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去想这些呢?”

天色渐渐明朗,而贾戈沫的脸却愈发憔悴,眼球中渗透出斑驳的血丝,圆环状的眼皮耷拉在乾枯的眼眶上。在洗手台前,擦拭着残留的棕褐色固体。晚上?他开始恐惧黑夜了。他害怕夜晚的到来。

记忆碎片5、

妹妹死了以后,贾戈沫日日如此。

他忘不了那闪着的灯光,忘不了人群拥挤,忘不了医生们在纸上写给他的字。他恨不得亲手挖去自己的耳膜。他完全没有听见任何的鸣笛。

就连在妹妹的葬礼上,听不见一点,哪怕就是一点点自己的哭声,只能任凭泪珠横流。

“你也要注意身体。”戈沫从远方父母的安慰中听到的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

父母的冷淡,让戈沫几近疯狂。

但有时,万事万物都是一个圆。疯狂的一侧,就是过分的平淡。

“这......真的发生了。”

这是真的吗?那个坐在哥哥床上看工口本的妹妹就这样走了——和当初妹妹出生后,父母的离开是同样的道理。

只有戈沫本人,知道自己有多麽爱自己的妹妹。

【悲剧】

“你听说过悲剧吗?”

“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毁给别人看。”

举个例子,半月前的傍晚某时,

四斋还是让戈沫跟着去了。

买到的手办——限量版星辰魔女☆梅露露。当戈沫提着印有各种可爱美少女的死宅纸袋时,他感受到了冰凉,四斋牵着戈沫的手走在夜市的红灯笼旁,“笨蛋耳背!”

他依然记着妹妹比的口型,那种,拿到手办的死宅笑容。“这才是四斋!”

说罢,四斋向街对面走去,底下的群褶随毛绒的雪球摆动,像圣诞老人,灰紫色发尾上的红色丝带飘在空中,腰带上的铃铛发出一声脆响。

只有三尺之隔,却成了兄妹俩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梅露露的头被击碎,  肢体散落在四斋的髮丝中,四斋伏在地上,特意更换的橙红色美瞳碎裂而落了出来。

戈沫无法说话了。好像被什麽东西硬住,头脑随闪烁的霓虹,也在闪烁。昏昏沉沉,就和首次和妹妹看IMAX 3D影片一样,只有跃动的画面,晕乎的头脑,却没有声音。但不同的是,这次的主角,是自己的妹妹。四斋的胸膛渗着猩红的血汁,嘴角也是如此,头髮凌乱,胸前的和泉纱雾染上了异样的颜色。衣裳上的是雪球,还是血球?

血、血、血、肉、肉、肉。

血肉横飞,涕泗交错

惊恐、暴乱、哭泣、死亡

这些都真正发生了,

也将在,不久之后,以另一种形式发生。

“我的嘴张的很大,我感受的到自己声带的震动,可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哪怕是妹妹最后一声惨叫。剩下的只有空洞与无助感,我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有那麽一小会儿,我觉得我爱上了我的妹妹。”

“可是已经迟了。”——《贾戈沫採访集》

剩下的只有空虚。

“一切事物的开端,也是终结。死亡席卷过后,一定会有新生。大自然就是如此神奇。”

——《万物皆圆说》

【噩梦】

‘我是现在在梦裡,还是......本来我就没有醒过?’

‘不可能的,妹妹不可能死。’

啪。灯亮了。

这是白炽灯呢,还是月色?

在床上侧身,即是一个白衣女子——面蒙轻纱,纱雾之后是娇滴却不见面容,白皙的手臂如月光一般。头上系著红绳。不同的是,她面无血色,已然是一副哥特萝莉的装束。

这不像是四斋么?

戈沫有些吃惊,有些疑惑,随之而来的是恐惧。

“签了它,你能复活她,你的至亲。”

女子把一封延满血脂的信封递过来,那种冰凉的触感与散发的凉意,以及女子的机械声音不得告解。

切。

戈沫继续睡觉。这当然只是个梦。

在梦里睡觉听起来非常滑稽,可是复活,

这种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东西,放到现在来说,简直是中二。

“醒着,睡着,之间不过差一个意识消失的过程,但又睡着又有意思存在算什么呢?

这就是梦境。

梦境由大脑支配,链接你的欲望。你所看到的,是你自己想给你看的东西。”

——《周公解梦》

‘这不是妹妹。’

暗示。

‘但是,复活?’

疑惑。

剩下的清明也在一点点失去,伦理哲学观也逐渐崩塌。

戈沫已经疯狂了。

“人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就算是把阎王打一顿赏脸,那也是在所不辞的。何况,只是签一个不知名的契约。

只要妹妹复活。

慌乱的找笔墨,

‘不,在哪儿?’

杂乱的试卷,妹妹的笑脸照片,各种关于妹妹的记忆碎片,在戈沫的手中流逝,像是一块块拼图。

找到了!他就像帕金森,手抖个不停。

‘这是真的吗?’可这不像梦,异常真实,但从阎王那儿夺人,天庭还要阎王作甚?

我曾经说过,疯狂之后就是冷静。

他开始沉思了。

‘究竟会发生什麽呢?’

‘真要去阎王那儿抢人?’

‘快点决定。’女子说话异常可怕,如殭尸魔偶。一字一句的吐出来,就像是那种电子音。

如此科技发达的时代,不是应该相信科学吗?

月光变得蓝瑕,希冀,伴随降临。

低下头,松开攥在手中的衣袖,那是......什么?

四斋的睡衣,

红白色的条纹,小蜜蜂序列在粉色的红晕上。

“呜。”戈沫闭上了眼睛,紧紧地。

“榆木脑袋!”

