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早上九点。

地点么,竟然是在冬马家大门内侧。

不过,只是这样倒还完全不成什么问题。…不,普通来说这应该已经是很大的问题了。

“不是吧!”我和春希异口同声地发出感叹.

冬马”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所以我才根本不想叫任何人来我家。”

冬马家,光是穿过大门的那段楼梯,就已经让某个冈山名门大少的子孙震惊得不轻,不仅如此,这样豪华的外观还仅仅不过是个序曲。

走过玄关,看到的是大得恐怖的客厅,从窗外能看到修整得无比细致的庭院连丝毫的瑕疵也无,蓦然,楼梯主动送我们走了“下”去。

冬马打开地下室的电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二十张榻榻米大小的白色屋子.在那里,以中间悬挂着的一柄剑为首,两列兵器历次排开。这是从哪个时代穿越过来的道场啊。

可是比起这些更加吸引我视线的,是那个从屋顶垂下的看起来很高的。。。恩,悬挂着一副字画,张牙舞爪地写着四个大字“天下布武”。

看起来不像是名家之作,不是指笔力不足或者笔法拙劣,而是它真的是一副很特别的字画。不像大家笔法那种四平八稳,或者有着古朴禅意的感觉为大众所能接受的感觉。

这幅字不拘泥于笔法构图,笔画之间,字与字之间完全就是突兀的感觉,毫无转折可言,尤其是“武”字竟占了整整一副字画一半的篇幅,给人一种生硬之感。

若是写别的字只怕是说是出自刚刚学习字画的小孩子也会有人相信。但是如果是“天下布武”这四个字,便是另一番说辞。笔画之间完全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楷书,比起肆意挥洒的行书有过之而无不及,字迹潦草一眼看上去几乎认不出“天下布武”这几个字来,则像是与这笔法相呼应一般,随性而发的泼墨之作之中,是作者那放肆的杀意,赤裸裸地杀意。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之间已经没有需要文字表现的机会,大漠塞北,金戈铁马的杀戮之感力透字背,整体浑然天成,散发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这不像是一副字画,而是一柄出鞘的利剑,直指心口。甚至压抑不住心中想要跪下的冲动。

冬马就站在这幅字画的下方,也不坐下来,静静地站着。

只是——伫立着。脸无表情.

仿佛她就应该站在那,跟那副字画,这座房间融成了一体。

“那么,春希君,训练开始了。”

相信我,我能感受到他的那种绝望。

。。。。。。。

中国有无数种武器,唯独这一种是那么深深地让人着迷。传说要学习这种武术要舍弃很多重要的东西,当然不是葵花宝典这种扭曲的需求。

听说这本武林秘籍的扉页上这般写道:

那么多兵器你不学,偏学剑;

上剑不学学下剑;

下剑招式那么多,你学醉剑;

剑铁剑你不学,去学银剑!

这就是最终的武林绝学,醉银剑!

现在的冬马就站在训练场的中央,开始为我们表演这套剑法。

”要学习一种武术,首先要感受它的杀意。”她如是说。

不不不,你眼神里的那种杀意,我相信那个呆子,不,是正常人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

我暗自为那个呆子捏了一把汗。

训练场中,她持剑伫立。

完全就是我们那个世界的全国第x套广播体操嘛。。。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下一刻,我的幻想被粉碎到无可复加的地步,原来武术在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的。

剑乃兵之王者,是兵器中的君子,以厚德载物,讲究的是一个以德服人,邪不压正。可她的剑法却让我想起了现代的泰拳,招招是兵行险着,奇伟诡谲,不在乎招式和手法,以击杀为第一目的和唯一目的。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的伎俩,无论用怎么美好的语言来修饰都是如此。”或者说她那赤裸裸地杀意根本就不想掩饰,从各种角度来说跟她自己都是很麻烦的家伙。

长剑在了她的手上却不像寻常的那般刚柔并济,更像是匕首。像是传说中的鱼肠剑失去了硬度和长度,如绕指柔一般紧贴她的身体而行,在身体的缝隙中挽起一个个剑花,凸显出身材的美丽和身法的轻巧,于不可思议的位置吞吐着剑芒。可这贴身的剑舞才是最为致命的招式。

随手荡出一个剑花,当我们觉得是收手式时,却是下三路的突刺。

一往无前的突刺,于力竭之时化为重劈,把不存在的敌人斩为两半。

当我认为她会飞起来的时候,她真的在空中连踏三步,纵身而起。

当我以为她会使驴打滚,狗啃食之类不雅的招式时。。。。。

我能感受她一边舞着剑一边向我身上散发的杀意“人被杀,就会死”。

她真的很强!

