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全地下铁路最大的中央公园站通往西部的隧道,一直向前,与内环二号线相互交接的“人民纪念碑站”,单是从中间被工作车间与传送带占据的月台规模上相比,就逊色了不少。但对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来说,这种“把月台上下做成传送带车间连接在一起”的构造,确实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感到惊讶,尤其是在见惯了集中管理人员与工作场地的工厂之后,这种构造着实是全地铁绝无仅有的。
“这可是人民纪念碑站!全地铁内唯二的两座大型军工厂之一,负责了全地铁线内所有的轻武器生产与供应任务,并且还同时是禁卫军从建立至今都未变过的总部!占地虽然没有中央公园那么大,但也是拥有着两座月台与一个巨大的串联大厅,要说占地面积的话,不知道比你们边境的那些车站大了多少倍呢!”
“......”
“哼!没经过入队审查和外骨骼训练,竟然直接就把你们这些没什么经验的家伙带到这边来,也算是总队长对你们的特殊照顾了!但是,对你们这些家伙的特殊照顾也就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后一个月间,我将担任你们的指导教官一职!感到荣幸吧!经过我教导的士兵上了战场的存活率可是所有教官中最高的一个!我手中教导出来的士兵,可是有不少都在快速反应部队与赤红队里担任主力的成员呢,你们只要好好训练,一个月后就会是我的新一批得意门生了!”
然而,眼前这名身着墨绿色军服,顶着一副三七分的平头,脸型有些正正方方的教官一直微微抬着头在他们的面前走来走去,说了一大堆让人感觉摸不着头脑的话来,但却完全没把目光放在误以为会是什么正经人,学着禁卫军的站姿站在他面前的克里斯与雷蒙身上。
虽然万智站那种边境车站其实并不算是自己的家乡,但生活了四年时光的克里斯听着身旁喋喋不休的壮汉如此说着的时候,心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不怎么舒服。他已经不想理会这个不断用一副轻蔑态度对待他们,并且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家伙继续吹嘘这座车站的好处,根本就没开始训练的教官,和雷蒙一起低头审视着自己身上穿着的一身外骨骼机甲。
克里斯很清楚,想要加入禁卫军,若是走正规程序的话,其实并不难。但若想加入被称作“核心部队”的“快速反应部队”,“黑铁队”“赤红队”的话,就必须在三个月一次的招兵时节报名,参加外骨骼培训班,学会如何熟练的操纵这套外骨骼机甲,并且通过严格的选拔与检验之后才能正式加入禁卫军,最后根据实力分配至相应的“核心部队”中。
现如今竟然会直接分配进“核心部队”之一的“赤红队”,也是因为自己的“机械甲虫之力”对整个部队的重要性。但对于已经尝试过外骨骼机甲的克里斯来说,他能感受到身上现在这套几乎与他的身体比例相差无几的合身机甲,比当初总队长带给他的那套不合适的机甲好了太多,完全不是同一种感觉。
这几乎等同于量身定做的机甲仿佛告诉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项——尽快地学会如何使用这套外骨骼机甲。
“喂!你们两个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听好了!这次要不是格兰队长亲自委托我来教导你们怎么使用外骨骼机甲的话,还在东部战线培养那批新兵的我才没时间来管你们啊?明白吗?!”
“我说,罗尔斯,你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是干嘛呀......只是让你回来教教新兵怎么使用外骨骼机甲而已,瞧你那副得意的样子......”
在端正站姿的克里斯与雷蒙身旁,静静地看着的另一名褐色短发少女,用一副看智障的眼神看着那名得意洋洋的家伙,脸上甚至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来。
“哼,这你就不懂了吧,安雅,这是为了马上让这些新兵意识到战场的残酷性,要从现在开始就培养危机意识感,之后才能在战斗之中时刻保持专注,不会因为周遭情况的变化过于激烈而慌了阵脚!”
