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既然已经找到了拓人。剩下的,只是如何处理这块区域了吧。”
在诸位稍稍和受了点伤的拓人互相慰问了几句之后。李直晓环顾整片战场,询问远野。
“恩,不过这件事司令大可放心。政府那边会派出大量人手进行整顿的。”
“我们军人呢?”
李直晓反问道,他已经注意到许多本来正在处理废墟的电子体装甲正飞回战舰,因此,虽然远野还没有回答,他的内心也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
“这……政府认为军人的任务就是驱逐怪物,所以他们要求我们撤出军队,接下来全权交给他们进行处理。”
“又要掩盖一大堆东西了呢……”
低声呢喃片刻之后,李直晓拍了拍艾尔的肩膀。
“撤退工作就交给你啦。”
“明白了。”
接到命令后,艾尔再次望向拓人。
“过几天一起好好喝一顿啊,别忘记了。”
“自然。”
拓人点头回应。得到对方的回答后,艾尔便迅速离开了这里。
“你啊你啊,还真是大难不死。”
一直坐在拓人旁边的地上的雾岛起身来回抚摸拓人的深黑色头发。因为之前的坠落,他的头发染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所以看上去显得有些银白。雾岛一方面是为了把灰尘从拓人的头上拍下来,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红音,拓人君还有伤啊,不要那么用力地——。”
“我没事的优子,只是——”
无视雾岛在头上的动作,拓人注视着倒在废墟中的【观星者】,眼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装甲各处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势,差不多都是因为爆炸产生的冲力导致的撞击。而且驾驶舱的受损情况非常严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保住了拓人的性命,没有令他受到太大的损伤。
“谢了【观星者】,多亏了你,我才能站在这块大地上。”
拓人向【观星者】低头致谢,不仅是感谢这一次保护了自己的身体,也是感谢以前一直和自己并肩作战。对于拓人来说,【观星者】早已不是普通的机甲,而是自己最为信赖的战友之一。
“这一段时间是不能回收了,我们会把它交给军方维修。虽然维修的时间不能确定,但可以确定的是,拓人,你在短时间内不能驾驶机甲了。第一是【观星者】无法使用。其次,你受过伤的身体大概也吃不消。”
李直晓严肃地向拓人说明状况,后者则是点头回应。
“我明白了。”
听到拓人诚恳的回答后,优子松了口气。
“还有,要接受适当的身体治疗。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去医院看病,所以我们会请人亲自到你的住宅——”
“不,不需要了。”
“治疗是必不可少的。难不成,你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眯起眼睛打量着拓人,这道视线看上去并不太友善,拓人端正了身子,如同军人般向李直晓回答。
“优子以前有做过医护的工作,我认为只需要优子的治疗就可以了。况且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伤,不需要司令大惊小怪。”
突然叫到自己的名字,优子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平静。现在是拓人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便没有退缩的理由。而且,他说的确实是事实。以前和拓人一同效力于极东联合时,优子就是医疗师兼任精神观察员。
李直晓顺着拓人的话看向优子。她则回应对方平静的视线。
“这样啊……”
思考片刻后,李直晓点了点头。随后便绽出笑颜。
“抱歉,因为是事关性命的事情,所以不自觉地就认真起来了。那么就拜托你了,优子小姐。”
“没有关系,能得到司令的认可,是我的荣幸。”
内心长吁一口气。优子与李直晓彼此握手。
“不需要这么拘束,称呼我全名就行了。叫司令的有远野和其他那些个家伙就够了。”
他微微一笑,然后转向拓人一边。
“要抽根烟吗?我这里还有上好的纸烟。”
“恩,果然战后就要好好地来根烟啊……”
拓人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准备接过李直晓递过来的香烟时——
“拓人君……”
“唔……”
优子锐利的视线刺痛着拓人。喂,好痛啊不要在这么看我了!他的内心不禁这么想道。
“怎么?怕老婆了呢。”
“我们才不是夫妻呢!”
