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应予己的荣光（5）
萨克塔·冈萨雷斯·罗梅诺带着任务离开又带着成果回到了体育馆内。他大踏步地穿行在开阔的草坪之上，但并没有被太多人注意到，看台上的师生们正以羡慕乃至嫉妒的目光注视着舞台上的表彰仪式。至少，萨克塔是如此理解的。
穿过草坪，他回到了讲台正前方的嘉宾席，在第二排蠕动过膝盖与椅背的夹缝后终于挪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随即，在落座的同时他也伸手轻拍了一下前人的肩膀，那不是别人而正是约修亚·明。
“小子， 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找来喽。”如此说着，萨克塔便将薄薄一页的名单递到了约修亚手中。
接过名单后，约修亚粗略地扫了一眼，跟着便将目光投向了同列而坐的坂东校长。此时，两人之间刚好空出了很多位置，约修亚也就索性起身换座到了坂东校长的身旁。
“我从坐下的那一刻起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总算是弄明白了。”其实还不等开口，约修亚只是往身边一坐就已经吸引了坂东校长的注意力，但后者却并没有插话。“已经有那么多人都被束之高阁了，居然还有大半是来坐冷板凳的。整个嘉奖名单居然都没有一张A4纸，还真是薄啊！”
“唉！”看着约修亚抖弄着手中的那张纸，坂东校长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阁下说的我懂，委员会也懂，一名战士冲锋在前身后往往都是成倍的后勤。这一点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到头来也就只能看见身前而看不见背后。”
“不懂的人？”约修亚眉头皱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军功晋升嘉奖都是军方内部的事情吧？一条条一桩桩都白纸黑字的在那里写着，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插手了？我似乎梦回深宫皇庭啊。”
“你不要这样讲话。”坂东校长告诫道，“经此一役，世上已经没有人再质疑你的成分了，但以阁下的身份终究不适合说这样的话。”
“哼！”
“你要明白，你们这次的确是劳苦功高，但前总理阁下遇害却也是影响重大啊！”
“这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约修亚毫不客气地回道，“如果前总理阁下是因为我们攻城而遇害，那我们自然脱不了干系，但现状并非如此吧？若说谁真的有些关系，那也是……”
“诶！”坂东校长一声尖啸打断了约修亚继续说下去，“谣言不要乱传！前总理阁下无端遇害，整个高层都在为了今后而博弈。具体的我不知道也不懂，但这次嘉奖的局面想来也是博弈的结果吧。前总理不能风光大葬，有些事情总是要找些平衡的。”
“下面！”约修亚还想再争论几句的时候，台上传来了主持人的呼唤声，“有请本次作战的总指挥官，约修亚·明上校为大家做最终的致辞。”
“看来是轮到我了啊。”说着，约修亚便起身迈开了脚步。
“拜托了。他们能得到你的夸奖也是好的！”
“却还不够！”话闭，约修亚便大踏步地朝着舞台走了过去。很快他便站到了讲台之前，对着麦克风却并未急着开口，而是以目光扫了扫台下的坐席，然后一眼就瞄到了诸星辽的身上。其人还是摆着那副毫无波澜的面孔，但其内心如何翻涌，约修亚自认为是已经揣度到了一些的。
早先诸星辽找他谈话实在是有些说不通的地方。论及三年级生中几个有指挥官才能的人，虽然每一个都有才华，但要说最有智慧的却还是要数这个诸星辽，不苟言笑而洞若观火，虽然没有领导的魅力，但如果作为参谋便不愧他“智囊”的绰号。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懂政治上的操作呢？即便不懂肌理，也该能识得一二皮毛吧？因此，诸星辽找约修亚·明谈话，言语间所指责的明面上是约修亚·明，实则也是在说自己。
这次首都夺还作战明明是整个军校师生上下一心的结果，就连在最初并不同意攻城的那一部分人在稳定后勤安定人心方面也出了不少的力。可看看嘉奖的名单吧！功劳尽归一线战斗部队，在此之中炮兵与步兵又被筛掉了七八成的人！仗是大家一起打的，到论功行赏的时候倒没人家什么事情了，这样一个情况怎能不叫做“据他人之功为己用”呢？受奖的人又如何能够心安理得？至少诸星辽明显是接受不了的。
“呼……”思虑过后，约修亚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嗓子，“这回你们做得很好！不仅是台下坐着的人，还有看台上的人，你们所有人都做得很好！但也仅此而已！”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今天是嘉奖会，迄今为止上台的人说的都是赞扬的话，可压轴的嘉宾却一上来就泼了一盆冷水实在是令人大吃一惊。
“你们不只是单纯地战斗过了，而且是克服了恐惧和稚嫩地同强敌战斗过了！并且还取得了胜利！这不可谓不努力！不可谓不尽力！但战争的胜负从来都不是看个人有多努力的！我进入前线部队已经一年有余了，迄今为止倒毙在我剑下我枪口下的敌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有人在战场上，在临危之际实现了自我突破，也有如伍德侯爵、尤格尔将军那样身具万夫不当之勇的真正的骁勇之士，可又如何？还不是我赢了！你们比我如何？比他们又如何啊！现在，有人得了嘉奖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出师了是个人物了。有的人则忿忿不平，觉得天大的功劳也该有自己的一份，仗是大家打的凭什么论功行赏没有自己呢？可不可以沾沾自喜？可以。能不能忿忿不平？也应该。但你们还不配！我们还不配！因为我们赢不是赢在自己而是赢在对手！”
“砰！”坂东校长闻言大惊失色差一点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当真是手都拍在了扶把上！他猜到了约修亚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却已经无法阻止了！这事情就不是当即冲上去把人拽下来就能解决的！他约修亚·明是什么人？在不知道首都市民能不能及时避难的情况下敢率领一军强攻的狠人啊！果敢至此一旦下定决心谁又能拦得住呢？
“我是来这里当教官的，而今天就是我的最后一堂课！我就是要谈一谈我们赢在了哪里，就是要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把你们这帮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傻子给激醒了！要不是克里斯蒂亚诺·瑞杰斯特把自己的死定为政变的失败，我们拿什么制定那个作战计划？要不是他提前疏散了城里的居民，我们真能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开枪，把成吨的炮弹砸到对方的头上吗？要不是他麾下的士兵全都是忠义当头的骑士老老实实地缴枪投降，我们能赢吗！这场作战行动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赌博，赢了全靠老天爷赏脸！还有就是对手主动把自己的手脚都绑了！这叫我们打赢了？这叫对手打输了！什么叫胜之不武，这就叫做胜之不武！上面叫我领全功，什么理由我就不提了，但我要说四个字‘我不痛快’！丢人！丢人啊！我为了共和国的面子，把自己的面子撕下来丢到了大街上，耳中听到的到底是一声声的歌功颂德，还是冷嘲热讽！你们呢！你们底下坐着的人受了这个嘉奖可痛快？上面坐着的人又眼红个什么劲！言尽于此，诸位好好思量思量吧！”
话闭，约修亚振臂一甩便大步走下了台去。
“约修亚·明！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坂东校长在第一时间冲了过来兴师问罪。
“哼！”然而，约修亚却是冷笑了一下，“现在你可以替所有人讨要嘉奖了。”
坂东校长闻言一愣就这样被扬长而去的少年落在了原地，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唉！你这玩的好一手恃功挟上啊！可自古武将最忌讳的不就是这个杀身之祸吗！唉！”