“说得这么好听,第一次踏入前线的时候你不也一样在机械甲虫的面前吓得根本不敢动,还是靠格兰队长救了你一命才......”
“啰嗦!所以才说你们这些女人根本不懂男人的心啊!听好了,男子汉的心,就是要在一次次的磨炼与痛苦中成长的啊!只有从现在开始就不断习惯伤口,才不会死在那些机械甲虫的手里啊!”
“哈......?虽然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但你这股态度真的很讨人厌诶,每次在那些赤红队之外的人面前就一副装作自己经历了什么大风大浪的厉害样子,在格兰队长面前就唯唯诺诺的,我是真的不明白你这样的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
“哼,不识风趣的女人就依照队长的命令,在一旁乖乖看着就好。听好了你们两个!虽然我也不想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但是尼奥总队长可是亲口告诉我说‘你们两人都很有天赋’,我希望总队长不是在高看你们!所以,你们两个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更别因为其他人口中的话而轻易放弃,明白了吗?!现在先围着车站站台的环形结构跑十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停下,听到了吗?!”
“是!”
说了这么半天的没用话,总算是有点事情能做了。
停了两人争执了半天之后的克里斯与雷蒙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大概都明白对方心里那股“终于可以不用听他唠叨”的想法,便不由分说地从通往月台的扶梯旁开始跑起,一边躲闪着过道里那些也同样身着墨绿色军服,但看起来十分忙碌的军人们,一边用慢跑的步子保持并驾齐驱。
“这家伙,完全只是在......拖延进度吧......”
“不,克里斯,我觉得......他这是在测试......测试我们的体力。”
二人奔跑的速度并不算快,慢跑之余,两人甚至还有心思分下心来熟悉整个车站的样子,甚至在半路上对刚刚那名教官讨论了起来。
“真的吗?我总觉得......不像是啊......就像前几天,我遇到了一个家伙,也是赤红队的......他就对我,不,对我体内的机械甲虫,非常地感兴趣......甚至,完全是一副,想要解剖了我的......眼神......”
“这还真是个......奇怪的部队。”
“是啊,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喂!你们两个!速度太慢了!再加快点!不然我就要克扣你们今天的午饭了!”
跑完了一圈的两人在对方能够听见的范围内止住了嘴,但名叫“罗尔斯”的教官似乎并不满意他们的速度,不断出言催促着他们加快速度跑完接下来的路程。克里斯感受到了自己缺乏锻炼的这件事有多么重要,但现如今也来不及弥补这点了,他只能咬紧牙关,加速迈开自己的脚步,加速向前迈进而已。
原赤红队教官部队成员“罗尔斯·班恩”,服役历史三年,参与战役数多达四十一场,累计斩杀机械甲虫数135只,并无严重伤势记录。原赤红队精锐班成员“安雅·米克特”,服役历史一年,战斗水准却赶超大部分一线老兵,累计斩杀机械甲虫168只,无严重伤势记录。
克里斯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刚刚被艾尔莎介绍给他们时得到的情报,当时的他还在为眼前二人的斩杀数与战斗履历所惊讶,想必这两人或许也是总队长那般成熟稳重的“前辈”,但现在看来,他又一次猜错了。就和举止优雅,却身居于赤红队机械甲虫击杀数巅峰的“利克”,还有全赤红队唯一一个不怕死到敢研究机械甲虫的怪人“艾尔莎”一样,这个小队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些不太正常。
也对,在面对机械甲虫的时候,正常的人是做不到如此“强大”到“恐怖”程度的。
艾尔莎,利克,罗尔斯,安雅,还有原禁卫军西部战线防卫军的五位副队长之一的蒂娜,还有拥有机械甲虫之力的自己,这个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集结了全地铁内禁卫军赤红队最精锐组成部分的队伍,现如今就集结在克里斯他的身旁。这让克里斯由衷的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某种催促着他继续向前的庞大压力。
“克里斯?”
“你先跑......呼......呼......”
