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还是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

算了,反正,就算是说了,你们也还是很快就会忘记,还是算了,就先这样吧。

事情,要从一多个月以前说起,那是在我的家乡,最大的一所精神病院里。

“叶叔叔,叶叔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无论穿成什么样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没人会记得我呢?我明明……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会那么容易把我忘掉呢?”

穿着白大褂,挂着听诊器的医生,推了推眼镜,有些困惑地望着我:“您,您是哪位啊?不好意思,我今天上午已经有约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等今天……不,明天下午再来吧。”

暴击?成吨的暴击?

哼哼,你以为是这样么?错了,这种事情,我早就习惯了,根本就不在乎!

“叶叔叔,难道你也忘记了么?你今天要见的人……就是我啊!”

“哎?是你么?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你是那个张小一?”

盯。

他有些困惑地挠了挠所剩无几的头发。

“不对不对,难道是……李小二?”

继续盯。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努力回想了很长时间,终于露出了一副恍然的表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哦……我知道了,你是赵小三吧,哈哈哈,这么多年没见,你都长这么高啦,哈哈哈……”

我顿时热泪盈眶,泪流满面,站了起来,冲到了他的身边,抱住了他的肩膀:“叶叔叔,明明……我们昨天晚上才见的面,一起吃的饭,不是么?”

“昨天?一起吃的饭?有么?”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过没有关系,我摸出了手机,翻开相册,向医生展示了在饭桌上,我们的合影。

“啊,不错不错,我确实想起来了,赵小三,刚刚,真是抱歉了啊……”

“还有,我……也不叫赵小三……,小三,小三,怎么这么难听呢?谁会取这个该死的名字啊……”

“那个……是我儿子,原来,就住在我家隔壁。”医生老脸一红。

“儿子?您儿子,不是应该姓叶么?等等,隔壁?我明白了,王叔叔,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我姓叶!不姓王!”

“明白了王叔叔。”

“别叫我王叔叔!”

“没问题王叔叔。”

“闭嘴!小子!我现在没空和你在这里闲聊,你的病情,已经到了最危机的时刻了!”

“啊,王叔叔,您终于想起我来了……”

“不错,不错,我确实想起你来了。”医生抚摸着下巴,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么讨厌的家伙,我确实只认得一个。你是……不对!不对!你到底叫什么来着?”

“算了,你还是叫我那个谁吧,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叫我的。”

“那好,那个谁啊,你可得听好了,你这是最严重的一种疾病来着,你可得作好心理准备啊……”

我不由地抓紧了座椅的扶手:“您说吧,我听着呢。”

“嗯,你这种病症,在数十年前还是很罕见的,但是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一种十分流行的趋势,我们叫它Lu Ren Jia Syndrome(LRJS)。中文就是“路人甲症候群” ,这是举世闻名的神经学教授——陆仁嘉博士的重大发现。这种病症一般会在青少年时期产生,起因多半是遭遇了某种重大的挫折,而潜伏期则在一到六十年不等,一旦开始爆发,就会极大地降低一个人的存在感,除了最亲近的人以外,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存在。而且,更残酷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病情还会逐渐加重,等到最后,就算是你的父母亲,也会慢慢忘记你的长相和名字,等到了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就会怎么样?”

医生转过身,一脸沉痛地望着我:“等到那个时候,你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呜呜呜,医生,你快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没关系,你不会死掉的,只不过,没人会记得你而已。”

“我不要啊,听起来就好可怕啊!你快想想办法啊!”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也好,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吧,不过,你可得做好准备啊。”

说着,医生便扯下了领带,脱下了白大褂,又脱下了衬衫,露出了精壮的上身。我只看到,两个硕大的黑馒头上长满了一撮浓密的胸毛,一排整齐的巧克力上,遍布着刀削斧刻般的痕迹。

看起来,只是个遭遇中年危机的大叔,为什么,在那副猥琐的外表下,有着这样标准的兄贵身材?等等,他脱掉了衣服,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叔叔,王叔叔你要做什么?不要……不要……我要离开这里!让我走!让我走!”

“瞎嚷嚷什么?给我住嘴!”

医生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只听见桌子发出了嘎吱的一声呻吟,宽敞的办公桌上,留下了一个半寸深的掌印。

我缩着脖子,抱着脑袋,蜷缩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医生,脱下了长裤,慢慢地,朝着我走了过来。

“咯咯咯……你你你……不要过来,咯咯咯……你……再再过来,我要喊人了。”我能感到,我的上下两排牙齿,正以每秒三千次的频率,高速地碰撞着。

“别!别喊!这要是让院长听见了,我这个奖金又得泡汤了。”

说着他抓起丢在一边的领带,塞进了我的嘴里,直接把我的后半截话,堵回了嗓子。

“既然没有办法反抗,那就老老实实地享受吧。”我忽然想起了,某位先贤的名言,一种悲壮之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地,等候着命运的安排。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嘿,快点,站起来,你这样坐在那,我可没办法干活。”

“要……要坐起来么?”

“废话,你坐在那里,我怎么作法,快点,睁开眼睛站起来!”

作法?这样的称呼,难道是那种人的恶趣味么?就算是如此,我也绝不……好吧,我举起双手,摸索着站了起来。

“好吧……请……请温柔一点,我,我还是第一次……”

“放心好了,大叔我干这行已经有十几年了,要说经验,那可是丰富地很呐!保证不会让你觉得痛苦地,来来来,到这边来!”

