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触动
我原本以为，还要在这件事情上多绕几个圈子，没想到她倒是十分利落的承认了，反而让我准备好的那些言语，没有了用武之地，只得讷讷地低声说了句：“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干脆地就承认了，还真是让我有些惊讶啊。”
“这原本就是席琳的责任，席琳自然不会否认。”她微微屈膝，礼仪十分得体，“事实上，在这之前席琳就打算向您表示歉意，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所以才一直耽误到了现在。”
“是你自己决定这么做的么？”
“不，在您进城的时候，我们就收到了情报，但中间可能出现了某些差错，才会传达这样的命令。”黑衣的法师开口替她解释着，“这实际上与席琳没有关系，她只是遵从命令行事而已。”
我望向席琳，在那张娇俏的脸庞上，带着的是无可挑剔的标准笑容，看上去，同两天之前，那个穿着女仆的衣服，为我引路少女的笑容没什么区别。但现在，我的心中已经十分明确，她并非是我第一印象中，那朵纯洁无瑕的白色花朵，而是真正的，一柄为人所操控的利剑。
不知为何，这种强烈的对比感，让我的心微微有些触动，产生了些许悲凉的情怀。
“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要这么选择呢？”
“为了我的父亲。”十分坚定的回答，在提到‘父亲’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眼中，微微有着点点的光芒在闪烁，但很快，那淡淡的光，又重新收敛，只剩下了一往无前的坚定与决绝。
“我想，你的父亲应该更希望你待在家里，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而不是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
是的，我听过这样的话语，这也是一个父亲的请求，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不要去理会那些纷争与纠葛，安安心心地长大，平平安安地过上一生，就好了。
“不，不……待在家里，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也没办法复仇。”她有些踌躇，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就像是重新武装完毕一样，又一次换上了那副坚决的语调。
“你的魔法是在帝国学院里学习的。那些武技呢？都是在黑剑里面学习的？你可知道，为什么很少会出现多职业者？你是否明白？魔力，斗气，灵能这三样东西，同存于体内的后果？”
“我很清楚，一旦能量同调失败，长则一年，短则三月，就会因为血管爆裂而死。”沉着而又平静的语调，看起来，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黑衣法师试图开口解释：“席琳她的体质有些特殊，实际上……”
“你给我闭嘴！我现在没心情听你解释！”
我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愤怒，朝着他大声吼叫起来：“我不管她到底是什么体质！多种职业者是禁忌！这是常识！常识！一旦选定了修习的路径，是没有办法在中途作出改变的！哪怕是双职业者，十年内存活率只有百分之十！三职业者？真是个笑话！我还没听说过，哪个三职业者，能活过五年……”
过了许久许久，我终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停下了声嘶力竭的大喊，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完全无法记清了，但我明白，我的脑海里，所有那些难听的话语，已经全部通过我的嘴巴，清楚明确地表达了出来。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系。”少女清冷的声音，清晰明确地从耳中传来，同记忆深处，那略显稚嫩的声音重合到了一起。
“你，真的不后悔么？真的，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我嘶哑着喉咙，用颤动的声音，反反复复地追求着确认。
“后悔？那又有什么用呢？反正，这已经是现实了啊。”席琳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进一步表面了自己的决心，“不管怎么样，这至少，让我比以前更加强大了，不是么？”
“是的，确实是这样的。”我略微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你的父亲，真是不该轻信他的那位朋友啊，比起你在斗气和灵能上的天赋，你的魔法水平，实在是算不了什么。”
“不，这和他没有关系。”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低级魔法师，在他的眼中，成年之前就有希望成为中级魔法师，将来还可以进一步冲击高级魔法师的人，当然值得培养。但对我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
“确实，是这样呢……”
“就算是能够成为高级魔法师，那又能算得了什么呢？帝国魔法学院的高级魔法师有多少个？大半还不都成了莫林忠心耿耿的走狗？别说是我没什么希望晋级高级魔法师，恐怕，刚刚成为高级魔法师的当天，就要被直接给杀死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火长老长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莫林虽然给学员们提供了足够的资源，但帝国魔法学院的入学条件就是，一旦成为高级魔法师，就必须同莫林签订契约，发誓永远不会背叛，否则，就会被立即杀死。
“既然这样，那你们？”
“莫林对我们还算信任，只是要求我们必须完全按照他的命令行事。对于其他的那些事情，他并不会作出太多的干涉，只要没有被他发现，就不会受到惩戒。”黑衣法师低声地说道，“但是对于席琳来说则完全不同，她是新近入学的学员，而近年的审查又十分严格，一旦她晋级成功，便完全没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所以，她不得不选择走这条路么？”
“没错，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席琳十分镇静地回答道，“如果继续再从魔法这条路上走下去，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所以我修习了斗气，又出于暗杀的需要，又额外修习了灵能。”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暗杀莫林，才会特意潜伏到他的身边？”
“是的。”
“可你也应该知道，即便刺客越级击杀的能力很强，但到了莫林那种层次，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赌上自己的一切，因为，我没有其他的路径可以选择了！我不是天才，也没有好的出身，我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个平民！”也许是我的语气，触及到了她心中最不愿意牵涉到的话题，她的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流淌而出，“我当然知道，这样的机会很渺茫，但也总比一点希望都没有要好！你……你能明白么？”
说到这里，她忽然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样的念头，从心中赶走一样：“不，我真是傻，和你这样的人，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们是学院来的人，地位高贵，又怎么会理解，我们……”
“不，我当然能明白。”所有那些尘封的记忆涌上心来，在我的心中，汇聚成了答案，“首先，我并没有高贵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因为……”
说到这里，我转过身，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瑟琳娜已经消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