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把门关起来。】
班长一声令下，就听到刷刷的两声关门声。伴随着下课铃声，他走到了讲台上。
【抱歉打扰大家的休息时间，现在谁也不能进出教室。】
这样的抱歉一点诚意都没有，就好像拿出下课时间的自由是每个学生份内的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非要搞得这么严重不可？仿佛是回答我的疑问，他接着说道：
【我们的班费不见了。生活委员，班费是放在你那里的。你上次看见班费是什么时候？】
【啊，那个，是上节课搬桌子之前。】
【这么说来，班费就是在上节课里不见的。】
上节课是一节活动课。一上课，我们就把所有的课桌都统一靠墙放在了教室后面。有的女生力气小搬不动，还是男生帮忙的。下课前五分钟才把课桌恢复原状。没想到就在搬桌子的时候，班费失踪了。
【由于刚才的情况混乱，我有特意留心过。除了老师，没有人进出过教室。所以班费应该还在教室里。】
确实如此。我也留意到了这个情况。
【请大家协助寻找一下座位附近有没有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信封里有3200元钱。】
协助寻找是假，其实是想让偷拿班费的人自己交上来吧。我不认为这样的寻找有效。果不其然，一分钟过去之后并没有找到班费的下落。
【这种情况下，只能认为是有人故意藏起来了。接下来会逐个搜查每个人的课桌和随身物品，对此有疑问的同学可以先行提出。】
一般说来，谁都不会喜欢别人查看自己的私人物品。特别是在这样规则严格的学校，每个人都有可能携带一些违禁品。
【请大家放心，此次搜查只针对班费，其它违禁品不在考虑范围内。】
很聪明的补充啊，班长大人。即使没有违禁品的顾虑，被人查看私人物品也会令很多人觉得尴尬。且不说包里藏着成人杂志的男生，或者包里有许多小秘密的女生，光是私人的储物空间可能会被人看光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到不安。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并没有人反对班长的说法。也就是说，与其隐私权被侵犯，在班费失窃的情况下成为焦点更让人觉得不堪。
搜查就在悄无声息中开始了。
我也有一些违禁品。校规是不让带手机的，虽然没什么人理会这样的规定，毕竟也不是可以公开拿出来炫耀的物品，有违我低调处世的初衷。我把手探入课桌，想要把手机关机。当然，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行为，手机还是会被找到。可就在这时，我摸到了一样不属于我的东西。牛皮纸的触感，形状像是一个信封。
【不会吧？】
心中暗觉不妙。低头看时，眼前的景象证明了我的担忧。此时躺在我课桌里的那个牛皮纸信封，以及里面的那一叠钱，不是班费是什么？一滴汗从我的额头渗透下来。下意识抬头左顾右盼，并没有人看向我这边。3200元，微妙的数字啊。我国《刑罚》规定，盗窃公私财物3000元以上者是要入刑的。即使念在我是未成年人，而且是初犯，也至少是刑事拘留的处罚吧。按照校规，在校期间接受了刑事处罚是要直接开除的。我家里没钱没背景，从学校里退学会让父母为难的。即使现在上缴款项，也许没人能有证据证明我是偷，可这事丢人啊！我还要在这所学校呆三年，每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以后所有人看见我都会揶一揶自己的包。光是这样的动作就已经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这时，班长已经搜到我这一排了。没有办法，我只能起身让座，尽量表现得自然。身体向后退，退到一个位置能观察清楚后半个班级所有人的眼睛。我处在班级的正中间，全班32个人里现在有一半人我能看到他们的眼睛。生活委员居然还对我搜身，暂且忍耐，我在等一个契机。她很快搜完了。本来我身上就什么也没有。
【嗯？这是什么？】
班长从我课桌里掏出了手机。
【这次不检查其他物品就算了。以后不要把手机带到教室里来。】
没有功夫吐槽班长那个傻×，现在我的注意力都在别人的眼睛上。
【好了，下一位同学，请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课桌。】
看来班长没有从我这里找到班费。等的就是这个契机！我迅速观察着16个人的眼睛。人在惊讶的时候眼睛会突然睁大。这个动作持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但是很明显。这种动作叫做微表情。是每个人都会有的生理反射，想掩藏都掩藏不住。如果他们中有人存心陷害我，他一定会觉得惊讶，为什么没从我身上搜出来班费。那个惊讶的表情我一定不会错过。
