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春的东京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别致的慵懒,使我困惑。

行走在热闹的市中区,汽车的鸣笛声,人群的脚步声,说话声让我头疼,虽说我是一个方向感很强的前军人,但是这种级别的噪音还是让我产生一种被浸泡在深水里的感觉。那种聒噪,眩晕,而无不充满窒息意味的拥挤感。让我对大城市的生活没有多少向往,但人终归是群体动物,所以得一起生活,更何况,现在是世界末日之后的世界。

原肠动物。它们让人类社会走向末日。

它们是在十年前出现的新型病毒”原肠病毒“的影响下产生的恐怖怪物,它们以自身超凡的能力歼灭人类,并将人类逼至灭绝边缘。很难想象,十年前,地球上的人口是今日的十倍以上。

不过即便如此,城市还是如此拥挤。因为人类不仅是经历了大灭绝,就连生存空间也被极大的剥夺。日本这个岛国也就只有五座城市得以幸存。在某种可以遏制原肠病毒活性的新金属的帮助下,人类就像祖先一般修筑城墙,将自己与地狱隔开。

仰望着城市之外的黑色巨石碑,我不由得心生敬意。而现在,在这城池之内,我仍要为社会的延续做出自己的贡献,所以我来到这里,按照路线,来到国际起始者监督机构(IISO)东京分部的大门前。

我是一名间谍,我在日本叫做田中友,而田中友,是一名民警。

在现在这个时代,民警这个词语的意思已经和常规印象大相径庭。一开始我在知道这个职务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作为间谍直接进入日本国家的警察体系中会不会太过显眼,但在日本,实际上民警和警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前者更象是消灭原肠动物的雇佣兵,而后者才是国家秩序的维护者。不仅如此,民警的编制,也让我这个曾经活在较为安稳环境中的中国人感到诧异。

我走近这个奉行极简主义设计的大厅,地板是标准的大理石,墙壁白到渗人,不过黄色的灯光有所调和,前台的公务人员接下我递来的民警执照后,敲打着键盘以输入数据。

”欢迎回到东京,田中先生。在上海特区的民警生活如何?”她带着微笑,以和气的语气和我交谈,我也一样以熟练地日语回答。

“那个地方太太平了,中国的军队把什么都管完了,不过受此影响,我在那边倒是偷偷看着那批穿着防化服的特勤人员学了不少技巧。你想去中国么?”

“对我们这种只想要平和生活的人来说,可能是吧。但是中国的移民政策可是世界最严啊,田中先生。”她还是微笑着,只不过多了点无奈。

“那就让我为东京区域出一份力,让你们的生活更美好一些吧。”我接过递回的民警证件,继续笑着对她说。

“是的,田中先生,希望IP排名760名的你能努力再战,不仅是为你自己,更能为东京区域出一份力。给您新安排的起始者在后台接待室等着你,如果说有什么的意见的话,您有权利要求我们更换搭档。”

听到起始者这个词语,我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常见民警是二人组合,而在这组合中,歼灭原肠动物的主要战力事实上并不是身为促进者的我,而是那些被称为起始者的家伙。

普遍来说,她们就有点像那种小说里的超强角色,比如说吸血鬼和狼人的世界里,我是吸血鬼,原肠动物是狼人,而起始者们,就是兼备优点的混血种。

起始者的血液里留有原肠病毒,但她们并非感染者,而是继承原肠动物能力的超凡人类。

她们全是女性,诞生于原肠动物战争,平均年龄只有十岁。

这便是我非常不满意的一点,我不是彻头彻尾的大男子主义者,可是出于传统的军人道德,我不太认可把10岁的小女孩当枪使。这和独裁政府使用刺杀反对派的儿童兵游击队,又有何等区别?只是加上了一个拯救世界的大义之旗罢了。

当然,出于任务,我不得不接受;并且,我也并不是讨厌这些小孩子。

后台的走廊上有很多接待室,那位女性将我引导到其中一个门前,便自行告退,我打开深褐色的木门,接待室布局很简单,墙角一台饮水机,两张沙发,一张玻璃桌。以及坐在沙发上这位略显紧张的少女。不知是不是因为我的军人站姿,她看了我一眼,便开始使劲揉搓着自己的双手,好像更紧张了。

“嗨。”我随口打了个招呼,接了两杯水,摆在桌子上。

“您,您好!”她深呼吸一次之后,努力地朝我问好。当然,她还是害怕我。

“我叫做田中友,之前是在上海工作的民警,因为搭档感染率达到40%入院治疗失去起始者,我就来到日本继续工作。IP排名760,喜欢喝酒和看书。不喜欢唠叨和邋遢的生活环境。大概就这样了,你呢?美少女?”

我汇报式的自己我介绍象是起了作用,终归是小孩子,因为我的直白,对我的警戒心象是降低了一些,所以对话也得以继续。

“我叫衣织,清水衣织,是之前生活在40区的诅咒之子,喜欢…….额…….天珠少女?”

“你说的是那个很火的魔法少女番啊,真巧,其实我也喜欢日本动画的,毕竟是童年的安慰么,你喜欢那个天珠少女里的哪位?”

我是个阿兵哥,不过幸亏经过朋友的训练,日常的交流还是十分顺利,而且我喜欢日本动画并不是在撒谎,虽说朋友十分质疑我看天珠少女这种低龄向的萌豚动画,不过看来还是十分管用的,至少在和这些孩子交流时。

“哦哦哦!我喜欢黑天珠,那种冷冷的但是内心炽热的强者真是太酷了!您也看天珠少女么?“

身为孩童,衣织谈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倒是完全放下警惕,开心地笑出声来。

“我看,我也喜欢黑天珠,你知道,她确实很帅。”

“对吧,我说的对吧,黑天珠最帅了!”

她笑着看着我,看起来对我的友善也没有太多意见。

“我能叫您田中先生么?”

“嗯........你觉得开心就行,给我绰号也可以,只不过不要太难听的。那你对我没啥意见?”

“我还害怕田中先生不喜欢我呢?我感觉自己挺喜欢田中先生的。”

你还真是单纯。

“行嘛,那么以后就是伙伴了,我叫田中友,原来是个军人,还请多指教。”

我意图握手,只不过衣织没有那么正式,她直接轻轻地用自己稚嫩的手掌在我的手指上摸来摸去,不得不说,感觉很微妙。

“哇!这上面全是茧啊,田中先生经常拿枪biubiu么?”

“也许吧,记不得了。”

“我叫清水衣织,叫我衣织就可以了,我是螽斯因子的起始者,比较擅长打架......嘿嘿,不是打人啦,我还是很想当淑女的。”

“行嘛,那拿上行李,去看看公寓吧。”

“好的。”

我感觉自己并不象是从军械库里取出了一把枪,而是从孤儿院里领出了一个需要关爱和指引的生命,少女的笑容告诉我,她确实是活着的,实在的生命。这笑容之灿烂,足以让我在瞬间产生一个幻想,一种对我们这些如同在大海中一叶浮舟的孤独者的,拥有归宿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