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另一个“有幸”进化出人类的星球。
这颗星球上的人类,他们的生活与我们相仿,甚至连文化、历史的演进模式也和我们差不多,诞生了许多和我们这边世界几乎完全相同的东西。
简直要让人感叹:啊!无论在哪里,人果然都只能是人啊!但是……
他们不那么得孤独。
在这颗“地球”上,与他们的智慧程度相近的生物,有很多,很多。
而且,他们的大脑,确切地说,是他们大脑中一个小小的部件,与我们相比有着决定性的差异……
“是的,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有人类以外的成分。”
我十二岁的时候,老爸丢下这样一句话之后就消失了。
“真正的自己,从~来不会出现在镜子里哦。”
过了几年,我十六岁的时候,说着这样的话,大我一岁的“魔少女”,她出现了。
她就像动画里的圣诞少女一样,那么得漂亮、可爱又变化多端,并且给我带来一大袋新奇的“礼物”。
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长长的红色马尾辫微微飘摆,留心她偶尔露出一个微笑的侧颜……我从她的背影里发现了全新的生活,有趣又危险的生活。
我发现原来全世界都是新世界。
我发现原来人海中存在崭新、未知的“人间”。
说说我吧。
我叫洛亚 . 弗兰德斯(Loa Flanders)。父亲是个爱玩失踪的“常年流浪汉”,母亲……不知道,不记得了。在我朦朦胧胧的印象中,母亲似乎有一张东方人的脸。她在我两岁的时候去世了,父亲也不曾多说什么,但好像我“洛亚”(Loa)这样一个短促、奇怪的名字就是她给取的。
然后……我是一名“弓箭手”。
哎?弓箭手?在现代化大都市里?在钢铁楼宇组成的社会迷宫里??
嗯,是的,而且不是什么业余俱乐部的会员,也不是竞技运动员。我是彻彻底底的,拥有实战性能的“弓箭手”,作为一个“作战单位”,可以发挥出相应作战功能的弓箭手。
我拥有作为一个士兵的基本素养和技能。或者毫不谦虚地说:如果被投入战场,我就是一名士兵。左右整个战局成败之命运的基本行动单位。
都是拜老爸所赐啦!我的父系在中古代时期的宗谱上,似乎能挖出很深的佣兵家族血统。嗯……以前家里有幅古老的油画,上面是个老爷爷,老爸说那确实就是家族里的“老爷爷”,似乎曾服务于哪个国家的王者,还曾被封爵什么的,不过那幅画也被老爸带走了。
而他在走之前一直在教导我“弓箭手”的作战方式。
“太古董了吧!爸爸!好歹教我些更加帅气的东西啊!比如狙击啦,呯!呯!呯!!这样的。”年幼的我跟他抱怨。
“笨蛋,又不是真要上战场,只是作为家族素养教给你这些罢了……”
“哎~可是爸爸你床底下不是有一把好~大的枪,拆开了装在盒子里嘛?我看见过你进行保养哎!那个就是电影里的家伙吧!很帅啊,教我那个吧!”
“笨、笨蛋!死小鬼,什么时候偷看的?!”
其他当然也还摆弄过长剑、片手剑,摸过装饰华丽的古董滑膛枪,甚至,长柄斧枪也试着扛过……虽然都是些古董玩意,不过父亲说我想当有天份,而且即使是他走后,这些与现代生活格格不入的训练我也一样没有落下过。
嘛,这些训练其实相当有意思啦!至少比同辈的那些小孩又要学钢琴,又要学画画,又要学这又要学那,还外加七八个补习班有意思多了。
不过学还是要上的啦,今年16岁,开学就高一了。
新的学期什么时候开始?新的学期就在我自行车的轮下!