。。。。。。。。。。。。。

学不来,学不来。不是说好的一切武器都是光炮么,不是说好的所有的战斗都是嘴炮呢?只要大叫一身“咖喱棒” ,就会从剑尖发出神奇的光芒,就能把敌人化为灰烬么?美少女的战斗就应该是这样的啊。

就在我对美少女的战斗的希望破灭时。。。。

她的表演也到了尾声,一把剑在她的手中辗转腾挪,似现非现。激烈的剑舞激起了在训练场中的尘埃,清晨的朝阳在她的剑舞下碎成一地落银,如水银泻地一般,将她护得严严实实,明明只有一把剑,却让人产生了这人身上究竟有几把剑的错觉。或者说她自身就是一把剑,既无空档,又浑身散发着杀意。

一声清喝。

停了。她的剑停在了头顶。

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的一剑从头上斩下。

突然,有柔和的声音在耳畔绽放,抚摸的温暖自天灵盖流淌而下。就是这般感受。

尘埃落定,这般的她在尘埃中持剑而立,飘飘然若仙子即将绝尘而去。

端的是一个“仙”字。

一个“好”字不自觉地就叫出了声。好清丽的姑娘,好俊俏的身手。

剑尖落处,一个西瓜应声而开,薄皮红壤,是个好瓜。

我和春希在卖力地吃着瓜围观着。

“虽然不明白,但是觉得很厉害。”他盯着场中的身影,竟看得痴了。

   “哇…好帅气呢~”

对她的赞美无需吝啬溢美之词。

“加油噢春希。你的话一定可以做到的。啊哈、啊哈哈哈…”

至于他,钦定的勇者。至少要给出最低程度的鼓励。。。。

  “那么换春希了。”

或许是因为太过激烈的运动,她朝我们走过来的步伐有一点蹒跚。

我在5分钟之后,彻底明白了,冬马那,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无论是一击必杀的居合斩,还是比拼技术的刺杀,和对砍的力量。

场上他们两存在着绝对的悬殊差距,那两个人完全都不在一个档次上,是现充和宅宅之间的差距。

“你还记得几分?”

“师傅,我还记得七八分。”

“你还记得几分?”

“师傅,我还记得五六分。”

“你还记得几分?”

“。。。姑且还记得一两成。”

“你还记得几分?”

“师傅,我全忘了。”

“很好,你可以上了。”

。。。。。。。。

他那哭诉的表情,好像反而更加激起了冬马的加虐嗜好,那扭曲的笑应该已经停不下来了。

真想守护那个笑容啊。

我蹲坐在训练室的长椅上看着那两人的训练,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血雨腥风成绝响,不如老娘吃得香。

这瓜超好吃的!

 

抓住春希被她说教的一个空隙。

我夸张地摇晃着双手向她打着招呼,招呼着她过来。

“冬马,你的咖啡牛奶~”

听到了我的呼喊,她显得有些不自在。嘛,这样的跟人接触对她来说确实还是很少。

她脸微微一红,转过头来,把手放在胸前,思索了半天,索性半张不合地就这么跟我打着招呼。

她还是一面笑着一面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漫不经心地从我手上接走了杯子。

“恩,谢谢。”

她看起来心不在焉,眼睛还是盯着场上还在跟木桩不断战斗的春希不放,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我已经帮你下了三汤匙的砂糖了…”

“恩,知道了。”

她根本没在看着我。

悄悄地把她放在腿边的咖啡跟自己的换了个位置。

她端起杯子习惯性地轻轻地吹着气,果然是猫舌体制。大概是觉得凉的差不多了,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明明是那么扭曲的表情,可还是那么好看~

