗资的三分之一。”
“那你最好快一点，否则我可赔不起这笔损失啊！”
Smorge先生都已经不想问整栋酒店装修究竟花了多少钱，他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能够在被损坏的装饰超过他的年工资之前制止幻境之中的雪婉了。
“可我就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啊，先生您究竟找我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