此刻,清晨六点五十分。左手边是泛着朝阳金光的无尽海面,右手边是枝叶繁茂的青翠山丘;宽敞、缓缓向下延伸开去的水泥公路上,我将屁股抬起,离开自行车的座椅,伸直了手臂,任凭车轮儿“骨碌碌、骨碌碌”一路向下、向下,飞驰而去。
这扑面而来的海风,大概就是海鸥们每天、每天在半空中的体验吧!我似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发丝在这风中摇曳着,恰如那海潮中飘摆的水草。
新学期就在我的轮下。从山坡上的城镇折下来,沿着下坡骑行一阵,右转弯,原本被山丘遮蔽的视野线立即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半岛,一个被学院所盘踞的半岛。
它由两座学院组成,中后部分是一所高等学府,那是个让人不想接近的地方,死板且严肃,至少在年轻人眼中是这样的印象。
「天球神学院(Orbium Seminarium)」,这是它的名字,光凭名字就能拒人千里了。神学院是当代魔术原理的主要来源之一,高等魔术师的输出地,但它同时也兼任魔术师裁决所:判断一个魔术师是否邪恶、一个魔术是否异端的权威机构;囚禁、惩罚邪恶魔术师的官方刑场;开发“正确的魔术”的学术圣地。
而学院半岛的前端部分,则是我的新学期将要开始的地方。
「私立海鸥高等中学」。因为不是神学魔术机关,所以也没有拉丁文名称。
“哇,好……这该怎么说呢?微妙微妙…呃,有一点二的名字啊。”摇晃着手里的招生简章,当然,它是蓝白相间的配色,我对桌子对面的“青梅竹马”如是说着。嗯,算是有那么一点抱怨吧。
“拜托啦!洛洛!人家能考上的最好的高中就是这里了啦!嗯~拜托了啦,学校本身一点都不差啊,勉勉强强也算是第一流……的尾巴嘛。呐~一起来嘛!洛洛~”
她叫娜娜,姓娜娜,名也叫娜娜。水蓝色的过肩长发,在左边一侧扎起一个小辫子,瞳仁也是蓝色的,微微深一些,令她的眼神显得好像总是很专注似的,此刻这一双秋水正水汪汪地盯着我,粉嫩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叫我“洛洛”,全世界目前只有她这么叫我。
她算是我的青梅竹马啦。这家伙有点……有很深的社交恐惧症,虽然对我说起话来想当顺溜,但也仅仅是对我。中学入学的时候自我介绍,还是我在后面一句一句小声提醒她,她才把简简单单几句话说清楚……这个病至今也没有治好,所以要娜娜自己上高中大概是太残忍了。
“我说啊,社交恐惧症这种东西啊,你就克服克服呗,这种感觉不就像青春痘一样,过一阵子就没了嘛。”虽然心里已经决定去上那个什么海鸥高中了,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刁难一下眼前的“病患”。
啊啊,我刚一说完,娜娜就摆出一副委屈脸了:嘴角弯曲向下,隐隐约约露出两颗白灿灿的牙齿,眼睛闪烁出荧光……嗯,好,差不多了,点到这里为止差不多了。哎……我怎么跟训练宠物似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我也去那个什么海鸥高级中学不就好了嘛,放心吧放心吧,也会去跟老师谈谈,要求分在一个班里的啦……”
我一边挠头一边说着,但被娜娜的飞扑给打断了,她脸颊擦过我的脖颈,胸部像棉花枕头一样贴在我身上,纤细的发丝伴随着少女特有的芬芳挠得我脸红,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呜呜呜,太好了,谢谢,洛洛!”她边说还边微微蹭着身子。
“好好好,你下来你下来!”我小心翼翼捏着她的肩膀头,将他弄回原位。
娜娜就如同犯了大罪,却又蒙获赦免一样,低垂着脑袋,发出开心的嘤嘤啼啼。回头想想看,这家伙也很努力了,经常找我开小班搞补习,就为了追上我的成绩,为了能考在同一所高中里,虽然她唯一能“傲视群雄”的是她的胸部而不是学业……而且最终的结果也还是需要我来“折中折中”,但也很好啦!
而且,被长久相识的异性深深信赖,是很不错的体验啊。
“洛洛……我,没长青春痘吧?”娜娜忽然扭扭捏捏来了这么一句。
“啊?哦,我只是说个比喻嘛,没有没有。”
话说,你的关注点原来在这里啊!那我的“刁难调教”岂不是白费了!
……嘛,以上就是,我在这条临海公路上飞驰而下的原因。
同时也就是,我遇见那个红发“魔女”的原因了。
OK、OK,在这里准备右转,然后我会看见壮观的学院半岛进入我的视野……
然而,才刚刚偏转几公分而已,最先出现在视野中的,不是美丽的半岛,而是一条美丽的红色长~马尾。
哇……真的假的啊,这得养多长时间,才能达到这样的长度啊!末梢都已经下降到小腿肚,靠近脚后跟了啊!根本就是从没有剪过吧!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啊!车、车子!
