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判断
“当……当……当。”
勺子随着手腕的动作轻微地敲击在饭碗的边缘，发出的声音悠远绵长好似古刹的钟声似乎是能够引人入定，由此来好好地深思一番。然而，不管是因为什么，这样的一个行为，其本质依旧是不礼貌的。
“诶诶诶！”于是一个人大声地对这名士兵吆喝了起来，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正是对士兵的行为负有责任的长官——霍夫曼少尉，“干什么呢？砸人家灶台啊！”
“不！”士兵在惊醒过来的同时慌张地回答道，“我只是在想，我们不是要去北方吗？怎么又会在这里吃饭呢？”
说话间，这名士兵也抬头环顾起了身处的地方，近前是一方长桌与一同围坐的伙伴们，远处则满是除了没人之外都完全相同的配置，另外还有一扇扇比邻展开用以贩卖大锅饭的窗口也格外显眼。很显然，这是一处学校的食堂。
“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霍夫曼少尉在此时开口拽回了士兵的目光也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人家可是救了我们，怎么好意思不跟过来呢？”
这样讲的时候，他也不禁回忆起了那令人震撼的一幕。传闻中的机体兰陵王的性能着实令人感到惊愕，那行云流水般的矫健动作令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一台MA和其相比都只能用笨重形容。然而，驾驶员所带来的冲击却比机体更甚：面对敌人的弹幕并不急于反击而是从容的穿梭于枪林弹雨之间，直到自身抵达最佳的距离有了确实的把握方才扣下扳机，仅仅一次的三连射却是一击必中，一击必杀。
这是仅仅一个十三不到十四岁的少年可以做到的事情吗？就算真人当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霍夫曼少尉也还是难以相信面前这个自己可以俯视的小子就是兰陵王的驾驶员，忍不住去怀疑驾驶舱内是不是还有另一个高人。这份不切实际的感觉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散去。
“霍夫曼少尉。”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令人印象深刻的声音突然就炸响在了霍夫曼少尉的耳边，不！说不定队员中是有人提醒过他的，只不过他回忆得出神而没有注意到罢了。总之，霍夫曼在惊诧间赶忙起身对着来人敬出了军礼。当然他的部下们也是同样的。
“殿下！”
约修亚·明因之而皱了皱眉头进而说道，“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是共和国军的中校。”
“是！”霍夫曼少尉大声回道，“万分抱歉，中校阁下！”
“不。”约修亚微笑了起来，“你能理解就好。少尉，伙食如何啊？”
“很不错！承蒙您款待了！”
“嗯。”听到对方这样说，约修亚也就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啦！用作开场白的客套话到此为止，下面该进入正题了。“以你们的贡献来说，这也只不过是点微不足道的礼遇罢了。你们带来的情报很有价值也很及时，多亏你们，我们也总算是能召开一个像点样子的作战会议了。而这场会议，我希望你也能够出席。如何？”
“嗯……”霍夫曼略微低头地沉吟了短暂的一小段时间然后抬起头来带着坚定的目光说道，“这件事，能否恕我婉拒呢？”
“你不想参与？”约修亚感到很是奇怪，“为什么呢？你难道不是因为不想和叛乱军同流合污才出逃的吗？而且还带出了很多对我们有利的情报。”
“这是本人的义务！”霍夫曼斩钉截铁地答道，“身为共和国的军人，我认为我和我的小队应该忠诚于共和国。然而，元帅阁下无论如何都是我们的老长官，我和部下们都曾受过他的照顾，这里面有义。所以，如果有选择余地的话，我并不想和自己的老长官为敌。”
这番话也是霍夫曼中尉提心吊胆着说出来的，不过听过之后的约修亚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赞赏的微笑。
“忠义两全，霍夫曼上尉真君子也。”
“不！阁下过誉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还请各位在这里好好休整吧。你们有什么要求只要自度不过分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满足，毕竟现在是我当家做主嘛。”话闭，约修亚也颇为得意地笑了笑。
“承蒙阁下的好意！”
“好啦！我就不打扰了。”
“恭送中校阁下！”