脑袋中回想着美好过去。笃——咕鲁鲁。梅露露的头滚了过来,这在夜晚异常惊悚。

【这一切都真的发生了】事实确立

【终末,开始】

眼前没有了四斋的笑容,没有了旭日的阳光,碧色的晴空。

只有汽车光照,人群惊呼,支离破碎。

一幕幕,如幻灯片重演着。却不断在循环,四斋惊恐的眼神。

以及支离破碎。

一切都将从新开始。

“科学家都是疯子,他们才能发现新的东西。”

为什麽不当疯子呢?

总不可能因为这个打开黑暗之门吧。

心智在极度癫狂的状态,会崩溃理智。

妹妹!我要我的妹妹回来!

无论......何种方式。戈沫心裡只有这些,半个月的煎熬,哪怕是一根稻草都要抓住。

他曾经也看过许多复活的例子,《死人归来》《死者复苏》之类的。

可这种方式真是第一次见,再说。

‘这个女人哪来的?’

此时的女子,已然消失在面前。戈沫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凡事都要试一试。深知这个道理的戈沫,握着手中的钢笔。外边雷打,笔却不颤,彷彿一切凝固了,写完斋的最后一笔,浓墨随着笔尖流出来,炸出黑紫的玫瑰。

晶亮,晶亮

女子的眼眸,

闪着狡黠。

他失去了意识。

笔落,灯熄。

【现实?】

“啊!”

清晨,花香,鸟语,炊烟。这些都索然无味,书桌上的所谓‘契约’已经没了踪影。

翻箱倒柜之馀,那张契约正夹在一堆轻小说中,无一例外的,是《有妹妹真棒!》第二卷。

“果然是个梦么?”

“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

这场噩梦,所带来的希望,是无所想象的。可这是现实,死者苏生什麽的,不存在的。

“真的不存在么?”

看看地上的照片吧。

戈沫很快睡沉了,他的身体无法透支了。刷拉拉——契约的封泥上,正闪着紫色的光。

这是什麽?巨大的亮光,激醒了熟睡的戈沫。‘吓!’戈沫说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只有牙齿打颤。

对于戈沫来说,妹妹就是个传说。

“传说,目前未解无法解释之谜只能靠时间有待考证。”

正如我所言,妹妹的死亡,妹妹的出现都如此突然而无法相信。

“卡大姨妈~我回来啦!”

昨夜的哥特萝莉出现在戈沫面前。

“啊——大白天的!”

可那分明就是四斋的声音。

白衣女子拉开脸上的帷幕,底下是一堆——白骨。

“什麽是人生的大起大落?”

这就是。

pia——

戈沫再一次醒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啊......头好痛,我睡了多久.....啊!’

自己胸前坐着的正是四斋,熟悉的衣摆,熟悉的香气。

灰紫色的髮丝散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戈沫的脸隐隐作痛。

“笨蛋哥哥!”

四斋还是,天真烂漫。

“四四四......”

戈沫说不出来,伸手去抱。

刺骨的凉。

‘不会又变成白骨吧。是不是招了会变身的白骨精啊。’

有点渗人,他想要放手。

一股暖流传递过来,是......妹妹的胸脯。

四斋蹭着戈沫的头髮,抚摸着戈沫。

“安啦~没事啦。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么?”

泪如泉涌。

‘你真的回来了!’

思念化为担忧。

你不会走了吧?     “当然不会啦,笨蛋哥哥。”

‘你怎麽......复活的?白骨又是什麽回事?’

哥特萝莉甩甩秀髮,就和戈沫在电视上看到的洗髮水代言人一样的动作。

“真是啰嗦啊!无路赛!”

四斋从那堆轻小说中抽出信筏。

上面写着:

契约人:贾戈沫   主人:贾四斋 斋字之后是清楚的一个大黑点。玫瑰纹路依稀可见

......以终生奴役换取主人的一半生命。

这分明就是传说。

“......”

‘什麽是一半生命。’

“呐呐~就是我白天不能有肉体,只有白骨。没有肌肉,我就动不了。只有思维的存在.......”

妹妹很自豪的抱着胸,哥特服装上别著宝石,超短衣袖,褶边裙,外面却是不合风格的白色薄雾,以及最内侧的纱雾。如往常一样的虎牙,和泉纱雾式的笑容,一隻碧蓝,一隻棕褐的眼眸变作双双紫澈的瞳眸,随之而来的还有众多如召唤阵般的五芒星,琉璃的碎裂片,别在暗蓝的长裙上。高傲的眼神中不乏——对亲爱哥哥的爱。

“你就一点都不想我呢!”戈沫耍着女孩子的脾气,却不能像个女孩子一样哭出来,泪水梗到了舌根,又咽了下去。

“当然想,我特别想看哥哥女装!”

这是四斋无疑了。

戈沫消除了心底最后一丝怀疑,转而代之的是疑惑。

“我还有要问——”

“闭嘴!最后一个问题,好好想吧。”四斋抖着头,瞪大了眼睛,嘴角上扬,在美瞳的作用下,眼眸格外明澄。

“四斋白天怎麽活动呢?”

“当然~夺哥哥的舍#啦!”

“什麽?——不要啊!”

【记忆碎片终】

“失去和拥有是对立的,当你失去之时,也在拥有的边缘上。这个边缘,称之为‘珍惜’”

以戈沫的话来讲就是,

“我现在才发现我真踏马爱我妹。”

混乱的记忆碎片,也许能带来更好的秩序。

#夺舍:说有灵魂不死或死后神识非断,肉体不过是精神躯壳、住宅的活证,稀奇莫过于所谓“借尸还魂”一事。借尸还魂的事态表现,是某人死后复活,人格、记忆完全转换为另一已亡故的人。中文名夺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