嘻,不愧是我的冬马。

“好苦,没加糖吧。”

她向我抱怨道。

纯纯正正,一心一意的黑咖啡,谁叫你不搭理人家。

“………来,加点果糖汁吧。话说你家里还真是常备了很多这种东西呢。”

不自觉地就捉弄起她来,不过我还是赶紧把糖罐向她推了过去。

她放下杯子,开始用外人看了觉得恐怖的分量往里面加糖。。。

直到糖罐见底,她才心满意足地拿起杯子,品尝那粘稠的液体。

小小的唇附上洁白的杯壁,印下咖啡色的甜蜜唇印,我不由地看呆了。

”那,那个…北原的呢?”

她放下杯子,装作不经意地问我。远处的勇者还在跟木桩厮杀。

“那种家伙怎么样都好啦。”

“是吗…”

“是的啊!”

像是赌气一般向她说。

“………”

她脸微微一红,安安静静地喝起了咖啡。

“那个,冬马。你今天怎么了?”

”嗯?”

”你刚才说的那个,是说我今天的状态很不好吗?”

”嗯,很不好。”

”…真的是只要一和他扯上关系的事你就非常无力呢。”

”我自己倒没那样的感觉呢…”

”感觉好像没干劲呢。在想别的事情?再说,和那家伙比起来,冬马根本完全不需要人照顾。” 

”那家伙…么?”

”虽然现在是进步了,但毕竟他底子不好。做勇者这种事都不能掉以轻心。”

”是这样啊…”

”而且都两天了,连木桩都劈不烂。天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说,你总是毎天费心思照顾他啊。”

”…我没有骗你的意思。”

”你没有故意骗我,但你是故意不跟我说对吧?…你是故意隐瞒对吧?”

”因为…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事。”

”嗯,说得对呢,是不值一提的事呢,这些事不能向我这个外人提起的呢?”

讨厌,最讨厌了,这样一个人被排除在外的感受。

”什么外人,你千万别这么说…万一让春希听到他会怎么想?”

”那么…对着我这个不是外人的人隐瞒着练习的事,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后会怎么想?”

为什么她的眼中总是只有那家伙呢?

气氛僵住了,两人在尘埃飞舞的训练室里就这么沉默不语。

连不擅长读空气的她也发觉了,默默地把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

”………多谢款待。”

她喝完了咖啡,打算逃向训练场。

”嗯,我明白。冬马你是顾虑我的感受吧?你怕我知道后会受到打击对吧?”

我习惯性地抛出了台阶,作为小木曾雪莱的温柔,害怕被人所抛弃的温柔。

”…你果然受打击了吗?”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很过分的事。

”讨厌啦,真是的…!人家才没那么容易转牛角尖呢。”

小木曾雪莱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演员。

”诶?”

”只要你们告诉我一声我就不在意,你们偷偷摸摸地瞒着我反而更让我不快哦?”

如果演员能骗过自己,那么就不会受伤了吧。

”是,是吗?”

”冬马你本来就担心春希的练习量不够,所以剩下来能用的时间就只有晚上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我明明知道的…怎么能对冬马说这种话。可是,可是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真正的真心,在不经意间说了出口。

”这种是指?”

”啊,你听到我刚才的自言自语了?对不起,请你忘了吧。”

”………”

哈啊啊啊啊…我真是笨蛋。

”我就是知道你会像这样,所以才故意隐瞒的…”

结束了休息,她的低血糖好像好了一点,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她向我打了声招呼,向训练室的那头跑去。看到她的归来,春希发出了惨无人道的惨叫声。

………

下午6点30分。

我和春希走在从冬马家回家的路上,平常并肩而行的旅程,我稍微加快了步伐,想要拉开二人的距离,他也加快了步伐。

结果就是,小木曾雪莱的努力完全没有作用。

二人还是并肩前行。

春希”冷吗?”

他作势要脱下外套给我。11月中旬的夜晚,光靠一件外衣无法遮挡的寒风正在吹袭着我们的皮肤。

话说这么冷的天,应该是刚从训练室走出来的他比较冷,不要这么温柔啊,我是不会爱上你的。

”不冷。”

春希”真的?”