然而，没有。后排的16位同学没有人感到惊讶。他们都不认为班费在我这里。他们不是把班费放进来的人。
——一分钟之前——
当我脑子里还在想着刑法的时候。手上并没有停下来。快速撕了三张胶带。一张封住信封的口子。另外两张将牛皮纸信封贴在我课桌底下。所以在班长搜查课桌的时候没有被搜查出来，看来是躲过了一劫。
02
我们的班长大人折腾了20分钟也没能搜到班费，只能悻悻作罢。向下节课的老师赔礼道歉后结束了这场闹剧。接下来的整节课，他狐疑地看着所有人。真是的，该说他敬业呢？还是刻板呢？为了责任不在自己的班费失窃，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他这样做会得罪所有人的。
我现在也不是有空为他担心的立场了。究竟是谁把偷来的班费放进了我的课桌里？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粗略地区分出两种可能：1.嫌疑人X自己想偷走班费，也许是找不到自己的课桌，也许是正好有人发现，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嫌疑人X把班费塞进了我的抽屉了。2.我在自己不知觉的情况下得罪了嫌疑人X，出于打击报复，X想让我背上小偷的名声，也许入狱，也许退学，至少也是身败名裂。虽然我一直秉持着低调的处世原则。可是得罪人这事谁也无法避免。举个例子。也许有些自以为是。如果哪个男生暗地里看上我了，我自己还不知道，可是嫌疑人X发现了。嫌疑人X其实也在暗地里喜欢着那个男生。出于嫉妒，X会希望我从学校生活中消失，用上再偏激的做法也都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嫌疑人X对我没有敌意，班费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我的课桌里。那我只要交出班费就能一了百了。怕的是第二种情况，嫌疑人X对班费没有兴趣，反而是对我有兴趣。那么即使这一次我能躲过一劫，还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而且会一次比一次恶劣，我的处境也会一次比一次凶险。一定要在这个阶段就排除第二种可能！
现在半个班级的人已经被我排除了。剩下的16人里。除了我自己之外，看班长那副左瞧右看的神态也是明显不知情的吃瓜群众。除此而外的14个人中，可能会有人恨我入骨不息栽赃陷害吗？抱着这样的疑问，我度过了剩下半节课的时间，几乎没有听讲。
接下来是午饭时间。我和邻座一起吃饭，过程中一直听着她讨论班费失窃案。学校生活毕竟比较平淡，出现这样一件事情自然让她感到兴奋。她扮演着侦探的角色，说着毫无根据的推理：
【就是长头发的那个女生干的吧？她家住在棚铺区，家里穷得很。可她的手机我见过，是爱疯噢。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哪来那么多钱？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你说班费不是她偷的是谁偷的？】
我不认为该从这种角度思考问题。贫穷并不是一种过错。或许，是她的亲人为了奖励她在课业上的努力买下的手机也说不定。毕竟我们这所学校不是那么容易考上的。也有可能她在假期中做了什么兼职，攒下来一台苹果手机的钱并非没有可能。总之可能性有很多，不能以此作为判断对方道德有问题的依据。
虽然我自己心里有数，却没有直接告诉邻座。只是哼哼哈哈地笑着带过。饭后，我约她出去透口气。我们教室外有一圈水泥护栏。走到教室后门位置，我很自然向后仰，靠在水泥栏杆上。邻座也就很自然地停下了脚步。我们留在这个位置有一搭没一搭扯着闲话，就像周围其他学生没什么两样。
其实，我的注意力全在教室内自己的座位上。很多犯罪分子在作案结束之后还会回到犯罪现场。一方面是查遗补漏，一方面是重温犯罪时的愉悦感受。现在，最关键的班费还在我这边没有被搜到。即使是出于好奇，嫌疑人X也会出现在我课桌周围吧，很大的可能。
03
值得怀疑的人有三个。有两个女孩子在我课桌边逗留过。还有一个人正盯着我看。本来，我们两个人在说话，有一个人的视线四处乱扫也很正常。在普通人眼中，我的视线只是在谈话过程中无处安放。可他偏偏盯着我看，就好像知道些什么。本来这个人是必然的嫌疑人X，但是如果是他的话就不好说了。
我和他打过乒乓球，他打得很厉害，从没有人从他手里一局比赛赢到过两分以上。我们普通高中生打球时只是手在用力，看他打球时，浑身都在动，力量从脚跟传到腰上，再从腰部传到胳膊上，所以打球时显得力气很大，特别是抽球时，让人接都接不住。
