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可以先从数分钟前说起,毕竟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并不是急匆匆向拓人汇报情况的优子,而是作为现场指挥官的远野空。
【观星者】退场后差不多过去了1分钟,小队的炮火依旧无情地向【腐蚀】倾泻,虽说在那次重生之后,实力有了长进,之前通过【观星者】对它发动的进攻也能明显地看出来。但是,若是攻击间隔连1秒都不到的话,再怎样的怪物也难以招架吧。远野透过精神面板,对小队的攻击时机作出详细的指令,再通过队长强大的执行力加以实施,攻击的密集程度完全不亚于一个100人联队的集中打击,顺带一提,眼前负责狙击的小队,仅仅由10个人构成。
“接下来,由B1发动攻击。A小队装弹,C小队的半数队员补上支援!”
“是!”
听到命令后,三台装甲立刻退到稍稍偏后的位置,又补上了3台装甲对【腐蚀】进行输出。
远野将负责第一战线的10人分成A,B,C三个部分,A小队有3人,B小队与A队人数相同,C小队则是最多的4人,A和B小队负责的任务相同,都是在发出攻击命令后进行攻击。而人数最多的C小队,则是负责在某个小队进行补充弹药时根据缺少的人数进行相应的支援,因此才会以偶数的形式组在一起,也是为了确保支援时人数比例的协调。这样就保证了炮火的持续不断,这是东亚联合以前便常用的“10人阵型”战法。原本是数百年前“独联体合战”时使用的战法,结果因为出乎意料的实用性而被沿用到现在,即便对手由人类变成了怪物,这种战法却依旧发挥着它的作用。
“真没想到……虽然速度变快的,但抵抗力竟然变弱了……是强化了速度,抛弃了防御么?真是莫名其妙的举动呢……”
对于重新站起来后反而没有之前抗击打能力强的对手,远野明显露出了不解的表情。虽然也有对方仍在刻意保留实力的可能性……那么,该如何抉择呢?
“远野司令,如果您有所疑虑的话,不如等着一次进攻结束后稍微观察一下吧。”
“也好,就这么办吧。”
采纳小队队长的建议后,远野向第一战线上的10名队员同时下令道。
“等到把手中的弹药倾泻光以后,就立刻撤退!开始行动吧!愿六星旗永远笼罩我们的灵魂!!”
“是!”
命令下达,小队的各个装甲开始不约而同地进行突击。然而,就在这时,内心那不祥的预感却在这时更加显著起来,当远野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肩膀都因此而不断颤抖。
怎么回事?
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她缓缓摘下眼镜,双眼紧紧地盯着屏幕,上面显示的是透过【腐蚀】上方的监测站所传达的图像。没有什么异常,如果有的话自己早就会察觉到。那么……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会令此刻的自己如此不安?
既视感?平行宇宙?不,不是这些东西,而是——
“唔噢噢噢噢噢噢噢——”
【腐蚀】依旧在吼叫着,漫无目的,毫无来由地朝天嘶吼,然后现在,似乎只是在将自己的痛苦透过声响抒发出来的举动,此刻在远野碧色的瞳孔中,却仿佛不是如此……
那个怪物,似乎在笑……
谁也不知道[GROUND]的种种行为的意义,因为它们没有人性,似乎只会破坏。因此,人类便一直将其当做强大的低劣种。强大即是指它们恐怖的外表和与之相当的战斗力,低劣种则是形容它们几乎没有智商的行为。战争爆发了4年之久,人类一直抱有着对[GROUND]这样的认知。比如现在,人类单方面地把它吼叫的行为以“那家伙现在很痛苦”加以诠释,如果事实并不是如此的话,那么……
“撤退!撤退!”
“唉?!”
远野突然急切地如此命令道,透过指挥端的神情充满着溢于言表的恐惧。声音都失去了平时的那般谨慎,而仅仅是如同一个与她年龄相当的少女正在旁若无人地无理取。现在看来,是有那么点感觉。不仅仅是指挥端另一侧战斗的第一战线10名队友,指挥室里的其他人也都看向远野。
然而她依旧没有停下,继续大喊道。
“快点撤退!现在!马上!”
感觉到一些端倪的她,希望能在最坏的事态发生前扭转这一切。可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毕竟,有些事情,失败的瞬间,便是察觉的瞬间……
“唔……”
“怎么了?!汇报情况!”
听到小队队长的装甲传来的异常,远野激动地站起来,紧张地询问道。
“毒——气,不好……中,中计了……”
“现在!谁都好!去把他们强行登出!快点!!”
“现在,吗?”
