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天空破晓前的一刻,当白色的光芒刚刚出现在地平线上,一支带有魔法印记的箭矢射入了矢车菊病院,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那支魔法箭准确地射中了一颗银杏树。
发出这一箭的人是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青年,他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稍嫌杂乱的头发用一根绳子系在脑后,他的样子有些像某位落魄前的剑圣,若非脸上少了点沧桑潦倒的胡茬,他那副样子真叫人难分真假。
6:15,这个时候本是人们早起的时间,但冬季的早晨其天色总是要稍稍晚一些,而经过了一夜的转移与战斗,病院内的骑士们此时正值精神最为涣散的时刻。
他掌握的时机很好,这是一名弓箭兵必备的素质。
越过高墙与树木,他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座建筑便悄悄隐入了阴影。
从头至尾,悄然无息,就像他刚才射出的这支箭矢并无意义一样。
然而,再过了几分钟,一个蹑手蹑脚的身影就从病院里的大厅里走了过来。
那个身影拔下插在树干中的箭矢,用手指轻轻一抹。
顿时,一道全息影像似的文书就从箭矢上冒了出来。
“嗯嗯嗯……是要这样做吗?唔……我明白了。”
那个身影一边点头沉吟,一边将这支魔法箭上的信息销毁。
片刻后,他又悄悄潜入了病院的病房。
◇
“我估计现在警备团已经开始进行扫荡作战了,医疗省那里虽然没有治愈【冥犬的咬痕】的药剂,但用于防疫与缓解的药品还是有的,在当年那场大瘟疫后,圆桌议会还是下了大力气来研究这一块的,事实上,医疗省也就是在那时成立的。”
在矢车菊病院二楼的办公室里,狄斯缇向我们一边解释,一边在一张地图上标注着王都部队可能集合的地点。
“稍后,我会带领一队能够行动的警备团骑士去周边搜索遇难者,到时医院的守备就交给你了,源兄。”
“我知道了,这里就交给我吧,但你那支弓弩队呢?”
“留下,毕竟他们擅长的是防御战,矢车菊病院占地不广,但要顾及全部,这点兵力怕是不够。”
“狄斯缇大人,你带队出去时能不能顺便带回一些药物。”
“病院里的储备不够了?”
“是的,特别是退烧药和止痛剂,来到这里避难的人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听到斐迪南的话语,狄斯缇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个问题是他没有想到的。
眼见狄斯缇不语,我就抬起头向斐迪南问道:“缺口差多少?”
“现在还没具体统计,不过目测到下午就要告罄了……”
“源兄——”
“找一些脚程快的士兵,让艾米莉亚带队去附近的医院拿药,我留在这里守备,广域防卫战还是我比较拿手。”
“那就这么办,对了,斐迪南,你们队里有精通修缮魔导通信器的人吗?”
“这倒没有,而且以目下的情报来看,王都的魔导通信都处于断绝状态,就算我们这边的通信器修好了也没用,这大概是那个叫什么‘通信网’的大气魔素装置的问题?”
“是这样么?无奈,本想和其他城区取得联系的,唉……这时候要是咲在就好了……”
狄斯缇脸色一暗,我想这时候应该很担心咲的安危吧?
不过你这纯粹是瞎担心,因为我们那位弗兰卡大小姐现在并不在王都,而是去了翡翠之森,要说安全问题,她的处境真是不知要比我们好上多少!
“狄斯缇,关于咲的事——”
我张了张口,刚想要把这个情报告诉狄斯缇,但这时一个模糊而响亮的声音却在空中响了起来。
“通告所有在王都的居民与警备团团员!通告所有在王都的居民与警备团团员!本次的王都袭击已经证实为恐怖组织的袭击活动,该袭击已经被击退,请大家不要惊慌,王都警备团将于本日9:00起进行全王都范围的扫荡以及救援作战,时限为下午3:00,在此期间请各位善良的市民不要接近街道角落以及下水道入口。患病的市民请在所在地或屋外悬挂白布,警备团会前来救援。没有患病的市民请尽量待在室内,不要外出,若在户外遭受袭击请到以下地点进行求援——绿茵侧城的博克斯酒店、东城区的绛狮公司、西城区的弗兰卡商会本社、南城区的绿茵大银行,此外,警备团走散的各个成员也请到以上地点会合,本次作战将于9:00开始执行,重复,作战将于9:00开始执行,请各位市民切勿独自外出。”
“通告所有在王都的居民与警备团团员!通告所有在王都的居民与警备团团员……”
出现在空中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虽然这声音很模糊,甚至有些杂音,但效果确实很显著的,因为这个声音,整个王都好像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可以想像此时正有无数的市民正透过窗户与门板侧耳倾听。
远方的建筑里只有零星的低吼声传来,我和狄斯缇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道:“是莱希特大叔(阁下)!”
