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壁挂式CD机上放着的碟在不停转动,Jazz-Hiphop的重复节拍安宁又催人入睡。
这间房子里难得处于只有一个人的状态,于是少女索性不干事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顺便等着她的早餐。
斯诺和辛德瑞拉的家门外挂着这么个牌子:S&C事务所。不明所以的名字,和家庭式的小作坊,看着不让人放心,其实意外的生意还挺火爆。有人上门求帮忙,只要出价合适,她们都来者不拒——多份工作来源也就多份收入,对于斯诺这种级别的开销,她巴不得一天掰成三天来干活。
正如她自己所说,“危机”一直存在。
纵然辛德瑞拉十分擅长精打细算,这个家的财政赤字问题也从没消停过,以至于今天,连吃顿早饭都成了问题。
斯诺皱着眉头,左手食指高频率敲击着桌面。通常这是她焦虑与愤怒混合的表现,任何人在这个时候随便招惹她恐怕都要被射成筛子。
今天是周一,意味着斯诺和辛德瑞拉又要开始帮“新世纪”打工了。
混蛋邪教组织,只知道使唤人,不晓得发点钱吗?
斯诺愤愤地想。
抱怨归抱怨,任务还是得做。给“新世纪”干活是项长远投资,不仅暂时得不到任何回报,出了意外还要倒贴。所以迟早得想个其他养活自己的法子才行,仅仅靠这么个小破事务所根本过不下去。
——因为,她不仅得“养活”自己,她还需要更多的钱。
很多很多的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点儿不夸张。事务所刚开业时斯诺还很有节操,坚决不接自己能力之外的委托,现在,只要有人来谈单子,她二话不说先接下来,至于具体问题统统等到定金拿到手再考虑。
保持同个姿势长时间坐着,斯诺感受到后脑勺渐渐灼热起来。
窗帘遮不住浓烈的朝阳。夏天已至,现在正是从早到晚都会热到虚脱的季节。
想到一天都要持续暴露在炙热之下,斯诺不由得咂了下嘴。她转了个圈面对窗口,眯起眼企图透过帘子缝隙观察外面的风景。阳光如白色灼炎一般直往她眼睛里钻。
——这里是A城13区,别名“沙丘”。
在A城这个最早被开发的部分中,它属于被遗忘的一隅。
“钢铁丛林”的大探索时代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这其中,有很多区域没被发掘出什么能改变世界的“宝物”,后续也无法提供更有利的实用价值。被探索完之后,它们唯一的用处就是充当人们的新居所,于是这些地区被统称为“生活区”。
斯诺七年前拿到入住资格搬进13区时,这里还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她与成排的公寓楼默默对望,感觉每一扇漆黑的窗户都像是双窥视的眼睛,压得人透不过气。
现在人陆陆续续多了,却依然填不满这些庞然大物。
——根据“新世纪”发表的正式声明,“钢铁丛林”是他们向女神请求而来的“恩赐”。
据说,女神为了奖励人类,亲自赐予了“都市”作为恩赐。都市埋藏着此世不存在的先进文明,只要去探索,就能源源不断地发掘出宝藏。女神之宽大比拟天地,她甚至包容异教徒,准许他们能一起享用这份奖励。
对于“新世纪”的言辞斯诺一直半信半疑。虽然她的确跟那群人有来往,也承认他们有点真本事,但——什么都市宝藏之类的,怎么看都太扯了吧?
结果她住的地方是“新世纪”借着女神之力、像变戏法一样“嗖”一下从空气里变出来的吗?
斯诺看着对面那栋三十几层的公寓楼,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按出现时间来算,这些玩意儿的年龄至少是她的两三倍,一出生就已经接受了“钢铁丛林”存在的事实,她无法想象没有【他们】的世界。
质疑归质疑,“钢铁丛林”的关键信息依旧掌握在以“新世纪”为首的“联盟”成员手中,关于其本身的情况只在五十年前刚出现时公布过一次,后来“联盟”只会公开一些内部发现的“宝藏”,对于本体一直闭口不谈。如果去质疑【他们】,大部分人恐怕都只能停留在想法上而已。
斯诺没亲眼见过没有“钢铁丛林”的旧世界。不过,在她遥远的童年记忆里,还保留着一些对城堡、马车、原野和森林的印象。直到她离开家乡,那里也一直是副至死都不会改变的模样。那儿的人们从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挺好的,她想,至少比正面迎接一无所知的恐惧要好。
摸了摸右手的指环,斯诺开始觉得有些饿得受不了了。
△
胡乱把纸袋往桌子上一扔,辛德瑞拉像被抽了魂似的,整个人瘫倒在客厅沙发上动也不动。
斯诺立马拆开包装盒狼吞虎咽起来。她吃东西的样子简直像头饿了半个月的狮子,两分钟不到就解决完了,随后又端起桌上摆着的兔子图案的杯子一饮而尽。
音响传来的安逸音节跟她狂野的吃相很不搭调,但少女只是满意地抹抹嘴,顺便瞄了眼沙发上直挺挺的“尸体”。
“你死了啊?”
