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柔和灯光撒向躺在柔软床铺上的少年的瞳孔,弄得他有些刺眼。他抬手将那一团光亮遮挡,使他的掌心周围笼罩了一层金边。
直到现在,他依旧对于周围的这一切感到缺少真实性。就如同做着一漫长的梦,没人能知道何时苏醒。
毕竟到现在发生的这一切,无论怎么去说,都有些脱离了常识。
——现在该怎么办?
少年从躺在床上开始便开始在脑海中碎碎地思考这个问题。这样的境地,少年自己根本找不到解决的答案,也没人给他答案。
[ 真烦啊...... ]
少年将手放下搭在脸上,苦闷嘀咕着。下次再见到大家,到底该怎样回答啊......
——两个小时之前
当少年清晰地感到手心出汗时,他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
[ 什......么? ]
爱蕾拉微弱的声音穿过耳膜达到大脑。
必须现在就说清楚。他告诉自己。
看着众人惊讶的目光向自己投来,他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
其实他也明白如果自己能一开始就将自己的情况说出,也便不会弄得现在这般尴尬的境地。
没办法了......他在心里苦叹口气,手不住握起了拳。
[ 我没法,做到那种事情。 ]少年将头埋得更低用更微弱的声音续说道
[ 拯救世界......什么的...... ]
[ 为什么 ? ]是卡尔的声音
[ 害怕吗?]
[ 不。 ]少年依旧低着头
[ 正如字面意思,我『无法』做到那种事情。]
[ 什么意思?]
其实在少年心里,觉得能够去做那种事的大家更奇怪吧......可......
在刚才休息室大家介绍各自的时候少年就尝试着在自己体内感受着某种东西,但到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只有一个。
从一开始,少年的的确确是想要收集到关于这个世界的更多的情报,认为这样或许能得到自己存在于此的理由。但到之后他发现,不仅那个理由没有出现,甚至还发生了各种超过他认知范围的东西。
所谓人具有的认知,就为认识、思维或知觉的自身发展,包括理解和推理的意识官能或过程,靠它获得关于感觉或理念的知识。每一个个体根据自己的记忆或视觉、嗅觉、听觉、触觉等外部感官获得信息后,依照本身的世界观、道德观、价值观等等来判断后从而做出的选择。也就是『三观』。而当一个人通过自己的『三观』不能将眼前的即时事物作出较好的解释时,那三观就会异常,出现不能解析眼前情况的异常。而当这样超过自己认知的东西变为除自己外被他人能正常接受的『三观』时,自己的『三观』就会在客观的影响下趋于崩溃,从而产生认知上的扭曲。
如果将现在这样除少年外的众人持有的『三观』作为普通认知,那么少年此时的认知无疑就是扭曲的。
换句话来说
少年他,并不存在那种能够被称之为『异能』的战斗方式。
——
[ 我没有办法战斗...... ]少年答到
[ 无法战斗是? ]
[ 如字面意思,我并不像大家一样,有能用来战斗的东西。]
[ 我甚至......没有自己过去的记忆。]
他能感受到他脸上由于肌肉紧张收缩带来的酸软
[ 怎么会? ]亚历克斯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 『界卜』的计算怎么会出错 ? 数据显示明明......]
[ 很抱歉......但......这就是事实。]
所以,今后该怎么办?就算说是退出,但是若真如亚历克斯所说,自己是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来的,那应该有被召唤的意义才对,但到底现在的自己......
[ 但是,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也不存在传送回去的选项了吧 ? ]
北宫笹源说出这句话后像是询问结果一样看向亚历克斯,得到的是亚历克斯的无奈的摇头。
[ 没办法的,就算是了解自己世界的各位,也没办法在各位世界稳定值紊乱的时候传送回去,更别说...... ]
[ 这么说,我们也回不去了啊......]卡尔苦恼地挠挠头,然后像是认命了一般耸耸肩
[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的?]问向这边的少年了
[ 我不知道...... ]少年停顿一下 [ 让我考虑考虑吧。]
[ ...... ]
气氛又一次沉默,然后,又一次被打破
[ 啊对了 ! ]菲莉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掌,说道
[ 既然你没有记忆,那我们怎么叫你呢?]
这似乎是个严重的问题。没有名字的少年,总归不可能让别人一直用『你』称呼吧......
