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位可爱的白发少女。
依旧是那个白色的宫殿,大片的白郁金香田。
少女在青空下笑着,歌唱着,说着些什么。
可是我却听不见她的话语。
就算如此,我也在一旁呆呆的微笑着看着她。
只不过,远处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亦或是她,站在那里。
我站了起来,远远眺望。
空气中微微哭泣声悠悠的飘荡着。
我走了过去,走到了她的身前。
——『少女,你为何在哭泣呢?』——
——『因为他不在了。』——
少女说完的瞬间,世界便像玻璃一样破碎了,脚下只剩下了那黑色的无底深渊,从其中伸出的手缠绕住了我的身体,把我整个人拖了下去。
——『快醒来吧,抓住最后的光明,海姆。』——
——『海姆』——
——『海姆』——
——『海姆·希尔斯!』——
在黑暗之中,我睁开眼睛,伸出手握住了眼前那唯一的一点光明。
刹那间,白色光芒冲散了黑暗,把我怀抱其中。
啊,多么温柔的光芒啊。
『欢迎回来,海姆·希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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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睁开眼睛,又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铺和陌生的环境。
让人感到熟悉的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那是郁金香的味道。
落地窗帘只拉上了一半,午间的阳光从没被遮上的部分照射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微风,微风拨动了窗帘的边角,华丽的窗帘边角在地上发出了轻轻的「哗哗」声音、又轻轻的拂过我的脸颊,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冰冷。
那个便是深秋的风。
窗外的伊德格拉修绿色依旧,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
我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扶着床沿爬了起来。
万幸的是手和脚还能动。
既然身体无大碍,便开始整理起记忆的碎片。
「我记得貌似是伊德格拉修里碰到了白发的少女,然后我被砍了…?」我自言自语到。
记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不过这次的回忆和以往稍有不同的是,记忆之盒打开了一个小角落。
脑海中跳出了某个名字,并且自然而然的和那位白发的少女联系在了一起。
『海因·希尔斯』
那个少女的名字就是这个。
可是她又是谁呢?她和我又是什么关系呢?
除此之外,其他的信息还是依旧的模糊。
「唰啦啦,唰啦啦。」
在我安静思考的片刻,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了翅膀拍动的声音。
「唰啦啦,唰啦啦。」
我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那是一个坐在床正对面的书桌上的身材娇小的小精灵,像一位天使一般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双手托着下巴,又时不时拍动着她那双透明而又美丽的小翅膀。
见我发现了她,她便不紧不慢的拍动着翅膀飞到了房门前,用着全身的力气把虚掩着的房门拉开了一条缝隙,又回头看了我一眼,「唰啦啦」的飞出了房间。
「这意思是…让我跟上?」
我随手披上了放在床尾的血红色长袍,尽我所能的追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刚醒的关系,走路都能让我感到吃力,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能跟上她的速度。
因为小精灵就在狭长的走廊上向着另一头慢悠悠的飞行着。
她似乎是特地放缓了飞行速度等着我,想要领我去某处。
说来也是奇怪,如此的狭长的灰色走廊上竟然没有一个人,而且不止如此,明明有墙壁上就有灯具,可是竟然一盏灯都没有点亮。
只有从那些规律排列的窗口外射入的、并不是太明亮的阳光才能勉强照亮这个地方。
有窗便微亮,没窗便暗,如此的光暗反复交替。
揉揉眼,小精灵本身就似乎就散发着一种微弱的白色光芒。
像是黑暗中的一颗指明星。
又像是一个路标,指向的某个方向。
这个走廊没有尽头,一眼望去直接延伸到了地平线,如果回头,另一边则延伸到了另一个地平线。而我,就跟着她的身后在如此的环境中走着。
「海姆!」远方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声音很远,很轻,仿佛是从世界的另一头传来的。
小精灵也似乎注意到了这声呼喊,她在空中停下了,转着头看了周围两眼,又在原地的空中转两圈,除我以外没有任何人,于是她便继续前进了。