那个红色长发的女性,居然直愣愣地站在自行车道拐角的位置上,而且和我距离如此之近,咫尺之间呼啸着猛烈的风声。
糟糕!不妙!这个轨道…指定是来不及了,要撞上!话说,喂,这种情况是连职业车手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的吧!虽然速度过快的我也有错误之处,但是你这家伙也太……!
“喂!你这家伙!让开啊!!”在应激情况下,嗓门显然是最灵活的了,我高声喊了出来。
但是肯定来不及了啊,真是的!明明是第一天上学啊!现在只好载着这个站错位的女性去医院了吧!还得费劲骑上坡!那么长!而且还不知道自行车会不会坏掉,万一坏掉的话,就只好背着人家……
话说,我哪里来的时间思考那么多啊。明明手和脚上的动作如此之慢……而且,这个女性逼近我的速度也好慢啊?慢得我都有时间打量一下这个女性了……哦,虽然穿得很成熟,但似乎跟我年龄差不了多少啊?真是的,还擦着一抹朱砂色的唇彩,这样不被当成大人熟女才怪哩,你这个样子站在大马路中央,到底是要怎样啊?!
喂喂喂……这、这不会是“死前时间”吧!不是说人在临死之前对时间的感知会变得很慢么?不是说会觉得能思考很多很多东西,但是肢体动作却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么……那不就是我正在经历的这个情况了么?!
啊咧咧!莫、莫非,这一撞就能要了我的小命不成!我就要死在上高中第一天的路上不成?!对不起了,娜娜,看来你得自己去面对人群、人海和人生了……也对不起了,我那坐标未知的老爸,您教导的射箭我算是白学了……妈妈,儿子或许就要来和您团聚了!
啊,这个女人终于看向我这边了。
好一个漂亮的人儿啊,皮肤细腻,真不忍心想象她被飞驰过来的铁器划伤的样子,可恶,就像一块做得太精湛,让人不忍心下刀、入口的蛋糕一样嘛!除了长龙般的单马尾绑在后脑,还有两大缕头发披在两边脸颊上,就像耷拉下来的翅膀一样;眼睛是泛着琥珀般光泽的红棕色,那是一种魔女般没有温度、深邃的红色!真可恶,眼神居然如此稳定,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你就要被撞到了,你难道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么!真是的,也对不起你了,陌生的女人……
下一秒,我终于从“死亡时间”里超脱了出来。
咦?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啊?经受冲击的我,一边欣赏着印入眼中的美丽蓝天和船状的白云,一边感到奇怪:似乎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啊?
背后一阵生疼,我已经重重跌在了地上,还好,我习惯性地抱住了头部,除了身上疼一点以外,应该并没有什么其他损伤。
“嗯?你那个动作,不可能是本能性的反应呢,你是受过格斗训练的么?”
听到一个波澜不惊、堪称温柔的声音,我的第一反应是:还好,虽然不知为什么,但对方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太严重的伤害,医院应该不用去了。
于是,我紧接着就想谴责一下她,要严肃地“讯问”她:你这家伙,到底干嘛要站在马路中间出神。
但当我气势汹汹抬起头来的时候,我……估计是吃了16年来最大的一惊。
那个女人……不,是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她的右手臂向前伸直,小手张成爪形,正牢牢地扣在我自行车前面的铁制置物篮里。
于是我的自行车就这么被她“锁定”在半空中,两个轮子还在徒劳地打着转儿,发出渐渐减淡的“骨碌碌”声。置物篮早已向里面瘪了进去,粗粗的铁丝包围着她的小手,原本装在里面的书包则掉在一边的地上,掉在她中等长度的黑色高跟鞋边上。
喂,真的假的,这个看起来娇弱纤细的女孩子,她徒手,徒一只手接住了飞驰而来的自行车?连动都不动一下,以至于,以至于我就像撞在一根大树干上似的被震飞了出去?!而且我是向后跌出去的,情况也确实是这样:她不仅是接住了我和我的自行车,而且一瞬间就将它“提”了起来,所以我被向后甩了出去。
真的假的……我不重,但也有70余千克啊!再加上自行车本身的重量,还有下坡的速度,这、这种程度的惯性,居然徒手接住了?!还毫不费力,满脸漠不在乎,充满了余裕的样子!