闻言,辛德瑞拉肩膀猛烈抽搐了一阵。
“没死就快点起来收拾你的东西,不是说了今天早上要去取信吗?”
“走不动呼咿呜姆嗯……”金发少女开始用各种奇怪的黏糊糊的声音哼哼起来。
“我数到三。一,二,s——”
“走不动走不动走不动!‘糖果屋’离这里有一公里诶,人家还是跑着去的,早上又没吃饭,现在用光所有力气了啦!”
辛德瑞拉的撒泼打滚让沙发发出了可怕的声响。
这是张可折叠的沙发床,因为斯诺在客厅睡的缘故,一直展开成床的状态。斯诺冷眼看着比原先更加乱成一团的被子,开始考虑怎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颗时刻可能把家搞成狗窝的定时炸弹。
“我让你跑着去了?”她冷冰冰地质问。
“没有。”乖乖摇头。
“我让你不吃早饭了?”
“也没有。”
“那怪谁?”斯诺翻了个白眼,套上她过大的橘色夹克,之后还不忘补一刀:“自作自受。”
辛德瑞拉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她瞪大了眼望向斯诺,脸上每个角落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字。
“真、真是太过分了!是小白让人家一定要在十五分钟之内回来的啊!”
“有吗?”
斯诺耸耸肩——意思是“我不记得了,这个话题就此跳过”。
“但、但是……”
“行了你闭嘴。”
斯诺从篮子里拿了个快要坏掉的苹果塞到同居人嘴里,随后,她突然掐掉CD,音乐突兀地断在一个上升音阶,尾音似乎还流荡在空气里。
毫无征兆地,黑发少女将视线转向被屏风遮住的玄关。
她眯起好看的眼睛,压低声音,换了副警告性的语调:“我说,我们马上要出门了,你打算呆到什么时候?”
“呜嗯?”辛德瑞拉用被堵住的嘴发出表达疑惑的声音。她完全被斯诺给搞糊涂了。
显然,这话也不是说给她听的。
啪。啪。啪。
静止的空气蓦然被一阵掌声划破。声音节奏起伏,仿佛正好切合着一屋子人的心跳。
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紧张感的伴奏,一个陌生人从屏风后踱步而出,从容不迫的步伐却丝毫没有身为陌生人的自觉。
斯诺紧盯着对方,慢慢放下了方才迅速伸向腰间的手。
——辛德瑞拉回来时,她就觉察到了有多余的人跟进了屋,等了半天也没见那个蠢女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结果还是得自己来问。
陌生人看上去年纪跟斯诺她们一般大,却似乎比辛德瑞拉还高,穿着修身的绢丝白衬衫与千鸟格七分裤,从姣好的面容和暴露出的纤细脚腕大致可以辨认出是个女孩子。只是她将头发都严密地收在小礼帽里,似乎有意掩饰自己的性别。
“原来你注意到我啦?”
少女笑了开来。她走到斯诺面前,大方地与她对视,蓝水晶般的眸子里掩藏着适可而止的好奇与审视。
而斯诺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不同的是,她的目光是露骨的、毫不掩饰的,活像一头领地被侵犯的大型猫科动物。
奇怪。
对于自家被非法入侵斯诺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多年来各种委托经验足以让她对大部分突发事件形成足够的抵抗力。不过,在四目交汇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本能地想拔枪,之后又被理智压了回去。
“本能”通常是针对“危险”做出的应激反应,而对于这个陌生人,她虽然不喜欢,却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危险的气息。
那她为什么还是想“排除”对方呢?
“废话。家里多个人我能不知道?你以为我跟这玩意儿一样是个傻子啊?”抑制住心中的疑惑,斯诺狠狠擂了下还在呜咽的辛德瑞拉的额头,后者疼得一声惨叫。
“陌生人跟在身后进了家门都没发现,真是蠢出新高度了。”
“人拉围乳啊呜呜……”
撇撇嘴,斯诺发现堵嘴并不能阻止发声,便还是把苹果给拔了出来。“好好说话。”她命令。
“人家没有!”辛德瑞拉嘟着嘴,耷拉下肩膀的样子看上去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嗯……嗯…………”
金发少女皱着眉头使劲回忆着,而斯诺在几乎毫无效率的哼哼声中越来越不耐烦,就在她快要爆发之际——
“想起来了!”
