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百姓不得擅闯王都政厅……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想必这对两位王族血嗣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吧?那么我就直截了当的问你们,两位来此有何贵干?”
无视眼前诸葛巽嚣张跋扈的挑衅行为,苏安平静地向他们问道,他抬了抬手示意那几个手足无措的门卫可以退下了。
如蒙大赦的门卫们连忙掉头离开,在退出办公厅时还不忘带上房门。
这下,整个办公厅就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苏安沉稳地坐在方桌前纹丝不动,离他较近的两侧站着泽芬与爱丽儿,而正对面则是非常“不好惹”的诸葛巽以及脸色苍白的狄斯缇。
在场的秘书官们胆战心惊,就现场的这种气氛,是个人都知道今天的办公厅一场腥风血雨肯定是在所难免了,如果能逃,他们肯定早就一哄而散了,可没奈何,谁有胆子敢在苏安卿眼下溜号?那绝对是活腻了!
于是,他们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这几位大人物,谁也不敢出声。
诸葛巽昂着头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很是大胆地点着议员大人笑道:“哟?直奔主题,不用我浪费客套话?这敢情好啊!我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想借王都警备团的人用用。当然,苏安卿你放心,我这人平时虽然有些不正经,但在大事上从不马虎,绝不会借你手下去踢别人的场子,毕竟,你看我这人这么平易近人。”
您大少爷平易近人?!
不知是不是被诸葛巽的话给惊呆了,一名女秘书官手上的笔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诸葛巽歪了歪头,向那名女性头去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个动作立即吓得那名女性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再看这位王都有名的膏粱子弟一眼。
所幸这时,苏安接过了话题,他用手指点了点桌子,提醒诸葛巽不要找自己下属的麻烦,他面色不动地问道:“看来你们的来意和支部长、第二警备团长是一样啰?”
“可不是?先王立下的骑士守则中不是就有这么一条吗?见危、见危,嗯?见危什么来着?嘶……”
诸葛巽费劲地想了想,可还是想不起来,他回过头向狄斯缇问道:“狄斯缇,那条规矩叫什么来着?”
“见危挺身,怜无助之人,不可取分文以渎吾道。”
“对对对!你看先王他老人家就是有善心,立下了这么好的规矩。现在我咲妹妹落入险境,一向以骑士守则为荣的王都警备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呢要求也不高,你随便借我个一二三四五个小队就可以了。好了,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这个人就是这么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没办法,家教好嘛~”
诸葛巽一本正经地在那里胡说八道,仿佛他好像真的就是个好好先生一般,但在这王都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这位爷是什么德性,他这番话惹得在一旁的爱丽儿都快憋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但眼前的苏安卿却根本不为所动,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发笑,而是同样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你说的不错,于情于理,王都警备团都该出动救援部队,但眼下时机不对,我已经对支部长、第二警备团长说过了,现在再向你们说一遍,现下正值特殊时期,警备团不能随意出动,王都警备团会出动救援,但前提是在总指挥阁下上任后,失踪的两位人员如果没死,你们可以等一等,如果他们已经被卷入爆炸死亡了,那你们更没必要在这里和我耗时间。”
“吼吼~这么说来议会的议员大人是要见死不救了?堂堂王都第一警备团团长、议会的议员大人要带头违反骑士守则?不敬啊,大不敬啊!先王您老人家的在天之灵怕是要被再气死一次啊——”
对于诸葛巽的冷嘲热讽,苏安没有正面回应,他反而向一旁的狄斯缇提问道:“图那德少爷,请问先王订下的骑士守则首条是什么?”
“这……”
不好!这老实人是要自己拆自己的台啊!
诸葛巽一见事情不妙,正想插嘴,谁料苏安卿已经先发制人:“诸葛少爷不是记不清骑士守则吗?请不要插嘴。”
他将视线转向狄斯缇继续说道:“图那德少爷也记不得了吗?没关系,那我来告诉你们,骑士守则首条:万事有纲、无规矩不成方圆,身负社稷黎民之责,应以国事为先,其余诸事让此一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想不用我向两位‘先王后嗣’说明吧?”
虽然苏安卿的话语中没有任何得意或者责备的意思,但狄斯缇却脸色一变,他到底是以王国旧骑士为范本教育出来的人,被苏安卿用大义的名分套住,一时间竟被弄得做声不得。
但他身边的诸葛巽却不是这样了,即使在以家学淳厚著称的诸葛家中他也是个刺头,要论抖激灵耍无赖,那恐怕连诸葛惕若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只见他咧嘴一笑,啧着舌头说道:“苏安卿你就别用大义名头吊住狄斯缇了,你不就是按着往年总指挥调任的规矩,不肯派兵吗?是,没错,每逢军中要职调动,理论上来说军队是不可以擅自行动的。但我在这里却还有一句话要说!”