在霍夫曼上尉大声的送别声中约修亚转身迈开了离去的脚步，身形很快便穿过了食堂的大门。
“呦，小子！”
约修亚刚一走出食堂耳边便响起了呼唤声，是非常熟悉的声音。萨克塔·冈萨雷斯·罗梅诺。他在心里默念的同时也就寻着声音传来的位置转身投去了目光。果不其然，在食堂正门旁的墙壁上，他见到了倚靠着的萨克塔。
“你一直等在这里吗？”随即，约修亚如此问道。
“是啊。”萨克塔一边起身一边回道，“我刚才就看见你了，但想着还是暂时先别打扰你和别人谈话了。”
“有什么事吗？”
“嗯。你交待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完了，然后就发现了一点问题。”萨克塔目光如炬地说道，语气带上了些质问的感情。
“问题？能有什么问题？我的安排应该没错才是。”约修亚有些不快地回道。
“我不是说这个而是……”萨克塔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小子，你该不会是打算和城里的那群人开战吧？”
“呵呵。”约修亚颇感意外地笑了笑，“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不想开战，你派人去点武器弹药做什么？”
“并不是确定的事情，我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
“足够了！”萨克塔忍不住断喝了一声，“你是大队长的徒弟，跟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们这种人我太了解了，是有条件要做，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去做。”
“谈不上创造条件。到底该怎么做还是要看确切的情况如何，只不过就算有一丝的可能性我也不想放弃而已。”
“小子，你有没有搞错啊？”萨克塔明显有些生气了，“到底是谁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你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
听到萨克塔提到这件事，约修亚顿时就脸色难看了起来。他快步上前厉声说道：“萨克塔·冈萨雷斯·罗梅诺上尉！如果我是你，不要说袖手旁观了，我会把他们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宰了！但我不是你！我是约修亚·明，我身上流淌的血不允许我做出这种事！我不是为了那些政府的高官做事，我是为了我自己应负的责任做事！”
“你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萨克塔反驳道，“在你之上要为眼下这件事负责的人比比皆是，哪里轮得到你？”
“你觉得这件事离我们很远是不是？那我问你，我们有没有去过发生恐怖袭击的地点？我们有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我们追究下去了吗？我们没有！因为我当时满脑子都在想女孩子的事情！如果我当时就看出那场恐怖袭击只不过是瑞杰斯特元帅调兵进来的借口，那就可以防患于未然了！”
“我的皇太子殿下！第一，你这年纪想想女孩儿一点错都没有。第二，还是刚才那句话，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你就算当时就理清了事情又能怎么样？恐怖袭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们谋划了多久？现在又是谁发起的政变？你以为凭你就能防患于未然了吗？”
“或许不能，或许也能，现如今谁还能知道呢？”约修亚苦笑了一下，“我母后告诉过我，一件事做不做得成和去不去做是两回事。这就是我应当承担的责任。”
“唉！”萨克塔长叹了一声，“你既然留着格林贝尔的血，那你能不能学学你们家的优良传统，花天酒地、寻欢作乐的过活，不要在这个年纪就活得这么累，能不能不要让我们为发起那场革命而感到内疚？”
“内疚？”约修亚感到了惊讶，“这就是，你一直关注我的理由？”
“不行吗？看看你，十二岁就上战场，到现在和你说话的时候我都已经感觉不到你是小孩子了。我的童年没什么无忧无虑可言，我这样的人之所以参加军队参加革命战争就是为了让所有孩子都能过上我曾经梦想过的童年，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用考虑自己该怎么活着。这是我的梦想，而你却时时刻刻都在向我展示，我这就是个白日梦啊！”
“嗯……”约修亚沉吟了一下但脸色却越发刚毅了起来，“你有你的理由，但我意已决，无须多言！你现在能做的就只是选择而已。入伙或是一边呆着去！”
话闭，约修亚便转身迈开了大步。
