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阶梯上的品论
操场上的事情已经完全交给了校长秘书官海森中尉负责收尾，而约修亚则在宣布解散队列后便带着萨克塔转向了下一个地方，也正是那栋亨舍尔·费尔南迪与其助手所在的教学楼。
“咔嗒！咔嗒！”
楼梯上，两个人伴随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地向上攀登着。大步走在前方的是约修亚，而落在后面似乎有些分神的则是萨克塔·冈萨雷斯·罗梅诺。其人边走边透过不时经过左手边的窗户打量着操场上的动静。
“卡啦啦……”
巨大MA陆续启动的轰鸣声从那里传到这里依旧有着不小的响动。由于刚才并没有过多的关注，所以现在方才看去的萨克塔只见到了一班与三班参战代表离开时的尾巴，二班倒是此刻方才有所行动，不过其行动的迅速依旧出乎了萨克塔的想象。
“嚯！”其人不禁惊叹了一下，“还蛮快的嘛！”
“这是当然的！”走在前方的约修亚开口接话道。他的语气有些呼出一口恶气般的畅快。这是因为当初他和萨克塔在如何决定各班参战代表的方式上有些分歧。他最终决定要用选举的方式，而萨克塔则质疑这样安排的效率。不过，从当下的结果来看约修亚的判断应当说是正确的，如此自然也就相当于是给了萨克塔一个教训。
“看来，我对选举这种制度还真是有点偏见过头了呢。还是说……”萨克塔在短暂的停顿中扫了一眼前方约修亚的背影，“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眼都没有看过那边的动向，还真是相当的胸有成竹啊。”
“都已经和他们相处两周时间了，有这种预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约修亚反问道。
“嗯……”萨克塔感觉有些尴尬而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下巴，“我倒是不太了解啊，毕竟我要负责的就只有你一个，对其他人是没什么兴趣的。不介意的话，给我讲讲个中的玄妙如何？”
“唉！”约修亚叹了一口气，表现得不厌其烦，但还是缓缓开口了，“你先前质疑的效率的确是个问题，但我依旧决定采用选举的方式则是因为各班队长的人选实际上是早就已经固定下来的。一班必然会是班长，不管本人有没有自觉，卡帕莎·卡芙是一个颇有人气的领导者，这样一个事实是不会变的。虽然论单兵作战能力她绝对不是千鸟千佳的对手，甚至就连那个有点木讷的凯·霍恩海姆在当下也能压她不少。不过，若论作为统兵者的素质，她绝对凌驾于那两个家伙之上。”
“嘿……”约修亚的评语不禁令萨克塔发出了怪异的长声。卡帕莎和约修亚有冲突是极为明显的事情，而究其根源便是约修亚对其部下的维护。不过，约修亚刚才的发言却明显是在赞赏卡帕莎而轻视千鸟千佳，这就让萨克塔感到诧异了。“原来，你并不是觉得那小丫头处处不如千鸟的啊？”
“唉！”约修亚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感到生气的地方仅限于我部下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就算是体现在卡帕莎·卡芙的身上也不意味着我对其本人就有着什么偏见。我对她的能力终究是有着客观评价的。毕竟，我和你是不一样的嘛！”
看来被质疑的这笔账尚且还没有翻过去呢！
听到约修亚格外强调“偏见”二字，萨克塔立刻就明白了对方是借机讽刺自己而只得是无语地耸了耸肩。“继续吧。剩下那两个班又是怎么回事啊？”
“那就先来说说三班吧。它和一班的情况是大同小异的。”
“也是班长当选？”
听到萨克塔说出这番不过脑子的话，约修亚忍不住停下脚步而转头狠狠地瞪了其人一眼。
“呦呵！”萨克塔见状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我说错了不是才更能突显殿下您的英明神武吗？”
“哼！”约修亚就此回过身重新迈开了脚步。“如果三班也是班长绝对当选的话，那就不应该是叫做大同小异，而是完全一致才对！”
“嗯……”听约修亚这样说，萨克塔方才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也就是说，三班实际上的领导者另有他人了喽。”
“正是如此。”约修亚点了点头，“根据我这些日子的观察而言，三班班长在班级中的角色更像是夏露露中校那样……”
“贤内助，但却乏作为领导者的气质。”萨克塔不等约修亚说完便插话了进去。
于是，约修亚只好顺势变化了话锋。“而相当于埃尔文上校的则是，桑哥·托莱多·费雷塔斯。”
“哦！”在听到名字的瞬间，萨克塔脑中便浮现出了一个人高马大的青年。“是他啊。”
“你居然知道！”约修亚几乎是惊呼着说道。正如萨克塔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不怎么关心学生们的。所以，其人能够如此之快地将人名和真人匹配上这一点自然也就成了一件难免会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毕竟，那家伙……怎么说呢……”萨克塔在回忆的同时思索着措辞。
对学生们毫不关心的他在约修亚上课时虽然照样陪伴在一旁，可基本上都是处于神游状态，日常都是看看风景来打发时间。但即便如此，他有时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正眼朝学生们那边瞧上一下，谁叫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发出格外轰鸣的声音来吓他一跳呢。
