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闻的气味灌入鼻腔,那种混合气味带来的刺激让星云猛地从睡梦之中醒来。
然而在醒来的一瞬,星云看到的是昏沉不已的天空,鹅毛一般的大雪在飘落,几近压顶的黑云泛着红与橙的色彩。爆炸的轰鸣与隐约的喊杀声由远及近,更有一些兽吼混杂在其中。
使劲甩了甩脑袋,下意识的环顾四周,他骇然的发现自己竟身在一处废墟当中,目力所及有的只是燃烧着火焰的残骸,将自己唤醒的那难闻的气味便是来自那些烧毁的建筑混合的……留在断壁残垣之上大片血液。
有些血渍早已干涸发褐,有些却是新鲜腥甜。
喊杀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钢铁交击的铿锵脆响也随之充斥在周围。
“出……什么事了?”
喃喃自语了一句,星云连忙将这种没用的困惑甩出了脑海,这TM不管什么事儿都是大事了!
下意识的想要起身,顿时一股钻心的痛楚袭上了脑海,困惑的低头,眼前的一幕令他当即骇然:自己的身体几乎可以说是千疮百孔,本应在守护自己的锦幽伞已经没了回应,依托于它身上的航界眼更是早就消失无踪。
更让星云心中惊恐的是卫星就躺在他的不远处,一直坚固无匹的白色核心此时不止被什么洞穿了一个大洞,星云的视线刚好可以透过那个贯穿的破口看到卫星内部已经失去了活性的工作单元。
一股莫名的情绪弥漫在了胸腔,它忍着痛楚拼劲全力坐起身,所见之景更是令他有种咆哮的冲动。
这里,是坠月之上,而作为坠月核心的灵元碑已经支离破碎。
一个个半掌大小的灼烧印记遍布在了自己的周围,它们隐隐的有着星云最为熟悉的轮廓——中枢核心。
曾经陪伴自己的三个活宝此时再也无法回应自己的呼唤,曾经总是气自己的三个家伙此时没有了任何生息。
曾经的玩笑话语与忠告之词回荡在了耳边,曾经那胡闹气人的形象浮现在了自己的脑海。
“……蛋?布丁?”
“卫星?”
“二号?”
“伞?”
任由星云如何的呼唤,那三个陪伴在身边的家伙都没有了声音。
奋力的抬起手,他想要伸向那个在不远处已经瘫痪的核心。
咔哒——
突然的轻响回荡在了耳边,猛地看向声音的源头,竟然是一具已经灼烧的不成人形的尸骸。
那具尸骸随着星云的动作轻轻的翻过了身,也是在此时,那张与自己无二却已经彻底失去生机的相同面容映入了视线。
它便是自己一直呼唤的那个二号。
它的背部已经被烧得变形,它翻转过来的腹部也有一个骇人的伤口,不,不仅仅是腹部,几乎整个身躯都被剖开,内部的构造被肆意的损毁破坏。
星云痴痴的望着二号,那时而纯真时而赌气的小家伙面容似乎正在想着自己挥手告别。
“二、二号……”
二号好像经历了一场苦战,一场为了保护自己才变成这样的极恶战斗。
它到最后都在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不曾有一丝松手的迹象。
阴云之下映照着能量爆发之后的光华,星云不再发出那些无用的呼唤,而是努力的调动起自己的真元。
干涸的丹田之中元婴已经消失了几乎九成,只有最后一个元婴在为回应着它们主人的意念,咬牙忍住了痛楚将二号抱在了怀里,直至有了堪堪行动的力量,他才艰难的向着卫星爬去。
来到卫星的身边,在它身旁横躺的是那柄天穹星剑。
将卫星与星剑同样抱在了怀里,星云艰难的站直了身体。
直身,映入视线的便是更为惨烈的战场,他身在的坠月只是一小块残骸,它坠毁在了苍茫的冰川之地,在远方的冰川上几位异常熟悉的身影正在做着拼死的一搏。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个全身笼罩在黑色之中的怪物,那些怪物的身躯异常庞大,虽然有着人类的轮廓,却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形。它们用充斥着污染气息的触手、利爪、獠牙等等作为武器,将仅剩的人们压制的节节败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在猝不及防之下被触角纠缠,那个人被高高的甩上了天空,然后在疯狂涌出的黑色触角的拉扯下坠入了一张可怖巨口。
“……剑星!”