[ 要不我们帮你想个称呼? ]
[ 这个提议不错 ! ]
不知为何,刚才还因少年而产生的消沉氛围此时却莫名被一个很奇怪的提议给活跃起来。
[ 我先来 ! 『未知体一号』!]菲莉安举起手,喊道
[ 喂喂那是什么科幻代号啊...... ]卡尔忍不住吐槽
[ 唔唔唔唔......『失忆怨念者』?]这次轮到伊莲娜了
[ 那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
果然这位外面文静的大小姐的内心无法研究......
[ 灰糖甜正太 ? ]爱蕾拉举起手指提议
[ 太少女了......]
[ 失忆超人 ! ]姬神绫香积极回答
[ 果然是小孩子吗......]
[ ...... ]卡尔用手掩盖住脸上带着难以言表的表情,自己思索起来。
突然一阵声音传来
[ 『阿米亚斯』......怎么样?]
众人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名金发女性正站在声源处,带着温暖的微笑看着这边。是那名给他们领路的天使。
[ 『阿米亚斯』......有什么寓意吗?]兰恩.加雷斯问道
[ 用古老天使语翻译的话就是——『失忆者的歌谣』]
[ 失忆者的歌谣......]少年碎碎念道,不知为何,当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他的心里竟震了一下。是心理作用吗?
[ 恩,我觉得不错。]卡尔率先表示赞同,众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 你觉得呢?]询问本人了。
少年沉默一阵,然后抬起头,回应了各位
[ 恩,那就谢谢各位了。]
然后北宫笹源像是得到新的玩具一般跳向这边用手勾住少年的肩膀,笑着说道
[ 那不管以后怎么样,但至少在你做出决定之前先好好相处吧,阿米亚斯君~]
[ ......唔 ]被这么突然搂住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眼前的他,被突然就这么用被新赋予的名称叫到还有些不习惯。
——[ 咳咳...... ]
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传来,那名金发女性天使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 啊啦啊啦,今天就这样吧?相信大家也累了,为放松一下心情,让我带大家随意参观一下这所观测站吧?]接着望向亚历克斯,用同样轻松的语气问道
[ 可以吧?]
亚历克斯闻言淡淡地皱了皱眉,接着舒口气说道
[ 好吧,确实今天也差不多该结束了,那就有劳各位之后再仔细考虑一下吧。]
然后他对着金发天使说道
[ 那就拜托你了,莉洁。]
[ 恩,还请放心。]
金发天使优雅地对亚历克斯行了一礼,之后面向他旁边的众人再次行礼,说道
[ 目前为止还没有跟各位进行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我叫莉洁.帕拉,是这所观测站的所长助理,如果各位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大可不必客气,我会尽力相助的。]她平起身子,接着说
[ 那现在就让我带领各位随处参观放松一下,顺带更好的了解这里,如何?]
听了话后,首先做出反应的是菲莉安,她一只手搭上另一只手的肘腕,大大地升了个懒腰说道
[ 呼~终于可以走出去看看了,好像挺有趣的。]
[ 恩,也不能老待在这里,得出去亲眼看看才行。]北宫同意道。
卡尔看向少年,而少年轻轻回以点头之后,便回应金发天使道
[ 那就有劳您了。]
[ 恩,那还请各位跟我来。]
之后名为莉洁.帕拉的天使带着他们走出了研究所。期间他们穿过多条错综复杂的走廊,众人不得不感叹这个研究所的大小,若非有人带路,会在里面迷路也说不定。
走到外面,众人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而这也是他们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可以看见外面的世界。
研究所的地理位置位于一片广阔森林的偏僻山脊处,从外部看,研究所的体积规模竟意外的大。四周密密麻麻的碧绿裹着镶嵌山中建造的研究所,一条河流从旁流过,在镶嵌边缘处恰好形成一帘稀疏的瀑布流向山脚。
从研究所所在的山脊处往森林的边缘处看,会看见一片上部与天交接,下部紧挨森林的银白。
