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进击的前夜（4）
穿过颇有隔音效果的教学楼大门后，约修亚迎面撞上的正是一阵嘈杂的人声。叽叽喳喳的声音难以分辨只令人感到内心烦躁。于是，他便看向了身边的随行者——萨克塔·冈萨雷斯·罗梅诺。
其人先前自告奋勇地承担了一项任务，那正是监视以海森中尉为代表的一众对当下这次作战行动持反对意见的人。事实上，先前在步兵内搅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事件也很有可能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或是几个所为，目的自然便是阻止这次可能会给市民带来惨重伤亡的作战行动。如此看来，萨克塔的这份工作还是很重要的。然而，眼下作战行动已经临近了准备阶段的最终时刻，萨克塔作为重要的战力也就不得不结束他的亲力亲为而回到约修亚的身边了。
于是乎，此时此刻，约修亚只得是毫无选择地跟萨克塔抱怨道：“这帮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野营吗！”
“哈哈！”面对约修亚很明显带有恼怒的话语，萨克塔却是发出了满不在乎的笑声，“这才叫小孩子！”
对此，约修亚并没有反击只是配合着一声冷哼而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同时也不忘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蠢货”。他在说话前就应该能够想到才对，萨克塔怎么可能会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呢？
收起抱怨的约修亚继续向前迈步。他刚到走廊拐角处，也就在将转弯而还未转过之际便以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半个急速缩回教室的身影。随即，教室内部便迅速冷却了下来几乎就在转瞬之间变得噤若寒蝉了。
“呵呵！”约修亚一边嗤笑着一边走入了教室，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全都是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学生。但他们这些人的这幅姿态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约修亚对此心里一清二楚。“装得倒都还挺快的啊！不愧都是敢志愿参加这次作战行动的人，不管是他人的命还是自己的命，你们都挺不知死活的。这没什么不好的，毕竟我这次要的就是不知死活的人。但是！不知死活不等于将眼前的作战视为儿戏，谁敢有丝毫的轻视就会跟我一样！”
在稍微的停顿中约修亚来到了讲台之上，守着讲台的他得以完全俯瞰面前的学生们进而继续开口道：“我刚才是去干什么了，这个诸星辽应该都告诉你们了吧……”
“是的！阁下……”阿伊莱特以为约修亚在问话于是抢先进行了回答，然而……
“我让你说话了吗！”
很明显，阿伊莱特是会错意了。
“万分抱歉！”
“哼！”约修亚收回目光转而再度投向了众人，“我去给自己擦屁股了。我看不起步兵，险些就误了大事。说到这个，你们当中肯定有人觉得，我先去步兵那边是因为有流言的事情而去敷衍他们了。流言要处理不假，但我不是去敷衍的！我承认，怎么讲是他的主意！”
话到此处，约修亚伸手便指向了诸星辽。
“但词是我自己的，都是肺腑之言！我看不上步兵的战力，我没有错。但我因此而看不见别的东西导致忽视了他们，那就是大错特错了！这次作战以寡击众，是场苦战，在座的各位至关重要。但我们不能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就算我们每个人把身上都挂满了武器也有弹药打光的时候！这次作战之中，我们的优势全在弹药量上，可就算是再多的弹药也要有人运过来装进弹匣里才能用！这个人是谁啊？就是步兵！补给全靠他们，一旦囤积物资的地点遭到敌人袭击负责应对的也是他们。他们尽职尽责，我们就能打下去，他们一触即溃我们也就跟着遭殃！正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步兵确实算不上战力，但却应当在我们之前，应当比我们重要。这一点我、你们，大家都要记住！要牢牢地刻在脑子里！上了战场之后谁要是敢对步兵耍脾气，我绝饶不了他！包括我自己！都记住了吗！”
“明白！”
“嗯。”面对异口同声的响亮回应，约修亚点了点头，“希望借这件事能让你们端正一下态度吧。但我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计较你们每个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了，现在就讲作战计划，有问题的举手喊‘报告’说话！”
话闭，约修亚便从军衣的口袋中拿出了一个小型存储器，然后利索地将之插进了讲台的接口之中。做完这件事后，他又回身面向黑板在操作隐蔽控制器的同时也拿起了教棒。
“刺啦！”
瞬息间伴随着独特的电子音响起，关于作战计划的资料也就按顺序投影在了教室的黑板之上。
“首先是部队的编制。”约修亚按着投影出来的名单讲解了起来，“总计四个部分。第一部是由教师们组成的游击部队，数量有五，主要的任务自然也就是外围游击，负责阻击敌军的各种别动队，包括对主力部队也就是你们的迂回打击以及对我军物资顿囤积地点的袭击等等。但数量差毕竟就摆在那里，无论是步兵也好你们也罢都不要指望着教师们只靠五机就能击退敌人的别动队，他们的战术作用更多的只是拖延一部分时间，令大部队完成战术配置的变更。也就是说，你们就不要想着只顾眼前的事情了，我们没有这个条件。”
“报告！”有人在约修亚故意留出的停顿期举起了手来。
“什么问题？”
“这话说起来可能有些不太好，但是……老师他们真的靠得住吗？我听说，本校教师的实战水平似乎还不如接受过阁下教育的我们。”
“没错！但他们作为教师的责任心在你看来如何？”
“毋庸置疑！”
