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咚。
骑车回家的路上,文生被一阵奇妙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他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间非常普通的民宅伫立在那里。要说那间民宅特别的地方,大概也只有位置在他家对面这点吧。
哗啦哗啦咚。
毫无预警地,那道声音再度响起。这次文生看到了——一名女子往盆栽浇了水,而后多余的水从盆栽底部渗出,滴到了遮雨棚上。
哗啦哗啦咚。
文生从小听觉就灵敏,遇到特别的声音总是想多听几下。刚搬到这里没多久的他,对于这道声音还不熟悉,贪婪地听着,连带双眼也目不转睛。注意到他的目光,女子停下浇水的动作,朝他羞赧一笑,便转身进了屋。
抓了抓头,想自己肯定是冒犯到了对方,但特地上门道歉也很奇怪,文生便直接回了家。
*
“目睹你和她的暧昧,我的心在慢慢枯萎,悄悄地碎⋯⋯”
“爸爸,有人在唱歌耶!”
晚上,凄幽的歌声传入带着孩子到家门口的巷子骑脚踏车游玩的文生耳中,并随着孩子的童语戛然而止。文生没有回应孩子的话语,只是打发孩子去和其他也从家里出来的孩子一起玩。
那是《拥抱你离去》吧?张北北唱的。文生默默在心中想着,和跟在孩子身后,从屋内出来的邻居太太打了声招呼,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心思却一直在那幽怨的音声上。
听力极好的他,对声音的敏感度高,听得出声音深处隐藏的感情。听到那歌声,文生脑中立刻浮现了眼中带泪,却倔强不让其流下的女子。那声音中没有丝毫的颤抖,却有无尽的悲伤、无穷的哀愁。像是碎过,却强硬黏起的花瓶。这是那天那名羞赧微笑的女子的声音吗?据文生所知,那一家似乎只有一对夫妻住着,没有孩子,也没有公婆。
莫非是先生外遇?文生思考着,不禁对那一家好奇了起来。
*
“⋯⋯妳⋯⋯相信⋯⋯”
一片寂静的深夜里,文生被细碎的说话声吵醒。他反射性看向睡在隔壁的妻子,发现她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文生想,既然醒了,就去上个厕所吧!他走进厕所,拉开裤链,吵醒他的那道声音又在脑中自动回放了起来,他才注意到,那其实是个男声。
而且是压抑着愤怒的男声。他想着,上完厕所,回到床上,沉重的眼皮迅速覆上,耳朵却闭不起来。
“四十年来,我有对不起妳过吗!妳为何总是要怀疑我!”
突然,一阵洪大的怒吼贯穿他的耳膜,让他整个人清醒了起来。
“妳一直怀疑一个没有前科的人,就像考试的时候,监考官一直盯着没作过弊的优等生一样啊!神经病!”
骂声越来越响,文生忍不住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对房看去。对房的窗帘是拉起来的,但可以隐约看到或站或坐的两道影子映在窗帘上。站着的影子身形较魁武,文生猜测大概是那户人家的先生;坐着缩成一团的人影大概就是之前看到的那名女子了。
在文生观察的期间,骂声又逐渐变小,即使是听力极好的他,也听不太清,但还是可以从窗帘上的影子判断男子依然激动。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家务事。文生想着。既然骂声变小,他便想顺从沉重的眼皮爬上床——
“啊——!”
他才转头,晚上听到的那女声又传进耳里,却是以尖叫的形式!
文生反射性转身又拨开窗帘一看,看到女子的影子跪倒在地上,身形缩得更小了。一旁的男子则慌张地摆着脑袋,像是不知所措,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数分钟后,救护车开进了小巷弄里。除了不知何时醒来,在他一旁一起窥视的老婆以外,文生可以看到附近许多住户的窗帘都拉开了小缝,众多目光一起迎接着救护车的到来,而后眼睁睁地看着腿部肿起的女子被抬上救护车。
“哎呀,这样我看不到啦!”文生的妻子将文生往一旁推去,并顺手打开了一小截的窗户。“然后这样才听得到啊!”
忽地,一阵大风袭来,连带夹着地上的只字片语而上——
*
几天后,社工来到了这条小巷,挨家挨户打听那家人的状况。文生想了想,便请社工进屋喝茶,聊天似地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社工,同时也问出了那对夫妻现在的状况。
“我也不该说太多。不过那两人现在是互告家暴,只是一个是告肢体暴力,一个是告语言暴力。”
文生点头表示明白,便没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想到了前几天乘风而上的女子话语——
——我没有错!哪有人初次用E-mail联络就只用名字称呼对方的!应该称呼职名才对!是他背弃我!想和女生搞暧昧⋯⋯
文生喝了口茶,送社工离开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