星云当然认得那个身影,剩下的所有艰难抵抗的人他都认得。
剑星的被吞瞬间破坏了原有的阵型,星雅、左依……乃至云铃都被那无尽的畸变群逐一拉入了黑暗。
星云下意识的压榨着自己的丹田,但无论如何他都再也荡不出一丝的真元,他抱着七仪的残躯努力的想要跑向最后一人的所在,但失去了真元又身受重伤的他此时现在还不如一个凡人。
脱力的感觉让星云的脚下一空,他就像是失去了支撑的傀儡跌倒在了雪地上。
抬起头,星云看到的是云霞回望向自己的面容。
她的面色早已憔悴,可她却还对自己尽力挤出了一个笑脸,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恬淡的笑脸。
随后,一根根黑色的长矛将她刺穿,鲜血霎那间泼洒在这片天空。
“不——!”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映入视线的是朦胧不已却又异常熟悉的房内环境,连忙擦掉了遮挡视线的泪水,有些呛人的药味也在此时钻入了鼻腔。
“咦?你醒了呀。”
循声望去,那个被黑色长枪贯穿的人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她的脸上有着许多抹蹭的污渍,尤其是鼻子与额头和两颊的位置,将原本精致绝美的面容破坏的如同一只花猫。
她的身上也是和去了煤堆里面打过滚一样污渍斑斑,见星云醒来,云霞快步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那张花猫脸毫不避嫌的靠到了星云的脸前,璀璨而又深邃的双眸光华连闪。
“嗯?……哭了!?”
看到星云发红的双眼,云霞登时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发现他的泪水并未擦干净,眯起了眼睛,她轻轻的在那枚泪珠上一舔……
“啐,真咸。”
星云:“……”
“做噩梦了?”直接坐在了床边,云霞似乎是想要捏一下星云的脸,不过最终她还是没这么做,“来跟姐姐说说呗?噩梦这种事情说出来心情就会好……”
“梦见你死了。”
“……很多……妈的啥玩意儿?”
低头抱住了脑袋,星云声音发沉:“不仅是你,我身边所有熟悉的人都死了,包括卫星它们……”
“严格来说本尊要是出了事情归类词是‘报废’,死这个字本尊觉得自己可能不太配。”
瞪了眼张嘴捣乱的卫星,云霞想了想,最后还是给星云揽在了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软让星云本能的想要挣脱,但如同真实发生的灾难还盘旋在脑海,尤其是云霞在最后对自己投来的充满了歉意与眷意的笑容,更是只要想起就会如利剑刺心般让自己有呼喊出来的冲动。
犹豫了一次又一次,星云最终轻轻揽住了云霞。
星云的反应、或者说是回应登时令云霞瞪大了眼睛,但紧接着她便露出了星云在梦境之中看到的那个笑容。
她轻轻的拍着星云的后背,细声的在他耳边安慰。
“怎么样,还是姐姐我的又大又软吧?”
“嗯……”
“……”
云霞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直和自己较劲的娃子今天竟然完全没有跟自己对着呛的意思,换做平常别说自己用话语逗他了,舔眼泪逗他的机会都不可能给。
不过转念一想,云霞多少也有些释然,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见这个就算再怎么艰苦也从来不吭一声、甚至从来都不会多对其他人说一句抱怨的傻小子被噩梦吓成这样。想来,最近他的压力真的是太大了。
“再睡会儿吗?”
“不了,”星云从云霞的怀里钻了出来,既然心情已经平复了过来,再多呆那就是耍流氓吃豆腐了,“再睡估计还会做噩梦,话说我睡了多久?”
“也就……三四天?”掰了几下手指,云霞连忙从身后取出了一本台历,“哦,四天半,还行……哎哎哎,你干嘛去啊?”
见星云麻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有了出门的样子,云霞连忙一把薅着他的头发给他拽回了床上。
“嘶……轻点不行?”一边试图抢回来自己的头发,星云一边回道,“去看看玄天图录的情况,四天半我得耽误了多少事。”
“啪”的一下给星云彻底糊在了床上,云霞顺势就骑到了他的腰间。
完全没有尴尬和避嫌的意思,她就这样一屁股坐在了星云的身上。
“哎哎,男女授受不亲,你就不怕我顶着你尴尬?”
“那你顶啊,”云霞俯视着星云,那种感觉有着说不出的睥睨,“活了这么多年什么姐姐我没见过,难道还会怕了你这个黄毛丫头不成?”
躺在床上与云霞对视,半晌,星云轻轻一拍胸口。
“伞?”
“活着呢活着呢,哦,这意思啊,成。”
继续瞪着云霞,星云脸上的严肃让云霞有点心慌。
“那你可别后悔。”
“姐姐我什么时……我……操……妈的你还真敢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