他拖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了一边。

啪啦——咔嚓——

似乎,是引燃了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蜡烛,这又是什么节奏?

呼噜——呼噜——

好像,是什么又硬又长的东西,在空中舞动,带起了一阵强烈的劲风。

天啊,这个尺寸,也太夸张了吧!

“妈咪妈咪哄,各路神仙,诸天神佛,听我号令,赐我神力,大大大大大大!疾疾疾疾疾!”

上帝保佑,可不要太大啊……要疾么?太好了,佛祖啊,但愿这个大叔是个快枪手吧!

“喂,你小子,在乱七八糟地念叨些什么啊?”一个冷冰冰的柱状硬物戳到了我的脸上。

“没,没什么……”

“算了,也没时间管这个了,来张嘴,啊……”

“啊……”

下意识地,我张开了嘴巴,但很快,又预感到了不对,又连忙闭紧了牙齿。

“干什么呢?配合点啊?你不张嘴,我怎么把灵气灌注进去?来,张嘴!”

冷冰冰的长棍子,继续在我的脸上戳动着。

“灵气?等等,那又是什么?”

我睁开了眼睛。

只见医生大叔,不,现在应该说是道士大叔,穿上了一身淡青色的道袍,一手托着罗盘,一手里拿着桃木剑,不耐烦地挥动着。

“快点快点!我聚集起灵气可不容易,别浪费了。”

说着,他捏住我的腮帮子,强行撑开了我的嘴巴,把那把长又硬的木剑,捅了进去。

“忍着点啊,含好了,让我看看,到底该怎么办。”

他松开了手,食指和中指合拢,托着罗盘,像是石乐志一样,绕着我开始上窜下跳起来。

“劳烦各路神仙……指条明路……”

一边轻声哼唱着,还一边狂乱地甩动着头发,如果真的是像电视里的那种道士一样,儒雅清秀的外貌,飘逸飞扬的长发,倒也能让人心生几丝神往,可一想到,在我面前的,偏偏却是个秃顶的兄贵大叔,这让我不由地感到一阵恶寒。

“好!停!”道士大叔最终停了下来,他手上的罗盘,仍然是在飞快地转动着。

  咔嚓……咔嚓……咔嚓……

  罗盘又艰难地转动了十又四分之一圈,终于,在正北的方向,停了下来。

  “正北方向,一千零二十五公里么?好的,我知道了……”

  大叔重新脱下了道袍,将桃木剑,香烛,纸钱还有罗盘恭恭敬敬地送回了身后的柜子里,重新披上白大褂,十分郑重地对我说道:“你这病,我是没办法了,不过,万事皆有一线生机,你要是想尝试下,现在就去北方吧,一千零二十五公里,那里正好是B市,就去那里生活。”

——华丽丽的分割线——

  “所以说,你就因为这个,跑到这里来了?可笑!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站在我面前的银发双马尾妹子,双手叉腰,拦住了我的去路,“文学社,决不允许你这种奇奇怪怪的家伙进来!”

  明明只是个小鬼头,却非要作出这幅老气横秋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不爽啊。

  不过嘛,样貌倒还算可爱就是了,不然,我也不会浪费宝贵的午休时间,和她在这里聊了这么久。

  “我也没想过要去文学社好吧,我只是路过,就被你拦下来了而已。所以,请让一让……”

  “不可能!这里只通往文学社!你一定和那些臭男生一样,是想觊觎老姐的美貌,借机偷窥,满足自己的下流愿望,我绝对不会让你过去的!”

  我上下打量了下眼前的少女,秀气的面庞,纤细的身材,一头引人注目的银色长发,被用红色的缎带绑成两束,扎在脑后,轻飘飘地晃悠着。

  确实是个美少女的典范,可惜……是个贫乳。

  按照遗传学三定律,她的姐姐……也一定和她一样。

  所以,我移开了目光:

  “嘛,这你完全可以放心,就算你的老姐长得和你一样可爱,但我可以对天发誓,对于贫乳,我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哎呦!你要干嘛!”

  “你你你……真是过分!居然敢这样羞辱我!”

  不知为何,她忽然变得满脸通红,我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这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愤怒……

  没错,愤怒。

  你要问我为什么,很抱歉,我不想说,真的不想说。

  时间跳转到十分钟后。

  “抱歉,郭小四同学,我下手稍稍重了些,你,还活着吧?”

  “还留了口气,感谢……不杀之恩。”我有些从地上爬起,理了理几乎被扯烂的衬衫,再揉了揉青紫的脸庞,“还有,我不叫郭小四。”

  “额,不好意思,我记错了,抱歉,林小五同学。”

  虽然被揍了一顿,还这么快被忘记了,实在是让人丧气,但是没关系!我告诉自己,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我根本就不在乎!

  “啊啊啊!我也不叫林小五啊!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了么?”

  “是啊,你告诉过我的,叫……哎?叫什么来着,我怎么记不得了?”

  “记不得就对了,再见了,双马尾同学,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我转过身,蹒跚着,朝着远方走去。

  “你真没骗我?”她忽然快步跟了过来。

  “我真没骗你啊。”

  “好吧,原来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个谁同学,我再度向你道歉。”双马尾非常诚恳地低下了头,又抬起头,朝着我眨了眨眼睛,“顺便,有没有兴趣来我们文学社发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