“哦?愿闻其详。”
“按照先王在世时所立下的规定,非常时期的部队调动,无王位持有者的诏令不得擅自行动,但却有例外!先王十六年征讨蛮族时,因为先王不在王都而发生了公主被诱拐的事件,那时我们诸葛家的太妃曾擅自独断调用王都的警备团,事后先王特别下诏曰:一旦涉及王族性命或事态紧急,可由圆桌内部表决,血嗣中有超过一半的家族通过,即可动用军队。”
“所以呢?你提到先决条件有哪一项是达到的?”
“拜托,苏安卿你难道忘了咲妹妹的母亲是谁了吗?你可别告诉我北条家不是王族血嗣啊!就算是退隐了,那可也是实打实的先王血脉,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
“至于超过一半的血嗣数量嘛……以前有十二个家族是不好弄,但眼下王都的王族可不多。”
诸葛巽嘴角一翘,竖起三根手指笑道:“我、狄斯缇、咲妹妹,也就是诸葛家、图那德家、北条家三家,剩下的王族就只有你们蒙塔诺家还有罗具家,三比二哎,三比二。不用我教尊贵的议员大人算数吧?”
这一刻,除了泽芬和苏安,所有的人都有些震惊,不愧是历代担当王位辅佐一职的诸葛家,就算是一直被认为是顽劣之徒的家中小瘪三,说到底腹中还是有些墨水的。
说不定从最初进门的挑衅开始,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下,这一连串的演技到最后的绝杀简直是水到渠成,果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众人有些诧异的看向傲立在苏安跟前的诸葛家九子,只见他这时正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贱像看向苏安卿。
嗯,看来是我们想多了,这一位仁兄真的只是个披着贵族外衣的泼皮罢了。
苏安静静地听完诸葛巽的说辞,面对都快蹬到脸上的挑衅,一时间竟没作声。
秘书官们有些担心地看向这位大人,他们倒不是担心这位议员会被气出血来,相反他们比较担心的是诸葛巽他们几个,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清楚得很!看着文弱,实则却是王都有名的武斗派,要是没几把刷子他苏安卿如何能当上第一警备团的团长?要是他在一怒之下实行武力制裁,那到时真的是要血流成河了!
更别说在场的还有一个泽芬了。
啊啊啊——这简直就是战俑计划破产时的恶梦再来啊!
“喂喂喂,苏安卿你别不说话啊,你总不能连先王的御旨都不给面子吧?这样可不好,你丫的又不是王族,不过只是一个中下阶级的骑士世家上位而已,可别真的拿着根鸡毛当令箭,把自己当个宝啊?”
完了,这家伙完全不会看空气啊!
就在秘书官们屏息静待到极限的时候,苏安卿终于说话了,他一如平常地板着脸说道:“你说的很对,先王的御旨我自然不敢违抗,但我的答复依然是那两个字——不准。”
“哈?!你说什么?”
万没想到苏安居然如此固执,真的连先王的御旨都不给面子,诸葛巽一时也有些意外,他一脸奇怪地盯着对方。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苏安卿你这可就没意思了,大家玩政治的,再怎么下三滥,都得在条条框框中行事,输了就是输了,你要是耍赖就太没品了。
他还想说话讽刺苏安几句,但却被苏安抢先说道:“不用怀疑我的意思,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只是因为你说的条件没有到达御旨的范围罢了。”
他顿了顿,然后用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诸人,那眼神让诸葛巽、狄斯缇不由一凛,最后只见他将目光落在泽芬身上,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说道:“首先,咲·弗兰卡确实是王族后嗣,哪怕只有一半血脉,毫无疑问她也是先王的后嗣,这一点我承认。但说到半数以上的王族赞成票,我却不认同。没错,弗兰卡家是有北条家那一份的血嗣权利,呵,虽说他们没有站在圆桌前的那个资格,姑且我就算他们是一票好了。其次,狄斯缇是图那德家的独子,自然也可以代表图那德家。如此一来,五票占其二,至于你们诸葛家嘛……”
苏安再度停下话语,在这片刻的宁静中一丝危险的气息正在酝酿,他眯着眼睛看向诸葛巽微笑道:“可以代表诸葛家的人,诸葛惕若算是一个。但你诸葛巽算哪根葱?”
