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艾思提所信仰的，应该也是宿命论吧。这种该死的东西，为什么会得到她的认同呢……那样的一位充满着对未来憧憬的少女……”
肩并肩地走到夜晚的街道上，没有了艾思提的街道死气沉沉，虽然行人也在做着应该做的事情，但很明显缺乏生气，就像是被控制的死人一般，不带有一丝个人情感。所以，这基本上就算是二人世界了吧。
这还是拓人第一次和真实存在的人类身处于精神世界之中，难免有些紧张。不过当下还有更应该关注的事情，所以他不去在意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与远野的对话之上。
“因为这个世界是尤图尔斯所创造的世界，艾思提的性格，以及她会信仰宿命论，都是那个家伙提前就设置好的吧。这是不可忤逆的因素。”
“我知道，不过，即便如此，那样充满着情感的存在，还是让我无法把她仅仅当作虚拟世界存在的AI……”
“这就是精神世界之所以是当下的主流的原因啊……”
拓人的吐槽冷酷但也在理，远野无力反驳。两个人因此陷入了沉默。
不能让话题中断，不然这个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拓人可有点受不了。
“先去吃点东西吧。”
为了打破沉默，他便如此提议道。
“喂，龙冈上校，你应该清楚这是精神世界吧……“
“……”
愣了一会之后……
“抱歉，忘记了这种事情。”
对方的这番少根筋的发言让远野无力地长叹一口气。
“算了，生活习惯还是不能违背，随便找一个餐厅坐一坐吧，吃吃虚拟的东西也无偿不可。”
远野这么提议之后，拓人不禁感觉到她还是有富有人情味的一面。不自觉地点头答应。达成共识后，两个人便随意挑了一个外观还算体面的餐馆走了进去。
虽然内部的装潢还算不错，但每个人的动作都极其生硬，为了不因为他们让自己感到不快，他们选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坐了下来。过了一会之后，服务员迈着与僵尸如出一辙的步伐慢慢走近。
“请问二位要吃什么？”
眼神呆滞地看着拓人，语气生硬地如是询问。
“恩……随便来一点吧，远野你呢？”
“我和龙冈上校一样。”
“好吧，那我们都一样，随便来一点吧。”
“知道了。”
面对这奇葩的餐点，服务员竟然没有任何吐槽，就这样呆呆地在单子上写下随便来一点两份。看到这些的拓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目送着他离去之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个很厉害的服务员呢……”
“就是一个BUG而已，不需要去在意这种东西。”
远野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仰头看着微微摇晃的水晶灯。
“明明是中世纪风格的城镇，却有这种就像是钻石一样散发着光芒的水晶灯啊……”
“所以说精神世界真的是什么都有……只要人能想到，精神世界都会根据你的想象生成。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依赖这个世界。”
“什么都有呢……也的确……但是，这种不算是现实中实际存在的东西，真的能令那些人满足吗？”
“物质这种东西，实际上也是为了满足精神的诉求，说到底，快乐这种东西，不是物质，而是我们人类本身的精神去决定的吧。”
听到拓人理所当然的回答后，远野悠长地叹了口气。
“也是，抱歉，问了奇怪的问题。”
“没，正好也能让我想起些什么。”
“回忆吗……龙冈上校，有什么不想忘记的回忆吗？”
一直凝视着水晶灯的远野突然坐正身子，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我啊……很多很多吧，以前和战友度过的日子，和优子一起生活，乃至后来并肩战斗的日子，还有小时候和母亲一起过的日子，都是忘记不了的东西……”
“这样啊，龙冈上校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呢？”
“恩？”
听到远野的问题后，反而是拓人发出诧异的声音。
“这件事，远野你不知道吗？”
“龙冈上校母亲的事情，作为不相干人士的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远野淡淡地笑了笑。这时，那个麻木的服务员走了过来，手里端着的盘子上放着两杯葡萄酒。
“这是二位的葡萄酒。”
仍旧是没有一丝情感可言地说完后，他将葡萄酒放到桌子上。
“竟然还有葡萄酒吗。”
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东西，拓人感到有些惊讶。
“待遇还算不错呢。”
说罢，远野微笑地拿起葡萄酒，轻轻缀了一小口，醇厚的味道于嘴中扩散。
“味道还不错。不过这个味道，也不过是精神感受到的东西罢了，有些失落呢……”
“人类活着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让精神感受到愉悦么？都是一样的，不需要去在意就可以了。”