然而,在跑到第七圈的时候,从第五圈开始就一直在尽力跟上雷蒙跑步速度的克里斯,却发现自己赶不上雷蒙的步伐了。他与雷蒙之间的距离差开始不断的扩大起来,雷蒙与他的差距已经超过了两个身形,他意识到自己的体力与雷蒙之间也有一些自己没发现的差距,体力不支的他开始放慢速度,而感觉还没怎么过累的雷蒙则是回头看了看克里斯的身影,还是继续保持着自己的速度继续跑向第八圈的起点。
“第八圈了!很好!还有两圈你们就可以进入下一项了!喂!士兵!你的速度太慢了!赶紧加速跑起来!”
“抱歉......哈.....我实在是......”
连呼吸也已经凌乱起来,克里斯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在微微作痛,再跑下去的话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也说不定,但其实已经是快喘不过气来的事情更让他被迫在横向与月台垂直的站台一侧停下脚步,在那名教官的面前停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可是能连着跑整个站台跑一天的!才这么几圈就已经跑不动了,那还怎么和机械甲虫作战!”
“住手吧罗尔斯,就算你想在后辈面前吹牛也要有个限度好吧,难不成你是想被我现场拆穿吗?你当初因为和其他人打架而被格兰队长罚着连续跑了五圈时的那副样子,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啊......”
“你这样简直就已经明示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切......你们女人就是不懂什么才是男人的浪漫啊!”
“但是,我看同队的利克可是比你更懂什么才是浪漫哦?人家可是位居于斩杀数第一的人,私下里还因为平日的优雅举止被不少女队员视为心目中的偶像......相比之下,你可差远咯。”
“切......果然是麻烦的女人啊。喂,新兵!跑不动的话就去休息一下!待会儿准备下一项了!”
“是......”
克里斯慢慢挪动自己的身体走向一旁的墙边,他倚在墙边,趁着这段休息时间试图稳定自己有些凌乱的呼吸与微微作痛的双腿。雷蒙从另一头跑了回来,克里斯看到他虽然也已经像是濒临极限的样子,但他却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稳定速度,继续奔跑着最后一圈的路程。
“不过,这个叫雷蒙的新兵还真的是......真厉害啊,格兰队长当初跑完十圈的时候貌似也只比这个速度快一点而已,怪不得总队长把他也直接加入了赤红队的高强度训练之中来,原来真的有点实力......”
“这才像话!要是都像那些新兵蛋子们一样五圈左右就都差不多一副累死人的表情,那他也不配浪费我的时间来让我亲自教导了!”
“别说的好像这都是你的功绩一样......你从刚刚开始就有点不对劲诶,罗尔斯,平时的你说话态度不是这样的吧......”
也没多余精力去聆听一旁二人对雷蒙表现出来的成绩所赞叹到的话,克里斯顺着他的背影望去,却在站台不远处看到了那名白发少女的身影。是蒂娜,她也来看他们训练了吗?不,克里斯看着那名白发少女望向雷蒙的姿态,心中情不自禁的升起了一股可惜的感觉。她是来看雷蒙的吧,克里斯情不自禁地这么想。
在白发少女回过头去望向他的时候,克里斯却恰好闭上了眼,将头转回了墙边的方向。
他脑中情不自禁的涌现出了不少的画面,其中就有在他还没能从那只机械甲虫之中清醒过来时,雷蒙与她的谈话记忆。
自己在想些什么呢。
摇了摇头,克里斯决定不去思考这些自己都不知道缘由究竟为何的事情。
......
“呐,克里斯......”
“啥......”
趴在站台另一端临时会议厅的桌子上,雷蒙没什么精神的对他说着。
“我们.......飞了多少个小时来着?”
