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霍竖起耳朵,将房间中所有细微的声音都揽入耳中,他没有洛时生那么强的逻辑推理能力,但是观察力绝对超乎常人,这也就是他之所以被称作天才的原因之一,当搜查的本能深入骨髓,他自然能够记住一切细节与疑点。
“安小麦,你带手套了吗?”
“带了,我这里还有鞋套。”
“给我一副。”二人套上一次性鞋套和乳胶手套后小心翼翼地深入房间,齐霍没有带枪的习惯,他取出腰间的手铐摆出警戒的姿态缓缓推开主卧的门,床单上有些褶皱还没来得及处理,有明显的生活痕迹,空气中些许的瓦斯味道压抑着齐霍的呼吸,齐霍摆摆手叫过安小麦低低地说:”去开窗,有煤气味。”
安小麦点点头,就像怕惊扰到什么东西一样走向厨房。
“齐队,煤气上的软管被人拔下来了。”
“煤气阀呢?”齐霍朝安小麦提高了分贝喊道。
“那倒是关了。”安小麦打开了窗户,新鲜的空气立刻涌了进来,齐霍的呼吸逐渐变得顺畅了许多,朱嫣家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主卧与次卧分在南北两侧,异味是从主卧的方向飘来的,既然卧室里没有异常,那么.......齐霍看着卫生间的雕花玻璃门默默咽了口口水,他缓慢接近卫生间,听到里面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齐霍记得几个月前他似乎也经历过相同的场景,也是在卫生间前,当他推开门的时候,齐霍没有再回忆下去,现在专注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他毫不犹豫地扭动了把手。
最先映入齐霍眼中的是一个瘦小的背影,他全裸地倒吊在挂着浴帘的棒子上,齐霍观察到捆住他双手和双脚的是类似扎线带的绳子,因为绑得太紧已经狠狠勒入了皮肤中,而整个身体被一条黑色较粗的跳绳固定住,裸露的后背上还有道道鞭痕,渗出的血已经干涸,黏在皮肤上。
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樱红色,齐霍虽然不是法医,但也知道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表现,他扯了下手套,走向水龙头还在滴水的浴缸,那具身体的头被浸没在水里,齐霍并不能判断出来他究竟是溺毙还是煤气中毒后被吊在这儿的。
“齐队,里面怎么了?”安小麦一直守在卫生间门口,焦急地向里面张望着,齐霍在厕所里呆了这么长时间,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透过玻璃窗依稀看到了一个倒吊的人影。
“杨宁宁死了,保护现场,联系总局,让程萧祺直接过来验尸。”齐霍一边观察着厕所的内部环境一边对安小麦下达指示,杨宁宁的整个尸体昭示了犯人的恶趣味,一个被扒光衣服倒吊着的幼童尸体,这些形容词总是会引起一些病态且龌龊的想法,齐霍小心地转动了一下尸体,生殖器官没有受损。
齐霍趁着安小麦去外面挂电话的间隙拿出那台相对陈旧一点的手机对着厕所中那幼小却冰冷的身体按下快门,看着死亡变成图像永久地被保存为数据,尸体保存最基本的温度需要-16摄氏度,那么人心需要什么温度才能永久保存呢?
齐霍想起几天前摸着杨宁宁思考过的问题——没爹没娘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恭喜你,没有变成我这样的人。
齐霍面无表情地掏出另一部崭新的手机,拍摄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照片,警察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轻易地解开绳子放下杨宁宁的尸体,他将视线聚焦于杨宁宁的身体上,和郁倩那时不同,这一次齐霍已经明白了犯人的目的。
不如说,推开门看到这具尸体的第一眼时齐霍就明白了犯人所作所为的意义。
几个月前,齐霍曾接手了一个入室抢劫杀人案,死者是一名孩童,被溺毙后倒吊在卫生间中,尸体呈现的状态就和杨宁宁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身上也有鞭打的淤青与伤痕,第一发现者是孩子的母亲,她在警局哭得泣不成声,然而这一切不过是这个女人为了独吞财产而杀死过世丈夫好心领养的孩子的罪恶计划的一环。
具体的细节齐霍已经记不清了,他仅仅记得是洛时生看穿了那个女人精湛的演技,揭穿了她慈爱母亲的面具,尸体身上的鞭打是为了掩饰过去家暴而产生的淤青,更重要的莫过于这个女人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细节,在未回家发现孩子尸体之前却只买了一人份的熟制品,加上程萧祺尸检报告上长时间未痊愈的腕部软组织挫伤和欧阳坤根据私家车牌号路线在沿途商店调取的监控录像,联合给这个女人定了杀人罪和虐童罪。
那个案子已经划上了句号,在其他的刑警眼里它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杀人案,而齐霍却明白这案子背后的意义,它是窝在家里的洛时生和齐霍真正意义上合作的第一起案子。
有人想把脏水往齐霍的身上倒,联系起上午曹安开会说的那些话,内鬼这个词一直在他的耳边环绕,现在他是第一个进入犯罪现场的,等程萧祺到了,看这尸体第一眼就会想起来那个案子,她不知道洛时生的存在,一定下意识地和齐霍联想起来。
凶手绝对不是单纯的模仿,他是更有目的地向齐霍宣告自己的存在。
“我在犯案,你知道吗?你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
齐霍在心中默默回答,如果郁倩的死是为了把齐霍引导到朱嫣的家中,那杨宁宁的尸体就是在向他传达——我的目标其实你,我要把你拉下水。
齐霍咬了咬牙,转身推开厕所的门,藏住内心的愠怒在门口等待着大部队的到来,凶手的自以为是像极了某个人,他想起揪出凶手时洛时生那张义愤填膺的脸,一脸正义的表情让人发笑。
他会不会在说谎呢?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了?
他是不是在报复我?
齐霍没有再往下想,若是再继续猜疑下去,他会开始怀疑周遭的一切。
“妈的,好想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