拓人也喝了一小口，正如远野所说，味道很好。自己不怎么喝葡萄酒，没什么品酒的天赋，所以只是凭自己的感觉下判断罢了。
“那么，继续之前的话题，龙冈上校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恩……”
拓人思考一会之后，面不改色地回答。
“她已经死了，在我小时候那会，因为某个连现在的医疗技术都无力回天的绝症。”
真正得如绝症这个词的意思一样，是一个绝对无法拯救的病症，虽然医院方面为此做过许许多多的努力，但终究是无力回天。
“……抱歉。”
“没关系，远野也不知道这件事吧。而且那么多年过去了，说实话我也麻木了。”
露出表示无所谓的笑容后，拓人又喝了一大口葡萄酒，微微仰头喝酒的时候，水晶灯刺眼的黄色光芒照得自己有点睁不开眼。
“而且，和远野相比，我这个，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种事情，不是拿死亡人数的多少来衡量的，龙冈上校的母亲，应该是个让你感到非常自豪的女性吧，”
“欸，的确，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目光从她身后移开的，非常伟大的女性啊……”
拓人用从未有过的柔和声音这么说道，脑中的回忆，随着自己的语言，一个又一个地出现在脑海之中……
“永远都是一副交给我吧的样子将所有东西一个人揽下来，不单单是对自己的孩子，对别人的孩子同样非常亲切，始终对世界抱有着美好的憧憬，对自己的儿子，还有丈夫，永远都有一颗宽容的心，这样的女人，是连杀人无数的杀人犯，都能被她感动的，难以理解的家伙啊……”
“原来如此，真的是个，让人无奈却又让人敬仰的女性啊……让我这个早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何而活着的家伙自愧不如。”
“不，远野小姐，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对于我来说，你——”
“不必用这么拘谨的称呼了吧，以前就和你说过了，就叫我空吧，就像司令称呼我的一样。”
“这……”
“不需要在意礼节这种东西。这是不是极东，而是东亚联合不是吗？”
明明自己是个拘泥于礼节的人，但是却要求别人不去在意这些，在常人眼里大概完全就是完全无法理解，莫名其妙的行为，但在拓人眼里，这或许就是远野表达亲切的一种方式吧。
“那么，与之相对的，能不能也将龙冈上校这个称呼改掉。就像优子一样，叫我拓人就可以了。”
“优子小姐不是这么叫你的吧……”
“加君的称呼实在有些——虽然和优子说过很多遍了，但她似乎并不愿意改掉，真是麻烦呢……”
“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有着特殊意义的事情吧。我想，优子小姐，应该从小就这么称呼你吧。”
“恩，是这样。”
“这个称呼大概包含着优子小姐对拓人君的一种羁绊吧，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还需要龙冈上校你自己去推敲。我想，你们两个，或许都需要其中一方，大胆地迈出绝对性的一步吧。”
优子对自己包含着特殊的情感，这是拓人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只是，相互爱慕的二人，却迟迟不敢迈出那最终的一步……看在眼里的远野，向拓人传达了自己的想法。
“知道了，恩……”
“那么，来试着叫我的名字吧，当然，我也会和你说的一样，这么称呼你的。”
“明白了。”
犹豫片刻后——
“空……”
“拓人……”
几乎是与此同时，双方嘴里发出那彼此都从未说出来过的，完全是陌生的话语……
“唔……”
脑中血液上流，不知为何，自己竟觉得有些激动。当他平复下自己的情绪看向远野的时候——
“……”
不知是不是拓人的错觉，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远野脸上那突然涌现出来的一抹绯红。正打算进一步观察时，却被她用喝红酒的方式掩盖掉了。
“空，你——“
“没，没什么！先不说这个了。”
又看见远野慌乱的样子了，果然，就和普通的少女没什么区别。这样的反差正好突出了远野那不一样的魅力。要不是心中的另一半已经有了优子，现在的拓人大概就沦陷了吧，真是好险……
“先不说这个了，吃饭吃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桌子上已经有了一些饭菜了，还多了一瓶750ml的葡萄酒，估计是服务员趁着二人不注意的时候放上来的吧。
“噢……”
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两个人都故作样子明显地吃了饭菜，同时偷偷地观察对方的样子。
“那个，应该差不多可以了吧。”
差不多经过了20分钟的沉默，待到桌上的饭菜差不多消灭干净后，拓人才率先说话打破了沉寂。
“恩……”
空（因为拓人称呼的改变，从现在开始远野将会被以空来称呼）点了点头。
“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对于拓人来说，精神世界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