“......我可没精力记着这事啊。”
训练的一整天已然成为了过往的历史,但在当日晚上的时候,克里斯与雷蒙在吃到晚饭前几乎都是半瘫倒在桌前度过的,即便是二人的身体素质有着不小的差异,但除去跑步之外,一整天都在学习外骨骼机甲的操作方法与低空飞行手段的二人都在拼了命的把握住平衡,全程投入的他们在训练完之后都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感。
“你们俩还真的是蛮拼的啊......来,这是给你们一天训练后的犒劳哦。”
本来应该是看护人员,但是一整天全程都在一旁围观的安雅,端着两盘热腾腾的饭菜从会议室旁的门边走了进来,一股前所未有的食物香味刺激着二人的鼻孔,但却没法分辨是什么的克里斯与雷蒙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甚至惊讶到强挺着身子从桌上爬了起来。
“这可是用格兰队长特别审批下来的物资做的咖喱饭哦,尝尝看吧?”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克里斯之前曾经梦寐以求都想尝一尝的咖喱饭。
克里斯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过,咖喱饭曾是地上某个国家里家喻户晓的便利食物,但在地铁里生活着的这无数年间,他却从没有品尝过这传说中的美食。只在无意中从过往商人那里看到过有高昂价格的“咖喱粉”出售,却没有相应做法的支撑下,他也不敢擅自动用那么多钱去买一袋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与“咖喱饭”有着什么联系的东西。
现如今这梦寐以求的事情却在这出乎意料的时分如此轻易地实现了,有些过于惊讶的克里斯连雷蒙口中的“谢谢”都没顾得上说,抄起勺子便将一大勺咖喱饭送入口中。
“这就是咖喱饭吗......”
“好吃”已经不足以形容咖喱饭现如今在他口中,给予他那倍受压缩饼干与军用干粮那不知用什么东西做成的长方形饼干摧残的味觉所带来的刺激,只剩下赞叹之情的他像是饿虎扑食般,捧起盘子大口地吞咽起来。
“不用着急,今晚的咖喱还准备了不少,没人会跟你们抢的。”
看着两人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作为主厨的安雅也开心的笑了起来。
克里斯感觉自己吃的实在是有点太快了些,不一会儿的时间里他就已经吃光了一半,他身旁的雷蒙反而在这个时候还没吃完四分之一,克里斯看着他那津津有味的咀嚼样才注意到自己狼吞虎咽的时候,都忘记要趁机好好品味一下这不可多得的美食。
“你吃的好快啊,克里斯......”
瞥了一眼克里斯盘中剩余的雷蒙却发出了感叹。
“毕竟是第一次尝到这种味道这么独特的食物,不知怎的就收不住口了......”
“第一次是......难道说以前你没尝过咖喱饭吗?”
“怎么可能尝过啊,一直都是吃车站供应的三餐,我们当初又没有自己的料理设备,怎么可能会吃到咖喱饭......等等,雷蒙,你之前就已经吃过咖喱饭了吗?!”
“是啊,我记得是一年多前发电厂的工头请我们所有的员工吃一顿好的,那个时候就全都去工头的家里吃了一顿咖喱饭,工头还说‘这道菜是军队里才会有的高级待遇’,当时还觉得身为工程师的你应该也吃过吧,就没想起来要告诉你们这事......”
“确实是军队里才会特供的食材呢,这点倒是没错。只不过,煮咖喱需要的的材料供应也仅限于和商会直接合作,通过交易手段筹备物资和其他补给的禁卫军里,其他的部队可没有这个待遇呢。”
“什......”
安雅在一旁补上的话令克里斯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选择加入当地驻军了。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这等待遇可不是每天都有的。今天是我有亲自下厨的机会,加上格兰队长特意嘱咐要给刚缓过劲来的你们吃点好的,所以才决定做一次咖喱饭而已。以后行军啃饼干的时候,可别因为吃的好东西太多了而抱怨哦?”
“不,生来能够吃到一次这等美味也足够了,就算是现在死了都没有遗憾可言......”