“狄斯缇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包括斐迪南在内的骑士们跟着也向我们看来。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8点不到,离作战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按理说作为军人他们应该服从命令,但眼下在矢车菊病院里有太多的病人与老百姓了,依靠我们这点兵力是绝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平安地带往会合地点的。
而且听广播里的指示,旧城区并没有一个集合地点,离我们这里最近的集合地点乃是位于东城区的绛狮公司和南城区的绿茵大银行。
这两者离病院的距离相当,但相比之下,绿茵大银行要稍微近一些,去那里要途径数个偏僻小巷,路途实在危险,而去绛狮公司虽然距离稍远,但胜在道路通畅。
沉默的空气先是在室内沉淀,过了一小会儿,还是狄斯缇率先打破沉默,他用手指点了点绛狮公司的位置,向诸位骑士说道:“我们不能丢下市民不管,派三名身手敏捷的斥候去集合地点汇报情况,请求总部的支援,剩下来的人还是守在病院里。”
说完,狄斯缇又用视线扫了一遍在场的各位骑士,明显对于反抗军令,这些人还是有些抵触的,只见狄斯缇清声说道:“想必在场的诸位都是进行过骑士宣言的人,那也该知道本国骑士守则的三大原则是什么,其一:万事有纲、无规矩不成方圆,身负社稷黎民之责,应以国事为先。其二: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凡为骑士者,不可恃强凌弱,当扶危济贫,仁爱百姓。其三:仁义信勇,骑士准绳,受剑带甲,需得时时不忘。不管是作为一名骑士,还是一名有良心的武艺者,我们都保护百姓的义务!斐迪南,传令下去,从现在起,没有我们的命令各部队不得擅离职守,此行动的一切后果由我负责!”
他没有用商量的语气说话,而是态度坚决,一向为人柔和的图那德公子何曾表现过如此强硬,在场的骑士们先时不由齐齐一怔,但随即,他们被狄斯缇的气势所震慑,在场的骑士们一起奉命行事喊道:“是!遵命!your highness!”
不用问,如此不标准的中式英语,肯定是山寨王大前辈留下来的优良传统。
现在我都懒得去吐槽这种槽点了。
“派人在病院门口挂上白布!源兄,劳你去和艾米莉亚前辈说一声,我这就分拨士兵给她,药品的运输刻不容缓。”
在与诸位骑士行了一个王国骑士礼后,狄斯缇又向我说道。
对此我很爽快的点了点头。
反正艾米莉亚是绝对不会拒绝这个要求的。
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
“还有一点,不知你有没有考虑过,狄斯缇?【冥犬的咬痕】终究是传染病,劳尔医生留下来的防疫药剂可剩下没有多少了,就眼下的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艾米莉亚把药品带回来,【冥犬的咬痕】一旦爆发,你就算是安排得再妥当,防线也一样要崩溃。而且早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那些贵族们是绝计不会允许有人把他们给隔离的,你总不会想要把矢车菊病院变成一个瘟疫监狱吧?”
“嗯,源兄,关于这个我也想过!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哦?说来听听,莫非是要我扮黑脸?”
被我福至心灵的一句话说破计划,狄斯缇顿时嫩脸一红,他有些尴尬的向我看来,之前的气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哈!还真被我说中了!
“啧啧啧……给一个棒子,再赏一颗蜜枣,狄斯缇你这主意真是有够黑的~~”
“我还什么都没说好吧!”
被我的眼神调笑得不自在,狄斯缇终于还是恢复到了往日那个伪娘冒险士。
这时,围在桌子前的骑士们也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嘛!
从昨晚开始在场之人只怕都绷紧了一根神经,连放松的机会也没有。
若不稍微缓和一下情绪,真到了战事紧张的时候恐怕会掉链子。
此时稍微让气氛轻松一点就是我的工作了。
“那么,各位这就按照安排各自行动吧,此时此刻正是我们努力的时候,眼下是王都最危险的时刻,与上次武斗祭的袭击事件不同,这一次的恐怖袭击范围乃是全城,大家需打起十一二分的精神,一面重蹈覆辙!百姓的安危就由我们来守护!”
调节气氛的小玩笑稍一结束,狄斯缇便发出号令,在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下,这场短暂的作战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骑士们匆匆散去,斐迪南前去病院的玄关负责协调各个小队,一名副队长则前去后院为将来的行动挑选身手灵敏的士兵,剩下几名骑士,要么是去现场巡逻,要么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去休息一下,之前也说过从昨晚到现在,他们都没有阖眼睡觉过,体力上的负担自是相当严重。
不过说到消耗严重,我和艾米莉亚也不遑多让,认真算下来,我们已经连续工作了15个小时。
这会儿就算我有武学根底抗着,精神也有些不太集中。
“源兄,关于守卫布置的事项,我还想参考一下你的意见。”
“小狄啊,你没看到哥哥我两只眼皮也有些要打架了吗?”
“不好意思,但是还请你再坚持一会儿。”
“唉,行吧,come on!”
“康、康昂?什么意思……?”
“切~~亏你还是神策王陛下的嫡亲玄孙,连这么有历史传统的特别用语都不知道。”
“呃……源兄你有时候也会和麦柯希一样从嘴里蹦出一些意义不明的词汇啊,莫非你们其实还是什么神秘流派的同门?”
“哈哈哈!这怎么可能!”
拿我和那个中二比,这不是戳我怒穴吗!
在其他人离开后,我和狄斯缇又讨论了一下具体布防的安排。
不知为何,狄斯缇在这方面很征求我的意见,这大概是因为我的履历上有写到曾经参加过魔王战争吧。
不过,你这小子怕是做梦也没想到,我其实压根就没和那些大军正面交过锋,所谓的剑卫队长云云,不过是贝莉雅伪造出来的经历。
于是两个算不上高明的二把手仔仔细细地又研究了一遍布防问题。
现在是矮子里拔高个,我虽然不比雷昂纳多、阿列克斯那么有军事才能,但和斐迪南他们一比,至少还是有一定经验的,于是这时也只好赶鸭子上架。
到了餐点的时候,我就去找艾米莉亚传达命令。
对于抢运药品这件事,艾米莉亚自然没有二话,雷厉风行一向是她的办事风格,而且在这种危机时刻,她总是会变得异常有当担,这或许与她的出身有关,边境侯的千金自然是贵族精英中的翘楚,在人民陷于水火时,挺身而出便是她们的责任,这一点不会因为她身在教国或是远在他乡就会有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