非但如此，他在其他运动项目上也表现得很出色。虽然个子不高，跑步跳高样样擅长。个子不高也就算了，入学时测试肺活量和握力，他的数值也低得惊人。只有2300的肺活量和25的握力，女孩子的程度。他自己看到这样的数据羞得脸有些红，所以应该不是装的。在我眼里，他做事有一套自己的哲学，也许就连本人都没有发现，他特别擅长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的效果，能够充分调动起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对于这个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惊讶。就比如此时，他看着我，眼神中表达出来的意思好像是在说：
【我看出来了，你心里有事。】
另外两个嫌疑人都是女孩子。一个女孩子，我还没来这所学校时就在网上见到过了。最近有一个很红的手机App，能做视频剪辑，配上音乐做成短视频。搞笑的或者带感的，在年轻人中很流行。就是在这个App上，我看见过她的脸。视频中，她先是穿着校服，看见镜头后用手遮住。等到放开手时，她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甚至还画了妆。衣服很能凸显身材。虽然不该因此评判一个人的品行，说实话我不喜欢女孩子在这个年纪这样打扮。会不会是我平常的言行举止中表达出了对她的不满让她敏锐察觉了，然后又因为哪些不为人所知的误会或者心伤而恨我入骨？这么想着，我打开手机，登入那个App。我在“附近”里找到了她的账号，她叫“16岁少女惨遭7名任课教师轮流布置作业”。她的所有视频都在，并没有刻意隐藏。这么说来，除了我周围的同学都应该看得到。那么，对她日常的穿衣风格有所不满，也一定不只有我一个人。她不应该为这种原因恨我。
看着她的视频，原来今天也有更新。而且，是活动课上拍的！没错，正是班费被偷的那节活动课。我马上点开视频，认真看了好几遍。可惜，没有收获任何线索。不过至少，我排除了她的犯罪嫌疑。原因很简单。在活动课开始时要搬课桌椅。她表示自己力气小搬不动。就叫来了后排一个高大的男同学。这件事我是有印象的。当时的这一幕有些突兀，应该说有很多人都注意到了。那么她就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跑去教室后面放课桌椅的地方去动班费。那样做太招摇了。
于是，她成了我第一个排除了嫌疑的对象。
那么现在，嫌疑人还有两个。除了刚才提到过的那位高人，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在我座位周围逗留了很久。甚至还坐到了我椅子上。这个女孩子留着一头及腰的长发。没错，不是别人，正是午休时我邻座提到过的那个拥有苹果手机的来自棚铺区的女孩子。把钱放进我课桌里的人会是她吗？
04
正巧，今天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更巧的是，体育老师一上课就放我们自由活动了。
我先找到高人。
【来一局？】
他主动约的我，这样正好。
【来一局。】
我走到乒乓台前，拿过球拍，与他对峙。我们并不急着开始打，而是在一条直线上来回拉球练手感。这是一个很好的谈话机会。
【问你个奇怪的问题。】
【你问。】
【如果你想逼一个人退学，你会怎么做？】
【你想让谁退学？网红吗？】
这里我没有把真实的名字说出来，网红就是那个玩视频剪辑的女生。我不知道怎么扯到她身上的，就没有搭腔。
【不是。在构思一篇小说，里面有这样的情节，想问下你的看法。】
【嗨，我当什么事呐。这事你不该问我啊，你问长头发。】
长头发就是之前中午坐在我座位上的女孩子。她也是嫌疑人之一。
【问她做什么？】
【她在写小说呀。轻之文库你看不看？在那里都发表了好几部了呐。你没看她那手机？苹果！她自己赚钱买的。厉害着呢。这事儿你找她商量一准儿没错。】
这下倒解释清楚了我邻座的疑问，那台苹果手机是她自己的劳动所得，和班费无关。应该是这样的。
接下来比赛正式开始。一开局我就连用了三个耍赖的招数砍下3分，那是历史上从来没有人实现过的骄人战绩。他只是说正规比赛里不让这么打，也没说不算我的得分。虽然最终还是以3-11的比分输掉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是陷害我的人。他的心思太过敞亮，也太强大，没有必要私下里用这种招数逼迫我。表里不一的行为也不符合他追求能效的行事哲学。
他是我排除的第二名嫌疑人。
05
我把球拍递给其他想挑战的同学后就离开了。我想找长发谈谈。
很奇怪的，我好像知道她在哪里。
我们学校的实验楼一部分修到了三楼，一部分只修到二楼。二楼的楼顶是开放的，可以从三楼拐进去。这个小地方布置得很精美。护栏上绕满爬山虎，周围是各种盆栽，绿萝、芦荟、吊篮、常春藤和其它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学校甚至还在这里建了两座秋千。怎么看都是个躲起来吃午饭或者喝下午茶的好地方。