负责这一方面的士兵就站在指挥室的大门口,负责守门的同时,他也负责队员的登出,可以说是个不小的位置。听到远野如同怒骂的命令,他诧异地歪起脑袋。
“没有错!就是现在!快点!想要活命的话,就立刻驱动你那小短腿像疯狗一样地跑起来!!”
说出的话是自己几乎从未使用过的词语,就连远野本人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说这些话语。
“可是副司令!如果强行登出的话,会对大脑……”
没错,虽然士兵还没有说完,但远野已经知道了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潜入】虽然能够达到身体不在场,由精神进行无视距离地控制,但想要登出则非常麻烦。首要原因便是精神接入的方式即使到了现在都不算是100%安全的行为,毕竟要将自己的精神透过这一装置离开躯壳,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便会发生“精神离脱症”或是“精神丧失症”,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潜入】的步骤纷繁复杂,要确保在精神不受损的情况下进行约莫4分钟的时间登出。然而,若是直接将精神潜入装置关闭的话,则仅仅需要一瞬间便能完成登出,可这正也如上述所说,有极大风险导致出去的精神力受损。不受损的概率差不多只有二到三成,如果是动非生即死的手术的话,想必都是要考虑再三的困难决定吧。可是,与其是100%地死去,远野更想拼命抓住那名为“以渺茫的希望活下去”的救命稻草。
“不要管了!按我说的做!!”
她的语言,简短却又精炼。完全将她内心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接到确实的命令后,士兵虽然脸上仍旧带着数不清的疑问,但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迅速地奔跑起来。
接下来——
“喂,空。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直晓走到远野的旁边,正准备轻轻碰触她那纤细的肩膀。
“现在先不要打扰我!”
远野甩开李直晓慢慢伸出来的右手,迅速地回到座位上——自己的指挥端前。
“怎么样?!有没有事?!”
“报……军——团,团……”
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或许是信号不好的缘故。指挥端前的画面也说不上清晰,几乎被一片浓郁的绿色覆盖,是【腐蚀】放出的毒气吗?总之现在先别思考这些!
“请在坚持一下, 马上……马上就会对你们进行登出!”
“远……我们——”
声音越发模糊,已经到了连意思都猜不出来的程度了。直觉告诉远野,现在已经回头乏术了……
“可恶……再坚持一下,马上,马上就——”
她忍着不让眼睛里的泪水落下来,如此喊道。但谁都知道,这是作为一位指挥官,最后的不屈和倔强。现在的远野,内心非常清楚,慢了一步,所以一切都……
嗡!!!!
突然,巨大的声音响彻自己的耳畔,她瞪大眼睛地抬起头,同时按住位于自己左右耳的接入器。
“唔……”
这是……回音?!
回音,这是士兵常用的,用来记录自己遗言的系统,它能够将士兵死前最后的心里所想化作语言的形式传达给他人。但因为具象起来非常复杂,所以耗费的精神力非常巨大,也正是因为如此,它被当做记录遗言的系统,用来记录逝者最后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声音……
这也就是说……
远野愣在原地,瞬间明白了一切。这时,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瞳孔中留下,自从当上副司令之后,虽然无法避免士兵的死去。但至少,还没有一个人,在她的面前死去,就在眼前,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剩下的,就交给副司令你啦,并不是你的错,无须在意。”
这个粗犷的声音,是队长。作为东亚联合第一小队的队长,拥有不逊色艾尔的战斗力,结果,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决策失误,而奔赴黄泉……
“唔……”
哽咽的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下一个回音即将响起在自己耳畔时,突然,一切却都在这时归于虚无,没有等到应该来的声音,远野诧异地抬起原本因为愧疚而深深低下的脑袋。
“现在,先调整战线,我也知道大概的情况了。先把这个消息全部发给其他队员吧。空,你也知道,现在不是再怠慢下去的时候吧!”
熟悉的身影高大又充满安全感,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目光所及之处,是距离自己咫尺之远的李直晓。他的表情同样沉重,但又和自己的不同,因为在那沉重之上,有名为责任的存在。
没错,即使是悼念死者,也不是现在……
远野强打精神,咬紧牙关。
“是,明白了!”
她坐回指挥端前,深吸一口气。将回音切断,然后将权限设定为全部军队,然后大声地说道。
“遭遇特殊情况,我想各位大概也都看见了。代号【腐蚀】的怪物,散发出奇怪的绿色毒气,然后……”
接下来才是重点,因此,作为指挥官,亲自目送着他们离去而无能为力的自己,必须说下去,必须,完整地将悲痛的事实公之于众。
努力使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后,远野如此开口道……
“第一小队的10名队员被毒气包围,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全灭……”
于是乎,时间轮转,再一次来到数分钟之后的那个节点……
战局,再一次向着更高的层次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