莫不是个怪物!!
大概是我一半惊讶一半恐惧的神情提醒了她,她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不自然”的举动,快速将自行车“稳稳地”放在地上,然后还装模作样揉一揉自己刚刚大放异彩的右手。
但是我看得相当清楚,那只本应柔软的小手上,连一丝一丝划痕都没有,不,别说是划痕了,连血印子也没有一条。而且……她揉手按摩的动作何其之假,简直令人汗颜。
“没、没受伤吧?你。”这女孩一边还在“装痛”,一边将眼光落在我身上,有些紧张似的问我。
“不,受伤什么的……”受伤什么的,因该是我来问你吧!但是看她这么着急掩饰,我不好意思问得太直接。“那个,你呢?还好吧?”
还好吧~啊呸!我在说些什么呢!问她啊!问就是了,问她你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徒手接下飞驰的自行车,而且还把骑车的男孩子给甩飞出去!
但是我真的问不出来,对方传递过来的这个感觉,是应该叫做“气场”或者“气质”么?
我这会儿站了起来,能够“全局”打量这个“马路中央的魔女”了。哟,我比她高呢,说实话这居然挺出乎我意料的,大概是她一身衣摆达到膝盖以下的纯白长风衣的缘故吧,令她远远看起来比实际上高出不少似的。我比她高出的还不少哩,我有一米七五,这个女孩子估摸着也就一米六五的样子吧,只比娜娜高出那么一点点……
她徒手接下自行车的行为越来越令人匪夷所思了!
她的里面……呃,好成熟。里面全是黑色,黑色的低领衬衫,露出一个浅浅的、肉色的沟壑;黑色的职业女性工作裙,十分合体,花蕾般包裹住穿着浅黑色丝袜的双腿,再点缀上最末端,脚上的漆皮黑色高跟鞋……可恶!果然是魔女、怪物吧!从她的脸上很明显能看出是我的同辈,那么这套着装年龄反差也太大了吧!魔女!
可恶!居然有点踌躇眼睛该往哪里搁!
单单只看里面似乎很美丽,甚至很性感了,但是总体说来,外面那件纯白的风衣简直……将她的整个身体笼罩在一种仙境般的氛围里,如同迷离的雾霭,表达出一种不好接近的气息来。
在我打量她的当儿,她回答了我刚才提出的问题。
“我?嗯……还好,还好,没什么,不用在意。”魔女有些尴尬地撇开眼睛,然后像是也要撇开这个话题似的,问我,“倒是你啊,动作很棒哦,天生的优秀反射神经,再加上专业精心的后期教育,才能达到那半空中零点几秒的流畅动作呢,你是有修习格斗技的么?”
专业精心的后期教育啊……我家那只老爸的教育算不算专业精心我是不知道啦,但还真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被表扬了呢。
“嘛,还好啦,虽然不是格斗技,但学过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回答道,弓箭手什么的,毕竟还是太古董了吧,对陌生的漂亮女孩真有些说不出来呢。
“哎~话说看你的这身衣服,你是海鸥高中的学生?”魔女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了,这会儿饶有兴致地打量我身上的白底黑边小西装。
在胸口的位置上还有一只刺绣海鸥,也是白底黑边,翅膀儿不知为什么不是直的,而是向下弯曲,结果两边翅膀的曲线构成了一个微妙的爱心形状。娜娜两眼冒光地说“很可爱!”,而我对此只感到很囧,觉得似乎有些少女气息,有些……娘。
“嗯,是的,我是今年的新生。”我条件反射地拿手指轻轻拍拍那只海鸥,好像那是个灰尘,可以被拍落掉似的。
“新生?那今天是高中第一天喽?”