我看见她了，就坐在秋千上，她在看书。我从远处向她打了声招呼。对于我的到来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示意我坐在对面的秋千上。我问她：
【听高人说你在写小说？】
这时她倒是一脸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点了点头，仿佛我本该知道这件事。
【是这样的，我也在构思一篇小说，所以有个情节想请教。】
【你说。谈不上请教。】
她合起书本。
【嗯嗯，如果你想让一个人退学，你会用什么办法？】
我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微皱眉头，有些犯难。我期待着她的回答。
【为什么想要做这种事？我是说，你的角色为什么想做这个？】
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我胡扯了一些并不存在的人物设定。说实话，欺骗一个如此认真的人，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不对呀，你不觉得这样的设定很矛盾吗？既然对他感兴趣又为什么要赶他走呢？】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算了我说实话吧。我可能被人陷害了。】
看到她明显的吃惊的表情，我接着说，
【被窃的那3200元班费在我这里。】
又看到她吃惊的表情。
【不是我偷的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里。】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她的眼神格外认真，我的心为之一动，反而觉得自己之前怀疑过她是可耻的。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做什么吗？】
被她这么问着，我心生一计：
【嫌疑人通常会返回案发现场的，中午没有，很可能晚上放学后会来。你能不能留下来帮我看一下有没有人翻我桌子？】
【可以啊。需要我留多久？两个小时够吗？】
【不用这么久，大概一个小时就够了。呃，内个，对不起我之前有怀疑过你。因为你之前坐我椅子来着。】
【什么时候的事？】
原来，她并没有注意到那是我的椅子，看见个空座就坐下来了。她想看看远处的天空。
末了，她突然对我眯了眯眼睛。
【好啊，你之前是在试探我。】
【欸？我不否认。】
我歪着头对她一笑。
她笑了。笑得很温暖。
她是我排除的第三名嫌疑人。所有有嫌疑的人都被证明是清白的了。
06
回到教室后，我突然注意到一个学生的背影，和我自己的很像。这是件很奇怪的事，虽然没有人见过自己的背影，但是如果画下来或者拍摄下来给他们看，大多数人都能认得出来自己。而现在就是这种情况，鉴于我的背影长在了别人身上，当时的感受更加惊骇。她的身高和我差不多，头发的长度也差不多。如果换个发型的话简直分不出来。如果是她得罪了什么人，而被误认作我，那么有人怀恨于我甚至不惜诬陷我那也就解释得通了。
我问高人，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和网红不对付，你看到过我们有过节吗？】
【嗯啊，咋啦？】
【是从近处看到的还是远处？】
【你非要这么说的话，应该是远处吧。你那小身板，多远距离我也不会认错的。】
还我那小身板，您的身板可也不大呀。既然我和网红没有起过冲突，那么就很可能是她，那个背影长得像我的女生做了什么事让人怀恨在心的同时，还让我蒙受这不白之冤。
我背上书包回家了。特别注意过，没有人跟着我。过了今晚，真相应该就会水落石出了吧？但愿如此。
07
第二天有一节音乐课，换到音乐教室后座位是随便坐的。长发主动找到我，看来昨天的事情有进展了。她把手抱在胸前，是一种防御姿势：
【昨天托了你的福，让我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她的眼神，怎么说呢？有些冷峻。就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一样。
这时别的同学都在专心看着音乐剧《悲惨世界》。冉阿让和其他囚犯在拖木头。伴着沉重的背景音乐，长发告诉了我昨天傍晚放学后发生的事。
据长发说，我走没一会儿，嫌疑人X就来了。他坐到我的座位上，起初长发还没在意，直到他把我的课桌整个翻了过来，拿下信封，还用沾着水的抹布一遍遍擦洗胶带的痕迹。
长发居然直接就问他
【班费是你拿的吧？】
他也居然没有袭击长发，只是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为难。
【我就知道是你。】
看来长发认识他。