“我也本以为就能侥幸吃到一次这种美味,但没想到现如今竟然还有机会再尝到咖喱饭的味道,这就已经足够令人回味的了。”
克里斯还是控制不住的将剩下的咖喱饭也吞咽进肚,他放弃了品尝美味的过程,完全让本能引导自己的双手端起盘子来,以最快速度将盘中的咖喱饭都扒进口中。
“喀啦。”
就在他们二人还在享受着咖喱饭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身着清一色墨绿色军服的格兰与艾尔莎走了进来。看到格兰队长时的他还并不怎么惊讶,但他身旁跟随着的紫发女生却让克里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队长好。”
“说过很多次了,安雅,在我面前不必这样。你们两个也是,有点事情要问你们,也先吃完晚饭再说。”
面对安雅站起来行礼的格兰摆了摆手,他与艾尔莎在正对着安雅的另一侧坐了下来,雷蒙见状加快速度清理自己盘中的晚饭,但克里斯却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椅子往另一边挪了挪,但是用一副期待眼神盯着克里斯不放的艾尔莎却向着他所在的这边靠了靠。
“哎呀......‘甲虫小哥’,这副紧张的样子可不好。”
抢过话题的艾尔莎却令被说中了的克里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一时间开始怀疑起要询问的事情是什么,为什么格兰队长要带着这个曾经说过“要把自己解剖开来”的家伙一起来?难不成他们真的打算这么做吗?不,这应该不可能......
“地上的贤人们所留下的书籍里曾说过:‘怀疑同等于畏惧’,这副紧张的样子岂不是在怀疑我们禁卫军赤红队吗?我们可是编入了同一个作战小组的人员,到时候肯定免不了要进行团队合作,留有怀疑的话,就容易在团队协作中出现纰漏,在战场上允许我们犯错的机会可是少得可怜哦。所以,有什么你不放心的,尽管趁着现在说出来就好。”
“是......”
然而艾尔莎那副时而戏虐时而严肃的说话语气却让克里斯也不怎么敢发问,自己应该不会被这个家伙给解剖了吧,克里斯对自己说着,对着艾尔莎那看起来诚挚的目光,干脆的点了点头。
“对嘛,这就对了嘛,我们以后可都是一个小队里的同伴了,有什么话也不用憋在心里,反正都是迟早要说出口来的。”
“闲话就先说到这吧,艾尔莎。我们的时间也称不上充裕。”
“明白明白,那么,‘甲虫小哥’,首先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一看。”
“甲虫小哥”的称呼让克里斯有些不怎么开心,这话说起来就像是把他当做机械甲虫看待一样,明明现在依旧是人类的样子,他还是难免有些抵触情绪夹杂其中,缓缓伸出手来放在桌上的时候,却被艾尔莎一把将整个人的身形都拉近了过去。
“那个......这个称呼能不能换一换?”
“诶?‘甲虫小哥’这个称呼不好听吗?还是说你更喜欢被人称作‘超级甲虫侠’这样的?”
“他的意思是让你直接用名字来称呼他啦,艾尔莎你又想歪了......在称呼里提起‘机械甲虫’这种事情,就算真的能变成机械甲虫,也不想被人这么称呼吧?简直就像在挑明了指出是个‘怪物’一样,真是的......”
“诶?是这样吗?嗯......那就还是用克里斯称呼吧。可以吧,克里斯小哥?”
“是......”
在一旁的安雅都无奈的扶了扶额头,格兰更是只好瞥了她一眼,但艾尔莎的注意力似乎在说完之后便全部投入在了克里斯的手型上,她抓着克里斯的手掌不放,双目也随着头一起不断与自己的手心靠近,克里斯一瞬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但艾尔莎却还只是全神贯注的盯着他那双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的手看了一阵子。
“嗯......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克里斯小哥,当初在车站夺还战里,在你把自己的手臂从机械甲虫中拔出来之前,你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或者说......类似于手的东西吗?”
“手?不,变成机械甲虫的时候,大概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吧......”