“那你们就可以依靠他们！因为每一个尽职尽责的教师都会竭尽全力地保护自己的学生，哪怕是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非常感谢！”
“别人呢？”约修亚又稍微等了一会儿，却没有见到再有人举手，“我们继续。第二部分，也就是这边这位萨克塔·冈萨雷斯·罗梅诺上尉了。他一个人就作为一支独立部队，他的配置也是你们的任务之一。”
说话间，被提到的萨克塔也就冲着集体投来目光的学生们做了颇为俏皮的手势。而在这个问题上，约修亚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特意留出提问的时间。他直接就进入到了下一个部分。
“第三部分，主力部队的二十四机，也就是你们。时间紧迫，我不会掰开揉碎了地给你们讲清楚。详细的作战计划我已经叫人放进指挥官的机体内了，他负责了解与执行。而其余人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服从他的命令。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会说的，好让你们明白这都是我的意思！是最高的命令！不容置喙！首先就是指挥官的人选，负责担任大队长的是，卡帕莎·卡夫！”
“是！”人员配置其实早就显示在了黑板上。因此，已经充分做好心理准备的卡帕莎在此时极为干脆地承担下了这份职责。
“副大队长兼参谋。”约修亚继续宣布道，“诸星辽。”
“是！”
“其余人自己扫一眼吧。要是觉得不够真切，那稍后大队长会负责亲口传达给每一个人。一旦进入作战配置，她的话就是我的话。”说着，约修亚特意将目光看向了阿伊莱特，“都明白了吗！”
“明白！”所有人回答得都很果断，包括阿伊莱特，这让约修亚多少安心了一些。
随即，约修亚一扬教棒就此换了一张简易的作战地图“说说你们的任务吧。第一阶段，在规定时间内潜伏到指定位置……”
“报告！”卡帕莎此时突然举手打断了约修亚。她一眼扫过就产生了一个必须要问清楚的担忧。虽说敌人现在为了彻底阻断首都圈和外界的联系而把各种干扰都开到了最大，但也不意味着就彻底丧失了在中远距离搜索敌人的手段。
“什么？”
“请问，这条线只是示意图还是真正的配属位置？”
“真正的位置。”
“会不会太近了点？首都虽然没有配置专门的军事地听器，但却有地震监测系统。这套系统稍加改造也可以用来侦查吧？”
“说得对，但却是杞人忧天。”约修亚笑道，“你刚才说首都没有配置专门的军事地听器对吧？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因为没有意义。不说别的，就一个地下供水系统的噪音就足以让任何地听器都变成废品了。现状是敌明我暗，推进到这里固然近但却还在安全范围之内。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那就说回作战吧。第二阶段，战斗一旦打响，你们就要使出浑身解数将敌人的机动部队从车站给我凿进城里，让他们全都变成巷战部队，然后才有后面可讲。否则一旦让他们机动起来，我们所计划的一切就都成了泡影。但把他们打进城里还不算完，你们要继续猛攻，一边维持半包围的态势一边将阵线推过首都电视大厦！之后就进入了最终阶段，两个任务，防守首都电视大厦，不容有失！看见这条线了吗？这就是你们战死的地方！”
约修亚的话是认真的，自一开一合的唇齿间流出的冰寒之意让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咽口水的“咕噜声”此起彼伏。
“第二个任务……”约修亚毫不动容地接着说道，“猛攻，猛攻，还是猛攻，打到他们上气不接下气，打到他们将全部兵力都集中在你们这里。再往后，就是我的工作了。”
此时此刻再来明确一点吧，这所军校所培养的可不是普通的战士，而是至少也得是有小队长级能力的军官类人才。因此，即便约修亚绝口不提整个作战计划的全貌，他们也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他们甚至能够理解约修亚把事实藏着掖着的理由。
根据基本的规则，指挥官本就不应该让士兵知道计划的全貌，不然就会让士兵在自己的心里为战斗划出一条可以终止的线，诸如“我到这里就已经尽到了本分”之类的想法。然而，瞬息万变的战场不可能迎合每个人心理的那条线，战斗的意志却很容易因为触线而崩溃。因此，不让那条线被划出来也是指挥官的职责之一。
但话又说回来了，约修亚此时所面对的并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一群受过指挥学教育的学生们。所以，他虽然尽到了指挥官的本分，但学生们却还是能够通过至今所讲的梗概猜出个七七八八。
约修亚所说的是典型的声东击西战术，其中最后的一步自然是以抛开佯攻部队的另一支别动队发动奇袭。然而，现实的情况却是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组织一支别动队的多余兵力。这一点再结合上约修亚的这句话，“再往后，就是我的工作了”，就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整个部队编制的最后一部分，正是约修亚自己，他是打算孤身一人作为别动队突击敌人的大本营。
就算作为主力佯攻部队的学生们真的能够将敌军全都吸引过来，约修亚最后也将面对雷打不动地守护王宫的六架敌机，这个以一敌六的战斗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而如果整个战况不够理想的话，那么约修亚在到达王宫之前就还要突破一系列敌人的防线。
以己度人，在学生们当中，就算是在卡帕莎、阿伊莱特、桑哥这样的尖子生看来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此，此时举起手来的一位女生可以说是代表了大家心声地开口问了一句：“那个，阁下不怕吗？”
……
面对这个问题约修亚稍微沉默了一下，虽说可能和学生们所想像的东西不同，但他的确也有害怕的事情，然而……
“习惯了。”他心平气和地说出了这三个字，“而你们则要从现在开始习惯。起立！”
“哗啦！”学生们整齐划一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