她要带我去哪里,我不知道,但是我还是选择了跟在她的身后。因为我有一种预感,那里有什么人在等着我。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停了下来。
那是个华丽的深色大门,比走廊上见到的任何房间的门都要大了一圈还多,一左一右的门上还雕刻着伊德格拉修的明刻。
小精灵落了地,用她的玲珑的小手吃力的在地上推着左半边的门。
可是无论她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大门依然纹丝不动。
就算是她把她整个身体靠在门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是如此。
看来这次微冒险的终点就在这里了。
我伸手轻轻的帮她推开了左边大门的一角,小精灵突然没有了门的支撑整个人摔了下去,咕噜咕噜的滚了两圈后直接趴在了地上。
我貌似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哎呀」。
她捂着自己的屁股爬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灰尘,然后转头瞪了我一眼,做出了一个类似「哼」的表情。
之后便飞了起来,消失在了昏暗的房间之中。
「进来吧,少年。」
小精灵消失的同时,门内也传来了一位陌生的成熟的女性声音。
我用双手把门整个推开,房间内的一切才映入眼帘。
房间内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房间中央放着的一个长沙发,沙发的两边放着两个神秘的蘑菇灯,一个蘑菇灯上有好几个光源,光源散发着悠悠的暗白色的光芒,可是就算如此房间内依旧还是相当的阴暗。
一位银色长发垂到脚踝的成熟精灵族女性坐在沙发的中央,身着无袖的衬衣配合着宽大的无袖黑色洛可可式蕾丝长裙,幽邃的深蓝色瞳孔盯着从门口进来的我。
年龄看上去似乎只是比西芙琳大了一点,可是她的全身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美丽,一种成熟女性特有的美丽。自从我的瞳孔和她的瞳孔对上后,我的视线再也不能从她的身上离开了。
一只打着红色蝴蝶结的胖胖的白色波斯猫坐在女性的大腿上睡着。女性的一只手慢慢的抚摸着波斯猫,另一只手拿着一本破旧不堪的书。
看来在我出现在这里之前,她似乎正在阅读。
沙发上还坐着其他的小精灵,可是无一例外的互相依偎着全都睡着了。
只有刚刚看见的那只慢悠悠的飞到了女性的身旁,渐渐的也歪着头沉沉的睡去了。
突然间,波斯猫打了一个喷嚏。
「喵~~」
它醒了,它又轻轻的叫了一声。
玻璃似的弹珠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喵~~」
看到了我后,它从女性的腿上跳了下来,优雅的像一位贵妇一样走到了我的脚边喵喵的呢喃着,尾巴高高的耸立,尾尖轻摇。
「这可是这孩子第一次亲近外人呢。」
女性发话了。「为何不试着抱抱她呢?」
「诶,可以吗?」
女性做出了一个请便的动作。
我蹲下把波斯猫抱在了怀里。
就像个玩偶一样,手中传来了舒适的触感。
「为何不坐下聊天呢?」
女性甩了甩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身后突然出现了和女性坐着的沙发一模一样的沙发,只不过,这个长度略小于她的那个。
我坐了下来,把波斯猫放在自己的腿上,慢慢的抚摸着她。
喵~
「她的名字叫做希芙,是不是很可爱呢?」
「嗯,是的。」
波斯猫坐在我的腿上后不知不觉的又开始打起了哈欠,不一会儿也像那些小精灵一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请问…这里是?」我首先向那位女性提出了问题。
「在向别人提问之前不先介绍一下自己吗?」
女性似乎有所不满。
「抱歉,我的名字是…」
「不用了,我知道你是谁,海姆·希尔斯,换一身衣服吧。」
她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手一挥,身上的睡衣自动变换成了红色的正装。
………
「那么请问您是?」
「诺伦」
「这里又是哪里呢?」
「你难道不觉得你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这样才算是正常的情报交换吗?当然,我可以先回答你,不过接下去你可就要回答我两个问题咯?」
真是奇怪的女性,可是她的口吻中却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魔力。
「可以。」
「这里是彼方,命运之间。」
「什么?」
「算上这个就是三个问题了哦?」
「好…好吧。」
波斯猫依旧静静的在我的脚上打着瞌睡,似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的样子。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宣告命运和生命是否存续的地方。」
「尼福尔?」
「不,这里可并不是现实。那么该我提问了吧。海姆,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
我愣了一下,这算什么提问?这不是很简单的问题吗?