辛德瑞拉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崴到了脚,差点没摔个跟头。
“呜……是来找我们办事的客人啦……”稳住身子,她一边龇牙咧嘴地揉着脚腕一边解释,“艾丽是人家回来路上偶然碰上的,就顺路带回来了。但实在是太累了么,一进门只想着赶紧休息,就忘了跟小白你说……别、别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人家啦!”
斯诺死死地盯着手忙脚乱的辛德瑞拉,眼里的鄙夷逐渐转化为一种看到死人复活般的不可思议。
“我知道你脑子不好还动不动就失忆,但这种程度已经不配做人了吧……”她喃喃自语道。
“不能这么说哦,怀特小姐。做人的标准可是很低的,凭这点小事就否定别人,辛德瑞拉小姐太可怜了。”
玩味的话语,和做作的北方口音。
斯诺眼神一凛。
她非常不悦,同时也心下诧异——就这么被人近了身,居然一点儿也没觉察到不对劲。
转过头,斯诺眼神不善地盯着靠过来的陌生人。因为距离近了些,对方的身高优势显得尤为明显,而斯诺的不爽程度也直线型上升。
果然高个子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没错。
“本事务所做点小本生意,名气不大。”她慢慢地说,“我很好奇您是在哪听说我们的。”
“哎呀,你真谦虚。在某些地方你们可相当有名。”少女盈盈一笑,“再说,只要有正确的渠道,就没有打听不到的事,这点想必怀特小姐比任何人都清楚。”
没等斯诺发表什么看法,辛德瑞拉就窜过来拽起她的胳膊激动地晃来晃去。
“小白小白跟你说哦,艾丽是公主!所以她什么都知道!”
“……公主?”
斯诺疑惑地看了两眼被称作“艾丽”的陌生人,后者只是对金发少女温柔地笑笑,没有说话。
虽然辛德瑞拉一向疯言疯语,但通常疯得有点儿逻辑,如此毫无根据的话还是很少见的。然而斯诺现在没时间研究辛式语言学,她要赶紧解决眼前的突发事件,然后去接“新世纪”那该死的每周任务。
“别废话。”她抽出快被摇断的手臂,“去收拾东西,待会我不会等你。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诶?可人家也想跟艾丽聊聊天嘛……”
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辛德瑞拉的额头。
“还·不·快·去?”斯诺看起来像起床气推迟发作了半个小时,“随便带人回来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一大早就跟你说今天有事,还给我惹麻烦,你是猪吗?不对,说你猪简直是在侮辱猪的智商。”
“可、可是小白也说过想接新委托——哇不要打人!拒绝暴力!人家错了呜呜呜……”
辛德瑞拉双手抱着脑袋、步伐缓慢依依不舍地走回了卧室。还三步两回头地向艾丽投来委屈的目光。高个子少女摆了摆手,一直注视着她关上门。
“二位感情真好。”
斯诺瞥了不请自来的客人一眼。
“抱歉,今天有急事不方便招待。”她三两步走到办公桌前坐定,“需要委托的话直接说,我赶时间。”
接着她拉开抽屉抽出张纸递了出去,“签了吧。”
看起来像是某种契约书。艾丽盯着纸上的文字没动,似乎在研究什么。
“怎么?”斯诺抖了两下纸片,“不敢?”
“不……”少女接过契约书,目光没有转移。随即话锋一转:“我如此无礼登门叨扰,你也不赶我出去,真是位好脾气的小姐。”
斯诺的眉头锁得更深了。
——没听错吧?她?脾气好?让辛德瑞拉听到了还不得晕过去。
听这一股子莫名的矜持腔调大概是哪里的贵族,斯诺想,倒也说得过去,一些不怎么出门的大小姐关注点的确跟常人不一样。
“如果你来砸场子当然会被赶出去。”她托着下巴懒懒地说,“不过你是客人,我是开门做生意的,所以不存在这个问题。只要我们谈得来就可以合作,就这么简单。”
“那就好办了。”
艾丽拍了下手,刷刷在右下角签下名字,十分爽快。
倒是斯诺,依旧托着下巴没动,眨巴着眼呆看了半天,直到对方把签好字的契约书在她眼前举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所谓的“契约书”的效力的确货真价实,正因如此,它通常被斯诺用作确定跟委托人合作的最后一步,不会刚开始就拿出来。
原本斯诺只是想吓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就抽了份条件最苛刻的出来做样子。毕竟她这行尽管偶尔生意冷清,基本上也还是卖方市场,就算用脚开条件都不会被客户抱怨——但是!一般人好歹会问问情况谈谈价格,一声不吭就在这种坑死人的契约上签字,这姑娘心是有多大啊?
