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什么时代，当预示着放学的铃声响起时，教室里总会掀起一阵小小的混乱，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有人说说笑笑地一起回家，有的人则磨磨蹭蹭地聚集在一起讨论起一一些事情。
这间教室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被数量庞大的男生集团占领。
“晚上回去的时候稍微绕一下路可以吗？”有人提议。
“好啊好啊，去上次那家游戏店吗，我正好有想买的东西……”
“你傻呀，现在还去什么游戏店，明天可就是秘源的正式发售日了啊！”
“啊？！真的吗？之前封测的时候不是说……”
贺辰的位置也在最后一排，所以每天这时都不可避免地会听到他们讨论的内容，只是他从来都不会加入其中，今天也不例外。在其他人聊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独自坐在旁边看着窗外的他十分显眼。
旁边的团体也曾经邀请过他加入谈话，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就算贺辰站在他们之间，也根本没办法加入谈话，久而久之，就成了被他们忽视的人。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果然是非常困难又复杂的事情啊。贺辰在内心感叹了一下，开始慢悠悠地收拾起书包。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之前从未出现在教室后面的人走了过来。
“你们是在说那个全息游戏的秘源吗？”
金发的少年用温和的声音插进了对话之中，他插话的时间找的很好，既不会淹没在众人的话语中，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自然得就像他一直在这里，一直在这个话题之中。
“哦！卢克，你也对秘源有兴趣啊？”立刻又有人接了他的话。
“当然了，这可是最近的话题作啊。”
卢克微笑了一下，虽然是之后才加入的，但几乎是瞬间就融入了他们之中，几个人继续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游戏的话题。
而和这边的热烈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和他们只隔了一条走道的贺辰，他用手支着下巴，看着外面正慢慢变成红色的太阳叹了口气。
刚才谁在想，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很困难来着？
不不不，肯定不是我自己。贺辰在内心狠狠地摇头，不着痕迹地悄悄瞥了一眼和其他人谈笑风生的卢克。
游戏吗……
他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收拾起桌上的东西，然后抓起书包，绕过那几个人，沉默地走出了教室。
而在他的身影从门边消失的瞬间，突然就有几个人的声音停了下来。
“那家伙总是这样啊。”有人没好气地说。
随即立刻就有人附和：“是啊，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学霸，和我们这种整天只知道玩游戏的人有什么好聊的？”
“喂喂，你说什么呢，现在我们学校里最强的学霸可就在我们旁边啊。”
“啊哈哈哈，是啊，抱歉卢克，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不过啊，就连卢克这个全校第一都会和我们一起讨论，不就更显得那家伙架子太大了吗？”
“就是就是。”
卢克只是跟着笑了两声，没有参与进这个话题。几个人说了两句之后，话题就跳转到了别的方向。只是他的视线，在贺辰离开的门口处停留了一瞬间。
……
贺辰独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他一边拿出了一个约有手掌一半大小的，金属板一样的物体。上面印着他的名字和基本信息。
他用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这块金属，随即面前立刻弹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光屏，他在上面点了两下，屏幕立刻缩小到了只剩手掌大小，上面的内容也只留下了最后一行字符，最前段是代表金钱的标志，后面则是……
一串让人看了非常心痛的空格，和只占了这块光屏六分之一左右面积的，可怜的三位数字。
“这个月才刚开始啊……”
贺辰无力地又叹了口气，挥挥手将光屏收了起来。
说实话，在这个福利制度相当健全的社会，还能把日子过得这么穷困潦倒，也算是一种非常稀有的才能了。
“不过幸好两个月之后就可以去打工了……有工资的话会稍微好过一点吧。”
还有两个月，他就年满十六周岁，可以找餐厅或者物流公司之类的地方打工赚钱了，到时候应该就不至于每个月都一贫如洗，最惨的时候甚至不得不去领取免费发放的救济套餐……
“馒头和腌黄瓜……”
回味起曾经连续两个星期一日三餐都吃这种东西的记忆，贺辰的脸都绿了。
手指有些颤抖地重新点开光屏查看自己的账户，他开始在心里拼命计算接下来要怎么安排这三位数才能安全地撑到月底，还能让自己不至于去吃干馒头和腌黄瓜。
