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最后一天（一）
我同莫林一起，站在王城的入口处，安静地等待着准许通行的指令。
今天，就是检查最后一座塔楼的日子，只要没有遇到太大的问题，应该可以在下午的时候，完成全部的工作。在那时，我和莫林之间的契约，就算是已经全部达成了，无论是立刻离开，还是继续留下，都随我的心意而定，再也没有了其他的约束。
关于接下来的行动，开尔文并没有给我什么建议，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不用管，等着就好。”
他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便陷入了沉默之中，抱着脑袋，蹲坐在地上思考了很长的时间。
我可以看出，之前发生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以至于，让他完全一改之前轻佻的风格，整个人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而艾格玛在醒转之后，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像开尔文那样消沉，却是在那一堆杂物中，拼命地翻找起来。
直到我离开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全部，都是因为这个东西啊……”
我摸了摸自己的衣袋，在其中的最深之处，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棋子。
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就像是沾染上的尘土，再也没办法擦去一样，变成了介于黑色与白色之间的那种浅灰色。
说起来，就连今天的天空，也变成了暗沉的灰色，细刀般的风刮起，将铅色的云朵聚集在天空中，它们相互推搡着，挤压着，阴沉地，就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这样的天气，在这里，似乎没那么常见呢……”
奥斯陆附近的气候极为干燥，一年之内，大多数都是晴天，很少能遇到几次雨天，而像这种乌云布满整块天空的场景，更是显得尤为罕见。
“确实，这种场景，我也没见过几回啊。”莫林感叹着，“上回见到这样的景象，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
“十年之前，那确实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我点了点头，也没再附和着说下去，一名穿着亮银色铠甲的禁卫军士兵跑上了城头，接着，我们面前沉重的闸门，被一点点地拉了上去。
“我们走吧。”莫林说着，便带头向前走去。
据莫林所说，最后一座塔楼，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座。它正好位于整座城市的中心地带，与其他四组塔楼的距离，完全相等。作为整个魔力放大阵列的中心枢纽，它是所有魔力的最终流向地，也是整个计划最终得以实现的地方。
在数十名禁卫军的陪同下，我们一同向着王城的中心地带走去，今天，除了我和莫林以外，并没有其他人陪同，因此，检查所必须用到的器械，也由我们一人一手提着。
那些禁卫军们，并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他们只是不远不近地围绕在我们的附近，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
相对于王城宽广的面积来说，这里面，就未免显得太过空荡了些。除了四处走动，来回巡逻的禁卫军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人影。一路上见到的建筑，大多是是空荡荡的，门上挂着厚重的大锁，窗户上也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红色的封条。
“看起来，这里之前应该很热闹才对。”我朝着四周望了望，跟随在我们的身旁的士兵依旧没有答话，在严实的铁甲下，透着的，是一对对冰冷的眼眸。
莫林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迈步向前走去。
就这样，我们直接穿过了王庭，又稍稍绕了半圈之后，来到了王城的正中央，这里被腾出了很大的一块空地，一座高大的白色塔楼，就孤零零地矗立在这片空地的中心。
塔楼的正门是敞开着的，并没有上锁，一队士兵就等在门口，见我们已经到来，他们便侧身让开了去路。
和之前相比，我们所做的工作，也并没有什么差别，依旧是简单枯燥的一遍遍重复。不过，由于速度已经加快了不少，向上攀爬的频率也加快了许多，因此，倒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沉闷。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塔楼，应该比看上去还要高出许多，到正午时分，我们已经向上攀爬了近三十层，在不断向上的过程中，每一层的面积都在缩小，魔法阵的规模也不断减小，但依旧没有看到塔顶的出现。
“先休息下，你应该也累了吧？”莫林停了下来，向我这样提议着，“刚刚好，还剩下一半，不过下午的工作量就要少出很多了，我们的进度应该能加快不少。”
说着，他将手提的长箱子打开，将桌布平摊在地上，取出包装好的食物放在上面，又取出一面叠放地整整齐齐的餐巾，系在脖子上。
“那么，我就先不客气了……”
他便用小刀，慢斯条理地切割肉排和面包，抹上黄油，配上蔬菜，再送到自己的口中。
很常见的帝国式工作餐，那些法师们，也多半是这样围坐在一起，
在这之前的十几天里，我的午餐，一般是和瑟琳娜一起解决的，而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这样的过程，则被我自行省略了。
其实，就我而言，倒并没有太过饥饿的感觉，或许，因为在之前的三天里，并没有太多次的进食，我的身体，已经开始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
没有饥饿，也感受不到疲倦，除了例行完成白天的工作以外，其他的时间，则是在不停地四处寻找着。
我几乎找遍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但却始终没能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尽管我十分清楚，就像是她正在做的事情一样，这样做是徒劳地，如果瑟琳娜真心想要避开我的话，我是没有任何机会找到她的，但是，无论结果如何，总得去试一试，不是么？
对于艾格玛和瑟琳娜的接触，我根本就不知情。因此，我也完全不能理解，对于瑟琳娜来说，艾格玛的举动，究竟有着怎样的意味。
我只是在不停地寻找着……一直到昨天的夜里，实在无法支持下去的时候，才终于放弃了尝试，转而向开尔文和艾格玛来寻求解释。
结果，那莫名其妙的开场，又闹剧般的结束，让我那原本就有些不宁的心绪，越发混乱起来。
“到底，到底是要做什么呢？他们，是在向我暗示些什么吗？”
我一直苦苦地思索着，却始终得不到解答，那些纷乱的思绪，零零碎碎的话语，编织在一起，就像是一根软软的绞索一样，把我裹在其中，在一点点地收紧。那种沉重的压迫感，在不知不觉之间，似乎已经完全渗透到了我的血液深处，禁锢着我那越发绷紧的神经，让我的触感，也慢慢变得迟钝起来。
一阵倦意袭来，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越发沉重起来，忽然很想，就这样仰躺下去……
“嘿，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呐，稍微等等吧！”带着活泼轻快的语调，开尔文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托住了我的肩膀。
看来，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怎么？你已经好了？”我冲着他艰难地笑了笑。
“是的，我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点了点头。
“怎么解决的？”
“我们找到了所有的棋子，把他们全部复原了，最后清点发现，一次少了两枚。”
“两枚？”
“是的，两枚王棋都不见了。”
“两枚王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稍稍提高了几分音量，“王棋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想要做什么？”
“原本……在昨天就可以告诉你的。”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我们已经重复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了，也最终有了结论，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代表地，却是完全不确定的一个结局，我反而不能透露太多的情报……”
“又是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么？我已经感到厌烦了！”
沉默了很久，他才继续这样说道：“等着吧，最终的结果确定下来的时候，才是真正揭晓答案的时刻。”
“既然这样，那你现在来干什么？”
“怎么，没什么事情，我就不能来找你了么？”他抱着胳膊，微笑着看着我。
“没有，但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好吧，随你的便，你不想见到我，那我就走好了。”说着，他便转过身，慢吞吞地向着楼梯的转角走去。
“走吧走吧，别来烦我。”见他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我不由地这样说道。
“好好好，我现在就走，不过嘛……”
“有话快讲！”
他回过头来，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让我感到心颤不已的话语：“据我所知，你这几天，一直在找人，对吧？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儿么？”
“她在哪儿？快告诉我！”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额？”
“快说！”我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抓住了他的衣领，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两个字。
“好吧好吧，我就告诉你好了，她啊……”他稍稍停顿了下，指向塔外的一栋建筑，“她就在那里面了。”
“那是哪里？”
“地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