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其不意

所有周密而令人洋洋得意的计划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二班、三班，双方在彼此毫无预料的前提下突兀地碰撞在了一起。于是，遭遇战一触即发，不可避免。也就是说，考验两位领队反应能力的时候到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往日习惯深思熟虑的人，比如阿伊莱特·布尔夏德·索伦显然并没有什么优势。反倒是从不多想一个环节，就像桑哥·托莱多·费雷塔斯这样的人能够更快地行动起来。

于是，正当阿伊莱特还在想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桑哥已经对自己的部下做出了指示。

“中央突破！”

声嘶力竭的一声暴喝在通讯频道间流动炸响着，三班的参战代表们也就随之行动了起来——迅速而毫不拖泥带水。他们的队形以桑哥的机体为中心很快就在行进间列出了一个前后皆成尖锐的梭形。

不好！

此时的阿伊莱特再也顾不上追究什么前因后果了。他眼见三班摆开阵型当即便在心中尖叫了一声。

在执行中央突破战术的阵型中，梭形阵与锥形阵相比所具有的攻击性其实要稍逊一筹。因为梭形阵的尾部会收拢进去而不是如锥形阵那般彻底展开，所以这个阵法并没有将全部火力都集中在正面，其真正的杀伤力分布是前端较弱而中肚较猛。

究其根源，则正是在于即便同样是中央突破，目的也有不同之处。锥形阵的中央突破是在突破的同时彻底击垮敌军，而梭形阵则更纯粹的是为了前进后出就此分断敌军的阵型。如此看来，梭形阵虽然是正面交战的队形，但其本质却并不恋战，主旨更倾向于摆脱当前的局面。

这一点倒是和阿伊莱特的心思不谋而合，他也亟需脱离眼前的混乱来好好地想一想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由此便也就决定了到底要选择哪种应对方法。可纵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暗叫一声的原因就在于桑哥的个人能力了。

这家伙摆队形的手腕实在是太厉害了，而选出来的成员也理所当然是可以最大限度理解并配合他的人。因此，三班当下的这个梭形阵可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梭形阵可比的。完全开阔而无障碍的地形，各机所配位置堪称黄金比例的布阵，以及各个队员之间极高的信赖度，这几点令三班位于阵型后端的成员也完全可以利用前方队友间的缝隙毫无顾虑地射击。也就是说，三班的这个梭形阵是可以将火力完全集中在正面，在威力上毫不逊色于锥形阵的战阵。其杀伤力无论是在前端还是中肚都是最猛烈的，要是来不及反应而正面撞上去的话毫无疑问会被枪林弹雨从头招呼到尾。如此一来，二班必然会损失惨重，甚至是全军覆没。

面对如此紧迫的危局，阿伊莱特怎敢有丝毫的耽搁？他赶忙大声地疾呼出了自己的指示：“两翼散开！”

不愧是能够担当一班之长的人物，在如此惊慌的情况下，他还是尽可能地说出了较为准确的口令。

同样表意的词有诸如“左右散开”，又或是单纯的“散开”，但此时此刻阿伊莱特却选择了“两翼散开”，其中的理由当然不是基于他的个人爱好这么简单。所谓“两翼”在当前的状况下自然是指敌军的两翼，这既表明了散开的方向也表明了散开之后的前进方式是顺着敌军两翼遛过。但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意思，那便是要警惕来自敌军两翼的攻击，这就是“左右散开”这种程度的口令所无法表明的意思了。

因此，在情急之下并没有干脆就喊出一个“散开”了事的阿伊莱特可以说是充分展示了自己担任指挥官的水平与平日学习的成果。如何结合眼前的处境下达军事口令，正是他们这些军校生在这座学校中所需要掌握的技能之一。而与之配套的则是如何分辨来自指挥官的命令，这也是需要系统学习的事情。就比如说，“两翼散开”这个口令在当下是指敌军两翼，可如果换个情况说不定就是指己方的两翼了。一个命令在不同状况下所代表的意思是会出现改变的，而战场这种瞬息万变的地方又不得不使用一个相对简化的传令模式，因此如何下命令与如何听懂命令也就自然地成为了一门军事学问。

那么，对于阿伊莱特的指示，他的部下们能够听懂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虽然阿伊莱特在挑选参战代表这件事上考虑了很多派系因素，但也只有被他认为是合格士兵的人才会进入到选择范围内。所以，二班的代表们自然都是能够听懂命令的人，但在团队配合上他们可能也就仅限于此了。

准确地下令，准确地收令，做到这两点还远远达不到令行禁止的水平，否则军队也就不需要日夜操练这种环节了，并且不同指挥官带出的队伍，其水平也就不会出现参差不齐的情况了。这里面涉及“团队力”三个字，包含了战斗力、防御力、协调性等等一系列的指标。总之，只有团队力达标的部队才能真正作为一个战斗团体准确贯彻指挥官的作战指示，而在这一点上二班毫无疑问是这场模拟战中最差劲的。

于是，在阿伊莱特的命令之下二班顿时就漂亮地分裂了开来。

话音落下之际，阿伊莱特便主动选择了三班的右翼作为自己的行进方向，而他的三名亲信则迅速地追随在了他的身后。他们这个部分可说是动得行云流水，毕竟是一个圈子的人，在课上课下的各种情况中早就已经磨合了很久。