揉揉太阳穴,斯诺接过契约书,顺便瞟了眼右下角的名字——艾丽莎·尼撒。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话音中带上了一丝烦躁。
艾丽莎饶有兴趣地点点头。
“第三代契约术,可以凭依在文书、魔武器、人体器官等多种媒介上,是‘新世纪’花了数十年才研究出来的高级术种。”她将落下来的一缕发丝拨到耳后,“说实在的我有点儿惊讶呢,上个月才公开的新术现在就开始用了,你还真是赶潮流。”
斯诺将目光从对方好看的字迹再次转移到那张精致的脸上。
讲道理,“不怎么出门的大小姐”可不知道这些。
“我是不清楚你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不过秉良心我要强调一下,任何花招——任何——都别想骗过这个术,包括——”
“包括假名也没用,对吧?”艾丽莎竖起一根食指,“这份契约识别的是签字人,只有委托人本人签才有效,所以假名完全派不上用场。”
“……知道就好。”被完美接话,斯诺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另外,我这儿违约的代价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劝你真的想好了再接受,别想着打违约或毁约的主意。”
“没关系,这件事我一定要办成,所以别担心我违约。价你也可以随便往高了开,多少我都付得起。”艾丽莎眼皮都没眨一下,斯诺注意到她瞳中流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凛然。
“再说——”
顿了顿,她又婉转地看向斯诺。
“契约这种事不都是双向的吗?怀特小姐都不担心,我还担心什么。”
看来虽然面上风风火火,这位大小姐心里倒是清如明镜。她的确清楚极限在哪里,无论是对自己的能力、别人的能力还是自己选择的方法。斯诺一边想,一边习惯性敲了两下桌子。
——这件委托对她来说一定十分重要。
但这跟斯诺有什么关系呢?
她对客户的出身与目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只要委托人履行约定,按时按量给钱,是人是鬼她都不在乎。
“那么,你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黑发少女旋开钢笔笔帽,在契约书上也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她落笔,艾丽莎展现出斯诺以前从未看过的美丽笑颜。
她说——
“请你去‘钢铁之巢’寻找一只会唱歌的鸟儿吧。”
02
无意识地抿了几口,斯诺才发现杯中早就没酒了。
慢慢放下杯子,她仍直勾勾地盯着艾丽莎,看上去想把那颗漂亮脑袋戳出个洞来。
“‘钢铁之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
掂量半天,她选择了谨慎点的措辞。
“所以我才来拜托你们呀,”艾丽莎又拍了下手,“‘什么都干的白雪’。”她身子前倾,将手肘抵在桌子上,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斯诺,“可真大胆呢你,去年‘新世纪’又调高了封锁等级,别的事务所几乎都不敢接去‘巢’的委托了。”
“嘿嘿,那是因为他们没本事!我们可厉害啦,只要小白跟人家一起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辛德瑞拉不知何时溜了回来。眼看她就要开始口若悬河不着边际地吹,斯诺赶紧横了她一眼。
——有问题。
逻辑上似乎没有漏洞,但斯诺还是觉得艾丽莎有问题,准确地说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从对方出现的那刻起就挥之不去。而通常让她产生这种感觉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然而想起刚刚抠辛德瑞拉私房钱的窘境,斯诺觉得比起这种不着边际的第六感,还是赚钱比较重要。
“说你的要求。”她放弃般地瘫倒在椅背上。
坐在对面的少女突然正襟危坐,双手交叠于小腹前,并深吸一口气,一副要宣布什么大事的模样。
“怀特小姐对‘钢铁丛林’是什么看法?”她问道。
“……几十年前就存在的东西能有什么看法,况且我还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斯诺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双腿悠悠地交叉晃动,“人的想象力很有限,你不如问问‘你对人类起源是什么看法’,说不定得到的答案更靠谱。比起这个——”她垂下头瞪向对面的少女,“——能快点说正事吗。”
“正在说啊。”艾丽莎做了个一本正经的手势,“谈话不是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开场白作切入点吗?”
斯诺沉默地看着她。
“抱歉抱歉,因为我觉得很新鲜。”艾丽莎将手臂举到眼前,看阳光透过薄薄的袖子透映出肢体的阴影,“你看,简约漂亮的衣服,都市的奇迹,还有……来来往往的很多人。”
斯诺的眉毛倾斜成微妙的角度。辛德瑞拉可一直嫌自己住的地方太冷清没人气——商场卖的衣服是过时的,有名气的连锁店一个没有,更别说甜心安妮的巡演也从不会来。
连这种程度都会大惊小怪的话……
“你是从‘废弃区’来的?”她问。
“哎呀,确实可以这么说。”
“那个人家知道!”辛德瑞拉激动地跳来跳去,“城堡、是城堡吧?艾丽是从城堡过来的,人家说的对不对?”