此言一出,立即语惊四座,谁也想不到苏安卿会来这么一句话。
只要是混王都政坛的人基本都知道,激进派的苏安卿等闲不会生气,这并不是说这位美男子脾气有多好,而是因为大家知道在他眼里这世上很少有人事物能入自己的眼界。
激进派党内的魁首虽然是蒙塔诺卿,但真要论人格魅力还得数这位与诸葛惕若并称【王都双壁】的第一警备团团长。
诸葛巽、狄斯缇、爱丽儿以及那位苏安卿连名字都不愿提的冒险公会支部长,现在虽然形成了逼宫的态势,但这位议员大人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就像是大洋深处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平静,一股压抑的气氛笼罩了办公厅。
除了泽芬,几乎人人都感到胸口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这种威势并不是来源于武境上的压制,而是上位者所散发的压迫感。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好声好气地跟你们说话?按道理说你和狄斯缇身上连半个官职也没有,我大可铃铛一摇,直接让人把你们赶出去,无非是因为你们身上背着一个光鲜的身份,所以我才在这里跟你们耐心解释,换了一般人,呵呵,你看我敢不敢这么做?你们,对了,这个你们也包括了支部长和第二团长,你们今天来这里不过是想要警备团提供搜救人手而已。没关系,这件事我答应你们,但时间必须由我来定!”
就像是发出了最终通牒,苏安卿用手指重重一点桌面,不再言语了。
气势上完全被压倒了,但诸葛巽哪是随便认输的人,他上前一步冷哼道:“苏安,你是真有种啊。非得老子把三哥找来跟你对簿公堂是吧?”
好嘛,这次连敬称都懒得用了。
而在他身后的狄斯缇则察觉到了一丝违和,虽然他一度被咲的生死冲击得分寸尽失,但现在在这种压倒性不利的局势中反倒冷静了下来。
联想到之前安东尼奥反常的行为,王都政坛中肯定有什么剧变是他们不知道的。
他向泽芬看去,两人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思,知道今天的苏安卿或者说激进派的这种强硬态度着实不合常理。
诸葛巽依旧在那里胡闹,而苏安卿则一副安之茹素的表情,熟悉他这种表情的人都知道那是他稳操胜券时的表情。
果然,在这时,办公厅的大门被三度打开,走进来的人正是王都的执政官诸葛惕若,是之前退出去的门卫得了苏安卿的暗示将他请来的。
诸葛巽大喜过望,而狄斯缇和泽芬则皱起了眉头。
只听诸葛惕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
“阿巽,不可在此胡闹。”
诸葛巽愣在了原地。
而苏安卿则站了起来,他对着这位与自己齐名的男子点头致意,那头诸葛惕若也微微作揖。
同样的姿态儒雅,只是一人君子如玉、一人气傲凌霄。这一刻,谁也想像不出,眼前的两人是分属不同势力两个政治集团的对手。
“苏安卿,万分抱歉,舍弟一向任性胡为,此次事关亲近之人的安危,难免有所逾矩,还请苏安卿见谅。”
“见怪不敢当,只是请子慎兄管教好自家兄弟,莫要打扰此地办公。”
“自然,不敢有扰苏安卿办公。”
诸葛惕若再一作揖,等他直起身来,苏安笑道:“子慎兄也是为弗兰卡家的千金而来?”
“岂敢,苏安卿误会了,子慎不敢因私情而污职,安东尼奥虽然与我交好,可时值警备团总指挥换届,重兵勿动的道理我自然明白,一切皆等莱希特老师上任之后再谈。”
“哦?如此甚好,我就知道子慎兄不会徇私枉法,那麻烦你将这几位劝离。”
苏安微微一侧身对着狄斯缇、爱丽儿的方向做了一个有劳的动作,而泽芬却被他挡在了身后。
诸葛巽闻言立刻大急,他嘴里才刚蹦出一个“不”字,就立即被诸葛惕若一眼瞪了回去,这下气得他直跳脚,可又不敢当着自家三哥的面发作,只好涨红了脸。
“爱丽儿,第二警备团此次损失严重,团内尚有许多要务要办,你应该先回去处理那些的。”
面对爱丽儿,诸葛惕若的语气稍缓,他走到红发佳人的面前,轻声说道:“不要让我为难,咲的事我会想办法。”
看着诸葛惕若清明的眼眸,爱丽儿迟疑了起来,她低下头咬着嘴唇反问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咲现在不知生死,如果她现在受了重伤,可能就在我们在这里争论的时候,她的伤情就恶化了啊。惕若,你要眼睁睁看着咲死去吗?”
“爱丽儿你今天太情绪化了,你说的这些都只是可能,谁也不知道咲现在的真实情况,而王都这边的局面却是实实在在的到了紧要关头,你明白的,这是关系到黎民百姓乃至国势平衡的大事。”
“黎民百姓、国势平衡……难道不是政党利益吗?”