本来是李直晓半开玩笑似的调侃,结果却引来了二人一同的否定,连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二人说话的远野都不禁吓了一跳。
“抱歉,当我没说……”
李直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将烟放到嘴中,默默地将视线移向他处。
“优子,好不容易打赢了一场仗,让我快活地抽根烟也没关系吧。你看咯,又不是以前的吸毒。这种纸烟,我肯定是不会上瘾的。”
他在说瞎话。
不仅是一脸不相信的优子,连身边的雾岛,远野,李直晓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拓人。他本来涌上来的自信心,因为众人的举动,消失殆尽了……现在连自己都是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好吧好吧,只有一次哦。这也算是,奖励拓人君的艰苦奋战吧。”
优子摊了摊手同意了咋看之下把握不大的请求,拓人立刻像孩子般露出笑颜。
“谢了优子。”
“对于重要的人来说,适当的宽容也是不必不可少的。”
“司令,把那上乘的纸烟拿过来给我试试吧。”
“既然优子小姐这么说的话……也没什么问题了。”
情况的突然变化就像夏季的天空一样,李直晓只得苦笑着拿出香烟递给拓人。对方拿过香烟后,李直晓又顺便帮他点着了烟头。
“果然,即使是忘带开会要用的资料,司令也不会忘带打火机呢,还是不知道几个世纪前的老式打火机了。”
远野的吐槽永远是这么犀利,李直晓除了展露出不太和善的苦笑外,似乎也没什么办法了。对于现在抽烟的二个大男人来说,周围女性的视线实在是令自己无法做到那个时候一起抽烟的随心所欲。
“以后,有机会在去那个山头吧,拓人。”
“嗯,深有同感司令……”
二人悄悄地彼此达成共同的协议,趁着周围人不注意。
“真是的……明明都已经跟拓人君说过几遍不能随便吸烟了……”
优子看着拓人的背影,叹了口气。
“没办法,或许对于他们来说,代表着什么意义吧……”
远野站在优子的左侧,同样注视着二人。
“是啊,而且也没有副作用不是嘛……又不是以前那个时代。”
“虽说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是——”
停顿片刻,优子继续开口道。
“总是会想起,拓人君以前吸毒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萎靡不振的模样实在让我感到害怕。我不想,再看到他变成那个样子了。永远……”
“啊……果然是那个时候的阴影所致。恩,我也明白。”
雾岛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一旁的远野则是一言不发,她知道这不是身为无关人的自己应该插话的时候。这时,突然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李直晓正看着自己。
“司令,有什么事吗?”
“感觉现在加入你们的话题好像不太合适啊。”
“没有的事,这个话题和我没有关系。如果司令有什么事情的话,就直接说出来吧。”
“恩……也是。我和拓人,需要说些事情,你就和优子还有雾岛先回去吧。”
“明白了。”
远野点点头,将手放在优子的肩膀上。
“优子小姐,司令和龙冈上校还有一些话要说。请你们先回去吧,今天的作战辛苦了。”
“恩,这倒是没关系,可拓人君还有伤,若不快点治疗的话——”
“没有关系,至少我现在还没什么感觉,回头再说也不迟。”
“这样啊……好吧。”
犹豫了片刻后,优子浮现出微笑。
“恩,我会做好丰盛的晚饭等你的拓人君,一定要早点回来哦。”
“知道了。我会尽快。”
“那——优子也允许我去蹭饭吧。”
雾岛用手指着自己,向优子询问道。
“当然。”
作为与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战友,拒绝她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优子本来就喜欢比较热闹的环境,她很享受静静地看着美好的事物在自己的眼前不断闪耀,就像星光一样。
“非常感谢,那么一会见了拓人。”
“司令,之后再见。”
三人向李直晓和拓人分别道别后,离开了废墟。途中优子回头向拓人看了一眼,对方则回以微笑。
“真是相亲相爱的小两口子啊,让我这样的大龄单身狗,该情何以堪啊。”
“都说了只是青梅竹马而已,多余的话就别说了。所以,司令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恩……这么快就要听正经事了,我还想和你叙叙旧呢。拓人,你就不想听听,你父亲的事情吗?”
“不想,那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就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了。”
手里拿着冒着气体的香烟,拓人望着毁坏的大楼。面露不悦地说着。
“这样啊,那我就不说他了。来聊聊我希望你听的正经事吧。”
李直晓向前跨出一步。
“不介意陪我在这废墟走一段吧。”
“自然。”
拓人跟了上去。两人开始在这片战后的废墟中漫步起来,虽然略显曲折,但还是慢慢地,小心地迈出脚步。
“好像不像是随意的散步呢,这个难度。”
“不会有人会心血来潮地在这种地方散步吧。”
“说不准哦拓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是嘛。”
“当然,我说的不是司令您。”
“哈哈哈,被看出来了啊。”
白色气体在大笑后慢慢升起。转过头的李直晓,嘴里叼着烟的模样,不知为何在夕阳映衬的情况下,显得有些孤独。拓人内心的某物,被他的这般模样所触动,不禁开口道。
“司令,如果您有什么希望我做的事情,就不要吝啬直接说出来吧。”
“没什么需要你去做的事情。我把你单独叫出来的目的,就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
“谈一谈?”