“唉！”萨克塔瞅着面前正在远走的矮小背影又不禁发出了一声颇为无奈的叹息，他耸了耸肩后还是跟了上去。
******
“被干掉了！”
皇宫军事区的中央指挥室内，坐镇于此的克里斯蒂亚诺·瑞杰斯特听到了令他感到颇为震惊的消息。
“是，是的。”前来汇报的青年军官有些口齿不清地回道。他不自觉地回避着克里斯蒂亚诺的视线显得很是忐忑不安。
“被谁干掉的？”克里斯蒂亚诺脸色阴沉地追问道，“该不会是霍夫曼少尉他们吧？”
这算是相当顺理成章的提问了，如果有说预料就该提前准备好。可现实是，向克雷斯蒂亚诺汇报的这位军官就算想要准备也无从着手。
“这个……”他吞吞吐吐地回应了起来，“属下不清楚。”
“不清楚！”克里斯蒂亚诺瞬间就暴怒了起来，但他不愧是元帅级的人物虽一时愤怒但脑子一转便冷静了下来，声音也随之又缓和了，“黑盒子被破坏了？”
“是的！”军官的回话声陡然变得伶俐了起来，既然元帅阁下自己想清楚了原因，那他也就好说了，“资料全被烧毁了没有任何提取复原的可能性。不过，回收班在回来的路上做过简单的估测。他们认为，从现场的状况来看，我们的人不像是被步兵小队干掉的，应该是和MA战斗后被击破的。”
“MA，MA？MA……”克雷斯蒂亚诺一边念叨着一边也就思索了起来。
他本以为已经控制了一起，但事态却突然大幅度的超出了他的预测。首都圈居然还有人能驾驶着MA来行动这可是不容小觑的事态，然而这股力量又是潜伏在哪里呢？他作为元帅可是军事上的实际最高负责人，他都不知道的武装力量会是……
难道是军校！这样的念头闪过了克里斯蒂亚诺的脑海但却很快就被否决了。
军校的确是拥有MA的地方，但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计算内。首先军校所拥有的MA都是训练、教练用机和实战用机是有差距的，其次军校里只有一群乳臭未干的孩子和毫无实战经验的教师团体，没有一个值得注意的人物，这样的乌合之众能形成什么威胁？他们恐怕就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吧！何况军校长也在被扣押的人质之列，军校也理所当然地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就算退一万步讲，他们中真有人站出来了，凭那点科班技术怎么可能干掉自己的人？即便是以一对多，自己挑选出来的这些部下若想要撤退还是不难的，怎么可能会被击破还能让人从容地破坏掉黑盒子呢？
而且说起破坏黑盒子这种事，可不是直接拿热武器戳上去那么简单的，毕竟机体的开发者从一开始就会想到黑盒子的保护手段，因此完全抹消一台机体的数据还是很考验技术的。由此可见，对方应该是相当精通隐秘行动技术的人或是团体，就类似于特种部队的存在，这和军校会有什么关系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由此，克里斯蒂亚诺的思绪转向了另一个方向，那就是总理的伏兵。这家伙隐藏了就连他这个元帅都不知道的完全可说是私人的武装。在克里斯蒂亚诺看来这个可能性还更高一些。
“看来，我真的有必要和总理阁下好好谈谈了。”克里斯蒂亚诺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军官伺机开口插了进来。
“嗯？”
“关于皇太子的行踪我们还是没有把握到，他偏离了今天的既定计划而情报局最近……”
“提他做什么！”克里斯蒂亚诺不禁恼怒了起来。他会这样是因为有人提出过控制皇太子打出复兴帝国旗号的方案，就政变来讲这算是个好计划但却偏离了克里斯蒂亚诺的初衷。“我们是要匡正共和国，不是搞复辟，这一点你们都要清楚！”
“是！”军官唯唯诺诺地答道，“不过，皇太子自身作为驾驶员……”
“不过也就是个小鬼罢了。”克里斯蒂亚诺只当军官在为其人的意图找借口而完全不打算听对方把话讲完，“作为依仗的伦德海特不在身边他自己又能掀得起什么风浪？现在应该是找个地方藏起来了吧。比起他我们现在还是应该多注意第一集团军的动向，他们的司令官可是个硬汉啊！”
“是！”看得出元帅阁下心意已决完全不打算搭理皇太子的事情，军官也就只能如此了。
按理说第一集团军的确应该是现在的首要关注点，但提及约修亚·明这个人的时候，军官总是会隐约的感到一丝不安。这种忧患或许是因为元帅阁下对约修亚·明那丝毫瞧不上眼的态度正契合了兵法中的一句话吧——骄兵必败。然而，军官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元帅又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如此看来，军官的忧患应该更近乎一种杞人忧天而非高瞻远瞩吧。那么眼下果然还是第一集团军更为重要，他们到底会怎样行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