“……纵然是,但这两者也没什么区别,主宰着国家的终究还是政党。黎民百姓与国家社稷依然取决于此。”
面对爱丽儿小声的质问,诸葛惕若依旧背脊笔直地看着她,最终爱丽儿妥协了,她退后两步,稍稍远离诸葛惕若,看着有些伤感的爱丽儿,诸葛惕若的手几乎就要伸了出去,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默默地将手放回袖中,那紧握的关节泛起一层白色。
接着他转向狄斯缇。
“狄斯缇你……”
“诸葛大哥你不用多说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即使此身并非作为王国的官员,但是身为骑士的原则我不会违背,但同时我也不会放弃咲。”
不待诸葛惕若劝说,狄斯缇已经表明了立场,自地龙讨伐后,他就没有片刻休息,一身骑士服已经破破烂烂,脸和手上也有许多擦伤,但他脸上的神情却从未如此自信,仿佛一夜之间就从青涩的见习骑士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战士。
那语气与神态是如此的平静,却又带着坚决的意志,那意志甚至让诸葛惕若一时无语。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劝阻他,狄斯缇这时所展现的气质,正是名副其实的王族,过去那被讴歌为【七圣骑】唯二的幸存者,图那德家这一代最后的骑士。
就气场上来说,若说之前的狄斯缇还只是一名贵族公子,那现在的他无疑已经是能够与自己还有苏安分庭抗礼的人物。
将左手放在胸前,身体微微向前倾斜,狄斯缇对着苏安行了一个骑士礼。
“还请苏安卿能够准许我在王都雇佣人手,到事发地就进行搜救工作,我想这样小规模的行动,应该不会影响到王都目前的局势。”
现在的图那德家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调动,自从狄斯缇的爷爷——老图那德卿退隐后,整个图那德家就不在参与政坛活动了,自然,在他的手下也不可能有部队,而图那德家一脉单传人丁单薄,这一代更是只有狄斯缇一个独苗,即使将家族中所有的佣人召集起来也不过二十几人。
面对狄斯缇不亢不卑的请愿,苏安卿首次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在这里拒绝狄斯缇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就像这之前那样,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一下便可以了,但想到之后的后果就要考虑一二了,狄斯缇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决意,苏安可以理解为一旦拒绝他的话,很可能就意味着将和整个图那德家开战,虽然是已经退出政坛的家族,哪怕是这一代的成员只剩下了一个狄斯缇,但图那德家并没有没落,和北条家不同,图那德家就算只有一个老图那德卿,也不是他能小觑的,作为先王时代最后的子嗣,老图那德卿不但在军中德高望重,而且在国民中也有着极高的声望,只要他登高一呼,只怕整个王国的军队都要抖三抖,先前一直压着稳健派的军队势力极有可能因此反转,这结果是他与蒙塔诺执政官所不能接受的,当然,他也可以赌,赌老图那德卿不愿为自家宝贝孙子出头。
苏安脸上不动神色,眼光却向诸葛惕若看去,两人都是顶尖的政客,即使一个眼神也能清楚传达自己的意思。
批准是决不可能下来的,弗兰卡商会可是前一脚刚刚暗算了激进派一把,现在倒好,人家的女儿一出事立马就不顾惯例下了申请许可,连劲都没缓过来,又被打了一会脸,你们让蒙塔诺执政官的面子往那里摆?
就算退一百步来说,考虑到和图那德家开战的风险,他苏安能不顾自家上司的面子,下了批准命令,而蒙塔诺执政官也忍下了这口鸟气,但派内的其他人也忍得了?激进派为什么叫激进派?你以为这两字白叫的吗?
到最后最坏的结果可能是整个激进派暴走,真的会像苏安卿找的借口那样,再爆发一次圆桌内乱。这种结果,稳健派自然也不想看到,毕竟再怎么斗个你死我活,两派的分歧主要还是在国策上,谁也不会真的愿意看到露德兰败落。
所以,这一次王都警备团的禁严命令可以说是建立在双方默认上的结果,可谁也想不到偏偏在这时,弗兰卡商会的大小姐会失踪,让弗兰卡商会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诸葛惕若这时自然可以作壁上观,但他是高明的政治家,在不能做到一击必杀的情况下,保持势力平衡才是最好的选择,为了不徒损国力,事态的暴走必须极力避免。
这一点,他明白,苏安自然也明白,所以明明是稍败一局的局面,他却可以向诸葛惕若谈条件、寻合作。
两人微不可见地互相点了点头,在这一瞬间,彼此已经达成了协议,这就是他们的默契。
“嗯,图那德少爷,你的要求很合理。那我问你,你想要招募多少人?准备购买什么样的搜救器材,搜救的时限有几天,搜救工作涉及的范围波及到哪里?”