“恩,之前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和你单独谈话,我想现在,正好是一个机会吧。而且刚刚经历过大战的你,应该会愿意把我接下来的话听进去。以一个士兵的身份,把身为司令官的我的一席话听进去。来,再走一段,这点路程还不够看呢。”
催促拓人迈开脚步,后者匆忙跟上李直晓略快的步伐。
“所以,司令,到底是什么事情?”
“恩,有一些要托付给拓人你的东西。”
“托付?如果是军队的话,很遗憾,我并不是那种愿意率领军队的人。或者说我这种人,没有率领军队的才能。”
诚恳地回答道,拓人说的的确是事实,成为一个小队的领导还算可以,但若是成为一个军队的统帅的话,自己是绝对不行的。这不是拓人的臆测,而是经过了数年的身为士兵的经历,所得出的结论。
“放心啦,不是军队,而且把自己的军队交给其他国家的人,也不是我该干的事情啊。而且即使我不想要了,也会有其他地区的指挥官来接手的。”
“我只是举个例子。所以,司令要托付给我的东西到底是?”
“远野空,那家伙是个好女孩吧?”
冷不丁地问起毫不相干的问题,拓人显得有些愣住了。
“不要疑惑,直接就遵循你内心的第一感觉回答吧。”
“哦,那个——确实是个好女孩。”
自己与她的交际并不深,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两人最接近的一次,就是不久前自己闲逛的时候,在夜市上发现了浴衣打扮的远野并且送她到家那一件事。大概是个一本正经的好女孩吧。此刻的拓人内心便是这样想的。
“能得到龙冈拓人上校的认可,远野她听到了,大概也会很高兴吧。”
“我想不会哦司令,她的身份可要比我高太多了。”
“虽然身份高,可是那家伙内在,也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孩啊不是嘛。可能优子小姐,都要比她,比这个整天在战舰里处理军务的秘书长要成熟。”
“优子她,都要比远野成熟……”
“是啊,就是这样,你不这样认为吗?拓人。”
“抱歉,我和远野的交际并不深。”
“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彼此熟悉啊,我明白,我明白。”
李直晓满脸堆笑地挠挠头,总感觉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看过,有种莫名的眼熟感。李直晓那神秘的笑容,更是加深了拓人对此的感觉。在稍作思考后……
“司令,你不会是在向我推销远野小姐吧……”
“唔……没,没有啦。”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司令,真的是这样吗?”
“不,不是啦……”
拓人一步步地逼迫上来,李直晓则是避开对方的问题一再闪躲,结论已经很明显了。
“真是的,不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啊司令。无论怎样,我们彼此之间都还是要先互相熟悉的吧。”
“所以我这不就是在做嘛。说吧拓人,你想听远野哪方面的东西?我都可以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不需要啦,而且怎么会由不是当事人的你来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情报的啊。”
“这,不需要在意这些细节。”
真的很想在意这些细节啊!拓人很想大声地对他这么说道,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总之,我不会短时间内以此为目的接近远野小姐的。”
“让她做小三也是可以的哦。”
“小三什么的拉倒吧。司令你倒是,难道不知道远野对你的用心吗?”
“额……”
被反将了一军,李直晓的脸上丢失了原本的神色。
“平时,那家伙一直都在你的旁边尽心尽力地辅佐你吧。我感觉明眼人都已经看出来了,她,那个身为副司令兼秘书长的远野空,对你抱有着某些复杂的情感。我想,这大概就是爱恋了吧。难道不是吗司令?”
“不,不是。这不是爱恋。”
李直晓摇头否定,看见他如此冷静的样子,拓人感到十分气愤。
“你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去接受。司令,我想你可能认为下面的人对您的人生指指点点是非常不礼貌的,况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认为司令您真的应该好好想一想了。”
“不,并不是这样。拓人你并不明白我所说的。这令我感到很可惜。”
“可惜什么?我并不会受到损失,但是司令您,您会后悔说出现在这些话语吗?”
再次将问题抛向对方,李直晓一本正经地将目光看向拓人。
“不,我不会后悔。因为,即便我清楚她对我的情感,我也不能做出什么表示。”
这——为什么?
拓人没有说出口,而是用眼神的方式示意李直晓继续说下去。
“政府那边,应该会借此把我搞下台吧……毕竟,我一直都是他们的眼中钉呢。”
下台?!
听到惊人的言语,拓人无法组织起语言体现出自己的惊讶,就连脸上都表现不出来什么,现在的他仅仅是感到内心萌生出的强烈不安感。
“司令你,要离开这里吗?”
“恩,可能吧……我可能会就此告别前线吧……”
李直晓无力的笑容,在夕阳下,感觉十分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