[ 那就是都城的主城区。]
莉洁小姐为他们解释道。
[ 都城 ? ]
伊莲娜疑惑地发声道,接着一秒钟过后她反应过来,稍显吃惊地说
[ 难道说......这里就是...... ]
[ 神都——安吉利拉。]
金发天使淡淡地说道。
第一次亲眼看见神都的大体外观,不禁令他们感到惊奇。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处于现在这样危机状况下的神都应该会显得更落败一些,但那片位于彼端的银白却彻底推翻了他们的想法。
高大的建筑物栋栋紧挨着,错落有致的分布丝毫表现不出任何紊乱,光从远处看去都会感受到其散发出的浓郁秩序感与神圣感。若非存在着那严严实实笼罩着神都的金色能量罩,完全不会使人将其与『危机』联系起来。
然后莉洁小姐带着众人围绕着研究所的周围转悠了几圈,为众人讲解了周围的地势。当结束时,夕阳已为天空镀上了金。莉洁小姐将众人带回研究所里为众人各自准备的专属房间,之后留下一句[ 那么,祝各位休息愉快。]便行礼离开了众人。
——
现在被称作阿米亚斯的少年依旧躺在床上,转头望了望周围。其实作为房间来讲,这个地方未免也太过『奢华』了一些。且不说任何日常的生活家具一应俱全,而且还多了许多作为装饰的精美摆设,加上每个房间里配用的专属阳台,洗浴间,厨房甚至于健身房,就足以用『奢华』来形容了。
八人的房间都位于研究所的顶层,以弧形环绕的方式包裹住顶层的外围。从阳台上可以恰合其实地观赏到研究所外的广阔风景,因为处在大自然中,所以房间的通风效果自然很好。
由于一下子就将精神放松下来,阿米亚斯此时反而觉得有些无聊。
出去走走吧......
阿米亚斯在心里如此决定后,便走出了房门。
研究所的顶层一处有一段螺旋阶梯,从这里可以上到位于顶外的观望台。经莉洁小姐所说,观望台平时主要被用于观测研究所周围的动静,所以面积多少有些大。
阿米亚斯沿着扶手走上阶梯,爬完之后便来到了观望台,他走向观望台的外边围栏,向外望去。
露天的观望台在晚间变得格外寒凉,阵阵夜风使下方的森林沙沙作响,也令少年的头发随空飘摆。深蓝的夜空中点点星辰闪烁,一轮银月静静地挂在空中,如静谧的修女默然注视着这寂静的夜。
——[ 没想到『神』的世界也有这么美的月亮啊。]
一阵悦耳的声音响起,阿米亚斯吃惊地回过头去,看见身穿一袭白裙的爱蕾拉伫立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原本气质可爱的她在月色下被增添了一丝柔和的美。淡粉色的短发在风中飘摆,带着笑意的脸庞注视着他。
[ 恩......是啊。]
短暂地楞了一瞬间,少年才回答道。
[ 你怎么在这里 ? ]
[ 刚才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你往这个方向走,不禁好奇着这么晚你要去哪,便悄悄跟来了。]
说完她像是不好意思似的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 啊......这样啊。 ]
阿米亚斯再次将头望向天空,没有再作声。
爱蕾拉移动身形轻轻地走到少年身边,她身上还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
[ 这么美的景色,真的很难想象这个世界正陷入危机之中呢...... ]
她注视着天空,上扬嘴角喃喃着
[ 恩...... ]
由于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作出回应,阿米亚斯也只是轻允着。接着两人就这样陷入了十几秒的沉默。
[ 呐...... ]
爱蕾拉打破沉默轻轻喊道,她的眼神依旧盯着夜空。
[ 对于目前的状况,你怎么看的?]
[ ...... ]
这样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少年一时大脑有些混乱
[ 我不知道...... ]
[ 那你对于那件事,考虑好了吗?]
[ 还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
[ 哈哈......也是啊...... ]
爱蕾拉苦笑着。之后阿米亚斯都没有注意到,她将头埋了下来,接着用更轻的声音说道
[ 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 啊?]
爱蕾拉的话吓了他一跳
[ 为什么? ]他问她。
[ 你愿意......听我说吗?]