“唔,是的。”哎呀呀,而且第一天就遇到奇怪的人了,就是魔女你啦。
“迎着海风踏上新学期呢!学生的生活果然富有朝气又很浪漫呢!”她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感叹道,语气中似乎不无怀念的感情。
咝~这家伙在“怀念”啊,据我目测,她的实际年龄绝不会超过我多少,顶多17、18岁的样子,但是着装反差巨大,职业、干练……很有女人味。看样子是早熟社会人?会是从事什么职业呢?嗯……感觉事务性职员应该不会穿这样的白风衣吧?猜不出来,但是直接问的话,会有些不礼貌吧?等等,莫非是不良少女?!
嗯,总之是个浑身洋溢着“不寻常”、“非日常”的奇怪气息的奇怪女子,看她也没什么大碍,还是不要过多纠缠下去了吧!总觉得再说下去会给我将来的高中生活开启某种未知的道路似的……不行不行!我是把普通生活当作主线,其他东西当成偶尔副本的类型,是大众化的类型。这个怪力魔女明显很不寻常,而不寻常的玩意往往成对成双,不行不行,我在此就敬谢不敏了吧。
我想去扶起自行车离开,但是魔女的一双眼瞳紧紧地注视着我,我竟然无法动弹。不不不,这跟“蛇和青蛙”那种经典比喻是两回事,是两种感觉,说不上来,嗯……就像,就像一首自己喜欢的音乐正在回响,即使是有淡入淡出的功能,也万万不想将它就这么掐断一样。
明明是清楚明白的,明明是心知肚明的,这首歌一旦就这么听完,听众,我的命运就会发生某些偏差、某些更动,但就是不得不听下去,不得不听完……
“喂,那你叫什么名字?”她忽然冷不丁这么问我。
“哎??”我没能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干嘛突然就问我的名字呢?难、难不成是想到学校找我麻烦么?莫非这果真是个黑帮女郎!
“名字啦,名字,问你叫什么名字。”她的目光简直像是一种结界!我被牢牢地困在里面出不来,我……
我将自己的名字脱口就说了出来,回想起来,这大概就是让自己迈入新世界的第一步吧!哈哈,就好像是将自己的名字高声呼喊给圣诞老人听见,以便让这个工作繁忙的家伙记得自己,记得给自己一份礼物似的。
“洛亚,洛亚 . 弗兰德斯!我的名字。”
说实话,我有那么点羞耻,感觉自己就像拒绝不了老师问话的学生似的,像个出了差错错被老师抓起来询问的犯事学生……但是!站在路中央的是你才对吧!为什么我要高声告诉你我的名字呢?不对啊!应该是反过来,应该是我在“教育”你才对啊!我应该给你好好上一堂交通安全课……
“哎~洛亚,嗯,洛亚。是拼写为L.O.A吧!”魔女大人像玩味一块糖果似的在唇齿间玩味着我的名字。
“啊,是的。”切!我在心里啧了一下嘴。
“是 ‘精灵’的意思呢,很美。”她冲我露出一个很美的微笑。
“哎? ‘精灵’?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她指的是什么,听着像一个物种似的,难不成是魔女夜游时的随从么。
“什么呀,连自己名字的寓意都不知道吗。真是的,你这家伙,要是成长为一个粗神经的男生可就浪费这个漂亮名字了!”
她明明比我矮半个头,为什么居然可以对我“居高临下”,口气高傲得竟然如同是在训话!?她是如何做到的?她是如何扳倒这个物理劣势的!在我看来,这个神秘的力量一点也不逊色于徒手接自行车!
“所以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嘛!”这家伙,干嘛突然就问别人的名字,问完了还发表意见!这么不客气!