“这些都必须立即回答吗?”
狄斯缇微微皱眉,在他听来苏安卿的这些话更像是推诿之词,但他不能露出半点焦躁之态,否则就会被对方抓住破绽,一口气压制到劣势,在这个办公厅内,自己的伙伴现在只剩下了泽芬支部长一人,爱丽儿姐姐、诸葛巽都已经被诸葛惕若说服,而站在那里的稳健派执政官更是不用期待。
“没错,这些都是必须报备的,人员的多少直接关系到我会不会准许救援行动,露德兰原本就不限制人民佩戴武器,为了防止危险器具流入民间,搜救器材的中若是包含危险器具就必须经过警备团的审批,而搜救的天数与范围更是必须申报的项目,你想想看,若是你们一天不找到遇难人员就一直找下去,而搜救的范围又波及太广,岂不是会影响到通过那里的人?难道你们找不到人,那里就要一直封锁下去?图那德少爷,不知道我的这些话是否在理?”
苏安弹了弹衣袖,很认真地对狄斯缇说道,他那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立即惹得诸葛巽一翻白眼差点骂娘。
“这些事项的评估事后会由冒险公会向警备团提出,而当这些资料备齐后,警备团就会下达批准命令。我可以这么认为吗,苏安卿?”
这时一直默不出声的泽芬插话了进来。
“支部长……我应该说过,像冒险公会这样有明确性质的民间组织不能踏出王都吧?”
苏安闻声转向自己身后的这位精灵女性,两人依旧像之前那样对视了起来。
他只有面对泽芬时,才会明显露出针对的情绪。
可泽芬对于这一点并不在意。
“这个我明白,冒险公会不会有所行动,但做出搜救工作的事项评估总可以吧?我想警备团乃至圆桌议会没有权利阻止公会进行日常工作吧?狄斯缇,你要委托公会进行搜救工作的后勤工作吗?”
“啊……是的!我现在正式向公会提出搜救工作的后勤委托!”
狄斯缇在一瞬的愣神后立即就抓住了泽芬话语中的含义,而苏安卿则皱起了眉头。
“苏安卿,既然狄斯缇选择和冒险公会携手合作,我想相关手续并不成问题。”
打破僵局的是诸葛惕若,他低下眉目看似站在狄斯缇他们这边说道,但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但你也没必要一定批准这个,毕竟以目前的局势,谁也不能肯定王都内外有没有什么心怀叵测之徒,家师莱希特原本在帝国任职,想必对于这一点许多王国百姓都心存介怀,要是引起不必要的谣言就不好了,‘新上任的王都警备团总指挥和帝国有所勾结’这样的话一经流传只怕会对警备团造成不良影响,更不用说若是演变成王都百姓的示威游行了。苏安卿,你可以‘慢慢’考虑一下狄斯缇的请求。”
他的话语一经出口,狄斯缇脸色立刻难看了起来,身后的诸葛巽更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自家的三哥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激进派的帮手了?
自己今天是不是没睡醒?眼下的情况确定不是在做梦?
可能的话,诸葛惕若也不想就这么直接破坏与图那德家的关系,但来此之前,家中的六位家祖下过严令务必不能刺激到激进派,要他尽量保持稳健派与激进派之间的平衡,他不能违抗这个命令,再者在他的眼里要修复和图那德家的关系,总要比收拾和激进派大战后留下来的烂摊子要容易。
而且,以他对老图那德卿的了解,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那位老大人都会站在国事为重的立场上,这和他得不得罪狄斯缇没什么关系。
“嗯,子慎兄言之有理。”
接过诸葛惕若的话头,苏安不再继续和泽芬针锋相对,他转过头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就是这样,图那德少爷你的救援要求我会考虑,但今天还请你们回去。”
狄斯缇和泽芬沉默了,虽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两条平行线,但诸葛惕若实在是给了苏安一个很好的理由,让他可以有拒绝他们。
“不,苏安卿你说错了,救援的要求会得到批准,而警备团也会出动队部进行搜救工作。”
就在这时,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那个声音并不响亮,却掷地有声,那个声音虽然柔和明亮,却又威风凛凛。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声音主人的来到,等人们被那个声音所吸引时,那个白色百合一般的少女已经站在了办公厅的门口。
窗外的云雨似乎也被她所驱散,在这一刻,王都政厅外的天空投射出了一道晴朗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