“辛德瑞拉小姐真聪明。”
“啧,别打岔!”斯诺已经放弃深究到底怎样的思考回路才能吧“废弃区”跟“城堡”划等号,反正从艾丽莎来了之后辛德瑞拉就像个出错的程序,一直运算出错误结果。
“这就怪了。”她说,“都知道‘废弃区’别称‘垃圾场’,事到如今还呆在那儿的不是社会渣滓就是奇怪的恋旧癖,你?”斯诺瞅了瞅对面,“我看哪种都不像。”
艾丽莎无奈地摇摇头。“怀特小姐哪里都好,就是需要改改以貌取人的毛病。”她认真凝视着斯诺,随后又瞟了一眼不知在研究窗外什么风景的辛德瑞拉,“不过跟你的搭档倒是绝配。”
“她才——”
“Stop.”艾丽莎示意终止,“我们该进入正题了。”
斯诺又开始瞪眼——她确信要不是为了几个钱,自己可能真的会一枪崩了这个看似礼貌、实际上任性到家的大小姐。
“其实说出来很羞耻,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歪着脑袋,艾丽莎却突然犹犹豫豫了起来,但斯诺“再不说点有用的就一脚踹你出去”的骇人目光着实令人汗颜,“咳,是这样的。有只可怜的夜莺飞出了笼子,我呢,希望他飞得越远越好,某些人却不这么想。大概是觉得他太美丽,或是歌声太动听了吧。的确这只鸟儿很讨喜,但是,正因为过于引人注目,所以被嫉妒、被争夺也变成了情理之中的结果。”
少女透明的眼瞳中盛载了某种忧郁与怀念,似乎正在讲述一个非常遥远的故事,与眼前的委托毫无关系。
“现在他很可能正独自在死去的城市中悲鸣。”艾丽莎轻言细语着,随后又恢复了正常的语气对斯诺说:“所以,希望怀特小姐能找到他,帮助他完成自己的心愿。”
完成自己的心愿?斯诺琢磨起这个有点奇怪的说法。
“你确定他就在某个‘巢’里吗?”她问。
艾丽莎双手拢合在一起放在桌面上,并不言语,只是恰到好处地微笑。
“啧……真进去也不是完全办不到。”斯诺架起一条腿,烦躁地抓抓头发,“但你知道,巢的安保比以前严多了,这趟我肯定要加钱。”
“我说了价随便开,我付得起。不过……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拙劣的理由。”艾丽莎盯着斯诺,又露出了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对你们‘信使’来说,出入‘钢铁之巢’就像自己家一样方便,不是吗?”
——话音刚落,房间的温度蓦地骤降了几度。
斯诺并没有做什么,但她的眼瞳突然变得光彩全无,目光如同剃刀般尖锐。整个人像是化为一座巨大的冰川,将所处空间拖入了极寒地狱。
本来在旁自顾自玩耍的辛德瑞拉突然抬头来回张望,似乎敏锐地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信使’的?”斯诺缓慢而低沉地问。
“唔,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你觉得呢?”
艾丽莎仿佛完全屏蔽了周遭气氛变化,她居然还认真地询问斯诺的意见,而那双清澈的眼中什么想法也看不出来。
也许是受不了突然紧绷的氛围,辛德瑞拉突然爬起来,挥挥双手走到斯诺身旁:“小白真是的,都说了艾丽是公主所以什么都知——”
“给我闭嘴!!”
斯诺猛然大吼一声,金发少女吓呆在原地动弹不得。虽然她平时也总惹自己的同居人生气,但从未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没理会瑟瑟发抖的辛德瑞拉,斯诺径直走到艾丽莎对面,仰视着站起身的少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回答我的问题。”
——此时她却依旧没有像平常一样亮出武器威胁对方。
“不回答你会拒绝我的委托吗?”
“不回答你会出不了这间房子。”
艾丽莎的目光在斯诺脸上游移了几秒,随后叹了口气。“经常生气对身体不好,怀特小姐。”她耸耸肩,“你跟‘新世纪’定下契约、跟他们的女神结缘时又没瞒着全世界,被我知道了很奇怪?下次有什么事不想泄露出去的话,一定要记得做好保密工作哦。”
斯诺咬了咬下唇。虽然不甘心,但她明白这女人说的是实话,她的确没道理大动肝火,毕竟情况可能并不严重。只是——一旦涉及到“那个人”,她的弦总是过于紧绷。
“你用不着紧张。我保证,我只知道你是‘信使’,并不知道你交换的愿望是什么。”艾丽莎将双手拇指与食指比了个菱形置于胸前,这个举动让斯诺有些诧异,同时也让她稍稍冷静了下来。
她返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双手抱臂,死死盯住眼前充满谜团的少女。
沉默着。
“就像我说的,怀特小姐你们完全可以在做‘新世纪’任务的同时,顺便完成我的委托,如此一举两得的天大好事难道对怀特小姐不是一桩好生意吗?”