「我是海姆·希尔斯,来自欧米加尔,要去拯救世界。」
「那么这个你就是最真实的你吗?」
诺伦讲了如此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什么意思?」
「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她又把整句话又问了一遍。
这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慢慢抚摸着波斯猫,我的脑袋快速的思考着。
「那我换一个问题,你的妹妹呢?」
「妹妹?!原来我还有妹妹的吗!她是谁?」
果然,我眼前的这位女性知道我真实身份。
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不由得提高了说话的音量。
但是腿上的波斯猫似乎被我吵醒了,不愉快的用行动向我提出了抗议,她扭着身子跳下了去,重新坐回了诺伦的腿上,继续闭上了眼睛。
这时,我才发现我有点失态了。
「这么想知道吗?干脆我们来玩个游戏吧,猜金币的正反面,正面是伊德格拉修,反面皇冠。五个回合中如果你能猜对一次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看上去是对诺伦完全不利的条件,可是就算是这样的条件我都感觉心里没底。
究其原因便是她的那个态度——那个似乎已经掌握了一切,看穿一切,相信自己能够掌控住他人,完全游刃有余的态度。
当然,我的危机意识告诉我这个游戏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我五次都没能猜对呢?」
「那当然会有惩罚啊,你将一直被困在这里,就像这些小精灵们一样享受这里永远的、永恒的、无尽的、无限的时光。」
女性把手伸向两边的小精灵,脸上绽放出了一种诡异的充满诱惑的微笑,宛如恶魔一般引诱着我接受这个赌注。
既然她要玩,那我干脆试试她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吧。
眼前的线索,当然不能放过了。
「可以,来吧。」
诺伦把金币抛向了空中,这枚金色的硬币在空中疯狂旋转着,在昏暗的空间中散发着唯一的金色的暖色光芒。
在它落到与视线平行前的那一刻,诺伦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抓住了它,然后把左手整个手背朝上举在空中。
「那么,对准我手心的那面是什么图案呢?」
「皇冠」
诺伦听到我的答案后微微一笑,慢慢的把手放开了。
金币以一个面继续下落,经过了我的视线的那一瞬我瞄到了一眼,向上的那面却是伊德格拉修,我猜错了。
实际上正是如此,金币落地的声音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第一轮我失败了。
不知道她是否在握住金币的那个瞬间出了老千,可是现在就算她出了老千,我也必须玩下去了。
女性幽邃的蓝宝石眼睛盯着我,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
「我是不可能会出老千的哦。」
我眼前的那位女性似乎对别人的心思猜的过于准确了,准确到一字不差,结合之前从她身上体会到的一切,她不由得让我不寒而栗。
「第二次吧…来。」
诺伦第二次向空中抛起了金币。这次,她在金币脱手的那一刻便向我问道,「这次你觉得是哪一面?」
「伊德格拉修。」我不假思索便说了出来。
随着金币运动到了最高点,最终因为没有能量来制衡重力加速度后向下落了下来。
这次的金币是在空中旋转着的,自身不断在转着360度的方向,根本不猜不到落下后究竟会是哪一面。
就在这个时刻,诺伦却发话了,「我猜是皇冠。」
明明是一个不确定事件,她却说的如此理所当然,就好像她知道落下后一定是『皇冠』一样。
可是有时候现实往往就是如此,金币在落地后在地面上翻了好几个跟头,最终皇冠的那面向上。
第二把我又失败了。
「这次要不要你自己抛?」
诺伦依旧是那个诱惑的微笑,这次她把金币捡了起来放在我的眼前。
「不,还是你来吧。」
「真是可惜,明明这次你抛就能赢的。」
她一边叹气说着一边抛出了金币。
听到那句话的那个瞬间,我起先先愣了一下,然后在几毫秒的时间内脑中极速的思考着。
预知未来?不对,西芙琳说的那位女孩才有这个能力。那为什么?用魔法了?也不对,她这个能力肯定是未来视,否则是什么能力?操纵金币?不可能,太蠢了。
在我思考的时间内金币一直在运动着,转身,转身,转身。
突然间,我想到了什么。
——重力操纵。
所以能知道答案。
但是女性接下去说一句话却完全给我浇了一盆冷水。
「恭喜你还是猜错了,我可不是会用什么重力操纵的魔法,这个空间是没有任何的魔力的,所以是不可能使用魔法的,一切皆是命运的安排。」
女性说完的时候金币已经飞到了制高点。
「来吧,说出你的选择吧。」
该死,这个女人果然有读心之类的能力,眼睛吗,那双蓝眼睛?还是手?书也有可能。
「如果落地前还没决定那就算自动放弃哦。」
「伊德格拉修。」
「那我猜,皇冠。」
不出意料,她果然和我选择了不同的图案。