有鉴于此，萨克塔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声音大如惊雷，很扎眼不是吗？想不认识都难啊。”
“哈哈哈！”约修亚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说得不错。若是找个词来比喻一下的话，我认为也就只有‘暴龙’这两个字了。但也正因如此才会成为领导者吧。毕竟，暴龙很酷，而大家都喜欢酷的东西不是吗？按理说他才应该是成为第三班班长的那个人，只可惜那家伙理论课的成绩实在是太差就连成为候选人的标准都不够。其人用一介武夫来形容实在是再恰当不过的了。然而，那位真正的班长却又实在是太过于秀才了。只知道一个人埋头苦读，为人孤僻又冷淡，处理事情的能力是有的，但热情不够，也缺乏决断力。总之，这两个人的缺陷都十分明显，但却也刚好形成了完美的互补。所以，我认为有着重大缺陷的他们反倒是这次胜率最大的那一方。”
“嚯！你给的评价还真是不低啊。那么哪一方又是你所不看好的呢？二班吗？你特意把二放到三的后面来说，应该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二班的状况相对而言的确是很复杂且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因素。”约修亚这样说也就等于是默认了萨克塔所讲的他不看好二班的说法。“这个班原本是有着一位毋庸置疑的领导者的……”
“千鸟千佳。”萨克塔立刻就接下了话，“然而，她却被提前征调走了。”
“因此而失去了领导者的二班也就此分裂成了两派。”约修亚接着说道，“不团结正是我不看好他们的理由。但也正因如此，这个大多数学生都是贵族出身的班级却反而成了三个班中唯一一个真正会进行选举的班级……可真是有意思啊。”
“民主选举是共和国政府大力推行，说是能够确实保证平民权益的制度。然而，在当下这个时候，反倒是贵族出身的学生们在确实地执行。”萨克塔总结并述说着约修亚刚才隐含在话中的意思，继而果不其然地从中找到了一些乐子。“哈哈！的确有够讽刺的。也难怪他们会是最后一个出发的啊。”
“嗯！”约修亚在点头间也不禁露出了颇为欣慰的一笑，“总算是回避了最坏的结果呢。由此看来，当选成为小队长的应该就是阿伊莱特了吧。”
“谁啊？”萨克塔理所当然地问道。
“唔！”再度认识到萨克塔对学生们的不关心是何种程序，约修亚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颇为不满的哼声，“阿伊莱特·布尔夏德·索伦，二班的‘代理’班长。”
“代理？”萨克塔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你那位可爱的部下可不是最近才被征调的吧？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他怎么还是代理班长啊？”
“在程序上，他已经是正式的了。只不过最开始的叫法一直传到了现在而已，然而……呵呵！”说到这里，约修亚也不禁轻蔑地笑了几声，“他也就配这个了。一班都收拾不齐也好意思把‘代理’两个字摘掉？”
“可你还是一眼都没看就觉得他会赢。”萨克塔接话道，“也就是说，他在班里的势力最起码还是压倒性的强大吧。”
“不。”约修亚摇了摇头，“如果你这个势力是指言听计从的追随者们有多少，那么他和竞争者也只是持平而已。关键之处还在于第三者。”
“第三者？”萨克塔感到了莫名其妙，“你刚才不是说分裂成了两派吗？怎么还出来了个第三者？”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约修亚轻笑道，“就还拿选举制度来说吧。就算博弈者只是A党又或是B党，可整个游戏的参与者又有哪些呢？”
“A党的人，B党的人，以及……”盘点到此萨克塔便恍然大悟了，“原来如此，还有无党派的人啊！”
“二班的状况也是这样的。”约修亚重新解释道，“虽然大家都在私底下称呼它为贵族班，但实际上这个班的构成只能说是贵族出身者居多。除了贵族出身的人外，在班内还有不到三分之一平民出身的人。数量上算来还是相当可观的。然而，他们却并没有形成第三个派系，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之中没有强有力而具备领导者素质的人物，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则是他们并没有形成派阀的必要。”
“嗯……这就怪了。”萨克塔奇道，“难道平时班里有什么事的时候他们都不发声……哦！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你想明白了啊。”约修亚稍微顿足瞧了萨克塔一眼。
“是啊。”和对方四目相对之际，萨克塔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总算是有不用听小鬼说教的部分了。“你刚才说，这第三类人没有形成派阀的必要，其关键也正在表达意见这个地方。没有拉帮结派的必要是因为有一派或许不会同他们商量，但终归还是会考虑到他们的想法。既然有人会替自己发声，那也就不一定要自己开口了。毕竟，民主这种制度对我们地球人而言算是很古老的东西了，突然把他复活过来也是很叫人不适应的。大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小孩子，会这样也是当然的。”
“而会去考虑平民意见的，也正是阿伊莱特他们的新贵族派了。这就好像是将革命战争时的统一战线原样在二班内再现出来了一样。二对一，如果二班没有陷入僵局，那取得领导权的就一定会是阿伊莱特。虽然只够‘代理班长’，但班长毕竟是班长，多少还是得有点手腕的。然而，他在挑选队员这一点上却还是存在着较大限制的。为了今后着想，他的小队里绝不能只有自己派阀的人。不然的话，输赢他都会很麻烦。”