克里斯回想起来,自己当初确实没有注意过这种事情,唯一与手臂有关的,似乎就是自己在即将被杀时制造出来的那个盾牌,在拔出来时与自己手臂好像黏在一起似的肌肉组织。但那个时候留下的印记和残余都早已消失不见,克里斯现如今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
“没有注意到?”
“嗯,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机械甲虫的身体就好像是自己的身体一样灵活,而且根本不需要刻意的移动自己的四肢,身体仿佛直接就依据自己的想法行动起来了似的......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怎么样了。”
“原来如此,像是生物本能里就存在的动作一样吗?!”
“差不多......吧,大概,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到现在为止能够在机械甲虫的状态下保持最根本的理智,也就只成功过一次而已。”
在场的所有人都静静地聆听着克里斯的话,只有艾尔莎一个人开始沉思了起来。
“嗯......看来控制机械甲虫身体的大概不是手呢。虽然也想过会不会和人类控制其他机械一样使用双手去操纵什么操纵杆之类的东西,但现在看来貌似不是这样......果然是我多想了吗。”
克里斯终于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他下意识地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却感觉手上的样子比起之前发生这一系列事情之前不大一样。
“不过,这大概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问题,毕竟那么厚实的装甲也足够抵挡机械甲虫的攻击。禁卫军现有的武装里也几乎不可能有能够攻破那种装甲防护的东西吧,哎呀......这可就麻烦了,看来把敌人逼出来的方法还是只能通过实践来寻找了......”
“敌人是......对付‘特异个体’吗?”
“是啊,那些特异个体的防护从上到下滴水不漏,厚重的钢铁所铸造成的甲壳仅凭我们禁卫军现有的制式长剑根本无法砍坏,正好又看了两遍之前的其他报告,看到了你手上当时留下的‘肌肉组织’,我就在想啊......要是那些‘特异个体’真的和克里斯小哥你所变成的那种怪物差不多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办法,能够把他们从内部直接逼出来呢?就像驾驶一辆汽车,要是毁掉了方向盘的话,就算驾驶员再怎么厉害也无济于事吧?只要想办法能够切断机械甲虫与他们身体的连接,会不会就能把他们从里面逼出来呢?嗯......”
“......”
然而,说着这番话的时候,艾尔莎的眼神却变得犀利了起来,语气也渐渐低沉下来的她,真的像是在认真考虑要怎么对付那些“特异个体”一样。不,克里斯不觉得她的目标是那只机械甲虫,就像她口中所说的一样:“和自己差不多”的那些怪物,里面寄居着的操纵者,真正拥有智能的“人类”,才是她的目标。
他在心中情不自禁的捏了把汗。
“问完了吗?艾尔莎?”
“呀......看来也问不出更有价值的东西了,要是可以的话,我还想每天都抽出一点时间来好好研究一下克里斯小哥你与你的机械甲虫呢,但现在你还没熟悉外骨骼的机甲操作吧?没关系,时间还有的是,等到你熟练了之后我再来找你研究研究关于机械甲虫的事情吧。到时候你可不要拒绝我哦,不然我就会用点强硬手段来让你......诶?队长?”
“安雅,这家伙又开始说些胡话了,你也过来帮我一把。”
“好的。”
“咦.....咦咦咦?!格兰队长!我说完就会自己走的!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请让我把话说......”
那番话貌似也是认真的吧?他并不知道,克里斯只能无奈的看着艾尔莎被两人拉了出去,心头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自己还不清楚“要怎么变身”的事情没有暴露,这才是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但是,这件事也迟早有一天必须解决吧,迟早有一天,他会因为不能熟练使用这份力量而招来其他人的指责,令其他人失望......
“克里斯?”
“没事,我很好。”
“我还没问你是什么呢?”
“......”
克里斯没有说话,他端起盘子来舔了舔残余的咖喱酱,试图尽快的在自己脑中忘掉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