当然,这次的结局还是一样,落地后向上的图案果然就是她猜的皇冠。
五次还差两次,主导权已经被牢牢的控制在她的手中了,不去想点办法的话等待着我的只有彻底的失败。
「继续吗?」
「继续。」
这次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诺伦看到我这个动作不自觉的「噗」的一声笑出了声,不过下一秒她又变回了正常的语调。
「你不怕我出老千吗?」
「你不是说你不会出吗,那我就信任你一次。」
「真是奇怪的神,那我扔了」
闭上眼睛后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和金币正反面无关的东西,根本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随着金币升天的旋转声音,诺伦又说了一句话,「这次就干脆放低游戏难度,等金币落地后你再猜吧。可是就算是这样,结果还是一样的,毕竟这是命运的选择呢。」
最终金币落地,我停下了思考并不经过大脑说出了我的选择:「伊德格拉修」。
随后我便睁开了眼睛。
命运的选择,我要重新掂量一下诺伦所说的这句话了,因为这次的结果果然我所说的另一面,『皇冠』。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金币,再一次用她那已经洞察一切的蓝色瞳孔看着我微笑到。
小游戏已经到了赛点,这一局便是决定一切的生死局了,
诺伦把金币高高的抛过头顶,这次,它在空中上升的距离比上几次远远高出了很多。
「说出你的选择吧。」
她的得意之色浮上了言表,在她的眼里似乎已经预言到了我这次必将失败。
可是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我清空了脑中一切的思想,眼神随着金币升上了空中。
如果我说『皇冠』的话,她必定会说『伊德格拉修』。
反之亦然。
她的话就像是一种『预言』。
如果和我选择相反的话便是命运的话,那就赌一把吧。
「来,说出你的选择吧!」
诺伦已经等不及的要看到我失败的样子了。
「两面皆不是。」
?!
听到我这句话,她突然间愣了一下。
我继而解释到,「这次金币会竖在地上,所以两面皆不是。」
「你果然有趣!」
这次她直接放弃了『预言』这件事情,用左手微微的挡在嘴前轻轻的笑了起来,腿上的波斯猫也醒来了,她似乎被下坠的金币所吸引住了,两只琥珀般的小眼睛盯着金币不愿离开。
最终那枚金币在空中准确无误的竖直落在了地上——竖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便是诺伦所说的命运吧。
波斯猫从腿上跳了下去,用她的小爪子抓着金币,又用嘴巴咬着金币。
金币神奇像个不倒翁一样无论她怎么碰但是永远是竖着的,但是它却滚远了,波斯猫好奇的追了上去。
「按照约定,我会告诉你我们约定好的东西。」诺伦说着突然间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到,「只不过并不是现在。」
我还没反问到她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海姆」
世界的那端又有人在呼喊着我的名字,只不过这次的呼喊声更响了,在房间里环绕着,迟迟不肯褪去。
「看来时间是真的不够了。」说完诺伦在空气中一挥手,原本的木制地板突然全部都消失了,其下便是黑色的万丈深渊。
唯独只有我所坐的那个沙发连同着我本人坠了下去。
「喂!!!!」
我大叫着,但是似乎这些都无济于事。
诺伦坐在她的沙发上微笑着向着挥着手,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坠落。
「那么我们下次再见吧。」
这便是我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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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睁开眼睛,又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铺和陌生的环境。
让人感到熟悉的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郁金香香味。
落地窗帘只拉上了一半,午间的阳光从没被遮上的部分照射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微风,微风拨动了窗帘的边角,带来了一个个微小的光点,华丽的窗帘边角在地上发出了轻轻的「哗哗」声音、又轻轻的拂过我的脸颊,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冰冷。
那个便是深秋的风。
窗外的伊德格拉修绿色依旧,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