听起来很不错,可斯诺明白,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天大好事”。老老实实按部就班挣钱还要担心会不会出意外,好生意?大概在梦里吧。
“但是巢又不止一个。”斯诺冷冷地说,“‘信使’不过是打工仔,具体去哪个巢我们要听‘新世纪’的安排,也就是说平时的任务地点完全是随机的。所以,除非你的委托没有时间限制,不然根本无法保证在确定的时间段内能进入你想去的那个巢。”
“是吗?”艾丽莎作出一副惊诧的模样,“刚刚明明还一副‘只要给钱就一定办得到’的样子呢。”
斯诺一时语塞——抱着侥幸心理钻空子的确是她的老毛病,看来真得改。
“让我猜猜……怀特小姐恐怕一直在用这种‘车到山前必有路’原则对待委托的吧?总之不管能不能干先承诺下来,碰到麻烦就拼命想办法,实在解决不了就索性毁约。”对方上扬的语调中含着一丝戏谑,“好在你的随机应变能力很强,总能补救回来,所以毁约情况实际上并不多,业内口碑也依然很高。”
被刀刻过的玻璃般的眼瞳直视着,斯诺感觉自己的“内部”统统被挖出来曝尸荒野。此刻仿佛有十几只蚂蚁在顺着脊柱向上爬,虽不至于酿成大祸,却令人浑身难受、无法忽视。
“你是巫师吗?”她眯起了猫一般的异色瞳,犹疑地问了句。
“噗……怎么可能。”没忍住,艾丽莎掩着嘴角轻笑起来,“怀特小姐跟最大的魔法组织‘新世纪’有密切来往,辨别巫师的能力也应十分出众才是。”她摇摇头,“再说,我要真是巫师,这件事也用不着找你们帮忙了。”
“难说,”黑发少女予以否认,“不愿意自己出手的大有人在,这种人一般还都很——大方。”
说着,斯诺抬眼看了看艾丽莎。
“呵呵,倒也是。”对方的表情毫无变化,“不过,我猜巫师应该不会知道你们将在半个小时后接到去‘钢铁之巢’一号‘月桂’的任务。而你们不仅会完成‘新世纪’的工作,也能了却我的心愿。”
听到这番不着边际的话,斯诺真的觉得有些好笑了——她大清早起来浪费大把美妙时光就是为了跟个脑子有问题的人扯皮?
“这又是什么?预言?读心?还是干脆就是蒙人的把戏?”她翘起一只脚狠狠蹬在桌沿,“不论你说的到底有没有依据,只要我不照办就根本实现不了,不知道谁给你的自信信誓旦旦地宣布别人的未来。哼!”
“你会做的。”
“……什么?”
“你一定会做的。”艾丽莎再次拍了拍手——
“因为我有百分百准确的神秘预言能力☆”
“……扯吧!连巫师都不敢打包票说他们占卜的结果绝对准确。”斯诺额头上跳出根青筋,不耐烦地拍了下桌子,“任何人都做不到这点。”
艾丽莎凝视着斯诺的眼睛,仿佛想窥视她的灵魂。“怀特小姐丰富的知识令人敬佩,但你该学会从自身经验中跳脱出来,转而多角度去看待问题。所以——”她顿了顿,“——聪明人绝不会轻易用‘任何’这个词。”
行了,看来这家伙还有好为人师的毛病。
“看样子你也没有其他情报给我,”斯诺自暴自弃地决定顺着对方的思考回路去想问题,“所以按你的意思,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办自己的事,途中就能碰到你要找的人?”
“基本是这样没错啦。”
“……你给的有效信息太少了,最后要是出问题我不负责!”