“精灵。一种远古的,现在被认为已经灭绝的物种,它们曾经跟我们人类的文化有千丝万缕的关联。Loa……”魔女又开始细细玩味我的名字了,“Loa,一个古代又古代的词语,原始宗教巫毒(voodoo)教的信仰对象。字面上是 ‘神秘’的意思,而它真正指代的,正是 ‘精灵’。既可以用于呼唤 ‘众精灵’,泛指一群,也可以用于特指某一个精灵个体。Loa……”
我看她拿我的名字做了半天文章,但我事实上什么也没听懂,搞什么,老妈莫非给我起了个很特殊的名字么?老妈!要是儿子因此而给魔女相上了怎么办!要是变成魔女夜游时的同僚了怎么办!“精灵”什么的,我一点也……
“你被称呼为精灵呢!真是的。”魔女小嘴一撇。
哎?她怎么居然还叹口气?竟然搞得好像我这个人真的糟蹋了我这个名字似的!什么意思嘛!这家伙,我得……
“呀,再不走你好像要迟到了。”她反转纤细的手腕,看看有着更加纤细的皮革表带的手表,淡淡地对我来了一句。
“糟糕!!几点?”我条件反射地上前一步。
老师:那个某某君,你第一天上课报到为何迟到啊?我:报告,半路上被一个魔女给拦住了。呸!这种情形绝不能发生!为了迅速把握时间,我大步向前,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块方形表面的玫瑰金色手表,细细的指针标示出时间的刻度为7:30。嗯,还好,现在出发还能赶上,不打紧……
不过出现在我视线中的当然不只是手表和它标示的时间刻度啦。
我还看到手表主人白皙的手腕,和手腕上淡蓝的血管,魔女的皮肤在朝阳中仿佛是半透明的,氤氲着荧光。左边视线的余光里,还有几缕红丹丹的发丝,它们在海风中轻轻晃动,竟然好像是有灵魂的;还有一条细细的红线,很模糊,不过应该是向上微微弯翘着的,是什么呢?对了,是魔女的嘴唇吧!嗯,我猜得应该很准……
我从魔女“怀里”有些尴尬地跳了出来。
“对、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失礼了,请、请原谅!”
嗯~居然没有闻到一丝的香水味呢,这可就出乎我意料了,我原本还以为魔女身上肯定很讲究地喷洒了各种人工化合物,散发着复杂的“幽香”哩,但实际情况是,只有淡淡的一股香波味道,还有温热的肌肤体香。
不错,虽然我身体正在鞠躬道歉,但实际上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一方面是因为确实很惊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一点小小的反抗心理:哼,你这魔女,可别因为我懂礼貌而嚣张起来!
“没事啦,没事啦!严格说来,是站在路中间把你拦下来的我不好啦,比起这个,你赶紧去学校吧!可不要第一天报到就迟到啊。”她轻快地摆动小手,就是那只把我“拦下来”的小手。
什么叫做“严格说来”!分明就是你不对吧!实实在在就是你不对吧!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快速扶起自行车,原本想说声“再见!”就赶紧离开,但刚夸上座椅,她就把我叫住了。
“书包!书包!真是的,怎么丢三落四的呢。”
她说着弯下腰去,长长的马尾如同一条静静燃烧的火焰,匍匐在她罩着雪白大衣的背脊上,色彩鲜明;脸颊旁的头发则顺着地心引力笔直垂下,遮住了她的眼帘,露出了她的唇吻。隔着大衣衣摆的微微起伏,能知道她的膝盖缓缓弯曲,优雅而干练。
书包被拾起来了,结果因为没地方放而闹了几秒钟尴尬,虽然谁也没有提起那个可怜的置物篮,但是怎么办呢,前因后果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呀,当然尤其是她,犹犹豫豫,尴尬的小脸上泛起了微红,竟然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最后还是我“发现”,书包原本不就是用来背的嘛!
于是我背上书包,草草道了一声“再见”,准备与这位马路中央的魔女就此别过。但是她……伸出那双“怪力”的小手,帮我整了整衣领。
“新学期刚开始,不要这样子邋里邋遢嘛。”她细声叮咛我。
“还、还不是刚刚摔在地上导致的!”我的反应有些过激,目的……是为了掩饰心里头泛出来的一阵“萌”的感觉。
“对、对不起啦……”她微微偏转小巧的脑袋。
这家伙,怎么感觉好像随时能够很强势,随时又能很……很可爱呢?!
不妙,还是趁着萌病尚未泛滥开来,离开这里吧!
其实我是有一种冲动的,我想说:喂,你要不要我载你一程呢?但是啊,这样一个女孩子坐在我身后什么的……无法可想!搞不好会再出一次事故吧。
所以赶紧作罢,双脚一蹬,我离她而去。
她站在原地,冲我挥着手,逐渐、逐渐消失在我的眼角余光之中。
再见。但是啊,我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别说是名字了,连名字的什么古代寓意都已经给对方当场挖出来了,而自己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一概不知!亏了!亏大了!而且真失败!我怎么如此不够强势呢?娜娜知道了非得笑话我不可,老爸知道了非得生气跳脚不可……
大概,不会再见了吧?