爱蕾拉突然看向阿米亚斯,她的眼睛直直地印进他的瞳孔。
[ 恩...... ]阿米亚斯回答
[ 我啊......其实是个很没用的人呢。]
[ ...... ]
说着这句话时,爱蕾拉垂下眸子,阿米亚斯注意到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他没有打断她,只是继续听着
[ 小时候,爷爷经常教育我,说叫我以后一定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因为家族里的人都很厉害,作为家族掌门人爷爷嫡孙女的我,爷爷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失败的...... ]
[ 但是,或许是上帝本就没有将天赋带给我,我不管做什么,都糟糕得一塌糊涂。最后爷爷甚至产生了想要放弃我这个孙女的想法。]
看着陷入回忆之中的爱蕾拉,阿米亚斯心中产生一丝波动。了解大家的往事吗......
或许是因为情绪原因,她充满朝气的眼眸此时也带上了一丝波澜,轻柔地说着
[ 但我啊,虽然其他方面不行,但性格从小就是个热心肠呢。老是对其他人的事情充满热情,在学校里可是个挺令朋友们伤脑筋的家伙呢,嘻嘻......但或许正是因为自己是那样一个没用的人,所以才只会在帮助他人中找到自己的价值吧......包括后来决定成为偶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已。]
[ 因为我......最喜欢看见大家的笑容了......起初我选择成为偶像时,爷爷还特别特别的反对呢,但要我在家族荣誉与看见大家的笑容之间,我很自私地选择了后者,很不负责对吧?但也许是上天给予了我生存的理由,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偶像渐渐成为了各个国家之间进行斗争的主方式。靠拉拢人民的心来建立政权什么的,是不是感觉特别蠢?但我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靠着自己与伙伴们的努力,获得了人们的笑容拯救了危在旦夕的国家,或许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被选作『勇者』的理由吧......]
[ 拯救国家之后的我去到爷爷的坟前,立下承诺说『我一定不会让家族丢脸的』,之后便带着那份爷爷生前一直赋予我的希望不断地努力着,不断地让大家开心,露出笑容。]
[ 但当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的情绪出现了一丝波动。为什么大家都能在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后表现得这么冷静呢?难道离开原来的世界之后不会担心原来世界的朋友,家人吗?但后来我知道了,各位与我这样靠着帮助别人拯救国家的人不同,他们都是曾经在原来世界用生命去战斗,去守护过的人,所以越到这种时候,才会显得越冷静吧。可像我这样的人,还能不能在这个世界尽自己的力量呢?今天在那个地方说出的鼓励大家的话,其实我也是在鼓励我自己,但我没有他们那样的战斗技巧,是否还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我越想越害怕,我害怕回不到原来的世界,害怕再也见不到那个世界里大家的笑脸......我害怕......会死......]
爱蕾拉的声音越来越细微,后来她的声音中甚至出现了一丝哽咽,她收缩着身子环抱双臂,双肩不住颤抖着,直到最后只剩下她细微的抽泣声。
阿米亚斯此时呆呆地望着她,他实在想不到,在几个小时之前还说着鼓励大家的话的活泼少女,内心竟然这样的纠结。他听着爱蕾拉的抽泣声,之后就像是连自己也没有察觉似的将手搭上了她的肩
[ 没关系的,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到......一定...... ]
[ ......你...... ]
她将脸抬起,用湿润的眼眶注视着阿米亚斯
[ ......为什么相信我? ]
阿米亚斯将双臂离开围栏,走向不远处的高台边,侧回身子,此时他感觉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解开了一般。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 因为......只有你当我的榜样,我才能知道比你更没用的我能做到帮助大家的什么事啊。]
[ 你...... ]
这次换爱蕾拉吃惊地看着阿米亚斯,随后她破涕而笑道
[ 说什么傻话呢...... ]然后她用微小到阿米亚斯也几乎听不见的声音细声说了一句
[ 谢谢...... ]
看着情绪渐渐好转的爱蕾拉,阿米亚斯也不禁松了口气,走回爱蕾拉的身边说道
[ 时候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 恩...... ]
爱蕾拉轻声应允道
但是正当他们准备动身走向观望台向下延伸的螺旋阶梯时,一声巨响从远方的森林边界传来。
伴随着火光闪耀而起的,还有不知从何而响起的警报。
在今天傍晚莉洁小姐为他们短暂的介绍过这里的标志警报声,根据事件的严重性会响起各种形式不同的警报。而如此冗长的警报莉洁小姐并不是没有提到过,而是当她提到时,附声说了[ 最好永远都不要听到这声警报最好。]这样一句话。
阿米亚斯一次又一次地在脑中确认这警报的含义,最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恶魔』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