“怎么讲？”
“如果他只选了自己派阀的人，那么输了责任就会由他们这一派一力承担，他个人的威信于内于外都会受到冲击。另一方面，要是赢了呢？功劳就会被他这一派独占，旧贵族派也就是二班中的另一派自然会感到不满，更严重的则是平民学生们也会闹情绪。到时候要是真的在班里搞出了一个三足鼎立，那他这个班长难道还有脸再当下去吗？因此他的队伍里必然得至少腾出两个名额来给其余两方，如果他再谨慎一些弄不好还会留出四个名额。这样的队伍能称得上是团结一致吗？因此，即便二班避免了在准备阶段就陷入混乱的危机，我也还是不看好他们。”
“嗯……”话题再度谈到胜负相关的事情上，这倒是勾起了萨克塔心中一个从刚才便已浮现的疑问。“说到谁输谁赢这件事……殿下，假设要是由你来统领这三班中的一班，你又要如何赢下这场战斗呢？”
“我吗？”约修亚在说话间却是露出了一个颇为感到扫兴的苦笑，“我的话，应该是会让部下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然后再一个人砍番所有对手吧。”
“咻！”耳听着这番说法平淡而内容却豪气冲天的话语，萨克塔忍不住吹出了一响表达惊叹的口哨，不过……“你的话到也还真是有可能的吧。毕竟是我们大队的二号人物，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嘛。”
“二号人物！”约修亚在脚步骤停的同时也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回头看向了萨克塔，“我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萨克塔把眉毛一挑地说道，“恐怕在你心里是埃尔文大队长排第一，艾森豪特中校排第二，然后才是你自己。但现实却并非如此。我说你是二号人物既不是我一个人的臆想，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的事情，而是大家一致的看法。”
“是吗。”约修亚带着依旧有点不敢相信的话音回过身继续迈开了脚步。“理由呢？”
“首先是很重要的一个前提，艾森豪特中校从来就不是二号人物。”萨克塔一边跟上重新出发的约修亚一边解释道，“正如我们刚才所说的那样，她是为出色的女性，但实在是没有领导者该有的魅力。所以，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大队长阁下有个万一，大家第一个想到的接班人绝不会是她，事实上在你之前这个位置都是空着的。因为所有人都是半斤八两，谁排在谁的前头，谁都不服，但你却不一样。”
“我不一样吗？”约修亚笑道，“我好像并没有做什么能让你们令眼相看的事情吧？”
“没有做什么！”萨克塔大感荒唐地喊道，“拜托你好好回想一下我们和尤格尔将军决战时你做的事情好吗！整个大队上下，新人老人，已经故去的尚且还健在的，所有人都算上，敢那样质疑埃尔文·伦德海特的唯你一人。更厉害的是，你小子居然还对了！你不仅对了，还在一对一的决斗中击败了那个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尤格尔将军！这是远的，还有近的！就说我们启程来首都之前那最后一次模拟战吧，你是不是击败了路易斯·菲佛尔的第三小队？”
“当然！你不也是见证者吗？可那又如何？”
“如何！你好好算算吧！截止到上次为止，你已经打败了除第一小队之外的所有人了！”
“嗯……”听萨克塔这样吼叫，约修亚方才好好盘算了一下，结果竟正如萨克塔所言。“想起来的话，我最近还真的是没有输过啊！”
“哼！论军略，你能在某个方面胜埃尔文·伦德海特一筹。论武力，从击败尤格尔将军的那一刻起你就也是一个万夫不当的人物了。论兄弟们服不服气，你可是把我们所有人都给揍趴下了啊！最后的最后，你竟然还是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小鬼，以短短一年有余的军龄便屡建奇功，军衔直升到了和艾森豪特中校平起平坐的地步，可谓是少年英雄，前途无量，神乎其神！你这样都不够当第二号人物的话，那还有谁能有这个资格啊？”
“啊哈哈哈！”约修亚不禁喜上眉梢地大笑了起来，萨克塔毫不吝啬的夸奖令他心情畅快无比，要知道这可是萨克塔的夸奖哦！“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就把这当做是对我的正当评价吧。而这样的我自然是不会把区区几个军校生放在眼里的。他们二十四个人联手围攻我一个或许还能有些看头吧！不过，他们可不是我。正因如此，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才会令人感到期待啊。胜负的结果到底会不会按照我预测的那样发展呢？就算结果对上了，过程又如何呢？这些不都是很有趣的地方吗？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开始后悔给他们两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了呢！”
说话间，他们终于登上最终的楼层而来到了通往天顶的那扇大门前。
“不过……”约修亚将右手搭在门把手上的同时继续讲道，“君子一诺千金，不动如山。既然说好了给两个小时，那就是两个小时，这段时间我就先拿体育馆里的那些家伙们好好打发打发吧！”
“咔哒！”话音落下之际，约修亚也果断压动了门把手。他就这样朝外推开了大门令铺满天顶的阳光朝着自己喷涌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