他很认真地询问着我。你很烦啊,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无名怒火,反正就是觉得看他不爽。

春希”你累了?”

得不到回答的他继续追问着。

“不累。”

春希”…是吗?”

下午的练习比想象中要沉重得多。

因为冬马宣布了5点解散,所以后来大家就在快餐店共进晚餐了。

…根据当时情况来看,大家都没什么干劲,看来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提早解散。

春希”要不要我帮你拿行李?”

”不用了。”

春希”……真的?”

没错,我从下午开始就这个样子,不知道为啥无精打采。

不过,该怎么说好呢,虽然我没什么资格批评人家,但总觉得今天的春希比起之前的他要看得不顺眼…

春希”…你真的不累?还是说身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我没事。”

春希”………是吗”

每句都会加上轻度的否定语气,像是在不经意间模仿冬马。

”………”

春希”………”

所以,我们之间的对话无法继续。

”北原啊”

春希”哎?”

到了分手的交叉路口,我突然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那张让她迷恋的脸。

”北原,你啊…”

春希”什,什么事…?”

牢牢地盯着他的双眼,总觉得那表情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似乎也不怎么帅啊。”

春希”………啊?”

果然,这话也说得很容易让人误解。

”嗯,仔细看看是不怎么样。普通。一般。大众脸。不好也不坏”

春希”那,那,那个…我觉得这点我最有自知之明了…”

真的是知道,即使是事实,这话也会伤害到对方才说的么?

”虽然喜欢关心他人是优点,但是换个角度来看的话,也可以说是八面玲珑哦?”

春希”唔,哎…?”

”总是那么认真,努力这一点是很不错,但是在某些人看来可能会觉得古板无趣。”

春希”抱,抱歉…”

熟练地道歉。

”不,只是我个人的感想罢了,春希你不用道歉哦?”

春希”那还真是…谢谢你。”

这个…明显是明知故犯,是前世的我最喜欢的方法。虽然不知道劳烦或者得罪了对方什么,只要道歉或者道谢就好了。

毫无疑问,是想伤害我。

而且,一切如他所愿,战果相当丰厚。

开玩笑的啦,春希才不会是那么恶劣的人。

”啊啊,怎么回事呢。总觉得突然想通了很多事。”

但是。。。无所争议地,我现在正在挑衅着他,像是丢出一只代表决斗信号的白手套。

”是啊,就是这样。所以…我没必要那么计较吧。”

春希”啊…”

然后,丢下呆若木鸡的他,我朝着车站小跑着离开了。

春希”喂,喂,雪菜…”

所以我…果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这样下去的话,她是会受伤的。

这种不知所谓的暧昧反应,是赤裸裸地恶意啊。

”那么,晚安…”

春希”等等。”

他看上去不知所措,又狠狠地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些想法甩出脑袋。

”…怎么了?”

春希”那个…我送你。”

”算了。春希你的电车方向和我相反吧。”

春希”但是现在已经很暗了。雪莱你家附近人又少”

果然是平日的那个爱管闲事,烦人的他。

”这种时间,我一个人也能回家。蛤,反正被抛弃,被孤立这种事情,早就习惯了啊。”

春希”不,还是送你吧。不,让我送你吧。”

这跟木头到底在坚持什么嘛。和冬马不同,这种故意拉近距离的方式,稍稍地感到厌恶。

”不行。如果被你送的话,我不是说不出口了么”

春希”什么说不出口?”

”春希是个能让女孩子晚上一个人担惊受怕地回家,连送都不送一下的最差劲的男人…”

心里不知道在跟什么生气,不过还是一股脑地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而现在的我完全不知道原因和解决方法。

以往决定不了的事情,就用消去法就好了。

把所有的东西通通枚举出来,再一个个删去,最终留下的一定是正确答案。

毕竟真相只有一个。

顺便说一下,无论是在他人还是自己的本子上,通常第一个被划去的都是自己。

啊哈哈哈哈。

如果真是那么简单的方法,就根本不会犹豫了。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不过,这样下去,她是会受伤的,这一点,我是确定的。

她,我的公主殿下。

所以,结论已经得出,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