随后他们聊了很久，最后长发居然成功地说服了嫌疑人X去自首。
这样的展开让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看着长发义正辞严的样子又显然不是在胡说八道。
接下来她又说出了一件令我咋舌的事：
【你看一下身上，班费应该已经不见了。】
一滴冷汗。我摸了下上衣内侧的插袋，空空如也。钱果然不见了。
信息量太大，搞得我脑子很乱。嫌疑人X是谁？这人又是如何从我身上拿走钱的？长发与这人认识，她又是如何做到劝他自首的？
【其实我很同情他，现在这样的结果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是不是就像冉阿让一样？】
【是啊，就像冉阿让一样。他偷面包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让亲人不至于饿死。同样的，那个人之所以会偷走班费，其实，是为了保护你。】
忽然间，高手的影子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你看，冉阿让被释放后沙威一直追着他不放。你怎么看待沙威这个角色？】
【是一个反面角色吧，很讨人厌。总是追着冉阿让不放。】
【我认为他也只是在做自己分内的事。按照当时的法律，冉阿让是他该追捕的对象。】
【可冉阿让做的都是一些好事啊，他对社会没有危害的，为什么明明看到了这一点，沙威还是追着他不放呢？】
【是啊，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其实你现在就在扮演着沙威的角色，被你追逐的冉阿让过得很辛苦。】
【啊！？真的吗？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简单说来，为了满足你的生活，他不得不偷盗。】
【为什么？我不理解。】
【你就从来没有反省过自己吗？】
【……怎么样反省？】
【比方说，你讨厌擅长化妆的女孩子，会不会是因为你在嫉妒她们？她们比你好看，比你更招男孩子喜欢。她们有你渴望拥有而得不到的一切。】
【……我承认，有这个可能，可是我自己也都不知道。】
【是啊，人最难了解的，其实是自己。】
【……】
【你愿意原谅他吗？】
我脑海中再次闪过那个瘦弱而坚强的身躯，那个光明的影子。
【当然愿意。】
【那么，你愿意承担他的罪，与他一同接受处罚吗？】
【……我愿意。】
【看来，我终于可以告诉你真相了。】
【……嗯。你说。】
【昨天放学以后，我在教室里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
这句话仿佛一个魔咒，让我浑身发麻，整个记忆都打开了。
我看见网红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仇恨，因为我曾经抓过她的头发。我看见长发坐在秋千上，我躲在一旁不敢靠近。我看见我自己的家，我家也在棚铺区里。我看见了小时候的长发，我们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可是后来为什么？我的脑袋好疼。我还看见，是我自己拿走了班费，放进了自己的桌子里……
这不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
我看见我的手机也是一台最新款式的苹果。无论我父母还是我自己都没有能力支付这台手机……
我看见我自己回到了教室，把课桌整个倒过来，擦洗着上面胶带的痕迹……
我又听见了长发的声音就在耳旁：
【我已经咨询过心理老师关于你的事情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人格分裂。当你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偷钱的时候，整个人格都崩坏了。于是新的独立的人格诞生。他帮你做了所有坏事情，为的是维护你现在这个人格的纯净。】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挂满了我的脸颊，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呜咽。哪怕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朝着我看，我也要祭奠那个为了我付出一切，也许此后再也不会出现的自己。
【已经帮你约好心理老师了，下节课我们翘课吧。】
长发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微笑，仿佛是在说，
【没事的，还有我在你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