另一方面，纯粹平民派的两个人在稍微慢了半拍后选择了三班的左翼前进。他们这个速度就也算是勉强合格吧，当然这也是因为平民派的人多少还是会和阿伊莱特他们打交道的。

然而，二班这个队伍中却还有着两个在平时基本上就不和阿伊莱特的派系来往的人在，也就是那两名旧贵族派的参战代表。他们当然也听懂了口令，可身体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他们一直跟随的领导者并非阿伊莱特，自然也就习惯了另外一套行事风格。就拿眼下应付梭形阵这件事情来说吧。阿伊莱特主张视情况而定，他并没有太过固定的套路，但旧贵族派的领导者却选择了专注于某一个模式。

梭形阵的缺陷之一就在于明明是中央突破用的阵法，可却在正面火力的配置上并不充分，也就是说和锥形阵比起来它更容易出现根本扎不进敌军阵型中的尴尬情况。二班的旧贵族派们秉着贵族的正面决斗精神决定在这方面多下功夫，以结成铁板阵型来让撞过来的梭形阵自己碰个头破血流作为唯一的应对手段。说实话，这就有点过于呆板了，也就难怪最终成为班长的会是阿伊莱特了。而也正是这种与阿伊莱特截然不同的思路在当下拖累了二班。

两名旧贵族派的代表在潜意识中保持着就地结成防御阵的习惯自然也就无法在第一时间遵从阿伊莱特的指令。这可是瞬息万变的战场啊！慢了半拍尚且还能勉强及格，可要是慢了一拍以上，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哒哒哒哒哒……”

这个瞬间，三班阵营全机开火毫不客气地将金属的风暴集中撒向了二班迟钝的两机身上。

“不好！”

“可恶！”

旧贵族派的两人知道无法躲开只得是双双架起盾牌来抵挡。可怎奈，他们人数太少而对方的火力又太猛了。

“啪啦啦啦……”模拟弹的一阵洗礼过后，二班留在正面的两机理所当然地落了个惨不忍睹的下场——包括盾牌与冲锋枪在内，浑身上下都被彩色油漆涂满，就跟换了身涂装一样，自然也就被系统判定为击毁而锁定在了原地。

“混账！”

眼见己方减员两名的阿伊莱特在一声怒吼中，迅速调转了机体，而他挥舞在手中的那面盾牌上也是挂了不少的彩弹。此时的还击是他被急火攻心后的冲动之举吗？当然不是。阿伊莱特会转身攻击是因为他料到了战机。

二班旧贵族派的两人虽然在“生前”什么用场也没有派上，但死后却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他们的机体就直立在大道中央，这就导致了三班的机体必须绕过他们来行动也就对阵型造成了破坏。这正是二班反击的机会所在！

三班那边自然也不会对此坐视不理。于是，负责保护队尾的成员立刻就在倒退中对着二班扣下了掩护的扳机。不过，在混乱的阵型中他们没有办法集中火力，这样的射击又能有多大的实际意义呢？

因此，阿伊莱特丝毫不惧怕迎面而来的子弹而专心地用两手瞄准着。就算偶尔有飞来的流弹看似要命中他也会被他从左右赶来的两名亲信用盾牌挡下，而剩下的另一名亲信则也和平民派的两人一起用火力对三班进行着同等的威胁。

也正是在这样的状况下，阿伊莱特开火了。

“哒哒哒哒……”

冲锋枪吐出的火蛇准确咬上了三班队尾的一人。而其人见状也就只能是抬起盾牌来招架，但情急之中的防守却做得并不是那么的无懈可击。

“呵呵。”在瞬间看出对方姿势破绽的阿伊莱特不禁勾起了嘴角，同时也就移动起了冲锋枪的枪口。在射击中改变瞄准的位置，考虑到后座力这是只能用双手来完成的事情。

同样，在承受着子弹的状态下也只能用两只手才能拖动盾牌来配合敌人的火力点转移。也就是说，这是被咬住的这名三班成员当下所无法做到的事情。如此，结果也就很明显了。

“嗙嗙！”

阿伊莱特射出的子弹最终擦过盾牌的边缘命中了敌机头部的正面，这使得对方在一瞬间丢失了视野。

“呀！”

女孩子的尖叫声在驾驶舱内炸响，其人的机体也就摇晃着脱离了三班的大部队。这样的景象落入二班成员们的眼中后瞬间就转化成了“集火”两个字。

“哒哒哒哒……”

在数条火蛇凶猛地集中攻击下，三班这名女生的机体完全失控最终“砰”的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没事吧！”

作为队长的桑哥立刻发去了问候。

“嗯。没……”女生的话还没说完，通讯就被强制掐断，而整个驾驶舱也就这样被暗红色所笼罩了。而她看着正面屏幕上斗大的“被击坠”字样也就只能是无奈地垂下了头：“唉！”

就这样，二班与三班在瞬息间进行了一番两马错镫式的交锋，并且默契地没有开启第二轮。他们各自在转过教学楼后便找地方藏好并摆开了防守的架势。彼此的指挥官都知道当下最重要的并不是火拼到底，而是赶快搞清楚原本稳妥的计划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