到最后,也没有问她为什么站在马路中间,眼光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出神。
嗯,自行车被她接住之前,我捕捉到那个令我印象深刻的目光了,但是因为太过短促,以至于令我分不清这个印象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又到底有多少是我主观的“幻”。
我要,怎么形容那一瞬间的印象呢?我觉得只好用诗来表达。那目光像是一朵期待绽放的玫瑰,那目光像是一只期待振翅的鸥鸟。
她所看着的方向……是学院半岛没有错。或者更加遥远,是半岛的“舞台”,是无尽的大海本身?那个深邃又温柔,多情又粗暴的蔚蓝色水的世界?
丫丫的!我在想什么呢!一个暴力魔女而已!她……应该是会格斗技的吧?而且应该是某种达人级别的,毕竟一瞬间就能看出我的动作受过专业训练啊,所以她徒手接自行车也能解释……
不能解释吧!!再怎么会格斗技也不可能办到这种事情的吧!哪怕两三个大汉合在一起也不可能完好、完美地接住啊。但是她,这个娇小的魔女,她居然在穿着高跟鞋的情况下,纹丝不动地接住了飞驰而来的自行车,甚至连膝盖都不弯曲一下……怎么想都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难道是使用了魔术?不会啊,没有发动所必要的时间,而且也没有出现任何道具,没有咏唱任何经文或者展现任何术式的迹象。不过说到魔术……哎?那不会是个货真价实的“施魔者”吧?莫非是神学院的学姐?
算了不想了!荒唐的事情就让它荒唐地过去吧!学院半岛已经近在眼前。
最显眼的地标当然不会是我的海鸥高中了,最显眼的建筑理所当然得是天球神学院。尽管海鸥高中位于半岛最前端,但它命中注定只能被后面的神学院的风采所埋没、所遮盖,变得灰头土脸。
要说为什么……因为神学院其实是有两个部分的,一个是正常常识范围内的“学院”构造,对所有人公开,那里面,就像司空见惯的那样,教学楼啦、图文信息楼啦、宿舍楼啦等等等等一应俱全。
而它的第二个部分,乃是悬浮空中,直径千米的金属球体。
正如它那“天球”的名字一般呢。这个球状的学院以地面上的,“常识范围以内”的学院为漂浮底座,悬空百余米,外表偏光,并且经过精密计算,所以不会亮得像是第二个太阳,但也不会暗哑地失去光泽。
它就好像是自然界完美、天生的一部分,泛着灵感和美感;但它当然也是最完美的人工造物,汇集着知性和智慧。
白天,它融合在天际之中,仿佛在白纸上滴一滴白色的墨水,只有边界上模糊的光泽向世人揭示它的存在。
黑夜,它仿佛一轮圆月降临在人间,表面上细密的金属纹路泛着蓝色的幽光,宛如一个仙境短暂地揭开自己的面纱。
它是天球神学院真正属于天空的部分。
然而,它对外实行完全封闭政策。
没有人,没有任何外部人士知道它里面的构造,也不知道它的内部的功能作用。有人猜测,那里面正是关押魔术师的监牢,或者裁判所的所在,但是不,这些政府功能在地表上的学院里就已经得到妥善解决了,只不过设施全部位于地下。
而且,更何况,据说那颗“天球”,乃是独立与政治,甚至也独立于宗教的,是一个进行“完全中立性自治”的……
人工天体。
不过那种事情与我毫无关系啦!我是海鸥高中的新生!我才不要接近那种死板可怕的地方哩!
真的是相形见绌。海鸥高中如果放在任何其他地方,都将是会大放异彩的漂亮存在,但是现在,和它身后那宏伟的天球神学院一比较而言,嚯,简直普通又渺小,像是一堆聚集起来的灰尘。
但普普通通不是无价之宝嘛!更何况,这里设施一流、环境一流,师资力量差不多一流,能在普普通通又快快乐乐轻轻松松的氛围里度过高中生活多好啊,说不定还能交到一个女朋友!
在进入半岛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
然而,“精灵”似乎并不这样想。
名为命运的那匹猛兽,它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躁动着、兴奋着,仿佛它也正处于热烈的青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