“出问题?唔嗯……我想应该不会,如果怀特小姐认真对待的话。”
跟认真对待有个屁关系啊?!此刻斯诺很想大喊一声这活儿干不了,然而事到如今已经积攒了太多顾虑,没办法如此潇洒地脱身。
“告诉我一个必须做这笔生意的理由。”她咬牙。
“咦?还用我告诉吗?”艾丽莎困惑,“刚才签的契约不会只对我一个人有效吧。违约的后果很严重——这是怀特小姐亲口说的哟。”
——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斯诺现在感觉非常不好。
她已经很多年没经历过这种处处被人控制住的感觉了。只是跟以前不同,艾丽莎没有特别强的压迫感,所以还算容易接受。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经常处于需要用钱的状态,若非如此,大可更自由地选择委托,不必受制于人。
人为财死。人为财死嗯。
“单子我姑且接下了。”斯诺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钱你准备好吧,30%定金先打过来再说。”
“放心,不会少你的。”见正事已经谈得差不多,艾丽莎起身走到刚刚被吓到、现在还缩在墙角的辛德瑞拉旁边,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口中仍然对着斯诺说:“当然,最后就算不要钱想要其他东西作报酬也行哦?定金就算附送了。”
“噢、噢噢!什么都行吗!”没想到消沉中的辛德瑞拉“唰”一下抬起脑袋,双眼中闪烁起耀眼的十字星光。
“哎呀……”艾丽莎颇有兴趣地捏捏她的脸颊,“辛德瑞拉小姐想要什么呢?”
“诶嘿嘿,”金发少女红着脸低下头,目光转移向一边“人家不好意思说啦……”
斯诺翻了个白眼,她大跨步走过去扯着辛德瑞拉的耳朵将她拉开。“走了走了,”她咂了下嘴,“见个漂亮的就发情,你是母狗吗?”
“小小小白你在说什么哪!人、人家只是想要‘宝物’而已,才不是小白想的那种不健康的东西呢!”
“我说什么了?怕不是你真的心里有鬼吧?”
“没有!绝对没有!”
一旁的艾丽莎“噗嗤”一声笑了,引得两人停下斗嘴望着她。“有什么可笑的?”斯诺不满地问,艾丽莎摆摆手,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串做工精美的挂饰交到她手中。
“离家的鸟儿比较认生,我想你们需要一个信物。”
斯诺将挂饰举到眼前——是一颗重量骇人的金珠子,很难想象到底怎样的人家才会有这种简单粗暴的饰品。
“那么,之后就拜托两位帮忙了。”艾丽莎颔首示意,转身打算离开。
“喂,”斯诺突然叫住了她。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问这个问题。突如其来的灵光一闪让斯诺自己也都吓了一跳。
艾丽莎停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她回过头,将手扶在帽檐上,朝房间主人露出一个含义不明的微笑:
“如果我有幸见过怀特小姐这么有趣的人,一定不会忘。”
斑驳的阳光打在艾丽莎精致的面庞上,看着那白皙通透的皮肤,辉石般的眼瞳,和嘴角浅浅的笑意,斯诺竟有些呆住了。
——她的确是美的。
一瞬之间斯诺感觉到时间仿佛发生了倒错,以至于恍惚中她甚至没反应过来那张漂亮的脸正在眼前慢慢放大……艾丽莎悄悄靠近,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附赠一条来自我个人立场的忠告吧。”
几根细软的发丝撩在斯诺的脸颊上。
“照顾好你的‘灰姑娘’,但是也别太相信她。”
03
“饿。”
辛德瑞拉双手捂着肚子,脑袋都快碰到肩膀了。这一路走来,胃绞合在一起的叽里咕噜声就没停过。
“再说一遍,我没禁止你吃早饭。”斯诺表明自己不是虐待狂,“先说好,万一碰到危险你没力气跑路,我可不会管。”
咽咽口水,辛德瑞拉开始担忧起自己的未来。虽然再重来一次她八成依然舍不得用几个钢镚换一小块面包。
“没、没那么倒霉吧我们……哈哈……”
沿街的店铺陆陆续续开始营业了。附近很多卖食物的店,这也是辛德瑞拉最喜欢的一点,她不像斯诺那样挑食,对食物基本来者不拒。
其实“沙丘”算是个不错的生活区,毕竟开发得早,只是不太繁华。斯诺对流行毫无追求,倒是觉得方便——它距离五个“钢铁之巢”的位置都差不多,对履行“信使”的职责很有好处。
“人家还没跟艾丽好好说过话呢……”闻到街边传来的香气,辛德瑞拉更饿了,她开始尝试转移注意力。
斯诺没有应答,似乎在想其他事。
瞟了眼对方的脸色,辛德瑞拉也不敢搭话,只好嗫嗫自语,“好羡慕公主哦,”她喃喃道,“人家也想当公主,能在那——么大的王宫里住,穿那——么漂亮的衣服。人家还一次都没去过王都呢,小白去过吗——小白?”
突然身边没了斯诺的影子。辛德瑞拉回头发现她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动作仿佛定格在几秒之前。
黑发少女的表情有点古怪,“我说,你一直嚷嚷什么公主公主,是她自己告诉你的吗?”她问。
“不是哟。”
“那怎么回事?”斯诺的眼神暗了下来,“裴利的公主可没多少人见过。”
金发少女歪头思考了几秒,最后给出了惯常的标准答案——“不知道”。
“唔嗯……虽然人家没见过公主,但人家第一眼见到艾丽就觉得是她准没错啦!”
