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经意间,在不知何处,我贪恋上了这种温暖柔和舒适惬意而无防备的感觉。

——如果人的死,回归根源,是这种感觉的话,倒也不坏。 但我很快就发现并不是那样。

我是在我不知道的何处,在我不知道的某人的怀抱里。

——但其实我是知道的。

——只不过不能够回忆起来而已。

温软轻柔,少女胴体的触感向我袭来。那种触感太过柔嫩易碎,又太过梦幻,让人忍不住想去珍惜,让人忍住不想去破坏那种氛围。 少女的长发,雪白无暇,如玉般光亮,如雾般迷离,如烟般使人无法捉摸。

我原以为,我对纯白,无暇,天真,甚至是innocence这样的字眼没有什么实感。

直到我见到了眼前的女孩

那不矫揉做作的雪色发尾,那妖精般没在长发中的耳廓,是我能见到的唯一景象。

『拥抱』,其本身就是互相把自身寄托给对方,最为信任的身体交流方式。

因此就算视野被限制住,我也能回想起这孩子那真红的宝石眼眸,那精致如同人偶的脸庞,那红如林檎的妙颜。

本应是永世难忘的经历,而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起。

无论是少女的名字也好,或亦是和她一起的经历也好。

是因为我残破的过去呢,还是因为被『设定』成了如此?

——“不要想起我的事情。”

——“不必想起我的事情。”

——“不能想起我的事情。”

以及最后,

——“我在胜利的彼方等你。”

宛如天籁,也宛如魔音。诅咒般的话语将我的梦境撕得支离破碎。

————

回神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醒了。做了怎样的梦却无法再次想起。

「啊,您醒了呢,我的主君呀,真是漫长的睡眠呢,可不知我的膝枕可让你满意呢?」

察觉到是和上次醒来一样的状况。不过这次的Caster显然不再对我抱有杀意。

我记得我应是使用了令咒为她挡下了那位暗杀者的宝具才对。抬手看时,令咒也只剩下了两划。

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仿佛受伤本身就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觉得死而复生很神奇?嘛,就尽管对我的宝具惊讶吧。我可是你抽到的最强的英灵呐。」

和以往不一样的天花板,和以往不一样的氛围,稍显杂乱的房间让我的疑惑更深了一层。

我从她的膝上起身,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

“是吗,死而复生的宝具吗,那么Caster,这里是哪里?”

「如你所见的,是在别人的家里哦?」

在我强烈要求下,Caster极不情愿地复述了一遍在我昏迷阶段发生的事情。

在自行判断使用了宝具之后又独断地进行了同盟吗?真像是她会做的事啊。

已经预料到了她会说“尽管称赞褒美我的贤能吧”这样的话,我率先一步抚摸了她的头。

唔姆唔姆。

发出这样可爱的声音。但是她却将我的手拂开。

「什么啊这是,是把我当做小女孩了吗,真是不快呐。」

可这不是你想要的奖励吗?

就算迟钝如我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位英灵最渴望的东西,就是『认同』。

她轻蔑的神情,她自负的才能,她操心的策略,她强大的实力。

无不是希望被身为主人的我所认同,那么我就应该更多地认同她才行。

而就在我想做解释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位睡眼惺忪的长发少女,她的发尾有些微卷,不知是因为没有好好打理的缘故,或是天生的自然卷呢。

不管怎样,看来这就是Caster说过的,弓兵的御主,宁苍实了。

“呦,Caster的Master呀,终于醒来了的样子呢?想必你已经听Caster说过了。我是Archer的Master,你们的盟友,宁苍实。”

随后她做了个手势,身穿白色雪原战斗服的弓兵出现在她的身旁。

“以及这是我的从者,Archer的西蒙·海耶。今后还请多指教了呢。”

既然对方做出了礼节,那么就要回以同样的礼节。但现在我却无法准确地说出Caster的真名。

“真是抱歉那,明明是同盟,我这里却不能报上从者的真名,嗯,我的话,你就叫我……”

但是说出的话语却在一半卡住了。

我的名字,是什么呢。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也是一样的。

————

“那么叫你caster便可以了吗,嗯,也不错呢,那么你就叫我……”

「打住呦我的主君,我的主君便是主君而已,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主君,并不需要其他名号,理解了吗?」

————

我那个时候没能说出的名字,现在也没能想起来。

「苍实,我的主君因为之前被人使用过精神系的魔术的关系,暂时有很多事情无法想起来,还希望你能够原谅他。」

“精神魔术——怎么听起来越来越奇怪了。简直是太可疑了。”

可疑——?

嗯,对自己的记忆有着缺少这一点确实是我这里的可疑之处。

但是听起来她不像是在说这个。

「确实,如果不是我早就在被召唤出来之后确认过主君的状态的话,也会觉得很可疑吧。普通的状况下,被进行精神性操作然后召唤,接下来应该是会抢夺我这一英灵才对,可那时候的附近除了刚刚赶到的刺客的从者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宁苍实揉揉眼睛,似乎是还没睡醒,也没有把Caster的话接下去。

“我想说的也不是这个啦。怎么说呢,我正好觉得Caster的Master是对我来说的特别的存在,然后却想不起名字,也想不起互相有什么交往。而正好Caster的Master自己的记忆也缺失了,说是巧合呢还是什么——太过奇怪——”

所以你就打算叫我Caster的Master了吗。

苍实的眼睛似乎是又支撑不住睡意,话语之中每一句都让人觉得站着就会睡着的样子。而刚才的思考显然更加让她的意识沉重了起来。就这么没说完就倒在了Archer的身上。

「真是抱歉,我家的主人听见Caster的Master醒过来了就强行过来了,本来已经是四十多小时没有睡了,还请见谅。」

Archer说完以后就将宁苍实带回了她的房间。而Caster则默默关上了门。

「那么主君是怎么看这件事的?还是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

说到底,我能想起来的事情,好像只剩下召唤之后的事情了。

摇头,然后再次坐回床上。

“Caster觉得我还是应该想起来过去的事情比较好吗?”

Caster走过来坐到了我的身后。将那轻如纸的身躯靠在了我的背脊之上。

「现在的主君,想不起任何往事的话,就是只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主君呢。我是被王所遗弃的Caster,而你是没有过去的御主。这样的我们不是更加相配吗?」

不知何时这位Caster已经将曾经的君主与眼前的主君重叠了吧。

希望自己的抱负能够得到认同,得到君主的认同。

而君主却在一度接受之后又抛弃了她,将她流放。

只有此时此刻的主君,既能够接受她,又能够宽容她。又能够完美地发挥出她的才能。

对于她来说才是『理想』。才是她所讴歌的『美人』。她才会在这种时候露出类似儿女之情的情感。

我无言地感受着背后少女的体温。无声地渡过了这数个小时。

 

——无法直面过去。有时候并不是一种逃避,对于某些人来说反而是一种救赎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