曾经被这两样食物支配的恐惧和绝望，此刻又让他的心脏有些微微颤抖。
“打工!两个月后我第一时间就要去打工啊！而且第一个月工资到手就要全部为自己的兴趣花掉！去游戏店里……不不不那样太慢了，我要直接在网上预约一堆游戏然后在家里玩到爽！”
……
几秒钟之后，他默默地将这个想法从自己脑子里扯出来砸烂了。
“这不完全就是个游戏死宅了吗！”
他又不是为了自己玩才想要买游戏的，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也玩游戏的话，说不定就会比较容易加入那些同学的谈话，不至于因为没有共同话题而冷场。
没有谁会想要一直被排斥在边缘。
更何况他只是一个最普通，最正常的高中生而已。想交朋友，想跟朋友一起玩闹，也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他烦躁地将智能终端装进口袋，用比之前快了两三倍的速度向前走去，毕竟时间也是非常宝贵的财富，像现在这样慢悠悠的也算是在浪费生命……
不过这样高速前进了几分钟之后，他的速度又重新慢了下来。
算了，反正作业已经完成了，现在就算回去也没什么事做，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也是浪费生命啊。
而且，他不太想这么早回去。
回到那个冷冰冰的，狭小的公寓里去。
“稍微逛一下吧。”他对自己说，“还可以顺便找找看之后打工的地方。”
于是他换了个方向，走向了附近最大的一家商场。
但今天做出的各种决定，好像都注定会让他后悔。
“这……这是……什么啊！”
看着面前几乎蜿蜒到了天边的漫长队伍，贺辰惊恐地大叫了出来。
他们放学的时间说不上太晚，但也已经接近黄昏，白天的活动都已经接近尾声，而夜晚的喧闹还没来得及开始，就算会在街上看到许多人，也应该都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再匆匆赶回家的人。但在这个商场的前面，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排成长队，自然会让不明真相的人感到很不可思议了。
贺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却始终没发现队伍有一丁点的移动，可队伍中的这些人却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不少人已经和在附近排队的同伴一起热火朝天地聊起了天，甚至有人从随身的行李箱里掏出了不少吃的，又拿出随身携带的折叠小板凳，就坐在这里优哉游哉地吃起了零食。而见到这些人的行为，其他人似乎也饿了起来，纷纷拿出随身携带的智能终端叫起了外卖。
对这个已经取消了现金，几乎什么都能利用网络来解决的时代来说，这几乎是一种魔幻般的场景了。
队伍依旧没有移动，就在贺辰因为好奇，想随便找个人问问情况的时候，一张彩色的宣传单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好！”
下一秒，一个活泼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顺着声音传来的轨迹找去，贺辰看到了一个穿着夸张裙子的小姐姐，正举着那张宣传单站在自己的面前。裙子虽然非常复杂夸张，但却非常神奇地在确保了视觉冲击的前提下，还保证了露出度。
嗯……
意识到自己的视线飘向了某个方向的贺辰突然觉得脸有些发红，于是急忙低下头，研究起了手中的宣传单。
“对我们的秘源游戏感兴趣吗？”那个小姐姐问道。
“秘源？”贺辰发现自己不久之前在教室里听过这个词，而他手中的传单也及时地向他展示了这两个字的正确写法，“这是个什么样的游戏？”
小姐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不过马上就恢复了之前的表情，开始为贺辰讲解了起来。
“这是世界上第一款真正的全息拟真游戏哦。”流畅的话语从她的口中流出，就像已经说过了无数遍的样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不过在我们之前，也有很多游戏开发商声称他们开发出了所谓的全息游戏，只要带上他们提供的头盔或者眼罩，就可以将意识拉入虚拟世界之中，但之后都被证实这些只是骗局，不过是现在日常生活中也经常使用的AR技术的扩展版本而已，甚至有些游戏是钻了法律的漏洞，采用各种手法令玩家产生幻觉，误以为自己是在游戏世界中活动。”
贺辰点点头，他确实曾经看过这样的新闻。
“当然啦，这种违法的行为马上就会被揭穿，犯罪者也会获得应有的制裁，不过我们的重点在于，这款名为秘源的游戏，所运用的是真正的全息拟真技术，真的会让玩家产生身临其境的感觉，而且啊……”
她微微挺起胸口，非常自豪的样子。
“而且？”
贺辰翻看着手中的宣传单，随口顺着对方的话问道。原本只是随便翻看的东西，此刻却几乎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传单的色彩和小姐姐身上的裙子一样复杂，在傍晚橙红色的光芒下亮得有些刺眼，让人眼花缭乱，只有最中央大大的“秘源”二字依旧清晰无比。
“如果有意愿的话，就算是想在游戏里赚钱都是做得到的哦。”
小姐姐对他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