看同伴笑得一脸傻气,斯诺也不恼,只是走过她身边时习惯性用力拉了下双马尾的一侧。
“呜!”
匆匆理好被扯乱的发型,辛德瑞拉迈开腿小跑追了上去。她的洋服随着曼妙的身姿舞动起来,丝带在阳光下翻飞出跃动的弧线。
不熟悉的人第一次见辛德瑞拉可能会感叹:好好一漂亮姑娘,结果疯疯癫癫没个人样。
斯诺也是花了很久才逐渐摸清辛德瑞拉的语言模式。事实上她不疯,只是思维太跳跃,加上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旁人听她说话才感觉没头没脑。
这种自我中心并不会困扰到斯诺,反正逼急了她会直接上手教训。真正让斯诺烦恼的是辛德瑞拉的间歇性失忆,上一秒还在谈的事下一秒就能忘干净——这种程度的失忆。
第一次见到辛德瑞拉时,她花了整整三天,才记住了斯诺的脸,此后又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才记住了斯诺的名字。为了方便记忆,她还起了个简洁的外号。
这种设定实在是太弱智了吧?
那之后斯诺给自己定了个规矩:绝不打辛德瑞拉的脑袋,以防弱智变得更加弱智。
不过长时间相处下来斯诺发现,她的同居人在走路平摔聒噪吵闹好吃懒做拖欠房租等两只手数十次都数不完的缺点中,还是有一个偶尔能帮得上忙的优点的。
——辛德瑞拉的直觉通常很准。
所谓“直觉”并没有神棍到能做预言的地步,更多的体现在推断事件的整体走向上。虽然不想承认,但斯诺清楚自己有时候会陷入视角狭隘的死胡同中,她需要辛德瑞拉在身边充当另一双眼睛,这是她容忍对方那数不完的缺点的理由。
所以从疯言疯语提炼出有价值的信息也是斯诺的必修课。显然,她已学有所成。
“公主……吗。”
斯诺掏出那个被当做信物的金珠子,在眼前甩了两下,看它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珠子本身大概有鸡蛋黄那么大,就重量来说很可能是实心的,表面被打磨得相当光滑。如此恶趣味十足的挂件,也许真是王室的东西也说不定。
更别说还有其他可疑的迹象。
金珠被卡在一个镂空圆环中间,圆环的花纹——斯诺凑近仔细确认了一遍——雕刻的是荨麻花。尽管裴利王室早就废除了荨麻花作为官方意义上的象征物,然而对少数人、尤其像斯诺这样的消息灵通人士来说算不上什么秘密。
算不上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只能说比起辛德瑞拉没道理的笃信好上一点。
不过,若艾丽莎真是公主,特意找上门来是为什么呢,她自认家里并没有什么独特玩意儿能引来这种大人物……且不说公主本人从未在公开场合露过面,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
虽然斯诺对别人的私事不关心,也没兴趣八卦艾丽莎到底是不是王室成员。但有一点她无法忽略——一丝预感总是隐隐出现在脑海里,告诉她那个少女的委托不会仅仅是“寻人”那么简单。
“小白也觉得艾丽是公主吧!”辛德瑞拉趴到斯诺肩上。
“我怎么知道……”斯诺收起挂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警告辛德瑞拉不要靠太近。
“诶。”金发少女皱起眉,看来陷入了迷茫,“可是她明明那么漂亮,只有公主和女神大人才会那么美的说。”
斯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而辛德瑞拉依然在低头思索——“思索”,还是持续的,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斜睨了一会儿,斯诺看对方没有消停的迹象,便伸手扯了一下那软嫩的耳垂。“别想没用的事。”你不适合动脑子——她一锤定音。
“痛痛痛……别瞧不起人家啦,就算会头痛人家也是会思考的!”
“你很喜欢她啊。”她又扫了同伴两眼。这很好判断,毕竟对方对不上心的东西三秒不到就能转移注意力。
“嗯。”摸摸耳朵,辛德瑞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随后又像说错了话似的捂住了嘴,“不过小白不用担心,人家还是最喜欢你了!”
“滚。”
斯诺看着耷拉着脑袋灰溜溜跑到一旁的金发少女,脑海里浮现出美丽的客人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也别太相信她。”
别相信她什么?登峰造极的低智商水平总有一天会制造出大新闻?
……那个女人,还好意思说别人不可信,明明自己更加疑点重重吧。斯诺摇摇头收起挂饰,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加快了前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